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一张口,刚想说什么,忽的一皱眉,一脸嫌弃:“来了。”
来了?谁来了?所有人都是一愣。
“哎,就是这里?多谢带路啊。”帐外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然后有人毫不客气地掀帘而入。
跟在后面的士卒几乎是连滚带爬进来的,哭丧着脸道:“启禀王妃,言、言将军不让通报……”
“欺负一个小卒,你倒是出息。”秦绾瞥了言凤卿一眼,冷笑。
“哟,王爷舍得让你出来?”言凤卿抱着双臂,催缴上扬,全身都写满了“挑衅”两个字。
相比之下,跟他一起进来的沈醉疏几乎没有存在感,只是对着秦绾一摊手,表示对这个二将军无能为力。
“言将军,请问你的‘妻子’安好?”秦绾细声细气地问道,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嗯?”言凤卿一愣,他都没成亲,哪来的妻子?但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全黑透了。
当初在京城红袖楼,就因为他一句“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个女人居然下令把他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此仇此恨,当真永生难忘!
“看起来是不太好。”秦绾若有其事地点点头,目光故意在他没扣整齐的衣襟上停留了一会儿。
言凤卿挑挑眉,手指摩挲了一下衣袖里藏的一对分水刺——虽然很想弄死这个女人,可到底是好兄弟的老婆,弄死伤情分……
一群不明所以的人看着秦绾也有些诧异,所谓祸不及家人,这个……咒人家夫人“不太好”,是不是有点过?看言凤卿的模样,似乎就要爆发了啊!
不过,底下那些心思各异的锦州军旧将倒有些幸灾乐祸,本来听说镇海将军言凤卿是摄政王好友,应该是来给摄政王妃撑场面的,可如今看来,这分明就是来拆台的嘛,有好戏看了!
“王妃,属下可以再去‘问候’一下言将军的‘夫人’的。”执剑举起手,笑眯眯地说道。
其实他看言凤卿就挺不爽的,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再次把人扒光了扔出去。
当然,这话歧义更大,帐中顿时咳嗽声一片,倒是柴广平的脸色有些怪异,心下嘀咕着,那个“夫人”是不是别有所指?没听说镇海将军成婚了呀?
“咳咳!王妃,言将军,是不是先说正事?”沈醉疏终于忍不住插口,他也是生怕再不给个台阶下,言凤卿会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真要是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摄政王妃,那就不是被扔出去可以解决的了……
第八十四章 闹事(万更)()
因为言凤卿和沈醉疏是抛下了大军,轻装前来的,所以只带了百余名骑术不错的近卫。秦绾随手一划,把他们的营帐放在了三千亲卫营的边上,在外人看来,妥妥的监视。
尤其,这一次军情会议,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总之,秦绾说东,言凤卿就说西,反正就没有意见统一的时候,然而,他还不是故意唱反调,不管正理歪理,至少听起来还挺像一回事的。听得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不已。
散会后,众将三三两两往外走,脚步都是飘的。
赖成德左右看看,一把拽住了吕辉,低声道:“副统领,王妃和言将军似乎矛盾不浅?”
“你想做什么?”吕辉沉声警告了一句,“别做多余的事,她代表的是圣意。”
“可是让一个女人来指挥,出了差错谁来担当?就算是镇海将军,也比王妃靠谱吧?”赖成德争辩道,“何况,言将军不是反驳了王妃的意见吗?”
“蠢。”吕辉瞪了他一眼,无奈道,“她若是真不懂,还能和言将军针锋相对辩驳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两人都懂,所以才有分歧。这不是对错,而是思考方式不同。”
“有这么厉害吗?”赖成德摸了摸脑袋嘀咕道。
“不过……将帅不合倒真是个问题。”吕辉摸了摸下巴,眼神也有些闪动。
另一边,秦绾也懒得再回驿馆,直接在军营里安顿下了。反正把秦姝和邵小红留在驿馆里,加上几个暗卫和明面上的侍卫,护着苏青崖肯定没问题。最近内力的进境已经稳定下来,晚上也不需要苏青崖盯着随时准备扎针,只要秦姝送药就可以了。那个丫头她还是很放心的,肯定不会私拆那些药瓶。
“王妃,吕辉和几个将军去找言将军了。”执剑轻巧地闪身进来。
秦绾放下正在研究的地图,闻言只是笑笑:“由他们去。”
“属下去听听他们说什么?”执剑提议。
“不必,猜也能猜到。”秦绾一声嗤笑,“那些白痴,以为言凤卿是什么人?随便就会被他们说动?”
“言将军也未免太记仇了。”执剑抱怨。
秦绾斜睨了他一眼,只想说你要是被人扒光了丢到大街上去,你不记仇才怪!
“可是……就不需要管管吗?”在帐内伺候的荆蓝忍不住插了一句。
“用不着,明天自然就知道了。”秦绾低笑。
“怎么觉得王妃很信任言将军似的。”执剑嘀咕道。
“言将军怎么说都是王爷的挚友,就算和王妃有点不愉快,也不能帮着外人来对付王妃吧。”荆蓝没好气道。
“真看不出来。”执剑毫不犹豫地摇头。之前他站在秦绾身后,看得明白,言凤卿衣袖里藏着利器,他是真的想动手,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忍住了。
“我看,是你自己心虚吧?”荆蓝看着执剑的眼神有点古怪。
“我干嘛心虚?”执剑莫名其妙。
“言将军大概不会对王妃怎么样,但是你——就不一定了。”荆蓝低笑道。毕竟,虽然是王妃下的令,可真正动手的人却是执剑。
“还有莫问也帮忙了的!”执剑振振有词。
“这个问题你去向王爷伸冤。”秦绾挥挥手,“行了,你出去吧,一进来就吵死人。”
“王妃居然嫌弃我了。”执剑一脸的哀怨,但脚下可没迟疑,一晃就没了影子。
荆蓝重新拿起墨条继续磨着,又偷偷看了一眼秦绾的侧脸。刚刚虽然她说得理直气壮,可心底其实还是有点儿嘀咕的。
言凤卿……真的没问题吗?
秦绾只是笑笑,对照着地图写写画画,就这么忙了一早上。
用过了简单的午餐,她才打算出去走走。
军营里的气氛泾渭分明,不过秦绾也不在意,男人的交情就是打出来,只要两支军队合在一起打一仗,双方自然就不会这么僵硬了。
“王妃。”徐鹤和叶随风并肩走过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秦绾失笑道。
“还不是因为……”徐鹤咬牙切齿地指了指另一边的营帐。
“言凤卿那张嘴能气死你,少招惹他。”秦绾摇摇头。
“可是那群家伙在唯恐天下不乱。”徐鹤怒道。
“嗯……”秦绾歪着头想了想,却道,“挺好的。”
“……”徐鹤和叶随风互望了一眼,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看他们,少操心。”秦绾拍拍两人的肩膀。
徐鹤无言以对……好像就他和叶随风在操心?朔夜和顾宁……就没理会过。
“怎么,军营里可不是逛街的地方。”说话间,言凤卿带了两个手下,抱着双臂从后面走过来。
“本妃记得,在冷帅军中,仪容不整,可是要打二十军棍的。”秦绾打量着他的衣服,浅浅一笑。
明明也是世家公子出身,可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一身匪气,就从没见过他把衣服规规矩矩穿在身上过!难道是和水匪混久了么?
“军棍?王妃来打吗?”言凤卿把自己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王妃武功高明,言某还没机会领教一下,既然是在军营,切磋切磋武艺不违军法吧?”
“还是算了。”秦绾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遗憾地摇摇头。
“怕了?”言凤卿一挑眉。
眼看这边的冲突,军中的将领大多围了过来,只不过,锦州军那边是幸灾乐祸,而秦绾这里……个个都是一脸的同情。
“出京的时候,本妃答应过王爷,不会弄死你的。”秦绾叹了口气,伤脑筋道,“这么欠揍,万一不小心失了手可怎么好。”
她还没说完,言凤卿已经黑透了脸,半晌才道:“伶牙俐齿,怪不得你的属下都想造反了。”
“你想造反?”秦绾诧异地看着他。
“呵呵。”言凤卿一声冷笑,没好气道,“就这半天,你知道有多少人来求本公子,把你送回京城么?”
这话一出,吕辉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虽然是这个意思,但可不敢说得如此明白,而且言凤卿不是一直没表态吗?只有对摄政王妃的讨厌绝不作假,甚至咒骂得比他们都狠。然而,最重要的是,言凤卿……他居然说出来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全军将士面前说出来了!这是有多心大?如果他们倒霉,摄政王妃就会放过言凤卿?
“哦?”秦绾笑了,目光在吕辉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余啸身上。
这也是在言凤卿帐中停留最久的人。
“说起来,那个家伙怎么回事?”言凤卿指着余啸,没好气道,“说是锦州军统领,连兵符都拿出不出来,假冒的吗?”
“假倒不是假的,不过是刚被本妃收了兵权罢了。”秦绾淡然道。
“女人就是女人。”言凤卿冷哼道,“要做就做彻底,打蛇不死,留着反咬你一口?没用!”
“想咬人,拍死就是了,多大点事。”秦绾倒是没动气,似笑非笑地看了余啸一眼。
“王妃……”吕辉忍不住上前叫了一声。
“罢了。”秦绾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辩解,淡淡地道,“本妃对你们的心思没兴趣,只要上阵的时候听从军令就行,只是,也别蠢得让人看不下去了。”
吕辉的脸色涨得通红,其他几个将军也神色各异。
“走吧。”秦绾带着荆蓝转身走人。
“呵。”言凤卿一声轻嗤,挑了个和她背道而驰的方向走,摆明了水火不容。
“言将军,为什么?”余啸忍不住问道,“你也看见了,这……”
“为什么?”言凤卿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那个女人嘛,阴险、毒辣、小气、睚眦必报,本公子迟早有一天让她服软,不过真要打仗,她至少比你们这群草包有用多了!”
“……”所有人无语。
不愧是言凤卿,一句话得罪全军营。谁也不会因此就感激你的好么?你迟早要被这张嘴害死!
“王妃!”另一边,徐鹤和叶随风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王妃早知道,言将军是……自己人?”叶随风艰难地道。
没办法,言凤卿最后那句话他们也听在耳中,实在很难信服那家伙和他们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太欠抽了有木有!
“他要是真想弄死我,带着谁不行,把沈醉疏弄过来给我增加帮手?”秦绾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们。
“啊……”两人顿时石化。
荆蓝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妃从来没怀疑过言凤卿的立场,只是……这个示好的行为实在太光明正大了,反倒是让他们一时都没想到!
回到营中,果然发现沈醉疏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支笔。
“怎么,连茶都没人上一杯。”秦绾笑道。
“免了,反正这营中也没酒。”沈醉疏叹了口气。
“行,晚上找家酒楼,给你接风洗尘。”秦绾爽快地道,一句话没提言凤卿。
“一言为定。”沈醉疏眼睛一亮。
不过,说是如此,荆蓝还是很快地沏茶上来。
“许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秦绾坐下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
或许是在水上时间久了,比从前黑了不少,也瘦了,但眉宇间神采飞扬,比起之前过一天算一天的颓然却精神多了。
“嘛……就算明天要死,今天也得过日子不是?”沈醉疏一摊手,“反正我现在无牵无挂的,杀杀倭寇也算是干点有意义的事。”
“没这么简单。”秦绾的神色凝重下来,简略地把从俘虏口中逼问出来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北燕么。”沈醉疏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觉得,冉秋心这回可能要玩脱。”
“哦?”秦绾挑了挑眉。这话听着,话里有话啊。
“大概是前几年吧,有一次我被人追杀,躲进了一艘商船,一个不小心,竟然被商船带出了海。”沈醉疏组织里一下语言,慢慢地说道,“航行几日后,商船遇见了海盗,满船人被杀,船只被放火烧沉。当时我内伤极重,只能眼睁睁看着倭寇杀人,最后关头躲进了海盗船,就这么一路被带到了扶桑。”
秦绾和荆蓝对望了一眼,大感意外。
“我在扶桑休养了三个月才痊愈,身无分文,语言不通,差点是饿死的。”沈醉疏提起这段悲催的经历脸色还在发绿,“不过,因此我也走了扶桑不少地方,对那里比较了解,尤其后来渐渐学会了一些扶桑的语言,又遇见了几个从中原过去的人——这么多年来,在海上遇到风暴漂流到扶桑的人也不少,也有一部分人活了下来,在扶桑生根发芽,也幸亏这些人的帮助,我才能重返中原。”
“你倒是真的命大。”秦绾的神色也有些古怪。这都被他活着回到中原,简直是打不死的蟑螂命吧。
沈醉疏哈哈一笑,倒是很乐观:“当时大仇未报,怎么能死呢?”
“沈大侠,扶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遍地都是海盗吗?”荆蓝问道。
“哪儿能呢。”沈醉疏失笑道,“光靠海盗劫掠哪儿能维持这么多人的生活,扶桑本土和我们中原其实并无区别,男耕女织,也都是普通百姓,倭寇虽然烧杀抢掠,可却不会在本土作乱,海盗船归岛,一下船,那些海盗也都是有家有室的。”
“我还以为扶桑人都是茹毛饮血,全民皆匪呢。”荆蓝听得目瞪口呆。
“要是那样,那些落难的中原人哪儿活得下去。”沈醉疏翻了个白眼,又道,“不过,那时候扶桑混乱得很,一个海岛上,大大小小几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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