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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言笑道:“看来有人发现了当中的商机啊。”
“可不是。还有人高价挖秦老来临安给那些贵人说书呢,不过秦老心在攒花社,也懒得计较这钱多钱少,都给回绝了。东家,你说他们那咱们的稿子赚钱,要不要敲他们一笔?”
李伯言笑道:“不用了。能够效仿也不是什么坏事。人嘛,总得给别人赚钱的机会,哪里能自己一家独大,这样太容易树敌了。”
段景眼皮一跳,一家独大,咱们做得还小么?
李伯言笑着道:“陪我看看郊外的地皮,咱们包下一块来。”
“啊?干啥?”
“种草。”
段景眼皮子又是一跳,“种啥?”
“草。”
草?什么鬼!
……
……
赵汝愚才在府邸没呆多久,便听得屋外有人面见,便整了整衣衫,朝外边走去,见到是故人,急忙上前一礼。
“于大官,许久不见了。”眼前这人,身着宫服,两鬓微白,站在夕阳之中,像是与残阳融为了一体。
于昭荣乃禁中宦官,当年暗通后宫,参与绍熙内禅的功臣。如今在宫中,也算是赵扩的心腹,若不是当年冒死传信给太皇太后,哪有赵扩的今天。不过宋朝祖宗之法严,宰相之权重,宦官并无太多权柄,所以也就间接成为了皇帝的心腹。
“子直公多礼了,咱家也是奉官家旨意,特来请子直公入宫面圣。”
赵汝愚略显慌张地说道:“这……”
“子直公放心,官家不过是与您叙叙旧,不谈什么政务之事。”
赵汝愚也无官职在身,就身着便服,跟着于大官做轿子入宫去了。
到了禁中,两人便下了轿子,从一旁的道上缓缓走入宫中,恰好见到政事堂的值房内,韩侂胄下值回府。
“韩相爷。”
“于大官多礼了。”韩侂胄抱着官帽,笑道:“子直兄,几年不见,憔悴了不少啊。”
赵汝愚面对夕阳,那张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节夫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某吧?”
“确实没想到。”
于昭荣见到有些尴尬,便道:“韩相爷,官家召见沂国公,若是晚了,官家怕龙颜不悦。”
韩侂胄拍了拍官帽山的尘埃,有轻的只有赵汝愚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既已置身事外,何必再入泥淖呢?”
“节夫多虑了。”赵汝愚见礼,跟着于大官缓缓朝宫中走去。
韩侂胄觑了一眼,冷哼道:“多虑?怕是你赵子直贼心不死!”
0178章 赵扩的怨念()
于大官将赵汝愚带到垂拱殿外,笑道:“官家有旨,令子直公独见,咱家就不侍候子直公了。”
赵汝愚回礼,道:“有劳大官了。”
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如今沦落到身穿布衣,面见圣上。赵汝愚内心却无丝毫波动,步伐稳健地跨入殿中,看着当初那个年轻皇子,绕柱不肯黄袍加身的样子,如今已然成长了。
“罪臣赵汝愚,拜见圣上。”
“赵卿平身吧。”
赵汝愚起身,缓缓道:“谢圣上。”
“自元年离去,四年了啊。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赵汝愚听着奏章拍打在赵扩手心的声音,犹如一棵老柳般,伫立在殿上,“三年又十一月。”
“哦,卿家倒是记得够仔细的。”赵扩正值盛年,说话的语气,自然是格外铿锵有力,“朕啊,得谢谢赵卿,荆湖今岁的饥荒,你看看,这送上来的奏章,全部都是歌功颂德,丰收富足,朕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仁君了?”
赵汝愚欠身一礼,道:“圣上乃开明之君,何来稀里糊涂一说。”
“呵呵,赵卿真会说话。开明之君?开明之君,当初还会有如此多的愚忠之流,替你求情,哪怕贬谪出京吗!”
“臣,惶恐。”
宫灯微微发挥着余光。垂拱殿内,除了一君一臣之外,别无他人。这是赵扩提前吩咐的,没有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垂拱殿。
赵扩轻笑道:“惶恐?这是余相公、京相公替赵卿的求情上疏,赵卿何来惶恐一说?是朕,是朕该感到诚惶诚恐!是朕,将一个在野都要发挥余热,替朕分忧解难的肱骨重臣,亲手逐出行在!是朕,要向赵卿赔礼道歉才是啊!”
赵扩忽然的暴怒,这样的怒极反笑,让赵汝愚默默伫立在一旁,一语不发。他不是怕什么,如今无官无职,他还有何惧之有?只是在想着,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能让赵扩对他如此怨念深重?是同姓居相一事,还是晦翁?
“怎么?赵卿无话可说了?那就让朕好好说上那么一说!”
“留仲至!朱元晦!周必大!还有你,你们一个个的,当初在金殿前,逼着让朕坐到这么位置上,可曾想过朕的感受?啊?!朕是你们的牵线木偶吗?觉得很有成就,是吧?”
赵汝愚不知道赵扩为何会提登基一事,轻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太上皇无心理政,必须有明君匡扶社稷。”
“哈哈,好一个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可曾感受过,让大妈妈拿着龙袍,追得满院子跑的朕,是什么样的感受?朕真怕当时,大妈妈一念改意,让赵抦坐上龙椅,赵卿,你懂那种被人拿捏着命门的感受吗?”
赵汝愚再拜,道:“欲戴皇冕,必承其重。望圣上保重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
“哈哈,朕是坐稳江山了,所以,朕也让赵卿你,还有留仲至,朱元晦,统统尝一尝这样的滋味,这种被人捏住命门,羞愧欲绝的窒息!赵卿,这样的滋味,好受吗?朱元晦,朕是问不到了,留仲至,念在他三朝老臣的份上,朕给足了他颜面。至于赵卿你,不知道,当初你这一封致仕的奏章递到禁中,朕是有多高兴!那晚,朕痛饮了三杯酒,睡得格外得踏实!”
赵汝愚对答道:“臣命不足惜,但劝官家以国事为重。”
“所以啊,朕不是召你入京了吗?留仲至老了,朱元晦被赵卿你逼死了,现在,赵卿你终于成了孤臣了。余端礼、京镗,来年就要调出中枢了,赵卿,你选一个吧?是接余卿的班,还是京相公的班呢?朕要重用你了,开不开心,惊不惊讶?”
赵汝愚长拜不起,不知道此刻埋在衣襟中的脸庞上,是否显露出当初扶嘉王赵扩登基的悔恨之意。
赵扩恢复了平静的姿态,这样丑陋、滑稽而又戏谑的一面,他等了太久太久,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忘了,当初那个怯弱的自己,会因为坐上这把龙椅之后,变得愈来愈固步自封。
他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让赵卿见笑了。朕,方才失态了。”
“臣,惶恐。”
所有的一切,原来只因当初的一念之间。赵扩内心积压已久的怨念,居然是当初的怯弱,从而展开的报复!
莫欺少年穷。
庆元党禁,只因为赵扩心里埋下的怨念,伴君如伴虎,赵汝愚今日方知这四年来,到底是怎么个缘由了。
“赵卿不必急着答复朕,明日早朝,穿着朝服,你站在余相公还是京相公那边,朕就明白赵卿的抉择了。朕,厌倦了留正的那种老痞子气,更加讨厌朱元晦那张废话连篇的嘴!朕,用这四年,是给赵卿一个警告,同姓居相位,汝,注定要做一个孤臣!起来吧,韩卿一人独木难支,有你跟韩卿二人辅佐,朕才能安心。”
赵汝愚起身,再次一拜,“罪臣告退。”
赵汝愚跨出垂拱殿,天色已然有些昏暗。于大官大灯走来,道:“辛苦子直公了,咱家送您出宫。”
“有劳大官了。”
于昭荣缓缓道:“官家这几年,饱受了多少争议,其实过得不比子直公来得舒坦,所以还请……”
赵汝愚抬起于大官的手肘,缓缓道:“子直受教了。”
两人并肩走出宫门时,见到一人影,依旧站在值房门口。于大官那宫灯凑近,笑道:“韩相公这么晚了,还不回府呢?”
“在等子直呐,这么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啊。”
韩侂胄凑近上去,用眼扫过赵汝愚从容的面色,顿时眉头一皱,心生不好之感。
“节夫只怕盼着我永远也回不来吧?”
赵汝愚不等韩侂胄再说什么,大步流星地离去。
“于大官,官家这是说了什么?让赵子直如此得意忘形?”
于昭荣笑道:“不知啊。天色晚了,咱家也要回宫了,韩相公明日早朝,回见。”
“大官走好。”
韩侂胄直起身来,目光远眺。
明日早朝,还有五个时辰,真是让人难寐的一夜啊。
0179章 欧……欧阳姨娘?()
李伯言回到临安别苑,见过李康达后,便向后院之中的姨娘们挨个问好,然而一一行礼之后,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滴个乖乖,多了一个是咋个情况!
刘四娘抱着二狗,凑近来说道:“那个,是你爹当年错过的孽缘,如今找上门来,就……进来了。”
李伯言瞠目结舌,这流的都是李家的血脉,凭啥自己老爹娶妾跟喝水一样,自己泡个妹子,就跟挤牛奶似的。
那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子缓缓走来,面带微笑地道:“今日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就是大郎吧,长得可真像老爷呐。”
一只玉手从李伯言脸上划过,李伯言一个哆嗦,赶紧麻利地开溜,去找他老爹问话了。
这位欧阳姨娘,看上去虽有些妖艳,但是眼角、肤色,都难以盖住岁月的侵蚀,绝无段七娘来得美……什么鬼!李伯言给了自己一耳光,自己再想什么玩意儿呢!
“大郎见过你欧阳八姨了吧?”
李伯言伸着拇指跟食指,不得不摇头钦佩道:“八姨,八姨啊!爹,你这是要逆天了啊!”
李康达讪讪一笑,说道:“大郎啊,这可不能怪你爹,也是你欧阳姨娘这么多年了,一直心心念念着你爹,这不当初替你谈盐的生意,就破镜重圆了嘛,所以说,你还是我跟你八姨爱情的见证呢。”
“呵呵。别!千万别这么说。”
李伯言这会儿简直想再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那个,七娘没生气吧?”
李康达笑道:“唉,哪里会不生气。起初都要寻死觅活了,后来我就讲了跟你八姨的前尘往事,当初要不是你大父硬要搬到永州去,没准我跟你欧阳姨娘早就姻缘一线牵,也就没你这回事了。”
“……”
李伯言不想在听什么前尘往事,这终于凑齐七仙女了,今后再生个七龙珠,自己老爹的人生巅峰,可以召唤神龙了!真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的。
李康达本来还想跟李伯言说上几句,然后李伯言麻溜地跑了,这种老爹,呆久了连他都会羡慕嫉妒恨!
……
一夜五更寒。
正丽门之中,朝臣列队候旨,等待着早朝的开始。
随着三响鼓声,在京镗、余端礼的带领之下,缓缓朝垂拱殿走去。两列朝臣站定,唱报大官恭迎圣驾,百官行跪礼。
赵扩坐在龙椅之上,抬了抬手,“众卿家平身。”
一边宦官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宣,沂国公赵汝愚,觐见!”
百官皆知,今日的主角,便是赵汝愚,所以并未有太多的响动,然而当看到一身布衣的赵汝愚走到垂拱殿外之时,赵扩不由地眉头一皱。
“罪臣赵汝愚,拜见圣上。”
“免礼平身。”
这朝服未穿也罢,赵扩想看看,这位子直公,到底是想站在西府呢还是站在东府一侧。他在心目之中,自然是想让赵汝愚站在门下中书的。一介孤臣,能够总领政事朝务,自然是心之所归。
然而,赵扩等了好久,赵汝愚依旧不偏不倚地站在门槛边上,左也不去,右也不去,就直愣愣地在那里杵着。
赵扩看得烦了,便道:“赵卿杵在当中央,是想让朕一直等着吗?”
赵汝愚一拜,道:“不敢。只是臣身无累职,不敢贸然僭越。”
韩侂胄冷冷一笑,这做派,还真的就你赵汝愚干得出来了,显示你赵子直的愚忠?官家可不吃这一套。
赵扩不明白,这是赵汝愚在抱怨昨日的事情,还是真的装傻,别道:“既然赵卿不知站何处,就站当初赵卿退出中枢的位置吧,你看如何?”
余端礼早在官场混成了人精,赵扩一句话,他就明白含义了。他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退休了,这是官家有意让赵汝愚官复原职啊,便朝左侧挪动了一步,有意让出一个空位来。
“臣胡纮有事上奏。”
“准。”
“沂国公既已致仕,站在余相公边上,有失礼制,老臣建议,列在左末。”
一边的御史沈继祖同样站出来,“臣,附议。”
序幕还未拉开,火药味已弥漫开来。
胡纮、沈继祖,那都是元年间,弹劾赵汝愚的最强音,现在让赵子直回到中枢,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赵扩轻轻一笑,说道:“赵卿还是自己选个合适的位置站吧。”
赵汝愚一拜,站在了右列之末。
这一回,不仅是胡、沈两个大炮暗吃一惊,就连谢深甫、韩侂胄都吃了一惊。什么意思?赵子直这是有意要入枢密院?
赵扩深有意会地看了一眼赵汝愚,缓缓说道:“今岁,悉闻荆湖大灾,余卿,不知灾情如何了?”
余端礼出列,启奏道:“回禀圣上,荆湖南路,谭、邵、全三州受灾最为严重,衡、永二州也受波及,不过据臣收到荆湖各州的奏章来看,除正夏颗粒无收外,金秋所收颇丰,各州百姓安居乐业,无流民外逃,实乃皇恩浩荡,天佑大宋。”
这事儿早就传遍朝野了,赵扩这时候提出来,什么目的大伙心里自然都有数,无非就是论功行赏罢了。
韩侂胄眉头一挑,出列道:“此次赈灾,据臣所悉,乃永州知州赵师,携其治下贾人李伯言,调度船只,维稳粮价,开仓施粥。其余几州守城,争相效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