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超躲过自家老爹的“夺命”家法棍,哀嚎着要跑,却被几个叔伯拦住了。
见到李伯言来了,正愁没个挡箭牌,赶紧朝李伯言身后一躲,哭着道:“伯言救我!”
李伯言一看,这潘黑炭被打得鼻青脸肿,看来真是惹大事了,当即身子一闪,将个头矮上一截的潘超摁扒在地上,道:“老叔要如何处置?某来教训他便是。”
“哎哎哎!疼!疼!”
拿着家法棍的潘陆丰一听喊疼,心立马软下来,有些慌张地道:“伯言,你让开,这是我潘家的事,你别插手。这个孽子,放我来教训就是。”
李伯言隐隐一笑,道:“我跟潘子是同门,岂能劳烦老叔亲自动手,还是我来吧。”
“李伯言,你敢打我!”潘超被李伯言按在地上不得动弹,心想着这特么的还是兄弟么,居然过来帮自己老爹对付他,真叫一个悲催啊。
李伯言听了这话,不怒反笑,道:“怎么不敢?陈百川我都打过,还打不过你不成?”
听到李伯言这么爽快答应了,不管是被摁在地上的潘超,还是举着家法棍的潘陆丰,都心头一惊,这是哪一出?
“伯言,住手。”
后头走得慢了一拍的赵汝愚,终于是来唱红脸了。
一见到赵汝愚亲自过来了,在祠堂东角落气得已经蹬腿光喘气的潘老太爷,还是一旁看热闹的潘家长辈,都拱手行礼,这是对于贵为国公的赵汝愚,由衷的尊敬。
“赵相公,老朽把这个孽障交到您手上,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李伯言见气氛稍稍缓和了,便将潘超松开。李伯言跟赵汝愚一前一后感到,潘黑炭心里头就有点数了,这是来搭救他的,连忙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如今,也只有赵汝愚能救他了。
赵汝愚扶起年有耄耋的潘老太公,问道:“不知潘超犯了什么错,让老丈如此动怒?”
潘陆丰瞪了一眼闷声不吭的潘黑炭,苦着脸摇头道:“赵相公不提倒也罢了,这一提,某真想一棍子敲死着忤逆子!”
潘超的傻呵的脾气跟他老爹一样,这时候闭嘴装哑巴也就罢了,不曾想傻呵地来了一句,“爹啊,你打死我,谁给你养老送……”
潘黑炭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伯言一脚踢在屁股上,直接来了一个五体投地。
“哎哟,李疯子,你怎还带偷袭的!”
李伯言瞪了一眼回眸看来的潘黑炭,又瞟了瞟已经气得手发抖的潘老太公,这坑爹潘黑炭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嘴就这么趴着。
“潘家的家业迟早得败在这忤逆子手里!还以为出了个文曲星,潘家有盼头了,结果……”
“不知老叔,潘子犯了什么错?”李伯言也好奇,潘黑炭这次坑爹究竟坑到了什么地步。
“他!他……你让他自己说!”潘陆丰家法棍一甩,气得转身背对二人,觉得话再从他口中说出来,估计得把自己气死不可。
“说说吧。”
潘黑炭瞅了一眼李伯言,支支吾吾道:“也……也没什么大事。看上了红袖招的季姐姐,想着给她买个镯子,就要了十贯钱。”
“呵,你倒是不客气!十贯钱,你说说,你当时开口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什么赵相公要让你买名人诗词集,我还担心这钱不够,特地去别苑,想问问赵相公,是不是再多添些钱,结果一问看门的管家,人赵相公压根就不在永州,你还学会撒谎了!”
“咳咳。那个爹啊,我错了……”
“住嘴!你还嫌不够丢脸吗?人无信不立,你现在连你爹,老太爷,都敢骗了,将来还如何考取功名?在官场立足?”
李伯言心中暗笑着,这心得多大呢,还做状元梦啊,他看了眼赵汝愚,朝他使了个眼色。
“这个……老丈啊,让潘超买诗集一事,确有此事。只是我临走前走得急了,没有跟他说明要买哪几本。孩子嘛,生性顽劣,可能就是买诗集剩下的钱,拿去玩乐了,这几日我不在永州,也没布置下课业,也无可厚非。这轮起来,还有老夫一半的过错。”
“不可不可!”潘老太公听赵汝愚这么一说,顿时心头就舒服多了,看了眼潘超,道:“赵相公真让你买诗词集,你为何不解释清楚?”如果真按赵汝愚说的,那顶多就是有些闲钱,趁着老师“出差”,找些乐子,性质就不同了。
潘超愣愣地看着赵汝愚,然后哇得哭出来,“老太爷,我说了,您能信嘛,您身子骨欠佳,再死不承认,怕再气到您。”
李伯言呵呵暗笑,这熊孩子,还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赵汝愚面色有些尴尬地说道:“既然误会解决了,老夫也回去了。潘超,明日记得带诗词集过来,大郎,我们走吧。”
“好好好。”
潘家一大帮人恭送赵汝愚出宅子。
“议逊啊。”
“老师,什么事?”
赵汝愚出了潘家宅子,看着李伯言说道:“老夫真是在潘家这个坑里,越陷越深了!”
“老师就当行善积德吧。等过了这个夏天,潘黑炭,老师想辞退就辞退潘家的这门孽缘吧。”
李伯言要填上这个坑,还得用潘家这层关系,做到兵不血刃。
潘超从宅子里小跑出来,鼻青脸肿地朝赵汝愚一拜,“多谢先生再救一命。”
赵汝愚淡淡道:“好自为之吧。”
李伯言笑着拍了拍潘超的肩,“行啊,还搭上红袖招的季昀姑娘了,你不怕陈百川撕了你?”
“嘶,疯子,你轻点。”潘黑炭看着赵汝愚坐上马车,才说道:“你懂什么,这叫一怒为红颜,死也值当!”
“哟哟哟,黑炭开窍了,还一怒为红颜,哈哈,你就不怕你爹的怒火烧起来,把你这块黑炭烧成灰么?”
“再贫嘴打死你!”
“哈哈。”
0158章 开局四带二()
正当李伯言还在伤感蹭叔就这么溜了的时候,没几日,赵相公的别苑里,又多了俩蹭吃蹭喝的。
李伯言站在边上,看着年纪不小的蹭叔被坐在赵汝愚边上的老者训斥着。同样庆元二年落马,同样在五十七逆党名列,蹭叔的老师——陈傅良,以及同门蔡幼学。李伯言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儿莫不是成了逆党收留所吗?
赵汝愚、周必大、叶适再来陈傅良跟蔡幼学,这一桌麻将,都还多个看客呢。不过比起陈傅良,这蹭叔以及这位小蔡的名气更大一些,孝宗之时,蔡幼学就名满临安府了,其文气,比之陈傅良更盛。
如今一个个都被罢官,也就扎堆到了一起。
陈傅良年纪比赵汝愚大那么三岁,也算是同辈。一副臭脸,看着叶正则呵斥道:“真是太胡闹了!若不是老夫一纸书信到了潭州,你莫非还真要凭自己那点本事,去班门弄斧?”
蹭叔瞅了一眼陈傅良,心说,这小辈还在这呢,我这也快五十岁的人了,就不能收敛收敛火气么?
“你看看,你看看,这写得七零八碎的,也好意思倒是传印分发?滑天下之大稽!”
赵汝愚见到陈傅良如此大脾气,便道:“君举莫要如此动怒,如今永嘉新学才初有成效,就是该我等长辈好好扶持,正则能够在半年内著出《大宋经济论》,老夫很满意了。如今君举来永州了,依我看咱们这永嘉新学,如虎添翼啊。”
陈傅良摇着手,道:“赵相公,你莫要替他开脱,他属实不知天高地厚,得亏能及时制止,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好在岳麓安然无恙,不然老朽便成罪人了。”
赵汝愚看了李伯言一眼,见到李伯言跟旁若无人似的,挠了挠眉毛,心说还是晚些告诉陈傅良吧。
见到气氛有些尴尬,站在一旁的蔡幼学出言笑道:“正则,正好我跟老师都闲居在家,别看老师嘴上呵斥的厉害,其实看到你著的这本书时,高兴了洗脚盆都打翻了。”
“行之,你说这话做甚!”陈傅良老脸一红,有这么拆台的么。
李伯言强忍着不笑,将头别过去,看着暴雨如瀑的屋檐,心想着,赵汝愚、周必大、陆游,现在多了个陈傅良,带着蔡幼学跟叶适这俩中坚力量,四个三带一对二啊,这新学还没立,智囊团倒是充足了不少。
蹭叔也面色稍缓和了一些,叉手一拜,道:“那就请先生多多指点,学生有不精之处,再像您请教。”
“哼,行之啊,咱们走。”
蔡幼学知道陈傅良是面子上过意不去,便挽留道:“先生啊,这几日雨下得这么大,道路泥泞,咱们能到哪儿去?不如在赵相公这逗留几日,等雨停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眼下一个叶正则,越是还无法撑起永嘉新学的大旗,陈傅良跟蔡幼学过来,自然是赵汝愚乐意见到的,反正吃的也不是他家的大米,有李伯言这个富得流油的学生,别说养几个老儒生,养一百个都不成问题。
“是啊,君举,你我都三年不见了,这才聊了一盏茶的工夫,你就要走了?来来来,坐下来,咱们促膝长谈。”
叶蹭叔给了李伯言一个眼神,李伯言便明白意思了,便道:“老师,那您跟陈老好好聊,我和叶先生去拿些酒食来。”
陈傅良这才注意到李伯言,之前以为是个书童呢,结果李伯言开口就是老师,陈傅良才回味过来,看着李伯言撑伞走入雨幕的背影,问道:“这……这就是那个讨伪檄文的李伯言?”
赵汝愚讪讪一笑,道:“那个,君举啊,你听我解释。”
陈傅良要不是看到赵汝愚的面子上,这个时候早就撕破脸来了。
“赵相公,此子品性不端,心胸狭隘,实则成不了大器啊!莫要自误,莫要自误。”
“君举严重了,议逊他本性不坏的。这个永州模式,都是他一人之力扛起大旗的。”
陈傅良一愣,问道:“永州模式不是赵相公跟范伯崇的手笔吗?他一个半大的娃儿,如何有如此手笔?”
“是啊,议逊就是有这个本事。”
……
……
永州两日的雨,属实有些大,李伯言跟叶蹭叔两人一脚一个水洼,到了门口的屋檐下。就这么几步路,这鞋袜几乎全湿了,李伯言还心想,要不要搞得橡胶雨鞋穿穿,奈何没橡胶这玩意儿。
“伯言啊,真是对不住了。”
李伯言呵呵一笑,道:“蹭叔都说陈老以死相逼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倘若赵相公以死相逼,我也定然不敢单刀赴会岳麓的。”
叶适瞠目结舌地看着李伯言,道:“你……你一人去怼晦翁了?”
“晦翁倒是没出面,不过岳麓几十个人,被我怼了。”
叶适咽了口唾沫,道:“晦翁怎么说?”
“没怎么说。”李伯言说道,“金秋的时候,再去怼一波,敢么?”
叶正则朝里头瞅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赵相公听说也去了,没拦着你?”
“拦?赵相公主持的岳麓之会,官家圣旨都下来了,你就没听说?”
“这么刺激?卧槽!老头坑我啊!”
李伯言不知道叶适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不解地问道:“叶先生反应为何如此剧烈?”
“庆元初我便怼晦翁,排斥理学,不过老师虽说学术不同,但和幼学二人,皆与晦翁是同一战线上的人,为此,我才渐渐跟老师关系不和。”
李伯言算是明白了,感情蹭叔这么恨朱熹是有原因的啊,不仅是学术上,更是因为陈傅良跟蔡幼学非但不跟他站一起,反倒是帮晦翁,这就有些众叛亲离的感脚了。
“真不知道他跟幼学来永州,是福是祸啊。”
李伯言眯缝着眼,心中暗道:只要不成为范伯崇那样的人,一切都好说。
总之,有些秘密,他宁愿告诉刘丘山,再也不愿跟这些多多少少有些文人气的儒生交流。
叶蹭叔举起伞,踏入雨中,喃喃自语道:“这雨真是见了鬼了,不会发大水吧?”
0159章 人算不如天算()
叶蹭叔可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这么一嘀咕,还真的是一语成谶了!
自六月廿十,暴雨倾盆未绝。
一连下了八天后,李伯言感觉到一丝不妙了。靠近庄子的滨湖水,快要满出来了!
李伯言心中一咯噔,我滴个乖乖,不会洪涝吧?
他一面发动庄子上的佃户、民工,将添了沙土的麻袋在庄子靠湖的一侧筑起矮坝,祈祷着大雨赶紧停下来,同时在庄子上,做好了一些防洪的准备。
他是不知道,其实滨湖这边的地势已经很高了,即便如此,这水都涨到岸上来了。城外那些地势低的田垄,这水都没过脚脖子了,若这雨再不停,今年永州的夏收,怕是要颗粒无收了。
不仅是永州,整个荆湖南路,皆是暴雨倾盆,庄稼淹没,一些洪涝严重的,这水都快到膝盖了,有些百姓,夜里都不敢睡觉,跑上山去避难了,生怕这雨一直下着,到时候人都淹死了。
这场猝不及防的洪水,冲击肆虐着荆湖南路整个地区。
湖南西南地方,还是最轻的,李伯言简直不敢想象,益阳、潭州等地,一旦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会出现多少伤亡。
在这个设施落后的大宋,天灾简直就是雷霆一击,让你防不胜防。就在连续下了第九天雨的时候,李伯言觉得不能再等了,已经停靠在永州柳子街埠头的二十九艘大船,装载着满当当的钱箱,乘风破浪,往北而上。
李康达以及几个姨娘,带着二狗、三炮、忍冬,一起上了船。
李康达也算是临危受命,这去购粮的船,都是由他统一调度,本来这事情该李伯言来,但是李伯言不能走,他若一走,恐怕整个永州都要乱了。
东风物流,那是一州之力搭建起来的,换句话说,这船上的每一块板,每一条钢片,那都是永州百姓一文钱一文钱贡献的。如果李伯言跟皮革厂黄鹤老板似的,带着仇巾眉跑路,东风物流在永州的名誉尽毁了。
苏州有段景这个已经扎根的帮手,李康达的购粮也能顺利一些,这个李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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