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杨城守离开,苏京冷冷的自语道:“无耻军汉!全无半点儿忠君报国之念!只知邀功诿过,催要粮饷!个个该杀!哼!”
杨城守刚刚离开,在西门值守的家丁跑了进来,汇报道:“老爷,西门外有人叫门,并报捷。”
“叫门?报捷?到底是怎么回事?”苏京皱眉问道。
此时家丁拿出一张纸,递给苏京,道:“这是城外来人射上来的,请老爷阅览。”
苏京接过一看,上面说的是,来人是城西七里寨的李岩,在七里寨取得大捷,击溃大股流贼。斩杀精贼二百四十六人,请求开城入见。
“城西,七里寨?李岩?”苏京看完这个投书,开始回想起来,他觉得有些印象,但是又想不起来。
他又想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印象。就是马典史带去惠宾楼见他的那个年轻人,似乎就是叫李岩的。好像口气还挺大,说什么有事可以通知他。
“请马典史过来。”苏京立刻吩咐道。
过了一会儿,马典史来到了后堂,躬身施礼道:“小人见过县尊大人。”
苏京点点头,让马典史起身,问道:“马典史,你可知道一个叫李岩的人?在城西七里寨。”
马典史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和他有联系的李岩。但是他不知道苏县令是什么章程,是不是他偷抄邸报的事情被发觉了?于是就迟疑着不敢答应下来。
苏京将投书递给马典史,道:“城外有人投书报捷,本县不知真假,所以请马典史去辨认一下。”
马典史看完了书信,立刻道:“县尊,这李岩小人认得,这就去辨认。能有两百多贼人的首级,这可是咱们县前所未有的功绩呀。即便是前两年的白莲教作乱,也没有这样的大捷呀。”
“速去辨认清楚,回来再报。”苏京也是高兴的很,立刻催促着马典史动身。
等了三刻钟的时间,马典史终于来回报,确认来的人正是李岩。城西七里寨取得大捷,定是无疑的事情。这期间,杨城守也得了消息,来到了县衙等候。
苏京斜了一眼杨城守,道:“本县要亲自看一看,方可确认!”
“城外盗匪横行,流贼也不知退走了没有,还是卑职带人去验看就是了,何劳县尊亲去?”杨城守赶紧抱拳说道。只要他能去,这功劳他自己就能占上六七成,至于那个李岩,分他些功劳,已经是很看得起他了。
苏京犹豫了,那些流贼在城头上是看不见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躲在其他地方了。要是他出城后遇上流贼,那可就叫天天不应了。但是这个功劳,他又不敢仓促上报,要是上面来验看,他也不愿意昧着良心杀良蒙混。
“县尊,”马典史插话道:“属下和李公子说过了,李公子请县尊去现场点验,他会派精兵来护送县尊的。而且,李公子已经哨探过了,流贼已经南去,应该不会再回返。”
苏京还是不敢贸然出城,直到下午,他派出去的捕快搜索了方圆二十里,确定没有流贼之后,他才终于出了县城,在李岩的护送下去了七里寨。
在七里寨的南北两地,苏京看到了倒伏的无数的尸体。李岩只是让人清理了财物,而流贼的尸体则是没有动,好些尸体上还插着箭矢,身下一大滩的鲜血。
苏京随意的看了两眼,就捂着鼻子回去了,并且让县里的仵作带人前来,把首级处理腌制起来,等待上官前来点验。并且正式授予了李岩乡兵把总的官职,职位和杨守备是同级。不过杨守备守城,李岩则是保卫城池之外的地方。
苏京不敢在城外久留,在看过了战场之后,就立刻又坐着轿子回城去了。至于给李岩的把总任命书,则是要李岩自己去城里取了。
第65章 苦难()
辽东,盛京城,西门之外。
这里聚集着无数的人口,他们都是从明国掳掠来的人。牲口骡马这些都已经收缴干净,这个时候是对人员的分配。
此时在城外,八个城门外都在进行同样的事情,八旗按各自的地盘儿,来甄别人口。这次左右两路侵入明国,纵横千里,破城七十余座,共掳掠来了四十多万人口,可是有的分呢。
这些掳掠来的明人,以家庭为单位,聚集在一起。他们都恐惧的看着他们之前的同胞——比他们早几年被掠来的汉人,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这些之前的汉人,现在清朝八旗的奴仆们,头发已经被剃光,只有脑后留着铜钱大小的一小撮头发,拖着尺把长的小辫子。有的是光着头,有的则是带着瓜皮帽。他们挺胸叠肚的蔑视这些汉人,这些低等的奴隶。
“都听好了!”一个管事的大声的喊道:“报出你们的职业,还有手艺。有什么说什么,不要隐瞒!不要乱说!”
下面的明人都沉默的听着,没有动静。
管事也没有催促,而是一摆手,喝令道:“带上来!”
一群男女老幼被带了上来,手上都捆着绳子,低着头。
“都看好了!”管事大声的喊道:“这三家人,瞒报,错报他们的手艺。竟敢冒充炮匠,以求优待!现在被发现,男丁斩首!其余幼子女眷,发给披甲人为奴!”
被掠来的明人开始同情的纷纷议论,人群中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响声。
管事不管这些,一挥手,命令道:“行刑!”
这可不像是斩首死刑犯人,还要等午时三刻的。刽子手,其实也是汉人,直接将这三家人中年龄在十六以上的男人拎了出来。两个人抓住臂膀,一个人在侧前方抓着披散开的长发,拿着厚背大刀的刽子手一刀斩下去,犯人的人头就被提在了抓长发的人手上了。鲜血从砍断的脖子里喷出来,将两丈远的土地都溅满血红。
被砍下来的脑袋,被刽子手们扔在了那些被掠来的明国汉人的脚下,让那些汉人惊恐的尖叫,后退。而这些刽子手们,则是开心的哈哈大笑。
十几个脑袋同时被砍了下来,那些失去丈夫,孩子,父亲的家眷们开始嚎啕大哭。但是清兵们没有再给他们更多悲伤的时间,用鞭子抽打着他们,把他们驱赶着离开。
管事此时又出现了,他高声的喊道:“这就是乱报手艺的下场!挺好了!铁匠,铜匠,会制造大炮火铳的,自己去最北面排队汇报。木匠,泥瓦匠,烧砖的,去北面第二个桌前排队登记。织布的,绣花的,去北面第三个桌前报备!有秀才以上功名的,去第四个桌前报备!商人,去第五个桌前登记!其他的都去南面的三个桌子登记!都想好了,不要走错了地方!脑袋砍下来可是长不回去了!”
被掠来的明人没有动,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管事一挥手,淡淡的命令道:“去,帮帮他们,让他们动起来。”
得到指示之后,一群奴仆冲进了人群,用鞭子还有木棒抽打着这些被掠来的明人,大声的呵斥着:“快去登记!不要傻站着!快去!”
人群终于在惨叫和哀求声中动了起来,向各自应该去的地方去报备登记。那十几颗血淋淋的脑袋,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侥幸,只能据实登记。
在小半个时辰之后,被掠来的明人终于在每个桌前排好了队。管事向地上吐一口唾沫,轻蔑的说一句:“下等人!”
而真正的八旗清兵,则是在城楼上,或是骑着马,在周围看着这群汉人之间自己的杀戮与厮打。他们笑呵呵的相互指点观看着,仿佛是在看一群动物的表演一般。当然,他们说的是满语,他们的国语。
人群正在登记的时候,一群骑兵轰隆隆的飞奔而来。等骑兵停下来之后,一个将军大声的喊道:“豫亲王驾到!”
管事,还有其他奴仆立刻跪了下来,大声的磕头拜道:“奴才叩见主子爷!”
多铎骑在马上,淡淡的命令道:“先停一下,我挑几个人。”
“主子爷,”管事为难的说道:“皇上有令,汉人工匠的家眷,不能擅动。”
“你是谁的奴才?”多铎依旧是淡淡的问道。
管事不敢再劝,只好叩头道:“奴才是主子爷的奴才。主子爷,您请。”
多铎跳下战马,拿着马鞭在被掠来的明人中间转悠。他只看年轻女子,看见长得漂亮的,身段好的,就会用马鞭一指,他身后的护卫就会把被指到的女人拖出人群。有她的家眷敢阻拦的,直接用刀鞘一顿狠打。
人们都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了,在城破的时候,在来关外的这一路上,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这些清兵兵将们又要糟蹋女人了,那些被抢走的女人,十有七八是回不来了。
在人群中挑拣了二十多个年轻女子之后,多铎失去了兴致。他来到被排成一排的女人面前,仔细的挑了一个最漂亮的,将女人抱起来横放在马鞍前,翻身上马。之后他对部下们一挥马鞭,道:“剩下的,赏你们了!”
他的部下单膝跪地,抱拳道:“谢主子赏!”之后他们一声欢呼,冲上前去,随意拉过一个女子,也是同多铎一样横放在马鞍前。
“走了!快活去了!”多铎一挥鞭子,骑着战马飞奔而去。
“噢~噢~噢~噢~”,他手下的将领也是挥鞭打马,发出一声声的怪叫,跟着多铎狂奔而去。
管事,还有那些汉人奴仆们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主子没有让他们起,他们就只能跪着。现在主子走了,他们就要继续给主子办事了。
“都站着干什么?!继续登记!”管事大声的喝令着,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卑微与小心。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的哭泣声,但是登记的工作还是顺利的开始了。
管事心情不错,大声的教导着:“不用哭,你们应该高兴才是。要是你们的女人能把主子爷给伺候好了,说不定就能得一场大富贵呢。到时候,别人还会眼红你们的好运道呢,哈哈哈!”
第66章 威严与无奈()
北京,左顺门内偏殿。
又是御门听政的时间,还是一样的叩头喊万岁,不过现在清兵也退了,似乎没有什么大事了。
当然,这是对于大臣们来说的,但却不是对于皇帝来说的。所以崇祯等了一会儿,见众臣没有禀奏的事情,于是开口道:“既然诸位卿家没有事,那朕就有事说了。”
众臣都交头接耳,不知道皇帝要说什么事。
“杨一儁!”崇祯高声的叫着顺天巡抚的名字。
杨一儁赶紧出班,躬身道:“臣在!”
崇祯板着脸问道:“孙传庭引病休,朕让你去验看,怎么迟迟不回禀?!”
“臣昨日方才从孙总督处回来,还未来得及写成奏章。”杨一儁赶紧解释着。
这个事情也有趣,孙传庭请求入见皇帝面奏,但是崇祯是铁了心的想要让秦兵留在蓟镇的,不想听他缠磨。于是就没有让孙传庭觐见,而是派人催他赶紧去河南剿贼。
可是隔几天之后,孙传庭居然上书,说他耳朵聋了,要引病休养。当时杨嗣昌就说了一个“太不成体统,这不是撂挑子吗?”崇祯皇帝当时就怒了,于是就派了杨一儁去看一看,这个孙传庭是不是真的聋了。
其实不用杨嗣昌说什么,崇祯也是会这么做的。这是明白的事情,这里皇帝刚否决了入见的请求,那里就要辞官不干了。这不是将皇帝的军吗?也许放在其他皇帝的时候,这不算是什么大事,最多也就是顺势让孙传庭辞官回家而已。但是崇祯不一样,他可是事事效法他的老祖宗朱元璋的,严刑峻法,威严为先。
崇祯觉得孙传庭肯定以为他自己是剿贼的唯一的人选,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甚至敢给他这个皇帝难堪。那么他就要让所有的朝臣们看一看,朝廷,离了谁都照样能运转!所以他此时已经认定孙传庭是装病了,也必须要严办敢于挑战皇帝权威的孙传庭!
而对于孙传庭来说,且不说他是真的听不见了还是假的听不见了,上书乞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想当年,他不愿意看魏忠贤在朝堂上乱搞,但是他没有力量改变,于是就请假就回家读书去了,到了崇祯八年才复出。现在因病请求休养,没有什么错处呀。
于是两个都自认为没有错的拧人撞在了一起,相互撞的头破血流是必然的事情。因为这次碰撞,让大明朝失去了本来可能有的一线希望,让孙传庭失去了几年的光阴乃至生命。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不用写了!”崇祯不快的说道:“就现在说吧!”
杨一儁禀报道:“臣见过了孙总督,孙总督的耳朵确实是出问题了。正常的声音基本听不见,只有大声喊叫才能听到。大夫说着是肝气郁结所致,得慢慢调养才行。”
“听不见了?!”崇祯冷冷的问道。
杨一儁一愣,知道皇帝这是不满意这个答案了,但是他的确是见过孙传庭,而孙传庭虽说不是完全听不到了,但是听力也是下降到了正常范围之外了呀。于是他躬身回道:“启禀陛下,孙总督是真的听不到了。”
“呵呵,很好!”崇祯突然笑了一下,之后说道:“来人,将杨一儁下诏狱!既然他分不清真假,那就让锦衣卫的人去分辨一下。还有,孙传庭免官罢职!也下诏狱!等候发落!”
崇祯的话一说完,门外的大汉将军就进来,将杨一儁的官帽拿了,官服脱了,直接拽着向外而去。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臣真的是冤枉的啊!”杨一儁拼命的挣扎着,大声的喊着冤屈,但是还是被两个大汉将军给拖出了大殿。
所有的重臣都是噤若寒蝉,不敢有一个人出来给杨一儁喊冤,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杨一儁被带走,被下了诏狱。
至于孙传庭的冤屈,那就更没有人出来说话了。眼看着皇帝的怒火还在燃烧,要是这个时候出来求情的话,说不定就要被打成朋党了。皇帝可是最不能看见自己的臣下有结党营私的表现,当年温体仁是多么的受宠幸,就因为被发现‘有党’,才被罢了官职的。
崇祯见众臣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更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了。要是他做错了的话,怎么可能一个反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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