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陛下可是最看重嫡庶的。”
秦绾皱了皱眉,立刻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当今的皇子全部都是庶出,皇后并没有想把哪位皇子记在自己名下,这样一算,这个嫡出的皇长孙,在大义上倒比皇子还有资格继承帝位?毕竟当年的诚肃亲王多次监国,若是没有殉国,战争一结束,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甚至皇帝连册立太子的诏书金册都拟好,宗正也记录了,就差一步公告天下。
不过,这么有威胁性的人,当初她怎么会就忽略了呢?
秦绾仔细想着前几年她在李钰身边帮他出谋划策时的事,好像……真没注意过这位皇长孙。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太早露面会引起叔叔们的忌惮,所以一直在皇庄里养病,直到今年要继承爵位,不得不回到京城。”李暄道。
“什么病?”秦绾随口问道。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养病其实算不上什么好的借口,一个病弱的皇子会让大臣没有信心。
“先天不足,他亲娘生他时是早产。”李暄回答,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过说是这十几年已经调养好了。”
“这人不简单。”秦绾道。
“确实。”李暄点头同意。
“那么……这么一个不简单的郡王,要娶我做什么?”秦绾不解道,“我带给不了他什么帮助,他应该明白,就算娶了我,安国侯府的势力也不会偏向他,毕竟我还有个要做端王妃的妹妹,相比较起来,自然是太子和端王更让我父亲放心。”
“他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比较起来,你算是不错的人选了。”李暄道。
秦绾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这么尴尬的身份,有点儿见识的高门大户都不会愿意把女儿嫁过去蹚浑水,倒是她秦绾,因为名声的拖累同样挑不到什么好人家,他好歹还是位郡王,秦建云说不得就会同意。至于最后安国侯府偏帮哪边,就看他和秦绾有多少能力了。
“何况,就算太子登基,秦侯的女儿也顶多是个亲王妃,皇亲国戚没他多大的干系。”李暄又加了一句,“如果肃郡王事成,对秦侯来说,他的女儿是皇后,他是国丈,哪个好处更大,显而易见。”
“虽然说富贵险中求,但我那个父亲并不是有那种勇气魄力去赌的性格,他一向喜欢稳妥。”秦绾摇头,“何况,张氏虽然影响不了父亲的决定,却能拖后腿——她宁可要一个亲王妃的女儿,也不会让我当皇后的。我再风光,哪比得上自己女儿风光?恐怕她还要担心我得势了之后跟她算总账呢。”
“你说得不错。”李暄轻笑道,“听说张氏提议让秦珠订下这桩婚事,被秦侯爷骂了一顿。”
“妇人而已。”秦绾不以为然。张氏以为秦建云为什么拒绝肃郡王?不是女方人选不对,而是男方人选不对,换秦珠有什么用?
“说得好像你不是妇人似的。”李暄哂笑。
“我当然不是妇人。”秦绾一脸的正色,“人家明明还是个少女!”
“要是肃郡王有那个能耐,让秦侯爷看见在他身上下注的赢面,未尝没有可能。”李暄说着,顿了顿才接下去,“何况,世家传统,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就算看起来太子继位的可能性更大,但像秦侯爷这样……精明的人,未必不会暗中给肃郡王一些支持,结个善缘。”
“你可以直接说他老谋深算。”秦绾偷笑。
“好吧,是事实。”李暄道。
“所以,你吃醋了?”想清楚了,秦绾倒是笑了起来。
“不是一直在吃吗?”李暄面不改色地指指桌上的一盘醋泡海蜇。
“是你说的,说点甜言蜜语哄哄王妃有什么关系。”秦绾不满地瞪他。
“好吧,说实话,我吃醋了。”李暄认真道。
于是,秦绾一下子脸红了。
“那个什么……”秦绾干咳了两声,瞟开了眼神,“提亲的事,我爹怎么说?”
“你说的,秦侯爷这么求稳妥的人,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主动去踩这个坑的。”李暄摇头道。
所谓万不得已,比如肃郡王有本事说动皇帝赐婚之类的。既成事实,秦建云才会不得不考虑这件事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
秦绾了然。秦建云有今天的地位,深得皇帝信任,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是坚定的皇帝一党,跟端王结亲已经算给自己留后路了,那还算在皇帝的容忍范围之内,但若是再招惹一个皇长孙,皇帝怕也容忍不了。
所以说,就算没有李暄,皇帝若是不想弄死安国侯府,也不可能赐婚的。肃郡王要是自己能说动秦建云,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去棒打鸳鸯,当然,以后对安国侯府肯定不会信任如初了。
“我还以为宁王殿下会气势汹汹地找上门去宣布主权呢?”秦绾有些无趣道。
“你想看?”李暄道。
“还是算了。”秦绾叹息道,“我怕王爷的烂桃花一朵一朵都往我身上飘。”
“哪里来的烂桃花。”李暄皱眉。
“安绯瑶。”秦绾随口答道。
“她和太子同辈份,不是胡闹么!”李暄斥道。
“要是真按血缘算,都隔这么远了,其实真没关系。”秦绾道。
“襄平长公主还叫我一声小皇叔。”李暄道。
秦绾想了想要是安绯瑶真嫁给了李暄,襄平长公主见到女儿该怎么称呼,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要是老宁王不是救驾而亡,李暄又是皇帝心腹,这些直系皇族见到他顶多也就叫一声“宁王”,甚至都不会特地去算辈分。但如今,连皇帝都叫一声小皇叔,那皇子公主们就是为了讨好皇帝顺便拉拢宁王,也得称呼皇叔、叔祖。
“做我的王妃,其实挺无趣的。”李暄又道。
“我感兴趣的也不是家长里短。”秦绾笑答。她当然知道,以李暄的地位和辈分,作为宁王妃,在社交圈子里只会被人当菩萨一样高高供起来,不太可能融入进去。
“还有——”李暄认真地看着她,“叫我的名字。”
“……”秦绾定定地看着他,“亦晨?”
“嗯。”李暄一勾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秦绾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美人计。
“吃饭。”李暄提醒道。
“哦。”秦绾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看着李暄的脸发呆,赶紧低头。
“今晚在襄城休息,明天一早从襄河顺流直下,就算一路游山玩水,都能比使节团还早几天到渡口。”李暄道。
“为了抢那几天,知道我一路多辛苦吗?”秦绾郁闷道。
“知道。”李暄盛了碗汤推过去,心里暗暗又给想摘桃子的李钰记了一笔。
晚饭后,侍卫带着尤婆子过来。
秦绾正和李暄在一间改作了会客室的客房里看地图,商量着要到哪里停下来游玩,见到人,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王爷,秦……姑娘。”尤婆子僵硬着脸行礼。
实在是屋里的一幕太让人不忍直视,当然,倒不是两人做了什么有碍风化的事,只是……就看秦大小姐一手托着下巴,一幅慵懒的模样坐在那里,反而是宁王殿下在磨墨,红袖添香也反了好吗?
带路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带上门又退了下去。
“尤婆婆,事情办好了?”秦绾问道。
尤婆子先看了李暄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答道:“姑娘,都办好了,趁着有人劫囚的空档,我们的人趁机换了孩子,只是那孩子要如何处置还请姑娘示下。”
“你说呢?”秦绾转头问道。
“随便找户离襄城远一些的生不出孩子的普通农家,就说是捡来的,送去给他们养。”李暄放下磨好的墨,淡淡地道,“一个婴儿,本王还不至于拿来作伐子。”
“照你家王爷说的办吧。”秦绾道。
“是。”尤婆子答应道。
“祁家人如何了?”李暄又问道。
“官军守卫很森严,三次都没被得手。”尤婆子肃然道。
“这件事不要再管了,安排暴露身份的人员全部撤离襄城,你也是。”李暄道。
“老婆子明白。”尤婆子又看看秦绾,欲言又止。
“她是本王的王妃,她的话,跟本王的话同样有效。”李暄道。
“王妃?”尤婆子瞬间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倒不是说她觉得秦绾不配李暄什么的,可重点是,王爷竟然派王妃来负责这种事?
“这句话,通知所有人。”李暄又道。
“遵命。”尤婆子一脸纠结地下去了。
“把你的势力交给我,你放心?”秦绾的眼睛亮晶晶的。
“没什么不放心的,横竖你也没办法用我的势力来弄死我。”李暄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自己手底下也有些人,需要帮忙就跟我说。”
“这回再见面,王爷一下子对我这么好,有点不习惯呢。”秦绾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肃郡王向我爹提亲,让王爷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了?”
李暄望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好吧,不说也没……”还是秦绾先忍耐不住。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你合适。”李暄却在这时候说话了。
“那现在呢?”秦绾追问道。
“现在,不仅仅是合适。”李暄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在考虑着措辞,又道,“跟你相处久了,了解多了,难得有一个女子能和我如此契合,那么……我就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就是你呢?”
秦绾听了,怔了一下,随即慢慢地笑起来。
“爱不爱的,我现在说爱,恐怕你也是不信的。”李暄凝视着她,缓缓地说道,“我们的想法、作风都无比契合,为什么就不能白头到老?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爱情,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但说不定,下一刻就爱了呢?”
“爱一个人……其实我也不懂。”秦绾涩声道。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懂的,毕竟她曾经倾尽了所有去爱一个人,但一朝被背叛,她却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弄懂过。
“那么,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李暄对着她伸出了手。
“……”秦绾盯着眼前这只修长好看的手掌,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我现在不娶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现在担不起宁王妃的职责,同样,你也接受不了宁王妃的束缚。我等你,你也……等一等我,等我能为你撑起一片无拘无束的天空。”李暄说着,用力握紧了她的手,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搂进怀里。
秦绾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李暄的情话,远远及不上当初李钰对她说过的那些动听悦耳,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李暄和李钰,绝对不一样。
现在的她不可能再有那样的热情去轰轰烈烈地爱,而李暄那样细水长流般的脉脉温情,更容易一点一滴抚平心底的伤口。也许终有一日,种下的种子会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李暄能感觉到滚烫的液体浸湿了肩头的衣裳,一直烫到心里去。
“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在南楚会和?”许久,秦绾推开他,除了眼圈还稍稍有些红,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在江上会和吧。”李暄想了想道。
“也好。”秦绾表示同意,微一犹豫,又道,“到了南楚,等有空闲,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哪里?”李暄一怔,一边考虑她在南楚能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圣山。”秦绾道。
“知道了。”李暄点点头。
“你不表示一下惊讶吗?”他的神色如常,秦绾反而不淡定了。
“你是武宗弟子,进圣山有什么奇怪?”李暄直言道。
“啊?”秦绾愕然。
“第一次见你出手就看出来了。”李暄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连陛下也知道。”
“什么?”秦绾惊异地看着他。
“你的武功不可能隐瞒一辈子,所以我就告诉了陛下。”李暄解释道。
“可是……”秦绾一脸的纠结。
“放心吧,陛下还挺高兴的。”李暄安抚道。
“可是,我不是武宗弟子啊……”秦绾终于找到机会说完了一句话。
“你……不是?”李暄震惊了。
“真不是。”秦绾无奈。她算是终于知道了,之前面圣的时候,皇帝那诡异的殷勤是怎么回事了。
“那南宫廉……”李暄皱了皱眉,就算他看错了,可南宫廉难道也会看错武宗的心法吗?
“别想了,我真不是。”秦绾一摊手,又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道,“想知道,跟我去圣山。”
“好。”李暄点点头。让他一起去,就是坦诚相见的意思,可让他好奇的是,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秦绾道。
“什么?”李暄明知她是想带过这个话题,也顺势略了过去。
不能说,还是不想说,总之是他还不够让她信任吧。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愿意对他敞开自己的全部。
“我经过宁州时,总觉得不太寻常。”秦绾简略地叙述了一遍路上发生的事,着重提了洞仙湖的事。
“魏氏,你说那妇人还带着个小女孩?”李暄的重点却完全不在点上。
“嗯,你认得这对母女?”秦绾打量着他,脸色有些古怪。
“想什么呢!”李暄黑线,没好气道,“那对母女跟我没关系,只是……大概是我认识的人家眷。”
“你的身份,很难认识别人的女眷吧?”秦绾疑惑道。
“因为他们可能是言家人。”李暄道。
“哪个严家?”秦绾一愣,似乎东华并没有什么姓严的有名人家吧?
“是言绝英的‘言’。”李暄加重了某个字的读音。
“六大世家的言家?”秦绾脱口道。言绝英这个名字,她怎么能不知道,不仅知道,而且……可以说,言绝英就是死在她手里的都不为过。
言氏家主,前恭亲王、现庶人李铭的岳丈。
李铭被圈禁后,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