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员浑身贯甲的将领立刻拍马上前,齐齐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李元吉眼睛扫过他们,举鞭依次指向其中四人,点名道:“宇文宝、薛万彻、李义立、独孤达,明昭公主奉诏出关督察陇右诸州军事,尔等挑选四百猛士组一卫队,负责全程保驾,若是明昭公主有所闪失,自己提头来见寡人!”
齐王府四将声如洪钟,抱拳道:“是,属下一定不负大王重托!”
李曜苦着脸道:“父亲的手谕里并没有同意调兵一项呀,四哥这般安排……似乎不大好吧?”
李元吉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笑道:“如果父亲他老人家知晓为兄派兵保护你,说不定还会夸奖为兄几句呢。”
毕竟说得再多,也不如行动来得实在,李元吉的大方之举,一下子就把李世民此前那一番关心话语给比了下去。
李世民脸面登时有些挂不住了,赶紧有样学样,扬声唤道:“薛万均,张士贵,李孟尝,梁建方!”
“末将在。”
薛万均等四将迅速靠拢过来,李世民郑重其事地道:“你们速领八百玄甲精骑随同明昭公主西行,一切事宜皆听从明昭公主的指示,都听明白了吗?”
李曜听了,忍不住插口道:“二哥,调动八百玄甲军士会不会太多了?”
李世民语气不容商量:“无妨,你只管指使便是。”
他说着,挥手催促四个犹自面面相觑的秦王府将领:“还不快点行动!”
薛万均四人齐声应道:“末将遵命!”
待到人员装备皆已就绪,李曜与李家两兄弟简单言语一番,便拱手作别,策马先行。
然而没过多久,李世民又单骑追了上来,把李曜唤到路边,解下腰间柄鞘镶满金银珠玉的环首横刀,往她怀里一抛。
李曜接住宝刀,吃惊地问道:“这是何意?”
李世民乜了一眼远远观望的四个齐王府将领,轻声道:“此刀削铁如泥,价值千金,乃是本朝铸刀大师綦毋元忠亲手打造而成,权当报答你成功谏阻迁都,为我解除忧患的谢礼。”
李曜知道李世民会是最后的赢家,可她一点都不想再给自己惹来朝野非议,于是双手捧刀,递向李世民道:“我那么说,只是为了大唐江山的长治久安,这礼物太贵重了,明昭实在受之……哎?”
李世民不等李曜把话说完,人已拨马而返。
李曜呆愣了半晌,只得无奈地将宝刀挂在腰间,这般精美炫目的兵器,她还真有点舍不得用来砍人呢!
两天之后,当李曜一行人马抵达陇州汧阳地界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唐军与突厥人的一场鏖战。
李曜眺望前方战场,大致分析了一下敌我双方的交战形势,然后拉下兜鍪面甲,挺起丈八铁槊,高声一喝:“杀突厥人!”便率领一大波挺槊拔刀的铁甲骑士,杀气腾腾地冲向了一处战斗最胶着的地方。
距离不过三箭之地,战马疾驰,转眼便到。
李曜一头扎进战团,一杆长槊左刺右扫,槊锋过处,人仰马翻,无人是她一合之敌。
仅片刻工夫,李曜便杀至一员浑身包裹在甲胄里的突厥将领近前。
金光灿灿的狼头兜鍪,一身银光闪闪的鱼鳞甲,以及青金石染制而成的战袍,充分表明了此人高贵的身份。
因此,早在发起突击之前,李曜就已然锁定了他。
这突厥将领本来正在大杀四方,忽见一员玄甲骑士朝自己直扑过来,二话不说,立刻拍马迎击。
李曜摸过长槊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自然技术平平。
但俗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
更何况,李曜武功底子也是极好的。
寒光闪动,双方几乎同时出手。
突厥将领挥槊猛地刺出,直取李曜的咽喉。
他已不知自己洞穿过多少唐军将士的咽喉,只可惜这一次,咽喉被洞穿的人,却变成了他自己。
“噗!”
两马相交,李曜一槊将突厥将领挑离坐骑,然后随手甩进激烈混战的人堆里,一个眼疾手快的唐军步卒迅速扑过去,猛地一刀斩下,将首级高高举起,兴奋地连声大吼:“敌酋授首!敌酋授首啦!”
受此鼓舞,唐军战意高涨,尽皆奋勇争先,拼死杀敌,其中尤以李曜身后的骑兵队伍气势最为惊人。
正所谓,将为众兵之胆。
首领的阵亡,严重打击了突厥人的士气,再由突然从斜地里杀出来的一千多唐军铁骑顺势一冲,胜利的天平毫无悬念地倒向了唐军一方。
很快,群龙无首的突厥人便被唐军杀得兵败如山倒。
李曜憋闷已久,岂有不借机发泄之理。
但见她持槊拍马追上一群溃兵游勇,“呛啷”一声抽出李世民赠与的宝刀,在空中挥起一片血光……
第252章 莫非世道变了……()
突厥人正面作战并不比唐军更勇猛,但若论起逃跑的本事,唐军就远远不及了。
突厥军队溃败时,经常化整为零,逃得一个比一个快,以致唐军每次获胜,都无法全歼他们。
而这一次战斗,也许会有个不错的战果。
因为陇州是关中的腹地,突厥人明显对地形不熟,不少人都迷失了方向。
所以,无需诸将下令,唐军士卒都嗷嗷叫着追杀那些盲目乱窜的突厥骑兵,不遗余力地收割首级。
李曜反复不断冲击溃军,右手一刀,左手一槊,来回运转如飞,杀得溃兵鬼哭神嚎,人头滚滚,犹如虎入羊群,凶猛至极。
青海骢是数量稀少的良骏,速度可比短腿的突厥戎马快多了,一些败兵见逃不过李曜的追杀,纷纷跳下马,高举双手,跪地求饶,期望能活得一命,怎知李曜飞驰而过,利刃毫无停顿地砍断了他们的脖颈。
李曜将他们屠戮殆尽,又一拍战马,准备另觅目标,却见一骑兜到自己的面前,出声制止道:“贵主够了,快住手!”
李曜被对方这么一喝,忙勒住战马,一瞧来人是兰韶英,就没好气地道:“阿兰,你挡我作甚!没看见我正在兴头上么?”
兰韶英提缰上前一步,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战场凶险,刀箭无眼,贵主可还记得苇泽关下的那一箭吗?”
李曜微微一怔,登时回想起平阳公主墓志里的相关内容,只得点了点头,收刀入鞘:“好吧,我明白了。”
二人驻马片刻,随行人员便陆陆续续地赶了上来。
看到安红玉、高烈、张玄妙等人,李曜这才意识到自己杀得太投入,几乎都忘了顾及他们的安危,忙询问众人的状况,好在这是一场轻松的顺风仗,而所有人又有精良的铁甲护身,是以除了十数人受了点轻伤,绝大多数人都安然无恙。
战斗结束时,正值中午,天气略显闷热,于是李曜领着自己一行人马在战场附近的一片林荫处休整。
不想李曜、兰韶英、安红玉、张玄妙四女刚摘下兜鍪透气,就吸引住了许多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卒眼球。
“女的!那位将军竟是个女的!”
“快看,这两个女子长得好相像呀!”
“哇呀!竟然还有一个赤发胡女!”
“瞧那个身段儿最娇小的娘子,只怕还没及笄吧?”
“现在这年头,女人都可以如此彪悍,莫非世道变了……”
四周一片大呼小叫,李曜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正要发作,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统统住口!”
李曜抬眼一看,就见一员唐将被几个卫士众星捧月一般护在中间,正觉此人眉眼五官有些似曾相识,一旁的兰韶英已开口问道:“你是马将军?”
马三宝向兰韶英点了点头,旋即大步流星走到李曜面前,单膝跪地,恭敬地道:“马三宝见过明昭公主大驾,末将驭下不力,让贵主受到惊扰,还祈贵主恕罪!”
“无妨,平身吧。”
李曜虚扶一把,从衣甲里掏出皇帝手谕,给马三宝展示了一番,才道:“马将军,你这一仗打得很有意思啊!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能否说与我听一听呢?”
“末将遵命,事情是这样的……”
马三宝点头应了一声,就地盘膝坐下,开始讲述今天这场战斗的起因经过。
原来,柴绍奉诏率军前来陇州御敌,近期多次战胜颉利可汗的五弟欲谷设,陇州下辖四县,柴绍现已收复汧源、汧阳、吴山,仅余华亭一县,目前双方正在汧源与华亭两地之间对峙。
或许是那欲谷设连战连败,心有不甘,竟铤而走险,派遣一支轻骑妄图绕袭柴绍军的大本营岐州,结果他们动身没多久就被唐军侦骑发现,柴绍得到这一情报之后,急派快马命令留守岐州的马三宝率本部人马在突厥人的必经之地进行伏击。
然而,敌我双方都只顾着急速行军,竟在这里好巧不巧地迎头碰上,彼此连战阵都没来得及摆开,就混战成了一团。
本来双方实力相当,战斗胜负难料,但突厥人的确很不走运,居然会遇到李曜这个大杀星,不但主将被她一槊枭首,而且还遭到一支千人重骑的碾压,败得简直毫无悬念。
马三宝把话刚说完,一个校尉满脸欣喜地跑到他身边,俯身附耳低语了一句,马三宝一拍大腿,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好!”随即冲着李曜拱了拱手,大笑道:“哈哈哈,恭喜贵主立下大功一件!”
李曜微微一愣,问道:“你们查出这个敌酋的身份了?”
“是的!”
马三宝点头道:“据俘虏交待,此人名为阿史德诘鲁,乃是阿史德部俟斤,官居俟利发,可谓是掌突厥一方军政大权的高官啊!”
此言一出,李曜身周众人尽皆上前道贺,一时间“贺喜贵主”、“恭喜贵主”、“可喜可贺”之类不绝于耳。
待休憩结束,重新上路之时,秦王府将军张士贵意犹未尽,对李曜神秘兮兮地道:“实不相瞒,原本秦王命我等担当贵主护卫,末将还对自己未能跟随大军作战,感到有些失望,只是没有想到,我们还未出关中就撞上这等好事,若非自己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贵主会有如此惊人的武艺,只怕平阳公主在世,也不会是贵主的对手吧?”
李曜对这类试探早已习以为常,只淡淡一笑,说道:“张将军过誉了,那个叫做诘鲁的敌酋武艺不过尔尔,只是地位略高罢了,杀他算不得甚么大本事。”
由于胜利来得意外轻松,马三宝麾下人马损失轻微,所以他决定以保护明昭公主一行安危为由,带兵前往汧源为上司柴绍助战。
次日上午,李曜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地抵达了陇州的治所汧源城。
李曜去年路过这里的时候,城中还是一派人烟稠密,店肆如林的热闹繁华景象,而今却已变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街道上血迹斑斑,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除了一队又一队唐军士卒,路上几乎遇不到一个百姓。
在马三宝的热情引领下,李曜在残破的陇州刺史府里的一顶大帐前,时隔数月再次见到了柴绍。
第253章 贵主慧眼如炬()
“明昭公主大驾光临,臣军务缠身,未曾远迎,还请贵主恕罪。”
柴绍恭立于帅帐入口,向李曜抱拳行了一个军礼。
“大将军免礼。”
李曜随意虚扶了一下手,便径自迈步走入帐中,柴绍、马三宝二人赶紧跟进。
李曜给柴绍看过皇帝手谕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将军,现如今大震关能否通行?”
柴绍摇了摇头:“大震关虽尚在我军手中,但欲谷设的大军营地正好扎在通往关隘的必经之路上,须得先将其击退才行。”
柴绍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李曜,见她身穿一副秦王府玄甲军的制式铠甲,顿时想起近日出现的一些传闻流言,不禁心生疑惑:“三娘,难道你改变立场,不再坚持中立了么?”
柴绍正想着,忽听李曜呵呵一笑,扬声唤道:“阿兰,拿进来。”
“是。”
兰韶英双手捧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揭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颗石灰包好的人头,柴绍一眼认出这张面孔,惊喜地低呼了一声:“阿史德诘鲁!”
随即他抬眼看了看李曜和兰韶英二女,脸上渐渐现出愕然之色,又看向马三宝,纳罕道:“此贼莫非不是你……而是贵主诛杀的?”
“没错!”
马三宝简明扼要地把整个战斗经过说了,柴绍捋须笑道:“这诘鲁的运道也太背了,想必甚么长生天管不到我们汉人的地盘,只是如此一来,吾等暂无后顾之忧也。”
李曜问道:“我等行程甚紧,却不知大将军计划何时与那欲谷设再战一场?”
柴绍将一张竖立在帐中的木板平行翻转过来,登时现出一副范围涵盖了整个关中及周边地区的舆图。
柴绍用手指在汧源城以西一截汧水河段处画了个圈,讲解道:“欲谷设把营寨扎在南岸,而我军驻地汧源城在北岸,若是我军主动出击,则须得渡河,这小子虽勇而少谋,竟也知晓‘半渡而击’的法子,从华亭到汧源,再到汧阳,突厥侦骑、耳目无处不在,就是为了捕捉我军犯错的机会,以扭转战局。”
马三宝皱眉道:“现在欲谷设的偷袭之计彻底失败,还折了如此重要一员大将,只怕他会下定决心坚守不出,当个缩头乌龟了。”
李曜瞥见柴绍一脸轻松淡定,没有半分忧色,不由语气肯定地笑道:“大将军可是想到了破敌良策?”
柴绍怔了怔,只得承认道:“贵主慧眼如炬,真是甚么也瞒不了你。”
“其实这并不难猜。”
李曜看了一眼木盒里的首级,微笑着说出了答案:“大将军欲行激将之法,我说的没错吧?”
柴绍点头道:“臣确有此意,这诘鲁正是欲谷设的内兄,欲谷设性情冲动,得知内兄的死讯,必然坐不住,不过这小子也不会轻易拿上万条性命去犯浑,只有我军在汧水北岸撤出一个足够宽的缺口,他才会放心过河与我军进行一次正面交手,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机会。”
李曜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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