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沙天棘怒道。原本觉得这个孙女比孙子都还强些,但现在看来,也一样的胆小如鼠!
“这就行了?”沈醉疏走过来。
唐少陵好歹护送孟寒走了一路,他好奇心大,胆子也大,一路纠缠,孟寒烦不过,看在他是秦绾哥哥的份上,也不怕他出去乱说,给他见识了一下蛊虫。不过沈醉疏是真的第一次见到蛊术。
“拿着。”秦绾随手递给他一根漆黑的短笛。
“什么玩意儿?”沈醉疏好奇道。
“孟寒的宝贝。”秦绾笑眯眯地道。当初孟寒给她玩的短笛,其实在她身上挺鸡肋的,短笛召唤蛇虫,可她身为轮回蛊宿主,万虫退避,可不是一个驳论吗?
沈醉疏“哦”了一声,拿起短笛,也不管什么音律,“呜——”的一下吹响了。
“啊~”沙天棘猛然觉得伤口处有什么东西移动了,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把钝刀,从伤口到心脏狠狠地划了一道,可没有划伤外皮,却把内部的筋络骨骼全搅成了一堆碎沫。
那种疼,没有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想象。
沙天棘觉得,就算是他年轻时最凶险的一战,身中十七刀,被打碎一半骨头,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大半个月才捡回一条小命的那一次,也没有这么痛!
“这么灵?”沈醉疏一脸古怪地看看手里的短笛,继续吹。
当初在南楚时,苏青崖试验的金蚕蛊是无主的,所以只有啃噬血肉的本能,不过这只蛊虫是孟寒养的,这才能进入沙天棘的伤口后没有第一时间就吃了他,反而按兵不动。
然而,孟寒的这根短笛也不是凡物,这是南疆灭亡之后,保存下来的仅有的一件圣物,就算沈醉疏不懂驭虫之术,可短笛本身的力量就足够驱动蛊虫了。
金蚕蛊原本被孟寒压制着,这一下也不受控制了,顿时在沙天棘体内横冲直撞起来。
要说沙天棘其实真的挺倒霉的。如果他不闪避那一下,金蚕蛊直接进入心脏,虽然死得惨烈了点,但死得够快,却感受不到多少痛苦。要是孟寒控制的金蚕蛊,也就是从伤口到心脏的距离。然而,沈醉疏胡乱吹笛子,金蚕蛊理解不了乱七八糟的命令,干脆自己发起狂来。
“啊~”沙天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内部横冲直撞,所过之处虽然外表看不见伤痕,但内部却一片血肉模糊,偏偏……想死都死不了!
就连腰斩的人都还能活上好一会儿,只要心脏还在,沙天棘内力深厚,能活的时间自然更长。
沙菁菁兄妹俩见状,更是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恨不得赶紧晕过去算了。
在他们想来,爷爷的武功比起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南宫廉也不差,不管谁胜谁败,总要打上很久才能分出胜负的,可谁料,就只是一道小小的暗器?
“不关我的事啊。”沈醉疏举着笛子,整个人都僵硬了。
天地良心,虽然他和沙天棘有灭门血仇,但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沙天棘又实在一把年纪了,他实在是没有折磨人的嗜好的。
孟寒慢慢地从后面走出来,依旧用斗笠遮住了真容,顺手从沈醉疏手里拿走了笛子。
“有什么感觉?”秦绾问道。
“……”沈醉疏无言。
有再多的怨恨,再多的仇,看见沙天棘现在这个样子,也实在太毁三观了好么?
“你们、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沙天棘怒吼着,浑身一震,浩浩荡荡的真气外放而出,边上用来布阵的草木和原本摆着的桌椅纷纷碎裂。
“给个痛快吧,吵死了。”秦绾退后了几步道。
孟寒也不用短笛,直接拿手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
“嘭!”沙天棘身上猛地爆发出一团血雾。
“啊~”沙天棘正满地打滚,猛然间双目圆瞪,最后停留在一个恐怖的表情上,定格了。
“死了?”沈醉疏问道。
“应该吧?”唐少陵走上前,踢了踢尸体。
“喂,还有个家伙在里面!”秦绾拉了他一把。
仿佛是回应她的话,尸体胸口的地方突然动了动。
孟寒走上前,口中发出一种奇怪的音节,只见尸体嘴巴里缓缓爬出来一只金色的虫子,却不带半丝血迹,干干净净地展开薄薄的翅膀,飞了回来,钻进孟寒宽大的袖子里。
“这个……”唐少陵又踢了一脚尸体,抽了抽嘴角,“看不出来,这么一只小家伙还挺能吃的,都消化到什么地方去了?”
沙天棘此刻的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不对劲了。
就像是原本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瞬间缩成了一根竹竿,虽然沙天棘还没这么明显,不过还是看得出来,他身上少了很多零件,要是拿称称一下,绝对能发现,至少得轻几十斤的。
“还有这两个怎么办?”唐少陵转身又去把沙菁菁兄妹俩拎出来。
“他们没看见?”秦绾问道。
“被沙天棘震晕的。”唐少陵解释道。
之前沙天棘的爆发,距离他最近的沙菁菁兄妹俩自然是首当其冲的。
不过,晕过去也有晕过去的好处,至少不用被孟寒杀人灭口,两只小虾米,死不死的,其实也就是一念之间。
“要杀吗?”秦绾转头问道。
沙天棘灭了沈家满门,虽然下一辈是无辜地,而且沙天棘已经死了,不过,如果沈醉疏以牙还牙要灭了沙家满门,也没人能说什么不对。
沈醉疏沉默地看了那昏迷的兄妹俩一眼,脸色几经变化,显然看得出来他内心的挣扎。
秦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决定。
对于绝天堡和沙天棘,她当然没有好感,但要说真想把他们怎么样,也没那么大仇恨,只是,蝶衣是她的妹妹,沈醉疏是她的朋友,所以,她会尊重当事人的选择。何况,沙天棘已死,沙家的后辈没一个撑得起绝天堡的,百年基业,终究也是个烟消云散的结局。
“算了,扔出去吧。”沈醉疏叹了口气,有些颓然道。
“真不杀?”唐少陵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人,很有几分不解。
至少,如果有人伤害他的绾绾,唐公子一定会让人后悔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十七年前,沙家的第三辈最大的那个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知道什么。”沈醉疏抬头一笑道,“我倒是想过反正沙天棘也没管沈家其他人是不是无辜,我又何必在乎他的家人是不是该死——不过,那样的话,岂不是说明我和沙天棘其实是一样的人?”
“迂腐。”唐少陵翻了个白眼。
“也许吧。”沈醉疏似乎是真的想通了,脸上的抑郁之色也散开了不少,又笑道,“也许我本来就是个迂腐的人,毕竟习武之前,我也读过十几年的圣贤书。或者说,我读书的时间比习武的时间都长。我不能自诩是个圣人,也做不了圣人,只是,有些刻入骨髓的东西,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法磨灭。”
凌冽的风吹过荒芜的庭院,沙沙的声响中,似乎隐约飘过来朗朗书声,仿佛多年之前,墨香袅袅的书房中,温文儒雅的父亲捧着书卷诵读的模样。
“别人只会说你假仁假义。”唐少陵停顿了一下才道。
“我自己知道即可。”沈醉疏认真道。
“蠢。”唐少陵只给出一个字评价。
“我也觉得挺蠢的。”沈醉疏居然还认真点点头,随即笑道,“帮个忙,把他们扔出去吧。”
“切!”唐少陵低啐了一口,却也没说什么,拎着两人出去了。
“我去静静,明天就回来。”沈醉疏挥挥手,也走了。
“这就结束了?”孟寒的语气带着强烈的困惑。
“嗯,结束了。”秦绾看着地上沙天棘的尸体摇了摇头。
要说这世上为什么做好人总是会吃亏呢?沙天棘坏事做尽,可至少他的后人只要不去作恶多端再犯在别的什么人手上,至少是能保住性命的,换个别人,比如说唐少陵那种,沙家不绝后才有鬼。
可是,秦绾依旧觉得,即便自己做不了好人,可这个世界上,总该是好人多一些更好的。
“那,尸体我处理了?”孟寒道。
被蛊虫吃掉的尸体,也要有特殊的手法来处理才不会留下隐患。
“嗯。”秦绾点点头。
沈醉疏连沙家的其他人都放过了,显然也不会有兴趣折磨一具尸体。
另一边,苏青崖也现出身形,开始收拾院子里的剧毒。他们可还要在沈家庄住一阵子的,万一毒到谁就不好了。
“好了。”唐少陵很快就空着手回来了。
“这么快?”秦绾惊讶道,“你扔哪儿了?”
“西门外面不就有个垃圾场吗?”唐少陵不以为然道,“我出去问了问邻居他们往哪里扔垃圾。”
“……”秦绾无语。
要是沙菁菁兄妹俩死了,那一定是被臭死的吧?西门外不远是大片的农田,那里说是垃圾场,还不如说是个……粪坑……
对了,两人还昏迷着,不知道那粪坑深不深,要是淹死了,这就不知道算谁的了。
“对了,那几个还在呢。”唐少陵提醒了一句。
“嗯,你来吗?”秦绾道。
“当然。”唐少陵笑眯眯地道。
之前,顾宁带着聂禹辰等人来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好歹是收拾了一下的,至少没有外面的杂草丛生。
荆蓝笑眯眯地端了热腾腾的姜茶出来,众人也只好按捺下好奇心,就当做没听见那种拆房子的巨响。
不过,动静虽然大,停止得却也很快。
“不会这么容易吧?”徐鹤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就想出去看一眼,但又知道自己武功太差,只会添麻烦。
“王妃做事一向谋定而后动,准备得充分了,真要动手了,自然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荆蓝笑道。
“可……那是沙天棘啊,可以和南宫廉一较高下的对手!”徐鹤争辩道。
“南宫廉又不是没被王妃坑过。”荆蓝一脸鄙夷地看他。
“……”徐鹤无言,这话真没办法接口啊,王妃的侍女怎么也这么难缠。
于是,还不如南宫廉的沙天棘是肯定会被王妃坑死的?
“有劳几位久等了。”说话间,秦绾就走进来。
“王妃没事吧?”聂禹辰直接跳起来。
蒋奇也一脸紧张地搓手。
不管是什么原因,要是王妃出了差错,江阳上下定然要被愤怒的摄政王迁怒的,不过,再看王妃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连衣服都没划破一点儿,众人又不禁嘀咕起来。
王妃没事是最好,不过……沙天棘,有那么弱吗?
“没事,已经解决了。”秦绾一脸的云淡风轻。
见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聂禹辰张了张嘴,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转过话题道:“启禀王妃,根据今天一早送到的战报,北燕前锋营十万人在大将兀牙的率领下,已经出嘉平关,往江阳而来,最快明天中午就能到达江阳城。”
“江阳城防如何?”秦绾也不进屋子,直接坐在院子里仅剩的一张石凳上。
聂禹辰迟疑了一下,又看看没地方坐干脆一屁股坐到石桌上的唐少陵。虽说王妃说是表哥,可谁都知道,唐少陵不但是西秦人,而且和西秦太子交情匪浅,这样的人,让他听着东华的军事机密,没有问题吗?
“无妨。”秦绾摇摇头。
如果是攻打西秦,唐少陵确实需要避避嫌,不管他本人什么想法,可鸣剑山庄肯定是站在西秦那边的,唐少陵总要顾忌一下把他养大的唐默和唐演夫妇。不过,北燕嘛,无所谓了。
“今天之内,江州军会驻防完毕。”聂禹辰这才接下去说道,“因为江州的地形不适合骑兵奔驰,江州五万大军都是步兵,战甲齐备,只是箭矢还需要江阳城提供。”
“王妃放心。”蒋奇赶紧道,“江阳是北方防线重要的一环,赵大人在时就年年派人修缮城墙,整理军备,如今城中箭矢充足。”
“粮食呢?”秦绾问道。
“原本够支撑三个月,不过加上五万江州军的话,大概只够一个月的了。”蒋奇说着,又习惯性地擦了把汗。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锐利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看得他汗流得更多。
江阳虽然是北方防线上很重要的一环,但往年北燕扣关的力度可没这么大,上一次打到江阳城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赵文正……显然不可能是蒋奇口中那么忠心耿耿的人。
按理来说,就算加上五万江州军,江阳的粮食也不应该只够支持一个月的,而且秦绾估计,蒋奇的话还要打个折扣,能有二十天就不错了。不过好在江阳也不算孤城,现在他们是腾不出手,可援军不到十天肯定能到,到时候兵力充足,自然能开辟出一条畅通的粮道来。打持久战,本土作战的东华自然是占便宜的。
“蒋大人先回去准备一下,下午本妃和聂将军一起,去仓库看看,才好安排。”秦绾道。
“是,王妃。”蒋奇苦着脸应下来。
江阳多年无战事,仓储自然是不足的,只希望,这位王妃不要对这些后勤上的事也如此精通吧……
送走了蒋奇和栢元春,秦绾又道:“北燕的粮仓,设置在嘉平关?”
“是的。”聂禹辰叹了口气道,“嘉平关守将倒是想烧城同归于尽,只可惜被拦了下来,粮仓没有烧完,大约留下了一半,够北燕大军吃个十来天的。不过,北燕原本也没有什么粮道,北燕人打仗,一半靠劫掠,一半就靠带在军中的牲畜。”
“这个本妃知道。”秦绾点点头。
说到底,北燕人也是出身草原民族,虽然建国立城,但有些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何况北燕境内能种植粮食的土地稀少,大半是荒漠和草原,放牧的传统也没有丢弃。大军出征,一般都会带着一大群牲畜,就是最重要的军粮了。
想了想,秦绾看看唐少陵,有些欲言又止。
“你要我去一趟嘉平关?”唐少陵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点危险。”秦绾如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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