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舍里人散去,李伯言看着这片绿茵场,喃喃自语道:“你是算了,可有的人不会舍不得钱。”
……
……
这便踢球踢得火热,朝中因为李伯言的一把火,也算是越烧越旺。大理寺加派人手,往返苏杭两地,不少跟贿赂有关的一干人等,都被下诏入狱,这回赵扩是要玩真的了。
首先是文思院与唐家直接接头的曹录事被挖了出来,顺藤摸瓜,便烧到了工部侍郎潘有为。这老潘还没交待出什么东西,户部尚书在家中上吊自尽了……
这下可闹大了。
要知道在大宋,对于士大夫是出了名的宽容,即便是闯了再大的祸,最差也就是落职罢祠,要不成就是流放雷州、琼州,户部早已经名存实亡,由工部送来的贿银,怎么也不可能是落到一个无实权的尚书手里。
然而死无对证,线索到此终了结。这把大火,终究还是没能烧到中枢。
福宁殿之中,于昭荣将点好的宫灯挪近了一些。
赵扩放下手中奏章,问道:“你说这张震的话,可不可信?”
于昭荣笑道:“官家若是信,那自然就信,官家若是不信,老奴也是伴您左右,同样也不信的。”
“你这嘴,倒是真会说话。看来是有人故意不让朕再查下去啊……”
于昭荣笑道:“老奴不懂政事,可也许顾尚书是真的畏罪自杀呢?”
“你这个也许,用得让朕有些捉摸不透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再查下去,恐牵出更多的人命来,于朝纲无益,索性就敲山震虎,传朕口谕,让大理寺结案吧。”
“那这三百万贯的空缺……”
赵扩冷笑道:“朕是心疼这三百万贯吗?”说话的时候,赵扩捏着奏章的手指,更加用力了……
放在国之大政上,自然不缺,但放在大内,还真是不由心头一阵绞痛啊。三百万贯,够朕修多少座苑囿的了……
0207章 汴京公学()
时隔几月,仇巾眉终于将满脸是伤的唐睿给带来了。
当看到见人畏畏缩缩,有些精神恍惚的唐睿时,李伯言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仇巾眉叹道:“我发现他的时候,脖颈上拴着一条铁链,被囚禁在一处暗房里。这铁链我打不开,所以一直再找机会。”
李伯言看着躲在角落,一副畏光畏人的唐睿时,整个人都是在发抖的,唐家的人,个个都是畜生吗?居然对自己的后辈都如此狠毒!
“哗!”
李伯言一拳捶在桌子上,朝角落走去。
唐睿像惊弓之鸟一样,将头埋在蜷曲的膝盖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唐子睿!你个懦夫,咱们说好的!要干翻唐茂川,干翻唐家的!你怎么怕了!你说话啊!”
唐睿依旧是那副抵抗的样子,尤其是听到唐家的时候,更是陷入了恐慌。
“别这样。伯言,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是这样对唐睿会有更大的刺激。他比之前好多了,别这样……”仇巾眉看到陷入癫狂,红着眼的李伯言时,同样感到心痛。
“你是蠢货吗?不会求饶,不会出卖我吗?!”李伯言确实很难受,若是唐子睿出卖自己,他可能更加能接受这个结果,然而让看到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居然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可想而知,这几个月,是遭遇到了什么样子的非人待遇。
“啊!”
唐睿挣脱开李伯言的手,朝屋外跑去。赶来的康帅博连忙追了出去。李伯言坐在地上,一副失落的样子,这该是一个怎样的人家,虎毒不食子,居然那这样的手段来糟蹋自己家的后辈,他们心里没有一点良知吗?
在这个伤春时节里,精神恍惚的唐子睿,成了李伯言心头挥之不去的愧疚。回想着,当初若是不带他回永州,兴许就没有这般坎坷了。
对于唐家的制裁依旧持续着,整个唐家,靠山垮台,文思院撇得干干净净,各个绸缎庄无布可卖,纷纷转手出让,一时间,风光了二十多年唐家太岁,再也回天乏术了。
……
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这个夏季,李伯言却因为唐睿一事变得安分了许多,除了偶尔过问一下苏州以及永州的情况,就连瓦子中的事情,都没什么闲心去打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要么跟精神依旧恍惚的唐睿在大槐树下说话,要么就静静地坐着,读读书。
这让那些已经有些忌惮李伯言的人松了一口气,让赵汝愚有了一丝欣慰,却让潘超一脸地欲哭无泪。整天面对着经义诗词,整个头都仿佛要炸开了。半夜昨夜梦,都是他太公一句句的你可是要当状元郎的人,吓得常常盗汗惊醒。
留正、周必大、陈傅良等人,依旧没有动身过来,也不急于一时。
就这样,天气渐渐凉下来。
历时将近一年的书院终于是要竣工了。
自宝石山拾阶而上,犹如一片璀璨的叶脉,搁一跨度便有一幢二层的小洋楼。这不是在工部的承包建设范围内的,而是李伯言亲自出钱,替将来书院的教习、先生们所盖。当然腿脚不利索的,只能就委屈住在山脚下了。
这回赵扩按李伯言的图纸,给了赵汝愚一个恢宏的书院。光讲堂就有十间大瓦房,两间可容纳近五百人的大瓦房,成了书院的主体建筑,另外八间,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各个方位。除此以外,靠近西湖畔的地方,一连排的园舍,也是一大亮点,这里已经不是教学区域了,而是生活区域,除了园舍外,还有如同水榭一般的大食堂以及一大片跟瓦舍之中相仿的球场。
主体建筑都已竣工完毕,大部分的工匠也都离去。
接下去就是门面工作了。
书院的院门、石牌,这些也都是必须的。
赵汝愚去信永州,也思来想去,提出了不少的院名,譬如西子湖书院,这明显就是模仿白鹿洞书院的,也比如致远书院、永嘉书院等等,都被李伯言给否决了。
“那你说叫什么,为师听你的!”赵汝愚也很是光火,泥菩萨脾气嘛,也要爆发了。
李伯言咋摸着嘴,道:“就叫汴京公学吧。”
赵汝愚着实吓了一跳,“汴京?公学?”
李伯言点了点头,“好男儿志在四方,若是连还于旧都的志气都没有,谈何立学,谈何兴国?”
“那公学呢?又是什么鬼?此等民立学舍皆以书院命名,老夫怎没听过还有公学之说?”
李伯言缓缓道:“先生难道没有见到,咱们的书院没有藏书楼吗?”
赵汝愚又是一惊,天杀的,不会吧?他忙把图纸打开来,搜了一遍,然而愣住了,“大郎,你开什么玩笑?不行,怎能没有藏书楼呢,现在为时不晚,将那间大讲堂改一改,当藏书楼用吧。”
李伯言摇头道:“先生,咱们书院离太学、国子监,不过五里地,学生进出城门又方便,何必要再花这等时间去藏个什么书呢,借太学的一用不就成了。”
“……”
赵汝愚喝了口茶,定了定神,“你心还真是大!这么儿戏的想法都想得出来?太学的教习、博士肯吗?真是!先不说这个,公学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下为公,咱们永嘉新学又以三民为核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为公学也。”
赵汝愚问道:“要不问问官家的意见?”
李伯言嘿嘿一笑,道:“您是山长,您做主。”
赵汝愚也明白,李伯言为了这个书院付出了多少,忙前忙后的,如今立学,确实需要标新立异,思量再三之后,便下定决心道:“就叫汴京公学!”
……
……
书院即将竣工的消息,传至禁中。
这一日,赵扩登上万岁山,遥望西子湖尽头的那片白墙黑瓦,喃喃道:“赵卿比朕自在啊,朕望了几年的西子湖,都没能亲自泛舟湖上,如今赵卿倒是逍遥了。”
于昭荣缓缓道:“官家,风寒,回殿吧。”
“昭荣,书院落成那日,朕想要出宫去看看。”
于昭荣一惊,道:“这……黄舍人怕是不会答应您。”
“朕……还需要他黄志忠看管吗?可笑啊,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要被一起居舍人所掣肘!”
“圣上慎言。”
赵扩神色一滞,叹道:“罢了,大官,你替朕想想办法。”
于昭荣一个头两个大……
“听闻议逊搞的那个瓦舍,最近很火,还是踢蹴鞠的,朕还想看场球。”
“……”
于昭荣有一种想死的绝望。
0208章 羡慕嫉妒恨()
随着汴京公学的渐渐完工,前来打探情况的太学生也多了起来。然而当边上的帷幕撤去,一座制式恢宏,规模壮丽的书院掩映在他们眼前时,顿时觉得身为大宋最高学府的子弟,太学实在是太寒碜了。
如今的太学,多为八品以下的官员子弟以及平民优秀子弟之中选拔。还分为内外生,外舍生入学,须纳“斋用钱”,方能在官厨就餐;贫者减半纳;内舍生和各斋长、斋谕免纳。学生各习一经,随所属学官讲授。
立在西子湖畔的书院,居然比太学都要宏大时,这红眼病自然就上来了,不少太学生纷纷到国子监抒发心中不平。
作为国子监祭酒的杨湜也是甚至无奈。这书院是工部督造,然而只有中枢之人才知道,这是李伯言跟官家做的一笔交易。说到底,地是李伯言买的,这院舍也是人李伯言建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谁要是跟李伯言一样有钱,他二话不说,立马上奏,请求扩建太学。
同样光火的自然还有太学的不少老学官。如今已经入住城外书院的都是谁,说出来简直吓人。
山长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就是赵汝愚了。这位庆元初声名显赫的皇室宗亲,人可不是靠着恩荫入仕的,正儿八经地乾道二年状元郎!当初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太学,都十分地有威望。
赵汝愚一人,那倒也罢,底下的人这就厉害了。
三朝元老留仲至、文坛霸主周子充、永嘉新学的陈傅良,居然连陆游陆放翁,都聘来了,如此强大华丽的阵容,在逆党解禁之后,瞬间从四个小三,瞬间化身为文坛四大天王。
更别提叶适、蔡幼学等中流砥柱了。
一时间,对于城外的这所还未开山门的书院,城中早已经交头接耳,津津乐道了。潘超、赵葵以及赵范,作为赵汝愚、叶适的弟子,同样早早得来到了书院之中,享受着书院落成之后,头一批老大哥的光荣。
赵葵见到山门外,用红绸遮盖起来的石碑,手贱地想去掀开来看看,却被李伯言直接提溜进了书院,还没有揭幕之前,连山门上的院名都是用大红绣球遮掩住的。
书院的揭幕仪式定在八月初八。
然而就在初六日晚,于昭荣鬼鬼祟祟到了书院,着实将赵汝愚等人吓了一跳。
“什么?官家明日要来?”
于昭荣点了点头,道:“子直莫要声张出去。”
“……”
几人皆沉默不语,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还是偷摸着溜出来的?
于昭荣苦笑道:“子直公这书院太气派了,近日太学有不少学生、学官都愤懑不平,认为官家偏心,无视太学的地位,若是圣驾亲临,这还不更惹来朝臣非议?”
“那……这……”
于昭荣愁容不减道:“子直公别这这那那了。官家出宫一趟有多不易,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汝愚皱眉道:“这样,官家若实在想出宫一趟,就定在明日,大官您看如何?这样也免得八月初八那日,太多人过来围观,让官家难办。”
于昭荣一喜,道:“子直公能往前挪一日,这样甚好。我这就回宫禀告官家。明日一早,官家会自钱湖门出来,乘船泛湖而至,到时候接驾事宜,就全权交给子直公您了。”
事出突然,若是提早几日,赵汝愚保准让于昭荣劝赵扩莫要因小失大,这要是被起居舍人记录在案,免不了留下些不光彩的形象。
然而于昭荣时隔这么短,过来通知,一看就是赵扩不想让自己拒绝,既然如此,赵汝愚也只好两害取其轻,趁着明日没什么人围观,提早将揭幕仪式给办了。
于昭荣离去后,周必大、留正等人才道:“这事要不要跟大郎说说?”
“我看不必,免得惹出更大的乱子。子充公、仲至公,你们是不知道,议逊前几月是多能惹事,这几月倒还安分些,官家估计只是一时兴起,咱们做好恭迎圣驾的准备,到时候让官家揭个幕,陪着逛两圈,也就作罢了。”
周必大笑道:“如今书院你当家作主,我等也就享清福,授授课,你决定就好。”
“哈哈。是啊,子直能将这西子湖畔折腾出如此天地,实在是超乎我等想象。”
陈傅良捋须道:“明日,某有个不情之请。”
陆游抱着黄猫,淡淡笑道:“君举,既是不情之请,就不必说出来了。”
……
……
书院山门尚未揭幕,然而卯时不到,大梦周庄的李伯言以及其余几人,都被唤了起来,范钦范云同样来了,今岁科试,范云落了榜,如今两人师从蔡幼学门下,也算是第一批弟子。
李伯言哈欠连天,还以为自己睡得懵逼了,一个劲儿地问潘黑炭,今天是初八?不是吧,难道我失忆了?
其余之人也纳闷,叶蹭叔同样打着哈欠,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赵汝愚神情严肃地说道:“都给我站好喽,今日官家将亲临书院,就是打瞌睡,都得将自己掐醒咯。”
“官……官……官家!”
几个迷糊蛋瞬间精神一振,潘超隐匿在黑空中的脸蛋上,都露出了精光矍铄的眼珠儿,天啦噜,面见圣上,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这回去,给自家太公吹一吹,估计全永州都得晓得他潘超是见过圣颜之人了。
众人从卯时,一直等到了辰时,这才遥见到从南面缓缓驶来的一艘小舟。
船进了,赵汝愚带着众人往岸边走去。
于昭荣弯腰,之见身穿便服的赵扩搭着于昭荣的衣袖,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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