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救护青阳疫区百姓的恩德,‘特地’将赵大人提进京的呢?”
赵文正楞了一下,随即就觉得虽然外面寒风阵阵,但自己背上却被冷汗给浸透了,再被风一吹,更加冷彻心扉。
就算没有沈家的灭门血案,十六年不见了,沈醉疏和他的关系也不会好到特地想要“提携”他的程度啊。高手榜第三……是了,灭掉当年那些马贼的人,听说号称七绝公子,一举上了高手榜,连他当初也有耳闻。
不对,如果沈醉疏是知道了真相想要报仇,以他的武功,这些年里刺杀他多少次都没有问题啊!可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想到这里,他才算微微安心,抬手擦了把汗。
好冷……
“多谢摄政王。”赵文正拱了拱手。
“沈伯伯不觉得,应该多谢小侄吗?”沈醉疏转着手里的玄铁箫,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是,多谢贤侄。”赵文正又道。
虽然不知道沈醉疏怎么会想起他来,不过,这个机会确实是沈醉疏给的没错,大概是……因为他想要涉足官场了,又没有靠山,所以想起他这个世伯来了?那倒有几分道理。
“那么,人我可以带走吗?”沈醉疏问道。
“随便。”秦绾一耸肩。
她刚才折腾赵文正,是替蝶衣出口气,就算蝶衣不知道。不过,沈醉疏才是苦主,他愿意一个人承担哪些仇恨和责任,她没有理由阻止。
“算了,这里也挺好的。”沈醉疏又点点头。他得承认,自己杀人是利索,不过要论怎么折磨人,他确实是不太在行,至少他肯定想不出把赵文正冻死这种死法。
“今天驿馆里不会有别人来的。”秦绾道。
京城的驿馆又不止一处,赵文正是她特地吩咐了放在这里的,就算还有别的进京述职的官员来得早,也会被安排在别的驿馆。
“郡主……这是什么意思?”赵文正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不懂?”秦绾一挑眉,直接指指沈醉疏,“意思就是,你,归他了。”
“啊?”赵文正傻眼。
自己归沈醉疏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侄想跟伯父好好谈一下,有关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沈醉疏脸上还在笑,但那笑容也是冰冷的。
赵文正闻言,脑子里“哄”的一声炸开了,一瞬间,一片空白,只想着: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
“伯父想好了怎么谈吗?或者说……伯父愿意跟沙堡主一起谈谈?”沈醉疏又道。
“我、我是朝廷命官,一州刺史,封疆大吏!”赵文正压抑着声音道。
“那又怎么样?”沈醉疏不解道。
“……”赵文正哑然。
怎么样?当然是,他不能伤害自己!可是沈醉疏现在连手指都没动弹一下啊。
“对了,这会儿也快到正午了吧,有点饿了。”秦绾忽然道。
“小姐想要在哪里用饭?”荆蓝道。
“沈公子不是要和赵大人叙旧吗?就在这里好了。”秦绾笑道。
“是。”荆蓝笑着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赵文正踌躇着不敢先开口。他不知道沈醉疏到底知道了多少,要是诈他的,他一心虚先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岂非完蛋?
沉默中,秦绾等人更是毫不着急,只留着赵文正一人在寒风里坐立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
长乐郡主驾到,虽然没说来做什么的,但驿馆的厨房不用说也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虽说是以防万一的,却也没想到郡主真要在这里用饭,顿时欢欢喜喜地给荆蓝准备了满满一托盘,直到放不下为止,还有个侍从提上了一小坛酒。
荆蓝让人把酒给沈醉疏,自己在亭子的石桌上布菜。
那送酒的是从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带着满腹的疑惑出去的。
最开始看见长乐郡主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以为是赵文正犯了什么事,还担心收了他的银子会不会出问题,结果长乐郡主要请赵大人吃饭——和郡主同桌吃饭啊,那是多大的荣耀!然而,现在一看,这荣耀……爱谁要谁要吧,反正他是要不起的,光是看着就好冷啊……
菜肴都是热腾腾刚出锅的,因为是大冬天的,汤水炖菜比较多,小炒比较少,从厨房里端过来这会儿都还冒着热气,在冬日的寒风里看起来格外暖心。
赵文正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这都快正午了,他当然也是饿的,原本就打算数完了银票就让侍从送饭的。
然后,就见到荆蓝摆好了两副碗筷。
“喝不喝?”沈醉疏晃了晃酒坛。
“来一杯,驱驱寒也好。”秦绾眼波一转,笑了起来。
沈醉疏挑眉,手掌在酒坛边上一拍,只见一股酒线从酒坛里冒起,准确地注入杯中,竟然是滚烫的冒着热气的。
秦绾端着酒杯,很有几分感慨。
用内力温酒,她也能做到,但绝对没有沈醉疏那么快,何况,就看沈醉疏给自己倒的那杯酒分明是凉的就能知道,他并不是加热了整坛酒,而是酒线出坛时,只加热了这一部分,那可比瞬间加热整坛酒难多了,至少秦绾没听说过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种事。
“炎阳七转的活用罢了。”沈醉疏不在意道。
而听到“炎阳七转”四个字,赵文正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大冬天的,也不怕冷得慌。”秦绾慢慢啜着杯中的热酒笑道。
荆蓝很有眼色地给他们盛了汤,炖得酥酥的嫩鸡,金黄色的鸡汤,闻一口就觉得鲜香可口。
赵文正只觉得自己更冷了。
原本已经快冻得麻木没知觉了,也就罢了,可眼前突然摆上了一桌子热腾腾的美酒美食,他冻僵的心又忍不住活跃起来,然而,这看得见吃不着的,偏偏还有两个人在他面前吃得香,那种反差,更是刺激得他觉得原来刚刚还不是最冷的,这还能更冷啊!
荆蓝掩嘴偷笑不已。
要说用刑,那绝对是执剑和唐少陵首屈一指,不过,要在精神上把人玩死,绝对没人能胜过她家小姐!
看看赵文正那倒霉样子就知道了,至少荆蓝觉得,要她坐在这里这般受罪的话,她宁愿去奉天府坐牢的。
“赵大人看起来不饿的样子,不怪我们在这里吃饭吧?”秦绾笑道。
“不,不怪。”赵文正咬牙。郡主都这么说了,他能说“我很饿”,还是“我很见怪”?
“那正好,小侄还是有很多事想要和沈伯伯聊聊的。”沈醉疏笑眯眯地一手酒坛,一手撕着个鸡腿啃,很是惬意。
赵文正的眼神死死盯着那热乎乎的鸡腿,一边催眠自己,那是冰块,是冰块,是冰……冰块个鬼啊!看起来好好吃,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汤,看起来好热乎啊!
寒风里飘散的那一缕白色的热气,以前怎么从没觉得那是如此可爱的东西呢?
“对了,赵大人要是闲着,本郡主这里倒也是有点东西,请赵大人看看。”秦绾示意了一下,执剑就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递了过去。
赵文正直觉感到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敢不接,犹豫了一下,才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念头打开折子看起来。
然而,只看了两行,他的额头就开始滚下了汗珠。
“这个鸡汤炖得不错,里面应该是加了驱寒的药材的,不过却没吃出药味。”秦绾笑道。
“这天气,热乎乎的就行了。”沈醉疏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赵文正抬手抹了把流到了眼睛里的汗水,哆嗦着嘴唇,连手抖在发抖了。
“怎么,赵大人这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秦绾道。
“不,是……有点冷,有点冷。”赵文正颤声道。
不过,他自己都分不清那颤抖到底是冷的还是被吓的了。
折子上记录了他为官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干过的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都有,其中有一些,因为年份太久,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是看到上面的记录,才从自己的记忆中翻找出来,依稀有这么回事。
“赵大人可以慢慢看,我们不急的。”秦绾很宽宏大量地说道。
“啪!”折子掉到了地上。
赵文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弯腰去捡,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哎呀,赵大人怎么这么不小心。”执剑假笑着捡起折子,放回他手里,“拿好了,可别再掉了哦。”
“郡、郡主饶命!”赵文正如梦初醒一般,正人人往地下一趴,涕泪交流,再也没有之前的清高自负。
“饶命啊……”秦绾微微笑起来。
第十八章 灯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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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命?”沈醉疏笑眯眯地说道,“赵伯伯,郡主可是已经把你送给小侄了呢。”
“这……郡主,我……”赵文正满头大汗。
长乐郡主手里的这份资料实在是太全了,如果真的送到刑部去,至少一个斩立决,连等秋后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有些只是臆测,只有他自己知道是真的,到了堂上是可以咬死不认的,但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有证据的,就算那证据都有一点不充分,可他一个寒门出身的官员,身后又没有世家支撑,摄政王想要整的人,谁肯花大功夫去捞他出来?若是一开始他就投向杜太师一派……不,不可能,他是摄政王亲自提名进京述职的人,杜太师不会相信他的,谁能想到摄政王会特地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人物过不去,为了整他特地让他上京述职?
但是,落在沈醉疏手里……赵文正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份折子上,已经把沈家血案的始末写得清清楚楚——原先查沈家是没有线索,可有了沈醉疏的陈述,直接从赵文正和沙天棘身上开始查起,所有的事自然水落石出。所以,沈醉疏是肯定知道了的。
进了刑部大牢大不了一死,砍头而已。他罪证清楚,也不需要再严刑逼供,可沈醉疏……听说江湖上的那些野蛮人会什么分筋错骨,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在绝天堡还看见过被惩罚的那人痛苦的模样。
赵文正前半生也尝试过贫寒的滋味,但如今二十年可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只要想想就足够心里发寒了。
“赵大人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本郡主可是说过,今天我们有得是时间来叙旧。”秦绾笑容满面。
赵文正已经连抬手擦汗的动作都不敢了,寒风吹过,等汗迹被吹干,更加冷彻心扉。
“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沈醉疏叹了口气。
“怎么?”秦绾一挑眉。
“本来我觉得有生之年可能都完不成的事,如此轻易就被解决了,忽然感觉人生很没有意义啊。”沈醉疏道。
“别装文学少年。”秦绾一巴掌盖上他的脑门,不屑道,“你要是想出气呢,尽管折腾他,你要是不会,让执剑教你。”
“嗯嗯,属下最擅长刑讯了。”执剑笑眯眯地点头。
“不,你不能这样!我是朝廷命官,你们这是动用私刑!”赵文正惊恐地大叫道,“证据、这些证据都是假的,我要到公堂上去对峙!”
“公堂?”秦绾讽刺地一笑,“在京城地界,本郡主要你一个小小的三品官‘失踪’,浪花都溅不起一个来!”
“我、很多人都看见我住在这座驿馆的!”赵文正道。
“他们会忘记的。”秦绾淡然道。
“我去拜访过吏部尚书!”赵文正喊道。他这两日拜访过的官员中,吏部尚书绝对算是很大的官了,相信不是一个郡主能糊弄的。
沈醉疏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他,就这么个蠢材,当初怎么会骗过他爹,让他爹以为这是个好的?
“赵大人,你要弄清楚一点。”执剑弯下腰,拍拍赵文正的脸,低笑道,“现在想要你‘失踪’的人,不止是我家小姐,还有摄政王殿下。东方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公务又繁忙,这点小事,转头就会忘记了。”
“不,不能这样!你们草菅人命!”赵文正绝望道。
“错,本郡主这样的好人怎么会草菅人命呢?”秦绾正色道。
赵文正一愣,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希冀。
“是啊,不过就是打了条疯狗罢了。”沈醉疏接了一句。
“所以?”秦绾一挑眉。
“看到他这样,我刚刚想通了。”沈醉疏脸色很平静,缓缓地说道,“其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用什么样的方法折磨他才是最惨的。但是……被狗咬了一口,再恨也不能咬回来啊,不过就是拿根棍子,敲死了事。所以,交给你了。”
“哦。”秦绾点点头。
她很清楚沈醉疏这个人,要是面前的是沙天棘或者那些马贼,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人乱刀砍死——杀人者被人杀罢了。可是赵文正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虐杀这样的人有违他心中的“侠义”之道,哪怕别人会觉得他迂腐,然而,这却是一个做人的底线。
秦绾不赞同,但是她佩服这样的人。
“那么,小姐,让属下来吧?”执剑跃跃欲试。
他有种直觉,小姐似乎对这个人天然就有种厌恶,不仅仅是因为沈醉疏的原因。不管是为什么,可小姐显然还是想出出气的,那么,就该是他出力的时候了!其实上次对江涟漪下手的时候,几个人都没经验,要是再来一次,肯定能做得更好的!
“你想干什么?”赵文正一脸的惊恐,他可还记得这个明明长得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还有点可爱的大男孩说,自己最擅长刑讯啊!
“赵大人不是说这些证据都是伪造的嘛,那我们就来审一审好了。”秦绾笑道。
沈醉疏是大侠,但她只是个小女子,而且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
欺负她的蝶衣?赵文正……让你好好地死就算本小姐对不起你!
“救命啊!杀人啦!”赵文正眼珠子一转,忽然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然而,原本还以为眼前的几人一定会气急败坏地阻止他的,可谁料,所有人都像是看戏一样,无动于衷,甚至依旧在笑。
“快来人啊!要杀人了!”赵文正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