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王班头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永福的亲兵们就突然齐声的喊了一嗓子,把王班头给吓得立刻就跪了下来。这些亲兵都是最勇悍的人,一个个留着络腮胡子,脸上有的还有伤疤,一个个粗壮有力,手握刀柄,看着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害怕。
陈永福坐在椅子上,看着王班头。威严的问道:“何事?”
“禀,禀大帅,我,我们县尊还,还有高,高巡按,已经摆好了酒席,给,给大帅接风。”王班头磕磕巴巴的禀报着。
此时陈永福才满意的点头,道:“起吧。本帅知道了,稍后就到。”
“谢大帅,谢大帅。”王班头道了两声谢之后,才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陈永福轻蔑的一笑,对李岩说道:“头前带路。”
李岩答应一声,就带着陈永福还有他的二十多个亲兵向县衙走去。等到了县衙,陈永福带着两个亲兵进去,其他的人则是留在了外面。这些留在外面的亲兵,自然由李岩的手下招呼,去旁边的茶铺吃东西等待。
陈永福终于在大堂见到了高名衡和苏京。双方都是拱手见礼,笑容满面的打着招呼。之后就去了二堂,先喝茶叙话,等待酒菜布置。
“陈副将,”高名衡一边用茶盖抹着茶叶,一边问道:“这次进剿,可有完全之策?”
陈永福笑道:“高巡按放心,不过就是些流贼而已,精贼不过千余,其余都是被裹挟的流民,不成气候。”
“嗯,那就好啊。”高名衡点头道:“本按要去睢州巡视,就和将军一道去吧。现今睢州境内并无流贼踪迹,咱们几时能够启程呢?”
陈永福面上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心里却是不高兴了。他这次出来,可是自己全权指挥部队的,就是巡抚李仙风都没有出来指挥。他可是不愿意带上一个文官,而且还是能够给皇帝直接上书奏事的巡按御史。
他回道:“这可说不准,总要再派哨探去查探清楚再做定夺。流贼四处流窜,向来飘忽不定,今日在此处,明日在彼处,不得不慎啊。”
高名衡却是说道:“睢州已经十多天没有流贼的踪迹了,县城也在官军的控制之下。流贼现在宁陵,宋州归德一带打粮。”
“这是谁跟巡按说的?”陈永福不满的问道。
李岩抱拳说道:“是卑职的探报。现在睢州境内就有卑职的哨探,的确是没有流贼的踪迹。”
“哼!你的探报?!”陈永福身后的一个亲兵冷哼一声,道:“你们乡兵知道什么是探报吗?别以为打了一场胜仗,就无做不能了。”
李岩不用看也知道,这个亲兵应该是陈永福的儿子,两人长得很有些相似之处。不过是陈永福的胡须长些,而他儿子只不过是嘴上有些发黑的茸毛而已。
高名衡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放肆!”陈永福呵斥道:“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属下莽撞,请大帅责罚。”那亲兵抱拳说道。
陈永福大声的命令道:“回去领军棍二十!”
“是!”亲兵答应一声。
陈永福抱拳解释道:“这是犬子陈德,现任千总一职,不懂规矩,请高巡按不要怪罪。”
高名衡摆手道:“不妨事,年轻人嘛,少不更事。以后多加教导。”
陈德倒也乖觉,立刻抱拳躬身,道:“谢过巡按大人教诲。”
苏京此时开口道:“陈副将,酒菜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后堂。”
众人此时来到了后堂,高名衡和苏京做了主位,陈永福次之,之后是杨守备,最后李岩是末座陪酒。
他们在后堂吃喝,而在兵营中的士兵们也是开始吃饭。不过陈永福的士兵们却是发现,给他们准备的饭菜很少,只够他们三分之一人吃的。
士兵们可不管这些,都上前抢着食物,完全没有了纪律。但是食物就这么少,不论怎么抢,总是会有人吃不到饭的,而且吃不到饭的士兵肯定会比三分之二要多。既然都去抢了,那肯定是要多抢的,当然不会只拿一个人的分量。而且在抢夺的过程中,还会有不少的饭食被弄在地上,被踩踏。
士兵们的抢夺很快就变成了群殴,此时再也没有了同袍的情义,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要是这个时候吃不上,那就只能等晚上的稀饭了,饿肚子的感觉可是不好受,没人愿意尝试。
军官们终于被找了过去,他们是不会同士兵一块儿吃饭的。等他们去了校场的时候,士兵已经打的难解难分,即便是他们派亲兵上去想要分开混战中的士兵们,也是不可能。
军官们无奈,只好让这些士兵继续厮打,等他们打累了,也就停下来了。而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派人去通知陈永福,而后回到他们的房间,继续他们还算丰盛的午餐。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结怨()
士兵们抢了半天,绝大多数还是空着肚子,于是有人喊一声“找火头军去”之后,愤怒的士兵们向火房的位置集结。到了火房之后,士兵们发现几十个火头军正围坐几堆,吃饼子喝汤呢。
“好啊,不给咱们兄弟送饭,他们倒是自己吃起来了!打啊!”一个士兵愤怒的吼道。
之后士兵们冲上去,叫骂着,撕打着那些火头军。有手快的,还能吃上一两口饼子呢。
而火头军们则是委屈和害怕的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承受着士兵们的拳脚和怒火。他们今天就没有给士兵们做饭,只做他们自己的。按照惯例,这顿饭应该是由杞县给负责的。于是他们就弄了点儿菜汤,烫了些饼子,自己吃午饭。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军兵冲进来,并且不问缘由的殴打他们。
前面的士兵在殴打火头军,后面士兵挤不进去,也就不费那个功夫,直接在伙房里找吃的吃。他们有千多号军兵呢,伙房有多少吃的都不够,于是士兵们开始向存放粮草的库房冲去。他们很快就从库房中搬出一袋袋的面粉,然后制止了士兵们对火头军的殴打。
“起来!”一个军校把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火头军拽到面粉堆跟前,怒吼道:“给爷爷们做饭!”
“对!做饭!”士兵把所有的火头军都从地上抓起来,推搡到面粉周围,怒吼着。
“好,好,这就做,这就做。”火头军们不敢违逆,只好连声答应着。
此时管粮草的军头挤进来,抱拳道:“各位兄弟,拿的太多了,放回去一些吧。这些可是咱们十天的粮食呀。”
这些搬出来的面粉都是小麦面,做饭的时候还要参杂上荞麦面、高粱面等其他的面粉。可是士兵们才不管这些,把刚刚入仓的小麦面都给搬了出来,堆在伙房附近。
“干啥?!”军校大声的吼道:“还想给爷爷们吃杂粮饭?!你们天天吃的细粮,给爷爷们吃的却是杂七杂八的东西!今天爷爷们就要吃白面饭!”
“对!吃白面饭!”
“吃面条!”
“炸酱哨子!”
……
士兵们大声的吼着,趁着这个机会,要在今天吃一顿好的。
“兄弟们,不能这么吃啊。”粮官大声的劝道。
“老杂皮!要是再敢拦着,爷爷们可就不客气了!”军校大声的说一句,之后就向粮官走过去。
粮官看着围拢过来的士兵,再也不敢多说。悄悄的向后退出去,去找张参将报信去了。
士兵们帮着支起了锅,拿柴火,打水。很快就把准备工作做好,开始烧水。而火头军们,则是开始和面,弄哨子。
粮官把情况汇报给了张参将,张参将也不敢管,这个时候去阻止,那就是去送死。愤怒的士兵们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逼急了就去做流贼,现在流贼队伍中的官军也不在少数。于是只好继续上报,报给陈永福知道。
县衙后堂,陈永福正和杨守备推杯换盏呢。李岩只是保持着客气,而高名衡和苏京则是从骨子里看不起武夫,也没兴趣和陈永福好好喝,就只有杨守备刻意巴结陈永福,所以两人喝的最多。
此时一个衙差进来,向陈德说了几句,之后陈德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陈德进来,在陈永福的耳边汇报着:“父帅,兵营里的兵士们抢了粮食,在自己做饭。”
陈永福皱眉问道:“什么情况?!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德回道:“据说是给准备的饭食不够,引起了兵士们的争抢。之后兵士们就去了抢了粮库,现在已经开始造饭了。据报,咱们的粮食,怕是剩不下多少了。”
“啪”的一声,陈永福一巴掌拍在了圆桌上,让桌子上的酒水和汤水都飞溅出来。所有人都是手忙脚乱的躲避着,之后才惊讶的看着陈永福。
“陈副将!”高名衡皱眉问道:“你这是何意?!”
陈永福没有理高名衡,而是隔着杨守备,盯着李岩,喝问道:“李把总!在兵营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李岩不明所以,问道:“大帅问的是什么?”
“你说是什么?!”陈德大声的吼道:“你说已经给我们准备好饭食了,怎么没有给够!”
李岩说道:“五千人马,马二步八,卑职给准备的饭食还有草料绝对是能让三成兵士吃饱的,怎么说卑职没有给够呢?”
“三成?!”陈德伸手要去抓李岩,同时吼道:“你还敢说准备好了?!”
李岩抬手借力向外一拨,就把陈德拨到了一旁。陈德踉跄两步才终于站稳,准备立刻就拔刀反击,但是他却是伸手抓了个空。此时他才想起来,进来的时候已经把佩刀交给了县衙的差役保管了。
陈德回身又向李岩扑了过去,一拳直接向李岩的脸庞砸了过去。
李岩还是坐在座位上,一偏头躲过了陈德的拳头,左脚伸出去踩住陈德的右脚,而后用手肘磕在了陈德的腹部。
陈德右脚在后,现在被踩住不能迈步,像是要摔倒的样子。而腹部又被李岩击中,虽然没有多大的响动,可是即便是穿着山文甲,他也觉得腹部一阵剧痛。
“陈千总,小心啊,不要摔倒了。”李岩淡淡的说道。之后他胳膊用力,将陈德推了起来。
陈德强忍着腹部的痛,咬着牙,盯着李岩不说话。
此时陈永福也看出来了,他儿子吃亏了。但是在高名衡和苏京的面前,他也不打算大打出手,而且他的拳脚功夫也未必比他儿子高明。
“后面站着去!”陈永福对儿子喝令着。之后又盯着李岩问道:“李把总,给本将一个解释!为何只给我的儿郎们准备三成饭食?!”
李岩看了一眼苏京,之后回道:“之前苏县尊已经给大帅派来通报的军校说过,本县只能提供给大帅三成的粮草,其他的部分,需要大帅自理。”
苏京也是点头道:“是啊,本县已经同联络的军校说过了。难道陈副将没有得到回报?”
陈永福不说话了,这个情况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在意。对于他的大军来说,只要识有人的地方,他们就不会挨饿。只是他没有想到,李岩和苏京来真的,居然真的只给他的部下准备三成的饭食。
第一百七十章 一触即发()
陈永福沉默的盯着李岩,好一会儿之后对苏京说道:“苏县令,今天的事情,你要负责!我大军的全部粮草,你们必须全额供应!”
苏京不紧不慢的回道:“本县力有不逮,只能供应三成粮草,请陈副将见谅。”
陈永福冷声说道:“这可是朝廷派下来的差事,要是因为贵县的不配合,让流贼久占归德,这个责任苏县令你担得起吗?”
苏京还是淡然的说道:“本县只是量力而行,不能为了支应陈副将的粮草,而让合县百姓投入流贼的麾下。至于朝廷的罪责,本县自会上书抗辩,该有多大的罪责就承担多少责任,绝对不会代人受过。”
“好!”陈永福大喝一声,道:“你就等着本将的参劾吧!不过在这之前,要是不能供应我部足够粮草,儿郎们哗变,有伤地方,本将可是爱莫能助!”
李岩接话道:“要是贵部真的哗变,并且大帅也真的不能阻止的话,末将只好尽一份职责,将这些叛乱军兵全部剿灭。”
陈永福好笑的看着李岩,眼中的轻蔑丝毫不加遮掩。
李岩没有反驳,只是十分自信的看着陈永福。
杨守备坐着不敢说话,他倒是很想说其实杞县的粮食很多,都在村寨中的民人家里,只要纵兵去抢,粮食够他们吃一年的。可是在首位上还坐着巡按御史高名衡呢,这个话要是说出来了,被弹劾一下就够把他撤职下狱了,他可不是高阶的武官。
而陈永福此时也是对高名衡投鼠忌器,不敢有抢掠的举动。要不是高名衡在这里,什么粮草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高名衡此时终于说话了:“陈副将,你要是不能掌控军队,本按可是不会容情!苏县令的安民之功,连陛下都夸赞过,陈副将想让杞县也变的流贼遍地,民不聊生吗?”
陈永福站起来,拱手道:“告辞了!”说完就带着陈德还有亲兵离开了后堂。
杨守备看了看绷着脸的高名衡,也不敢再留,起身躬身抱拳道:“那末将也告退了。”
等杨守备也走了,高名衡才一抖袖子,不满的说道:“粗鄙武夫!蛮横无理!”之后低头看看官服上的酒迹和油渍,站起来向苏京一拱手,也离开了。
此时后堂中只剩下李岩和苏京了。而苏京也没有了刚才对陈永福时的傲气,他紧张的问道:“李将军,要是陈副将的部下真的哗变了,那可如何是好?”
李岩拱手道:“请县尊放心,只要陈副将的手下胆敢哗变,卑职一定能将他们快速剿灭。”
“那可是五千大军啊。”苏京还是不放心的说道。
李岩微笑道:“之前袁老山和一条龙来犯,那可是有数万人马,不也让卑职一鼓而破了吗?区区五千人马,不在话下。”
苏京这时才终于放心下来。当初听说流贼数万来袭,他可是收拾好东西准备逃跑了。谁知道李岩傍晚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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