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翰烜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早就厌倦了官场的生活,也想着跟家里头的老爷子一样,就守着那池荷花,天天儿的画个画,钓个锦鲤,没事的时候写两首诗,跟夫人一同出去游玩。
当下便是眉开眼笑,一看便是愉悦的很。
这一真实的开心,又将皇帝的疑虑打消了几分。顾家这一对父子,想要什么都不加以掩饰,实在是难得。
顾家果然是个世代该为王辅的!
顾卿白也没有叫看重他的皇帝失望,宁国求援一事,解决的是彻头彻尾的漂亮,西北百姓虽是出了苦力,可也带回了银子,宁国小皇帝更是感激涕零,言辞之间,颇为谦恭。
顾卿白一计成名,一时之间,冠朝上下,无人不晓这个九岁稚龄的神童。
而他后来也确确实实证明了,他不是一个草包,无论是水利还是库银,桩桩都办的漂亮,有些法子,竟是教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都深感自惭形秽。
这样的才气经纶,在顾翰烜提出来告老辞退的时候,竟是无一人反对。
顾家小公子的才干都是实打实的看在眼里的,实在不像是一个孩子,倒不失为一个果断凌厉的首辅之臣。
因此,皇帝也只是说了一番客套话,便允了他的请辞,全然不顾这首辅所谓的“告老”是才过而立!
那时候顾卿白刚满十岁,让一个孩子来当首辅,说出去实在是教人笑掉大牙,轩辕皇帝考虑再三,还是给了他一个中规中矩的三品官。
首辅一位,自然是花落旁人。当朝李首辅,这个首辅当的实在是窝囊,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捡漏的
据说李首辅曾酒后吐真言,一把年纪的人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是当年翰烜科举考试的时候,自己不该站在他旁边看卷子,不然他也不会记恨自己,早早的退了,让自己在这个位子上,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众大臣只是笑而不语,然后暗暗庆幸。幸亏当年顾翰烜科举,监考的不是自己。
虽是三品,可谁都知道,这个三品的分位有多重。
好在顾卿白也不在乎,当什么还不一样,就是在上头站着。
自打他像模像样儿的上朝开始,除了顾翰烜和顾夫人还把他当个小孩儿看,旁人见了他,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
皇帝连自个儿亲儿子都没抱过,当朝抱过顾小公子,这份荣宠,不是很能说明问题么!
顾卿白在朝堂之上和民间传闻中的地位,越发的超然。
因此,当科举放榜,遍观整榜,无“顾卿白”三字的时候,一时间民怨沸腾。
今年的科举,定然是有黑幕!顾公子的才华,那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非但不在前三甲里头,而且还是名落孙山?
往年的放榜都是读书人的热闹,今年却是整个上京城都沸腾了。
竟然还有百姓组织起来在刑部前头要求彻查科举。
刑部尚书一看,也是愁眉不展,这还了得,这帮刁民!科举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刑部来管了?他定然要上奏给圣上!
刑部尚书去的也不巧,皇帝正跟顾卿白下棋呢,眉毛一抖便不出所料的又输了。
他这就撞到枪口上了,硬生生的跪了半柱香的时候,才听到皇帝有些讶异的问,杜爱卿是什么时候来的。
杜尚书眼泪都要被气出来了,果然是近墨者黑,您老跟顾家小子一样,也是一肚子坏水了。
心中虽是腹诽,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微臣刚到,扰了皇上的兴致,是臣的不是,微臣告罪。”
杜尚书趁机默默的瞥了一眼棋局,唉,顾家这小子,还真是一个子都不让。要不是他姓顾,估计已经被斩首了好几回了。
然而,他确实是低估了皇帝热爱自虐的下限。
皇帝一面说着爱卿平身,一面又摆上了棋子,嘴里还笑道:“这一眨眼八年就过去了,朕竟是未曾赢过你一回。”(。)
第四十三章 清蒸鲫鱼(一)()
杜尚书在下头听着都是心惊肉颤,顾家的这位可真是个小祖宗,连皇上的面子都不卖,他今个儿不会跟着一块遭殃了吧?
说来也不怪杜尚书会这样想,虽然皇上的棋艺尚不是登峰造极的,可是也不是差的呀,加之跟天子对弈的诸臣,谁敢让他输棋?这除非是脑袋不想要了。
如何让棋让的毫无痕迹,这也是为人臣子的一门必修课,杜尚书自然是其中佼佼者,一味的输都不行,更何况是一直赢了。
他在下头冷汗直冒,上头顾卿白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心思比谁都难揣测,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好似在话家常一般,直接说是皇上这些年的棋艺一直没有长足的长进。
“哈哈,杜爱卿,你听听,他倒是说起朕来了!”
皇上非但没生气,反而龙心大悦,对上杜尚书也是颇为和颜悦色。
杜尚书赶忙趁热打铁的告了一状,将放榜以后的见闻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他自然不管百姓怎么想,他现在头疼的就是怎么把这帮聚在刑部门口的刁民打发到旁的地方去。
他刑部管杀人管放火,什么时候连科举都成了他分内之事了?
不得不说,这所处地位不同,关注点自然也大相径庭。皇帝听了以后直乐得合不拢嘴,不管是真高兴还是假开心,又很是责怪了一旁的顾卿白一番。
一旁的大太监看着杜尚书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脸色,心中直直的叹气。诸位大臣是只见了朝堂之上皇帝对顾大人卓见才知的赞赏有加,他可是连私底下都看的清清楚楚。
眼下圣上虽然嘴里头说的都是什么“惹麻烦,”嫌顾大人不去参加科举,他可是清清楚楚的听得出来,皇上这是骄傲呢。
可不是,他的左膀右臂,一个徐家绍祯,高中状元;另一个顾家公子,连科举都没参加,却是因为榜上无名惹得连百姓都群声泱泱,可见其胸怀伟略确是已然深入民心。
有了好的臣子,一个圣明的帝王,做起来自然也是民心所向事半功倍。
杜尚书官场上混了大半辈子,再加之这察言观色了大半天,眼见着皇上虽然一口一个顾爱卿年岁已经不小了,怎么还这般肆意妄为,却是连重话都没有一句,自然也就晓得皇上的心思了。
这一颗心刚放下来,又回过味儿来是欲哭无泪了,这也不对呀,他来进宫面圣,不是为了看着君臣和睦的,眼下皇上是乐了,可是百姓还聚在刑部门口讨要说法呢!
他还堆了一厚摞的案子在里头呢!
杜尚书想什么,脸上写的一清二楚,皇上也是难得的开了他的玩笑,直到太阳下山了,那头大太监小心翼翼的提醒着皇上该用晚膳了。
他才乐呵呵的大袖一挥,行了,杜尚书回去吧,这事儿朕就交给卿白了,若是明天一早,你还能在刑部门口见到百姓怨声载道,就叫顾爱卿自个儿来领罪。
杜尚书一听这期限,连领罪二字都用上了,再看顾卿白,还是没事儿人一样,好似这话题中心根本不是他一般。
杜尚书冷汗直冒,他哪儿敢真的开罪了这姓顾的小祖宗,赶紧就跪下谢主隆恩,颠颠儿的就得了圣意打道回府了。
“今个儿朕让御膳房做了清蒸鲫鱼,留下在宫中一同用膳吧。”
临出门听了皇上乐呵呵的说了这么句话,杜尚书心中更笃定这事儿得自己解决了,不由得懊恼了几分,他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到皇上面前来呢,圣上还是把这烂摊子给了刑部。
说是让顾大人来解决,可是,这顾大人没参加科举都是皇上亲口说出来了的,摆明了就是跟顾大人没有什么关系,自己这走的真是一招儿臭棋。
“杜尚书,随我去一趟刑部。”
他一路走着,听了这么个冷清平静的语气,险些跌倒在这平整的宫中大道儿上。
那话虽是淡淡的,却自有着上位者惯于的发号施令的语气在里头,饶是位高权重如杜尚书者,也下意识的应了声:“哎!”
他应下了,抬头看着前头那劲瘦挺拔身形如流水修竹一般白衣飘飘的那人,还直纳闷,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呢?
他可分明是没打算回刑部的!可不是嘛,这个时辰了,家中夫人定然已经烧好油汪汪的肘子等自己回去吃饭了。
吃饭?
杜尚书的下巴险些掉到地上,当时这殿上除了顾大人和自己,可就没有旁人了,他走了,皇上说是留谁用膳,那不是很清楚明了的事情么?
“顾大人,宫里头清蒸鲫鱼怎么样?可是鲜美?”
杜尚书这破案子直来直去讲求证据的人,想了半天才问出这么一个较为委婉的话来试探他。
顾卿白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冰的能冻死人,叫了杜尚书三个字,说是揣测圣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杜尚书被这一句话噎的险些没上来气。
他真是,何必去自找难看,这顾公子连皇帝的面子都不卖,还能给自己好脸色了?这么一想,杜尚书的心理也就平衡了很多。
想圣上毕竟是天下之主,尚且都要对顾卿白这小子礼让三分,自己这官阶还不如他呢,这般礼遇已是难得了。
不能怪杜尚书没有出息,他心中所想可真真都是言之凿凿。
顾卿白这张冷脸,能开口跟他说话,确实已经是朝中绝大多数大臣都不敢肖想的事情了。
怎么说呢,打顾公子九岁那年站在朝堂上开始,他就已经是金銮殿上一座屹立不倒的丰碑了。
九岁上朝,得了天子青睐,人人都知道他前途不可限量,自然趋炎附势之辈也就多了起来,可是这小孩儿可是谁的面子都不卖,比之户部铁面阎王还要冷上七分。
开始几个大臣碰了壁,死相都十分难看。为官数载,谁手上还没有点见不得光的事儿,你若是不去开罪顾卿白,藏掖好了能熬到退休年龄混个告老还乡,若是得罪了他,那就只有呵呵二字了。
这已经成为朝堂上,众臣心里头约定俗成的规律了。(。)
第四十四章 清蒸鲫鱼(二)()
顾卿白还就真有本事知道众臣的小账本。
关键是,他不仅聪明,还敢于捅娄子,就是把天戳出个窟窿来,他那******寒面也绝不会松动半分。
不得不说,这顾大人,生得容貌俊朗,剑眉星目,叫人见之便惊叹一声天上人。所以,即便连个笑脸都少见,大家还是喜欢看。
他十一岁那年有个想拍马屁的,下朝以后赞了他一句貌比潘安,当时个子还矮着一大截的顾卿白停了脚,看了一眼那个兵部赵侍郎,什么话都没说。
兵部赵侍郎只觉阴风阵阵,刮了一晚上都没能过去,翻来覆去的没睡着,自己两袖清风没有小辫儿给他抓,怕甚!
于是第二日便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颇为壮观的上朝去了。同行的诸位大臣看了很想笑,不等笑出来,憋着憋着想想如今朝堂之上除了某个小孩儿人人皆是如履薄冰的境况,又很想哭。所以,大家的表情都非常精彩。
皇上见了,就知道今个儿有戏看了。
眼看明日就到年关,既无天灾,也没有**,聚在一起商量商量过年的事情,干干脆脆的退了朝,都高高兴兴的回府去陪夫人去的好天儿,却是因为这小顾公子的耷拉脸,而硬生生的上了半个时辰的朝。
人家就说了一句,臣有事要奏。
皇上自然是要问何事了,这一年来顾公子的惊才绝艳那可都是有目共睹的,现今以为他又要在户部和兵部上大刀阔斧的再搞些什么新政出来,哪儿知道他这一开口,几乎整个朝堂上的臣子都绝倒。
他说觉得兵部赵侍郎的薪俸太高,应该酌情减半。
众臣在下头偷偷的互相使眼色,这是报私仇了,看来小顾公子是不喜旁人夸他相貌的。他们知道,皇帝不知道啊,颇有兴味的让他说出个缘由来。
顾卿白凤眸深邃,二话没说,也不给赵侍郎穿小鞋,大大方方的说了四个字:微臣不喜。
饶是精明强干如轩辕玄者,也忍俊不禁险些将奏折都扫到地上去。待他听明白了这各种缘由以后,登时准了这小孩儿的奏,也不管赵侍郎的一张苦瓜脸,退朝。
兵部本来就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再加上他这就从此入了顾卿白的名册了,哪儿还敢动什么手脚,没出俩月,自请调动西北,开荒去了。赵侍郎也逗,就说自己还得攒银子娶媳妇,虽然现在赤条条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可总不能让老赵家绝了后呀。
赵侍郎给了诸位同僚血的教训,有事儿没事儿都不要去招惹这个玉面阎罗!否则,那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是这人偏生就怪的很,你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可是有些人就不可以。
顾卿白隔三差五的就往皇帝面前检举贪官污吏,上到尚书下至县令,没有一个能逃得过的,开始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后来徐绍祯上朝以后,算得上是能跟顾卿白说上话的,也就问了他一回。
顾卿白的话很欠揍,他说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就是看自己的心情如何。
心情好了呢,他就要为皇上效力;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要给自己寻乐子,看见别人倒霉他就高兴。
实在是招人恨!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啊!
群臣哑口无言,自此以后更是不敢接近他半步,这孩子简直太可怕了。同样是少年扬名,你看看人家徐家的二公子,就玉雪可爱,讨人喜欢的很。
谁都不得罪,还能在皇上龙颜大怒的时候帮着说上几句好话。多往徐辅府上走动才是王道啊!
顾府门前常年冷寂,而徐府却是车马喧闹,与之截然相反。
这两家,从来都不怕皇上揣度疑心。个中情景,顾徐二府看的明白,皇上也是通透。开始的时候,一些隐退多年的老臣也曾私下里悄悄的往顾府上去过,自然不是去找小屁孩儿给自己寻不痛快,而是去顾老爷子那头试探。
这两个小少年,明显的一个油盐不进,一个左右逢源,可不就是唱的白脸红脸,赫然是当年顾老爷子和早已作古的徐老爷子在朝堂之上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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