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前沿!”赵汝愚唬了一大跳,惊讶地跳了起来。
李伯言点头道:“这不正好,这些地方也难以耕种稻谷,种此物正好。”
“你打算卖多少价钱?”
“一个土豆,一个人。”
“一个人!这是什么卖法?”
李伯言哭笑不得地说道:“这片地早就已经是学生的地了,本来打算用作他用,现在为了咱们永嘉新学的大计,学生只好割爱,挪做书院了,但是这钱……总不能再动用东风的钱了,还得官家来。”
赵汝愚两眼一抹黑,得嘞,这算计来算计去的,还真是欢喜冤家。只是他不知道这事情到底该如何跟赵扩说了。
眼下作为新学书院的地皮,宝石山连同周围的山地,那都是官家赐的,这西湖边的田,则是算李伯言出钱买的,这在南宋并不稀奇。诸如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的重修,都是或多或少由民间出资,官府牵头修缮或者重建的。立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替朝廷输送人才,以往的太学、府学,已经无法瞒住因北人南迁带来求学之地的需求。
出于对此物产量巨大的考虑,赵汝愚最后还是入宫请求召见了。
“这次召见,却是在福宁殿。也算是赵扩的意思私下会见。毕竟赵汝愚已经致仕,而是决定不复出了。即便是如此,阵仗依旧够大,不光是赵扩,京镗、谢深甫两位老相公,韩侂胄、陈自强都来了,列在两旁,想要看看赵汝愚又入宫来做甚。”
对此,赵扩也是无奈。大宋开国,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以来,就算皇帝要出趟宫游玩,都要被这些文臣一边又一边地进谏,这也使得大内的苑囿格外多,也省得皇帝不安分,往外跑了。
“子直公,你看看,一听你要入宫,中枢的几位卿家都过来了,不知道有何事禀报?”
这些人不得不过来,就在前日,宫闱之中发生了一场清洗,大理寺的一把火,至今还查不出何人所为,寺卿、寺丞皆被贬职外调,这让几位相公惴惴不安,恐赵子直有什么要事禀报。
“圣上,老臣今日过来,是有一物呈上。”
“哦?子直公有什么东西要给朕看的。”
赵汝愚有些尴尬地说道:“此物并不带在老臣身边。”
韩侂胄眉头一皱,不知道赵汝愚在搞什么名堂。一旁的陈自强,仗着自己年纪最大,便道:“信国公这是在戏弄官家吗?说是要呈上一物,为何又不带来?”
“此物长与地头,眼下正在运往临安的途中,不过此物亩产二十石,老臣觉得……”
“什么?”赵扩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子直公说亩产多少?”
赵汝愚神情严肃地说道:“亩产二十石。”
赵汝愚眯缝着眼,道:“子直莫非致仕,人老糊涂了,到官家这里来胡说了?”
“官家没有听错,亩产二十石,只不过不是稻米,而是一种新鲜的作物,老臣亲自见过,如有半句虚假,请官家降罪。”
赵扩身子一下子坐直了,赵子直脑子很清醒啊,不像是烧坏了,又问道:“真有此物?”
“不错,不过是臣之学生李伯言所培育,想卖与官家……”
殿中几位相公们一个踉跄。
卖……卖与官家?
嘿,新鲜事哈,这头一回听说跟官家做生意的。
几人皆不说话,将目光投向赵扩。
“子直公打算怎么个卖与朕啊?朕可很穷啊。”赵扩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笑了。他确实没有钱,但天下的钱又都是他的,然而赵扩要用钱,自然得经过中枢这些相公们以及满朝文臣的同意。
赵汝愚讪讪一笑,若是没有遇到李伯言之前,赵汝愚都不敢这么跟赵扩谈条件,如今给疯子当师父,他都有些胆儿肥起来。
“此物,的的确确可亩产二十石,然而不宜种在江南等地,只可种与利州路、京西南路以及淮南西路等地,作为军粮,一来可免去朝廷沉重的军费,二来,也可减轻百姓肩头的赋税,此等神物,伯言不敢私藏,然如今建书院,经费拮据,所以想以土豆换工部的匠人,负责建书院。”
赵扩笑道:“这又是李伯言的主意吧?”
赵汝愚尴尬地笑了笑,并未说话,算是默认了,这天下,敢跟官家做生意的,也就李伯言一人了。
中枢的几位相公皆轻笑摇头。一来,则是不信有亩产二十石的作物,二来,则是觉得与官家做买卖,这事情太过荒唐了。
“也罢,本想着子直公的门生赈灾有功,封赏些什么,既然他想与朕做生意,好,韩卿,这门生意,汝替朕去把把关,看是做得,还是做不得。”
包括赵汝愚在内的几个相公,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
还真答应了?
0196章 满满的算计()
卖官家土豆,这事情也就李伯言敢想,赵汝愚敢问,最后赵扩居然敢答应!
疯了!
荒唐!
绝对的荒唐啊!
然而,就是这样荒唐的事,赵扩交给了韩侂胄来做,老韩也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自己如今风光无限,居然沦落到跟一个商贾谈生意?我……我……
碍于大宋祖制,外戚不得干政,韩侂胄也明白,这辈子他注定无法登相位,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权力,利用赵扩对于他的信任,如今的开府仪同三司,将来的平章军国事,那都是特殊赋予的权力,掌控言路,位同宰辅,还有什么能阻挡他的崛起?
由于此事太过荒唐,以至于韩侂胄都没脸放在政事堂来办,带着计相(即三司使)程松,到李家的别苑,来鸟悄地谈这门见不得人的生意。
李伯言看着朝堂如今最大的权臣以及掌管大宋钱财的三司使,俯身一拜,道:“见过韩相公、程相公。”
韩侂胄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着李伯言,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近些月,将临安搅得天翻地覆之人,居然是小小少年郎,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韩侂胄说这话的时候,牙根都是有些死咬的样子,这家伙,可是赚了他两千贯大钱,去买了那本破书。不过要是他知道,另外买宝镜花的两千贯,同样是流入了李伯言的钱袋子,不知道会不会气晕过去。
“韩相公过奖了。”
韩侂胄皱眉道:“东西呢?老夫不信,能有亩产二十石的作物!”
一旁的程松,乃是老韩门下走狗,同样附和道:“某也不信。”
李伯言眉头一挑,程冬老,这不是跟赵师一路货色的走狗么,朝一旁的段景招了招手,立马就有侍从将几盘东西端了上来。李伯言笑道:“两位奉旨前来,还没吃东西吧,坐下吃些。”
“你这是什么鬼把戏?休要贿赂我等,不吃不吃。”
站在李伯言边上的赵汝愚,如今俨然成了李伯言的帮凶,笑道:“节夫,坐下吃些吧,某陪你吃。”
韩侂胄眉头一皱,轻叹一声,“子直休要欺我。”于是跟程松二人坐下。
李伯言介绍道:“茄汁薯条、酸溜土豆丝、煨土豆。”
“都是那作物弄出来的?还有如此多的花样?”
李伯言笑道:“即可当粮,又可当菜。”
韩侂胄跟程松对视一眼,便拿起筷子,夹了些吃起来。
这一吃,便收不住筷子了……
两人先是有些试探性地一根一根尝着,后来这出筷子的动作频频加快,最后,等到茄汁薯条跟醋溜土豆丝快光盘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拿起一个烤土豆的时候,忽然手一顿。
丫的,我们这不是下馆子啊,是来谈生意的啊!
“咳咳,嗯……”
“这个……那个……”程松将拿起的土豆放回到盘中,“这些都是土豆做的菜肴?”
“正是。”
韩侂胄忙说道:“冬老(程松表字),依我之见,此物味道倒是尚可,只是用作军粮,值得商榷啊……”
李伯言嘿嘿一笑,道:“这两道菜不过是给两位相公尝尝滋味,至于军粮,这白煨,比生米煮饭来得容易吧,两位尝一尝滋味如何。”
韩侂胄拿起一个烤土豆,不知道外边那层皮也得撕开,直接咬着就吃上了。然而入口嚼了两下,忽然停住了。
虽然淡,却有一种糯香。
好吃啊!
这可比白饭好吃多了!
“此亩产真有二十石?”
李伯言笑道:“知道二位相公不信,这后院已经准备好了一缸自永州带来的连土带植株的土豆,还请二位相公带入宫中,请官家明鉴。”
早在永州最后一波收割的时候,李伯言就吩咐过,连土带着植株,直接挖到缸里,风风火火地运到了临安,就是怕这群鳖孙子不认账,倒是再用什么先种上一年啊,先看看如何如何的话来搪塞过去骗土豆。
这下好了,一句话,直接将韩侂胄心里的小算盘打翻了,有些不快地说道:“东西呢,待我进宫呈给官家,再由官家敲定。”
“已经给您放在轿子后边的马车上了,随时可以运走。”
“……”
跟聪明人做生意,就是舒服贴心,但是这种舒服贴心,让韩侂胄心头一凛,此子将人算计到心坎里了!
“子直,那就先走一步了。”
两位相公转身离去,赵汝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挣一座书院,真不容易啊。”
李伯言讪讪一笑,道:“老师,三瓜俩枣的,学生也就出钱了,不过新学是要成为当世显学的,与其之后再扩建,不如现在就将门面给撑敞亮了,这书院,是替官家选拔人才的,又不是给学生赚钱的工具,自然得官家出钱了。”
倒不是李伯言小气,而是这完全是态度问题。哦,李伯言这边东张罗西张罗的,倒头来赵扩不买账,这做宝搞?
这钱,必须由赵扩出。
然而要赵扩出钱,自然就得过三司使,中枢这一关。
于是乎,这土豆,便成了最好的交易品。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大内的几个禁军,抬着大缸,破天荒地从御道上往大殿抬去,满朝文臣皆列在殿外,看着这幕奇葩的场景。收到消息的赵扩出了殿,看到那大缸就这样晃晃悠悠给抬进来了,惊呼道:“子直诚不欺朕!”
韩侂胄一路小跑,也是一裤头汗,喘着气道:“官家,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动李伯言,将此神物带到宫中,还望官家查阅。”
赵扩支开一旁的于昭荣,缓缓凑近缸边,看到有四株植株种于缸中,有些紧张地握住了其中一株用力一把。
没拔动?
于昭荣连忙过去,“圣上,龙体要紧,老奴来吧!”
“不!”
赵扩只会两只手一起使力,终于,突然松动了。
一连串,拳头大小的土豆连着泥被拔了起来。
嚯,好家伙,看着就沉啊!
百官连连叉手拜贺,“恭喜圣上得此神物!”
“恭喜圣上得此神物!”
赵扩哈哈大笑,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大胖子。
0197章 恐怖的军费()
大宋这个奇葩的国度,虽说每年财政能可达八千万,甚至上亿贯,然而十之七八都用来干嘛了,都用来养兵了!造成这样原因的就是冗兵,冗兵,则必然造成冗费。试想一下,十之七八都用来养兵了,这是一个多恐怖的数字?
大宋历来就是把内患看作比外敌入侵更为可怕的事情,“先平内寇,后御外侮”的主张在高层很有市场。赵大对武人一百个不放心,千方百计把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兵多却无力,都源于赵匡胤刻意的制度设计。三冗问题,便是这种设计的直接后果。
各地厢军、利州路、京西南路、两淮,驻守的重兵,那每年都是要烧大把大把钱粮的。就算是几十万头猪,每年哐哧哐哧地也能吃掉三百万石军粮,暂且不说军饷如何,就是这吃喝拉撒,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得亏朝廷有钱,这搁在其他任何一个朝代,谁养得起啊。
这土豆一旦在利州路、京西南路以及两淮推广,那相对于军粮一块,就是节省下不小的开支!那些地方本来就不宜种水稻,每年也就种些粟、麦,有时候还因为旱灾无收,现在这个土豆,按照李伯言的说法,那绝对是如今大宋急需的物资啊。
满朝自上到下,都是对这作物充满了兴趣。
于是乎,程冬老“临危受命”,去跟李伯言正式谈生意去了。按照赵扩的话,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所有的土豆都收上来,然而程松自作聪明的,还想跟李伯言过过招,毕竟能省一点,那在官家面前,就多一份功劳。
“贤侄,你这要求太过分了。书院若都是按你这图纸来建,都还得了,不行不行,依某看,五间大瓦房,你看如何?”程松一副肉痛的样子,好像这五间大瓦房,就能伤到大宋根基似的。
李伯言冷冷一笑,五间大瓦房,打发叫花子呐,你特么送韩侂胄小妾的银钱,都不止这个数吧,于是吭哧瘪肚地将图纸收拾起来,淡淡道:“程相公这样子说,咱们就不用谈了。我这万斤土豆,放在永州刘记当菜卖,都够盖五间大瓦房的了。”
“八间!八间如何?”程松松了松口,以为李伯言好忽悠,“这已经是某最大的忍让了。朝廷税收不容易啊,贤侄想想我这计相,上要为君,下要为民,这书院,十间瓦房还容不下一两百学生的吗?差不多得了。”
李伯言朝段景招了招手,然后将一卷纸递到程松眼前,说道:“程相公好好看看,永州水涝严重,此等作物,在南方培育是多不容易,这是庄上账房执笔,老农口述,记录得都是为了培育这些土豆的汗泪,现在,用这些,来换取一座书院,难道还不够吗?”
程松放开一页纸,上边写道:“九月十七日,风雨大作。东家有言,豆苗不耐涝,命庄上农夫,连夜冒雨,将琉璃暖房封闭之,至夜深,百余佃户皆被淋成雨人,然暖房内豆苗未被雨淋,心安矣。”
“廿三日,家中妻子临盆,然豆苗除虫之事不可耽误,无奈,不忍离去,索性庄上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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