“我是云州人呀,户籍一应俱全,怎么不能考试啦?”谢离睁大了眼睛。
秦绾微微怔了怔,所以,南宫廉才把小徒弟送到她这里来?
云州的遗孤,尤其青岩县一代在瘟疫中存活下来的百姓,对摄政王府都有很重的感恩之心。
“啊,对了,师父还有个口信带给师叔祖。”谢离一拍脑袋,“师父说,如果师叔祖最近要去西秦,最好去一趟鸣剑山庄。”
“为什么?”秦绾惊讶道。
三年前,南宫廉亲眼目睹墨临渊和唐默一战,之后鸣剑山庄依约封庄,他应该最清楚,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哪一个都不方便在鸣剑山庄露面。
“师父没说。”谢离摇了摇头,想想,又有点不确定地道,“不过,偶尔师父会望着西秦的方向沉思,还说什么怎么还没出来之类的。”
秦绾一挑眉,心中微微一跳。
还没出来?是指唐少陵吗?南宫廉他知道唐少陵闭死关的原因?
“师叔祖,那我要干什么?”谢离问道,“考试还算数吗?”
“你想当将军?”李暄忽然开口。
“呃不想。”谢离打了个寒颤,赶紧摇头,“要是想当将军,当年我就已经拜了冷长老为师了。”
秦绾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孩子倒还真是和圣山有缘。
“那你考什么武状元!”沈醉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沈大侠不是也没去当将军吗?”谢离不服地反驳。
沈醉疏翻了个白眼,不想去解释自己至少名义上确实是带着一支军队,只道:“你不想从军考什么试,这叫占着茅坑不拉屎,说不定没有你,那些武举里说不定就会出一个大将军呢。”
谢离干笑了两声,抬头看着天花板。
“王妃。”就在这时,执剑走了进来,一向带着笑意的娃娃脸上难得阴沉着。
“行了,你先在王府呆着,自己想想愿意干点什么。”秦绾挥挥手。
“那我可以跟着沈大侠吗?”谢离的眼睛亮晶晶的。
“跟着我干嘛?”沈醉疏纳闷。陪孩子玩吗?
“我师父说你是大侠。”谢离很顺口地说道。
“南宫廉说的啊,那可值钱了。”沈醉疏笑眯眯地点点头,顺手揪着领子把人拎走了。
“王妃一定猜不到那几个人混进武举考场是谁指使的。”执剑沉声道。
秦绾和李暄对望了一眼,都不禁起了一丝好奇。
“别卖关子,快说。”秦绾催促道。
“庆亲王。”执剑答道。
“谁?”秦绾一愣,下意识地道。
“庆亲王王妃没想到吧?”执剑道。
秦绾眨眨眼睛,回头去看李暄。
“这个庆王世子救驾身亡,庆郡王刚刚册封亲王。”李暄提醒道。
秦绾也觉得棘手,这若是庆王真是幕后黑手,那就说明了之前的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先封赏然后再治谋逆简直滑稽。
“那几个家伙这么容易就交代了?”李暄奇道。
尽管执剑是他暗卫营出身的人,本身就擅长刑讯,可这么短的时间里挖出来的这么惊悚的情报,到底是真是假?
“当然没这么容易了!”执剑夸张地一瞪眼睛,顿了顿,又道,“属下有八分把握他们说的是实话,还有,那十九名考生中又揪出来两个,剩下十七人应该是清白的。”
“一百人里能混进来五个也算是不错了,还有的可能性不大。”李暄揉了揉太阳穴。
考生的户籍资料出了这么大的差错,那是吏部和户部的严重失职,可谁都知道户部尚书纯粹是个摆设,三年时间实在不足以让彻底崩毁的户部恢复正常运转,所以这个锅东方牧背定了。
东方家幼子娶了白荷,妥妥的摄政王嫡系,如今有这么好一个把柄在手里,杜太师一定很开心。
“现在还不能动庆亲王。”秦绾沉声道。
“我知道”李暄刚吐出三个字,忽的一顿。
“世子!”两人异口同声,随即一起转身就奔向后堂。
从废太子的别苑酒窖救回庆王世子李钦之后,因为李钦一直昏迷不醒,秦绾也怕有人再对他下手,就把人带回了王府,安置在清风苑的客房里。
如果庆王是主谋,那世子知不知情?是不是也是苦肉计?
清风苑里,就算李钦拿慕容流雪没辙,可还有一个玄玉在呢。无论是慕容流雪还是玄玉,都不会提防他的。
刚走进清风苑的大门,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两人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穿过拱门,只见莲池边的凉亭里,秦珑正襟危坐,正拨弄着一具七弦琴,虽然指法尚且稚嫩,转音只见略有生涩,可最重要的是,这琴声里很有灵气。比起秦绾那种明明标准得一个音都不错的正确曲调,反而是秦珑的缺陷更吸引人。
“难得你们俩这个时候一起来。”慕容流雪放下手里的书卷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惊奇。
秦绾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
一曲奏完,秦珑这才跳下凳子,过来行礼。
“挺好的。”秦绾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知道大人们有事要谈,秦珑很乖巧地抱起那把专为她打造的小一号的琴,行礼告退,算是完成了今天的课业。
秦绾顺势让跟来的执剑护送秦珑出去交给安国侯府来接的下人。
“真打算让我一直教下去?”慕容流雪轻笑道,“再过个一两年,她的年纪就不太方便了。”
“珑儿可是正式磕头拜了师的,哪能说不要就不要。”秦绾笑。
琴棋书画、风花雪月,这些女孩儿该会的东西,几个老师能比得过慕容流雪?
“说吧,什么事。”慕容流雪道,“早上才帮你抓了几个毛贼,这就又出事了?”
“我来看看庆王世子。”秦绾道。
慕容流雪的眼神有点古怪,仿佛在说你们俩有闲情逸致一起来探望一个小小的世子就奇怪了。
“啊!”就在这时,不远处猛地传来一声惊叫。
“玄玉!”秦绾脱口而出。
三人互望了一眼,直接用轻功飞掠过莲池,翻越一片屋脊,来到客苑。
“怎么回事?”慕容流雪喝道。
玄玉的房门打开,本人正站在门槛外傻傻地发呆。
“不是我杀的啊。”玄玉道。
“谁死了!”秦绾一把将他拨开。
却见房间里一片凌乱,地上躺着一个人,看衣着,似乎应该是还在昏迷的庆王世子李钦。
“我一开门,就看见他躺在那儿了。”玄玉撇撇嘴。
“小心。”慕容流雪一摆手,当先走了进去,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屋内已经没有别人存在,这才蹲下身,轻轻翻过李钦的身体,手指先探了探鼻息,又按住了颈上的大动脉,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欧,“死了。”
“怎么死的?”秦绾凑了过去。
“没有明显外伤,不过眉心隐隐发青,怀疑是中毒,让苏青崖看看吧。”慕容流雪起身叹息道。
“怎么会死在这里的。”李暄在屋里走了一圈,纳闷道。
如果李钦是清白的,那他醒过来跑到玄玉屋里做什么?按理他和玄玉应该素不相识也毫无交集。而如果李钦和庆王同谋,那他就应该是来杀玄玉的——可这就更奇怪了。
来杀人的反而莫名其妙死在了要杀之人的屋里。
“我说,你究竟是有多招人嫌?这么多人要你的命。”秦绾转头看着玄玉一脸的嫌弃。
“又关我的事?”玄玉气得直跳脚。
“不过,最奇怪的是,这么多人想要你的命,你居然活得好好的。”秦绾“啧啧”两声,摇头不语。
玄玉气结,难道我就该被杀才应该?
“这运气也是没跑了。”慕容流雪苦笑着放下了桌上的茶壶。
“茶里有毒?”李暄凑过去。
“这是上好的碧螺春,但香味有点奇怪。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毒,但肯定加过料。”慕容流雪谨慎地说道。他对医术和毒术都一窍不通,可对茶叶却很了解,尤其秦绾这里的茶叶全是上好的贡品,少有不对就很容易察觉到。至少这壶茶如果放在他桌上,他是绝对不会喝的。
“茶水是满的,至少李钦不是被茶水毒死的。”秦绾沉吟道。
“或者,他就是那个来给茶水下毒的人。”李暄道。
“你说这茶里的毒是李钦下的?”秦绾一愣。
“那里。”李暄指指角落里的小小供桌。
玄玉是出家人,所以他的房间里供奉着三清的画像,还有一个香炉,每天早晚三柱清香。
如今,香炉里的香虽然早已烧到了尽头,可香灰里明显能看到一些纸片焚烧后残留的碎片。
“是用来装药粉的油纸,苏青崖那里有很多。”秦绾扫了一眼便道。
“看来,李钦下了药,在这里焚烧了装毒粉的油纸,然后自己中了毒?”秦绾思索着,慢慢走到供桌前,顺手拿起一支还没点的香,随即手微微一顿。
“怎么了?”李暄立即发现了她的反应。
“只有两支香了,要做晚课的话,是不是不太对?”秦绾问道。
“怎么可能?我早上看到明明是三支。”玄玉赶紧跑了过来。
“因为一支被他点了用来烧油纸了。”秦绾一耸肩,把剩下的两支香凑到鼻端闻了闻,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香里有毒?”李暄了然。
秦绾按捺下躁动的轮回蛊,用手指比了大约半个指节的长度道,“只有最上面这一段有毒,不用半盏茶时间就能烧完,烈性毒。”
“我、我早上点香明明没事的。”玄玉脸色发白,咽了口口水,有些后怕。
“应该是你出门之后才被人换了香,你要谢谢他——”秦绾指了指李钦,凉凉地道,“要不是他来杀你,说不定今天晚上你就真的死了。”
“”玄玉抽了抽嘴角。
我谢谢你啊!
“所以,现在是有两拨人要杀玄玉,但这两拨人互不相干,反而互相干扰了?”慕容流雪总结道。
“大概是的。”秦绾想想也觉得有些好笑,又道,“现在已经知道一拨是庆王的人,另一拨么,估计和在大理寺袭击凌虚子师徒的刺客是一路的。相比起来,庆王的人好对付些。”
这回,连慕容流雪也像是看珍惜动物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玄玉,纳闷道:“你到底招惹了什么麻烦?”
“我怎么知道!”玄玉简直欲哭无泪。
“不对。”李暄忽然道。
“怎么不对?”秦绾一怔。
“如果他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不至于引来两拨毫不相干的杀手。”李暄道。
秦绾抿了抿嘴唇,眼神微沉,又看了玄玉一眼,严肃地道:“你下了青城山直到现在,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一直带着没有换过的?”
“东西?”玄玉呆了呆,脸上闪过一抹迟疑。
这些日子下来,他的傲气也被打击得多了,加上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倒是听话了不少,闻言还真苦苦思索起来。
他们是出家人,下山的时候带的姓李也就是几件平时替换的道袍和一些干粮,东西都是观里自产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何况,进了大理寺后,行囊就被没收了,或许是实在没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被狱卒扔到了哪儿。然后就是兵器,自己的剑也是很普通的长剑,青城山下铁匠铺子里打造的。再有其他的话,这几天住在摄政王府,衣食住行都是王府提供的,除了自己这个人,还真没什么东西是他一直从青城观保留至今的了。
“一件都没有?”秦绾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真没有啊。”玄玉苦恼道。
“小道长,你头上的发簪看起来有些古朴,好像不是王府的东西吧?”慕容流雪轻声道。
“啊!”玄玉顿时恍然。
的确,就算经历过几次打斗,还下过奉天府大牢,可里里外外衣物都可以换过,唯独没人特地要求他把那支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发簪交出来过。
“这个不是我的。”玄玉拔下那根簪子,解释道,“在进京城之前,我们碰上一个纨绔子弟调戏一个农家女,争执中我的木簪断了,也没带备用的,那姑娘的爷爷就给了我这根簪子算是道谢,免了我披头散发的狼狈。因为真的不值钱,所以师父也没反对。”
秦绾接过发簪,却觉得入手一沉。
“是根铜簪。”玄玉道。
秦绾仔细查看发簪,一时倒看不出是不是铜的,因为这簪子确实很旧了,看起来黑漆漆的,毫无金属的光泽,只是簪头上却刻着道家的八卦图案,或许是因为这个,玄玉就一直用着了。
一时看不出什么不妥,秦绾想了想道:“这个先放在本妃这里。”
“哦。”玄玉难得没有抗议,大概是被屋里的尸体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才觉得怕了吧。
“王妃?”屋外传来聆风的声音。
“什么事。”秦绾走出门。
“启禀王妃,祁总管求见。”聆风说道。
“让他在小书房稍等。”秦绾立即道。
“你先去吧。”李暄点点头。
现在并不是平日报账的时间,祁印商这么稳重的人匆匆而来,必定是有正事的。
“好。”秦绾笑笑,带着聆风直接向小书房走去,一边道,“祁总管没说什么?”
“好像是哪里的账目不对。”聆风道。
秦绾“嗯”了一声,推开了书房的门。
“见过王妃。”祁印商立即行礼。
“不用每次看见本妃都那么恭谨。”秦绾也有些无奈。
她的下属里,就属祁印商最一板一眼,还特别固执。不过当年保下祁印商的确是值得的,这个青年已经用三年的行动证实了自己的能力和忠心。
“礼不可废。”祁印商照例反驳了一句,呈上了一叠账目。
“这什么你直接说吧。”秦绾头疼道。
“这是宿州的一些林地和铺子,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在亏损。”祁印商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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