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言绝泓惊怒交加地看着她。
“有什么不敢的?”秦绾一声冷笑道,“你想说她无辜?你做的这些事,没有言彩衣从红袖楼里来往的达官显贵中给你探听消息,会如此顺利?她既然可以利用女人的身体做筹码探听消息都不觉得卑鄙,那本妃同样利用她身为女人这个弱点来逼你就范,有何不对?”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有人用同样的方法用在你身上?”言绝泓咬牙。
“呯!”话犹未了,他的后脑勺再一次和石壁亲密接触。
“手又滑了。”唐公子笑眯眯地说道。
秦绾恍若未觉,只是很平静地说道:“若是本妃能沦落到那个地步,也是自己无能,只可惜,你肯定是看不见那一天的。”
言绝泓大口喘着气,不止是喉咙被掐住的窒息感,还有几道在经脉中乱窜的炽热真气,宛若一根根烧红的针在体内游走不休,而最难以忍受的是,因为几次撞击,他的头磕破了,后脑勺上的血已经染红了一头花白的发,再从额头边上流下来,更显得狰狞可怖。
“你小心点,撞傻了怎么办。”沈醉疏忍不住道。
“本公子会小心点手滑的。”唐少陵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其实呢,本妃一直觉得,这世上从来没有买不来的背叛,买不到,只是因为价码不够。”秦绾又换上了一副笑容,“幕后的人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威胁,利诱,在东华,不会有几个人比我更有资格谈条件,你说是不是?言老先生。”
言绝英只是狠狠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或者是,因为我是她的师妹,所以……你有心理抵触?”秦绾叹息道,“何必呢?言家灭了,欧阳慧也死了,什么仇什么怨不都一了百了了吗?”
“绾绾,这人大概听不懂人话,还是弄死吧?”唐少陵道。
秦绾叹了口气,其实也知道,言绝泓参与这件事,必定已经想过所有可能的后果,不可能那么容易策反,何况,欧阳慧和言家的仇怨太深,她现在这个壳子可还顶着“欧阳慧的师妹”这个名头呢。
“你最好别想着要死一起死。”沈醉疏冷哼道,“我能进来,至少就能带她出去,就算其他人都死了,只要秦大小姐活着,想必你知道后果的。”
言绝泓这才正眼去看沈醉疏。
在所有的计划中,这才是最不该出现的人。
唐少陵是跟踪他进的陵墓,比李暄等人更早,之前他们交手过几次,他凭着对墓道和机关的熟悉勉强把人甩掉了,可也不过是多困住一人罢了,无关大局。
然而,如今真真切切,是有人另外开了个入口进来。
从刚刚的爆炸声中,他大致猜得出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地下暗河……虽然不好走,但要说只带一人出去,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何况要带的这个女人武功不弱。
“本妃,绝对说话算话的。”秦绾认真道。
她没说所谓的“说话算话”是哪一句,是可以谈条件,还是出去之后把言彩衣扔进窑子里去,但听的人却不能不多想。
许久,言绝泓才一声冷哼道:“不错,彩衣是老夫的女儿。”
“言彩衣不是言绝英生的?你给言家家主戴绿帽子?”秦绾一脸的惊诧。
当初言凤卿在红袖楼酒醉,啰啰嗦嗦的可说了不少往事,言彩衣,不是言家本家嫡出的千金小姐吗?
“胡说!”言绝泓怒视着她,“言家的家主每一代都是双生子,老夫执掌暗堂,不能现身于人前,可子女却能堂堂正正作为言家人,这是言家的家规。”
“不是人质?”唐少陵嗤笑道。
说得再好听,可想想就知道,所谓暗堂,一定掌握着不少势力,就算是亲兄弟,言家的家主又真能毫无保留的信任吗?毕竟,再有权势,也见不得光,以己度人,怎么可能不心生忌惮。将子女当成自己所出抚养,看起来是恩赐,可又何尝不是当成人质控制在自己手里,胁迫暗堂俯首帖耳的弱点呢。
“挑拨离间之计无用。”言绝泓冷哼道。
“言绝英骨头都化成灰了,本公子吃饱了撑着才来挑拨离间。”唐少陵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自欺欺人。”
“你!”言绝泓气结。
“本妃管不着你们言家的龌蹉,就问你一句,谁给你布的局?”秦绾打断道。
“老夫为言家报仇,毁了东华皇族,有何不可。”言绝泓傲然道。
“可以,很可以。”秦绾却点点头,笑容可掬道,“你若是赢了,那就是卧薪尝胆,可惜你输了,就是跳梁小丑。”
“噗——”言绝泓脸色血红,张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大小姐你把人气吐血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沈醉疏道。
“多谢夸奖。”秦绾继续微笑。
“老夫还没有输。”言绝泓恨恨地道,“就算你能逃生,但东华几乎所有的皇族都葬身于此,老夫也算是给言家出了这口气了!”
“只要我家王爷没事,你把皇族都杀光了,又干本妃屁事。”秦绾耸耸肩,一脸的轻松,又道,“你还是说说看,是谁给你提供大量高纯度的黑火药,是谁帮你混入皇陵,是谁……居然蠢得觉得你这个老不死居然能成事?如此蠢材,说出来,让本妃见识见识。”
言绝泓沉默了一会儿,忽的诡异地一笑:“告诉你又如何?东华的朝廷就没一个好人,他也是利用老夫坐享其成,老夫为何要让他如愿?在这里杀死李氏族人,就算给言家报仇,你若是死在这里,一切休提,你要是活着出去了,把那自以为得计的蠢货灭了,倒也让人拍手称快。”
“疯了吧。”唐少陵嘀咕了一句。
“说吧,谁。”秦绾道。
“晋国公,乔安。”言绝泓到。
“什么?”秦绾一愣。
这可真是个完全没想到的人,晋国公?为什么?可如果是晋国公,那乔太后的异状就有了合理的解释,想必是在太上皇和家族之间左右为难。未必是她动的手,但她多半知道点什么。然而,晋国公,有这个胆子?
最重要的是,乔太后无子,乔家也没有和任何王府走得近,就算当权,又不能让皇位改姓乔,去哪儿找个听话的傀儡来?
如今的朝堂上有江辙和杜太师,晋国公想要插一脚,可没那么好说话。
想着,秦绾的眼神又凌厉起来。
第一百十三章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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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公?”秦绾一拂衣摆,在对面席地而坐,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了。
“怎么,你不信?”言绝泓一声冷笑。
“倒也不是不信。”秦绾笑笑,又道,“不过,总不能你说谁就是谁吧?有点证据没有?”
“这种事,哪个蠢材会留下证据?”言绝泓一声冷哼。
“可是,本妃觉得,言老先生……也不蠢啊。”秦绾认真道。
言绝泓能执掌暗堂,和家主分庭抗礼,岂会是简单的角色,他就不怕晋国公府灭口?世上本就没有言绝泓的名号,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所以,他能和晋国公合作,肯定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的。
言绝泓没有说话,但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好了,言老先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拿来吧。”秦绾一伸手。
“什么?”言绝泓道。
秦绾只是微笑看着他不说话。
“先放开老夫。”好一会儿,言绝泓才开口道。
唐少陵一偏头,去看秦绾。
秦绾想了想,却摇摇头,笑道:“老先生本领高强,本妃佩服,若是要取什么东西,还请老先生示意一下,我们小辈愿意代劳。”
“你!”言绝泓气结,没想到她如此谨慎,喘了两口气,终于不情不愿地道,“在腰带夹层里。”
“倒是够仔细的。”沈醉疏撇撇嘴,小心地上前去解他的腰带。
唐少陵看上去虽然漫不经心,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只要言绝泓稍有异动,他立刻就会掐断他的脖子。
粗布的腰带已经有些磨损,沈醉疏拿在手上,仔细摸过去,才发现一个小小的凸起。
拆开线,里面是一角纸张的碎片,拿出来才发现,真的只是一片碎片,大约是什么信件上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痕迹。
秦绾接过,翻过来一看,却见残留的部分并没有字迹,只有一个暗红色的印章,虽然被烧掉了一角,但大致还是能看清楚的。
晋国公的私章。
“所有来往的信件都是当着他派来的人的面烧掉的,但是这一次灰烬没有烧干净。”言绝泓冷笑道。
秦绾不想知道为什么一次没烧干净,偏偏留下的就是最重要的私章部分,想必是这人从中做了手段的,至于过程就与她无关了。
“绾绾,怎么样?”唐少陵问道。
“可以放手了吗?”言绝泓困难地道。
“可以。”秦绾答了两个字,就低头去研究那纸片。
言绝泓还来不及松口气,猛然间,头下脚上地被人一把摁在了地上,随即,手肘、膝盖,各处关节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猝不及防之下,忍不住失声痛呼起来。
“好了,放手了。”唐少陵拍拍手,站起身来。
言绝泓躺在地上,大口喘气,额头流下一串冷汗,那是痛出来的。
唐少陵确实是放手了,只是,放手的同时,打断了他的四肢——并不是单纯的打断,而是把整个关节的骨头都捏得粉碎了,别说武功,就连自理都成问题!
“你……”言绝泓一双眼睛里透出怨毒的光,死死盯着唐少陵。
“本公子不是告诉过你了么,要杀你灭口,死都要死了,还在乎手脚断不断的?”唐少陵鄙夷道。
沈醉疏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这话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再看秦绾,似乎对那枚私章很入迷,根本没发现眼前的一幕——不过,怎么想都不可能,只能说,秦绾太了解唐少陵了,对他会有的反应完全了然于胸。
“这个印章没错?”唐少陵又凑了过来。
“这个应该是私章,不会用在正式的公文上,不过,若是能从晋国公府找到印章,那就是铁证了。”秦绾说着,小心地将纸片收进荷包里。她那小荷包里存的东西可不少,还有当初江辙写的祭文一角,去襄城时孟寒给她的子母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说吧,出口在哪里。”沈醉疏踢了踢地上的言绝泓。
他是不在乎里面那群皇族的性命,不过司碧涵说过,如果可能,小皇帝得带出去。
“没有出口。”言绝泓一声狞笑。
“本妃……不信。”秦绾笑道。
“要是你一早就打算和这些人殉葬,还处心积虑留着晋国公的私章做什么?最不济,也得藏在外面。”唐少陵嗤笑道,“随身携带,说明了你至少有把握自己能出去,不是吗?”
如果真没有出口,沈醉疏进来的那条路算是最好走的一条了,可长达三里的地下暗河,显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出去的。
“我说,你都要死了,何必非要受那些零零碎碎的罪呢?说出来大家痛快点是不是。”唐少陵说着,脸上的表情很恳切。
“……”沈醉疏斜睨他。
有这么劝人的吗?更想抽他了好不好!
果然,言绝泓把眼睛一闭,装死了。
要说之前他还存有暂时妥协以图后计的打算,但此刻四肢具废的情况也彻底死心了。
“算了,先把他带过去。”秦绾揉了揉太阳穴,“拎着。”
“我?”唐少陵无辜道。
“你打废的,当然你拎。”秦绾没好气道。
“哦。”唐少陵一撇嘴,俯身拎住了言绝泓衣服的后领,就把人拖着走。
秦绾也不在乎,反正言绝泓也没那么容易死,只是,看到另一个人的动作,她不禁又头痛了:“你去哪里?”
“回主墓室。”沈醉疏点点手里的地图。
“跟、我、走!”秦绾咬牙切齿地没收了地图,走上了和他相反的方向。
·
“什么时辰了?”江辙终于开口了。
“快到午时了。”慕容流雪答道。
江辙并没有带护卫,这会儿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只有慕容流雪得了司碧涵的嘱托,跟在他身边。不过慕容流雪初时在丞相府住过几天,对这位丞相并不陌生。
江辙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
快两个时辰了……
凌子霄带着禁军忙着清理陵墓大门的石块,两个时辰的进度,也就清理出三四米深。禁军虽然人多,可墓道也容不得那么多人进入,越往里,能够够得着塌方的,也就十几个人,进度自然快不起来。
“江相。”凌从威大步走过来,抹了把汗,沉声道,“是不是要通知几位大臣?要不然,这么大的动静,京城也人心惶惶。”
“本相让禁军送密信回去,元帅继续想办法把陛下挖出来吧。”江辙点点头。
“有劳。”凌从威松了口气,一拱手,又匆匆离开。
怎么通知这件事,京城要如何应变,这些事他一介武人并不擅长,杜太师也还昏着没醒,怎么看都是江辙最适合做这件事。何况,给他找点事做,看起来也不会那么危险。
就算他们算是同一派系的人,有时候凌从威依然觉得,江辙这个人很危险!明明,就是个文弱书生……
慕容流雪去拿了笔墨过来,又找了一张矮桌,然后在旁边一边研墨,一边看着江辙写信。
江辙倒也不避讳,每写完一封还特地让他看一眼才装进信封里密封好。
慕容流雪眼神闪烁,看着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儿,还是默默地咽了下去。
六部书,军方几位重将,以及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勋贵,比如晋国公府、安国侯府等。
让禁军分别将信送出去,江辙才转头道:“想问什么?”
“没什么。”慕容流雪摇摇头,微一犹豫,试探道,“投石问路?”
“如何。”江辙欣然道。
“不错,可丞相怎知是哪一位有问题?”慕容流雪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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