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太子世子护驾身亡,有大功于朝,追封平阳王,厚葬。
第四,永宁王嫡女南昌郡主册封南昌公主,和亲东华,即日启程。
第五,三天后准备禅位大典,皇帝传位于太子,并立临安王为皇太弟。
好吧,一二三条其实说的是同一件事,归总起来说,就是徐家连同宫里的晴妃想造反,给皇帝下毒,皇后竟然失察,最后皇后和太子世子护驾身亡,谋反的阴谋被挫败……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的地方大了去!
至少,徐子宇和徐家人在大牢里口口声声喊冤,若非徐氏一个人关一个独间,简直就快被徐家的女眷给撕了。
徐家连个能扶持的皇子都没有,造的哪门子的反?是想扶持新城公主当女皇,还是想自己上位?分分钟被摁死的节奏。徐子宇征战一生,要是那么蠢,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要说徐家确实挺冤枉的,徐子宇年轻时战功赫赫,徐家也是世家,并不是依靠宫妃的裙带关系才能立足的小家族,反倒是晴妃在宫里的威势多借了徐家的力量。如今,整个徐家却是被晴妃一个人连累了。
第四条……除了内定的和亲人选换了,倒是没什么奇怪的。要说换人也不意外,太子和太子妃就这么一双儿女,死了嫡子,还要让嫡女去远嫁和亲,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反正端王进宫,商谈了和亲的细则,并未表示不满,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除了永宁王妃和南昌郡主,不,南昌公主,皆大欢喜。
内务府以最快的速度筹办嫁妆,永宁王府再不满意,为了女儿着想,也只能尽快准备添妆。自己绣嫁衣肯定是来不及了的,于是南昌公主起头绣了几针算是意思意思,后面的由十几个顶尖的绣娘日夜赶工,力求在三天之内完成。
毕竟,三天后的登基大典过后,东华的使节团就要启程回去了。
楚帝一清醒,在他雷厉风行的作风之下,谁也不敢打半点折扣。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最后一道圣旨了。
历史上,原本就没有几个皇帝是在活着的时候禅位的——除掉宋徽宗那种不想当亡国皇帝让儿子背黑锅的。毕竟,习惯了手握大权,生杀予夺的感觉,怎么能忍受做一个退居宫廷,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呢?
楚帝虽然年近古稀,但一直身体强健,头脑清晰,原本,百官都以为,他至少还能在位十年的,却没想到他会直接禅位给太子,也不知是伤心了,还是徐氏的毒终究是伤了楚帝的根本。
至于立临安王为皇太弟,既在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太子身体弱,很难再有子嗣了。而世子上官珏身亡,两个庶子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一个色中恶鬼屡教不改,几乎是京城二霸了。楚帝既然还活着,自然要考虑后事。虽然不好因为儿子不成器就废太子,但提前立下一个继承人还是可以的。
对此,太子并无异议。事实上,从知道上官珏不是自己的亲骨肉那刻起,他就断了指望了。无论如何他是南楚的太子,未来的皇帝,要为南楚负责,总不能将帝位交给那两个不成器的混蛋。
那之后,新帝倒是常常招临安王世子上官策入宫,时时教导政事。临安王性子直,本不擅长怀柔和应变,上官策倒是在宫里学到了不少,伯侄关系也慢慢亲密,不过这是后话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暄和秦绾正在对着地图研究返回东华的路线。
“什么时候走?”秦绾问道。
“明天。”李暄一笑,又道,“你没问题吗?”
“没有。”秦绾摇头。
对于楚帝,她挺遗憾的,也真的有点儿难过,但要说为此就哭天抢地痛不欲生的也真不至于。毕竟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她对楚帝,也就那样了。
“临安王没想揍你?瞒了这么重要的事,反而和太子合作。”李暄笑道。
“舅舅是明白人。”秦绾淡然道,“生气是肯定有的,不过……这样才最好嘛,太子当出头鸟,辛辛苦苦,就算当了皇帝又如何?将来皇位不是还要落在他或者他儿子手里?”
临安王也是皇子,怎么可能没有野心?只是,他不会去豁出一切争抢那个位置罢了。可如今天上掉一个馅饼刚好砸在他头上,难道还会推出去不成?就算是为了上官策,临安王也会顶住一切风雨的。
“今天,该见的都去见见吧。”李暄道。
“嗯。”秦绾答应一声,收起了地图,“基本上,就按我们刚刚商量的走吧。”
“大小姐。”正说着,荆蓝一脸古怪地走进来。
“怎么了?”秦绾问道。
“宫里又来圣旨了。”荆蓝道。
“跟我有关?”秦绾一怔。
“楚帝下旨册封小姐为兰陵公主,食邑千户。”荆蓝道。
“啊?”秦绾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是……外祖父给她的赏赐吧。原本永安郡主这是个吉祥的封号,空有封号没有封地,而换成兰陵公主,那是直接把兰陵那个地方给她做封地了啊。可是,她是东华人,以后兰陵是属于东华呢?还是属于南楚?
“你应该进宫去谢恩。”李暄提醒道。
“哦,差点忘了。”秦绾叹了口气。
好吧,正好去见见外祖父,大约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换了身衣服,她没带任何人,独自拿着金牌进了宫。
楚帝召见的地方是养心殿,看起来精神很不错,书案上堆着几叠的折子,都是他昏迷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政务。虽说最紧急的太子代为处理了一些,可剩下需要皇帝亲自过目的依旧不少。
“绾儿过来。”楚帝看见她,放下朱笔,笑着招了招手。
“外祖父。”秦绾的心情有些沉重。
眼前的楚帝只不过是长生的药性撑着,等到药性一散,就神仙无救了。
“朕封你做公主,你高不高兴?”楚帝笑着,看起来心情很好。
“……”秦绾无奈地一笑,“外祖父封的公主,我们的陛下也不承认啊。”
“那是朕封的,和李桓有什么相干。”楚帝道。
秦绾一怔,随即恍悟过来“李桓”大概是东华皇帝的名字。
“你的本事很好,清河有你这样的女儿,定然为你骄傲。”楚帝放缓了语气,有些怅然道,“外祖父看不了你多久啦,只能给你留一条后路。要是哪天……在东华待不下去了,就去兰陵吧。”
“多谢外祖父。”秦绾咬了咬嘴唇,按捺下了心底的悲伤,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带了笑意,“不管怎么说,有个公主的名号,回去吓吓人也挺不错的。”
“随你。”楚帝被她逗得一笑,又道,“外祖父唯一的遗憾,就是看不见你出嫁了,不过那位宁王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朕从前也调查过,各方面堪称完美,足以匹配你。”
“外祖父……”秦绾苦笑,李暄配她当然是够了的,只是在家长眼中,当然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好的,想起师父对待李暄的态度她就牙疼。
“其实,皇族子弟,在感情上最靠不住。”楚帝叹了口气,“要说人品,那位苏大夫真的不错,可惜他的身份,你父亲大约不会同意。”
“外祖父!我和苏青崖是朋友。”秦绾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不说了,女儿大了不由人,当年沁儿也是这样,认准了就非嫁不可……要是听朕的话在京城招个驸马,也许沁儿现在还好好的……”楚帝开始还是在跟秦绾说话,但到后来却是在自言自语了。
秦绾听着外祖父说她母亲的私事,不由得有些尴尬,左右看看,却没打断。
反正……最后一次了。
“对了,昨晚朕才知道,绾儿原来是会武的。”楚帝突然道。
“不会武,也不能临时演剑舞啊。”秦绾调皮地笑。
“你为宁王求纯钧,却没想着自己吗?”楚帝说着,从书案下面拿出两个盒子来,一长一短,一大一小,指着长盒子道,“这是画影剑,虽然比不上纯钧,却更适合女子使用。”
“外祖父,我不会用剑,而且我有趁手的兵器了。”秦绾道。
“那就随你送给谁,你身边那个小姑娘也不错,朕送出去的东西难道还会拿回来?”楚帝一瞪眼,又道,“这个小盒子里是朕给你准备的嫁妆——别忙说话,这不是内务府办的,是朕的私库里出的,和南楚无关,只是一个老人给外孙女的添妆。”
“谢谢外祖父。”秦绾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接了过来。
“行了,你去吧,马上就要走了,应该也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楚帝慈爱地看着她,“回去记得告诉你娘,朕……很喜欢她的女儿。”
“是。”秦绾点点头,捧着盒子,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退了两步,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去。
身后,一声悠悠的叹息飘散开来,终不可闻。
然而,秦绾才刚走出养心殿没多久,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漓儿。”秦绾一声叹息。
要说这次事情中最无辜的人,莫过于上官漓了。就算是同样不知情的上官珏,至少他真的不是皇家血脉。
“能陪我走走吗?”上官漓双目红肿,脸色憔悴,明显是哭过。
秦绾微一迟疑,点了点头。
两人转了方向走向御花园,一路沉默。
“小时候,其实母妃不喜欢我。”还是上官漓开口道,“记忆中,没有外人的时候,母妃看着我的表情总是冷冷的,像是我是一个多余的东西似的,我以为是我不够好,不够优秀,甚至,因为我不是个皇子,仅仅是个公主。所以我学习我能学的一切,琴棋书画,诗歌辞赋,女红刺绣,样样都要学得最好。我要证明我是最好的女儿。后来,父皇果然注意到我了,有了父皇的宠爱,母妃对我的态度也慢慢变好,直到今天之前,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小时候的事。”
秦绾静静听着,没有插口,她知道,上官漓只是想要一个倾听者。
“父皇说,我还是他喜欢的新城公主,太子哥哥说,以后我就是他的嫡亲妹妹,他会照顾我,三哥说,让我不要多想,一切都会过去的。”上官漓停下脚步,苦笑地看着她,“姐姐,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
“找个合适的人,嫁了。”秦绾淡然道。
“什么?”上官漓一愣。
“你不想留在宫里这个伤心地,那就嫁了吧,甚至可以嫁得远一些,离开京城。”秦绾补充道,“你可以辗转递话给太子,他自然会帮你选择一个妥帖的人,以后你就好好过日子,只要不想些有的没的,站好自己和夫家的立场,太子自然会护你一生平安。”
“可是……”上官漓绞着手里的丝帕,脸上很是纠结。
对于自己来说简直是天塌了一样的大事,在秦绾看来就是这么简单?
“你很优秀,很适合做一个家族的当家主母,所以我让你嫁人,哪里不对吗?”秦绾静静地说道,“除此之外,你还能怎么生活?浪迹江湖?不用三天我就怕你死于非命。封侯拜相?不因为你是个女子,只因为你的所谓才华横溢,学的都是风花雪月,无一治世之策。那么,选个合适的人嫁了吧。徐家获罪,军方会有大的调动,最好选择一个中立派有潜力的少年将军,紧靠着太子,合作双赢。”
“你……”上官漓的脸色几经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最后又化作无奈。
“实话总是伤人的。”秦绾笑了笑,悠然道,“我知道,你这个年纪,还憧憬着能找到一个知心人,一心一意,白首不相离。但是那又如何,你看看你母亲的下场如何?”
“你和宁王殿下。”上官漓咬着嘴唇道。
“你嫉妒我。”秦绾笑了。
“没有!”上官漓急道。顿了顿,她叹了口气,颓然道,“我只是,有点羡慕。有一点儿而已。”
“琴棋书画,我只有棋过得去。弹琴能催眠,书画不如画地图,裁剪凑合,刺绣一窍不通,诗歌辞赋么,也就是写写打油诗的程度。”秦绾忽然道。
“啊?”上官漓惊讶地看着她。
“南楚多才女,我这样的,你们自然看不上。”秦绾笑道,“当初在宫宴上,若不是南昌郡主拉我表演剑舞,我还真没辙。毕竟,我能拿来表演的,也就只有武功了。”
上官漓怔怔地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可是,文,我能把十几个国家的密探坑得灰头土脸回去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武,至少我自认,南楚京城单打独斗,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秦绾也不在意说出这些已经不是秘密的事。
“所以,姐姐是想对我说什么?”上官漓苦笑道。
“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你不必羡慕我,或许,偶尔我也会羡慕你能过平静的生活。”秦绾一边说着,挥了挥手,朝宫外走去,只有声音还远远地传来,“你的事,我会派人去跟太子打个招呼,相信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上官漓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昨晚的变故,虽然她不知道秦绾参与了多少,但就看父皇册封她为公主和太子哥哥对她的那种平等交流的态度就知道,秦绾绝对是为南楚立下了大功的。想起当日太子设宴款待东华使节,她和几位名门闺秀一起被太子妃请到了后院准备招待秦绾,可最后却空等一场,传来消息说,秦绾和宁王一起在前庭。
是了,秦绾做的事,一直都是她无法企及的。就像是秦绾说的那样,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走着完全不会重叠的生命轨迹。
她想,除非是南楚亡国,否则,这辈子她是不会再见到秦绾了。
而秦绾出了宫,想了想,还是先去了临安王府上。
上官英杰看了她半晌,眼中充满了难过和恼怒。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才能把一个好好的侯门千金养成了如今的模样?然而,他又不禁暗自欣慰。姐姐的女儿非常厉害,比姐姐更强大,足够保护自己。而她喜欢上的那个男人,也远远胜过当年的秦建云。许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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