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死的正好栽在兜盘上,将已经点燃了的火雷包碰了下来。
火雷包还冒着青烟,嘶嘶的响着,仿佛毒蛇的信子。旁边的几个辅兵全都吓的傻眼了,一个个发出惊悚的叫声抱着脑袋蹲下去。
王老实很清楚这玩意的威力,要是在这儿炸响的话,这一圈人谁也别想落下囫囵尸首,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他娘的被打成血肉模糊的一团烂肉。
这个时候再想躲避纯粹就是等死,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王老实猛然蹿上前去,一手拎起二十多斤的火雷包放进兜盘,右脚一勾扯开了皮带的束环。
”砰“的轻响当中,兜盘猛然高高弹起,将火雷包发射出去。
火雷包按照早已计算好的轨迹落入侧前方的敌阵当中,立刻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王老实却被弹起的皮带绊住了脚,身子一歪重重的栽倒下去,正好迎上反弹上来的兜盘,登时就弄了个满脸花,门牙都被强劲的反弹力量打掉了两颗。
一直都从不涉险小心翼翼保存性命的王老实就这么立功了。
危机当中,奋不顾身抢上前去,把火雷包射出,有没有伤到敌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拯救了周围的战友,这是一份不小的军功。
王老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么英勇的时候,所谓的奋不顾身也是为了自保迫不得已的举动,但立功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一份沉甸甸的军功!直到周围的战友涌上来将他扶起,在一片盛赞声中纷纷表示感谢之时,满脸是血的王老实才缓过神儿来,回想起刚才生死一瞬和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顿时后怕的双腿发软
清兵的盾牌大阵再怎么坚固密实,也架不住从天而降的火雷包。
十几个火雷包落在身前身后,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顿时响起,四下飞射的弹丸在一片片腾起的烟雾中仿佛死神的镰刀
因为火药质量的缘故,这种火雷包为了追求杀伤力总是会弄的很大,虽然如此,爆炸的威力依旧不是那么乐观,其声势远远胜过真正的杀伤力。很多在落点附近的清兵虽然被炸懵了,却不会被直接炸死,有些敌人甚至只是被爆炸的冲击**倒而已。
真正可怖的是那四下飞溅的弹丸。
那些细小的铁片锋锐如刃,小小的弹丸轻而易举就可以穿透单薄如纸的布甲,在身上打出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在一片哀嚎惨叫当中,清兵纷纷倒地,痛苦的翻滚着。
因为技术的原因,火雷包的威力很难直接取得致命效果,除极少数倒霉的家伙之外,大部分清兵只是受伤,一时三刻也死不了。
明清两军交战这么多年,类似的武器不是没有见过。但那多是装在陶罐中的药包,多用与要塞的攻防战,实战效果非常低下。如此这般轰的一声就倒下一片的玩意儿,简直就是一个噩梦。
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倒下都是非常致命的,就算没有对手直接砍死,也会被自己人踩成肉酱。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的清兵挣扎着还想站起来,却赫然发现前面的荡虏军已经挺着长枪冲杀过来。
白刃战当中,人数固然是一个决定胜负的重要原因,但前排是士兵在无法保持队型的情况下,反而会阻碍后面的自己人。
战斗虽然激烈,却远远没有达到惨烈的程度。
荡虏枪兵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连捅带踹直接就越过了这些受伤到底的倒霉鬼。
在很多情况下,后面的清兵根本就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要前方失利,就会在人潮的推动下本能的后退。
火雷包造成的杀伤远远不足以决定这次战斗的胜负,却带来了灾难性的影响,清兵的队型已经出现了很多缺口,荡虏军往前一冲,就算没有死多少人,整体队伍也被突破了,失败已不可避免。
这一波进攻筹划良久,除了宝贵的八旗战兵之外,动用了不少资源,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小,虽然多是些当作炮灰使用的新附汉军,依旧有些舍不得。
好在这样的代价完全可以承受,看样子也很有效果,终于顺利的突破了荡虏军的远程火力封锁,冲到了敌人面前。
近身肉搏,最考验军队的意志和战斗力,同时也是八旗战兵最擅长的战法。
在这么多年的戎马生涯当中,八旗战兵就是清军的定海神针,决定胜负的关键,同时也是最宝贵的筹码。
只要八旗战兵能冲过去,疯狂的嗜血精神和顽强的意志,总是可以冲垮敌人的阵线击溃对方的抵抗意志,一阵砍瓜切菜般的白刃大战之后,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对手崩溃。剩下的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简单,只要趁势掩杀一阵然后就可以坐等敌人来降了。
八旗战兵已经列队,正准备扑上前去厮杀之时,前面的炮灰忽然倒卷着退了回来,着实让佟图赖疑惑不解。
一个汉军牌子头浑身是血的趴伏在地上:“佟帅,敌军火雷甚猛,兄弟们冲不上去,吃了大亏,不能这么往前冲了”
佟图赖目光如刃,只看了牌子头一眼:“蛊惑军心,砍了!”
“佟帅,兄弟们”
早有四个亲兵冲上前去,抽刀在手,手起刀落,拎着牌子头的脑袋,展示给众人观看。
“两军对垒,闻令而前,所有后退者,斩!”
一声令下,披黑甲持砍刀的督战队蜂拥上前,迎着溃败下来的士兵一通乱砍。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片刻之间,就砍了几十个脑袋下来。
“所有被砍死的这些,”佟图赖面无表情的指着眼前那些堆砌起来的人头,高声叫喊:“全部以军前阵亡计,本帅会亲自为他们讨赏。”
先以雷霆手段执行血腥的战场纪律提振士气,再有已死之人的厚赏收拢人心,这一手佟图赖早已经非常熟练。
“豫王有令,此战有进无退,第一个冲破敌阵者,赏百金,抬旗籍。”
“后退者,这就是下场。”
恩威并用,残酷的战场纪律和丰厚的赏赐顿时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悬红挂赏是提振士气的法宝,尤其是抬旗籍的赏赐,简直就是挂在将要饿死之人眼前的一块肥肉,充满了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只要抬了旗籍,就算是旗人了,以后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可以不用再辛苦劳作,可以永远享受汉人的供奉,金帛女子可以尽情享用,已经摆脱了奴才的身份晋为主子的行列。
“有进无退。”佟图赖挥舞着佩刀遥指前方。
“有进无退。”上万人齐齐发出呐喊之声,和佟图赖的命令相和着,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过。
在血腥的战场纪律和丰厚诱人的赏赐面前,群情激动个个疯狂,这种情绪在一瞬间感染了每一个个体,刚刚退下来的士兵纷纷举起刀枪,高喊着“有进无退”的口号再次掩杀上前。
抬旗二字如同洒落在狼群中的血滴,让每一个士兵的眼神都透出了疯狂的目光。杀戮、凶残就能换来永世的富贵荣华,完全值得拿命去拼了。
“放炮”。
清军的大炮再次轰鸣起来,升腾而起的烟雾当中,洪水一般的清军高喊着疯狂的口号,踩着越来越急促的鼓点蜂拥而上。
如上次一样,在穿过荡虏军的覆盖区域之时,又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死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要为了富贵荣华去拼命。
踩着同伴的尸体,不顾一切的披上去,顶着在身前身后嗖嗖而至的箭雨,比上一次更加疯狂的冲了过去。
当荡虏军的主认旗开始摆动的时候,对面的呐喊声也响彻天地,最惨烈的白刃战开始了。
声声爆炸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碰撞声、惨叫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响亮。落在后面的清军甚至根本就看不到前面的情形,只知道每时每刻都在生命在走向死亡,每一个瞬间都有人发出绝望而又凄厉的喊叫。
第一百四十二章血肉磨房(5)()
在赏赐的激起的血勇过后,有些人已经冷静下来,开始认真的考虑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得到那虚无缥缈的赏赐。若是战死在这里,不过是一堆没有人认识更没有人怜惜的臭肉。
和生命比起来,荣华富贵似乎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诱惑了。
尤其是刚刚投降过来的新兵,早被前方那惊天动地的呐喊所震慑,听着刀剑砍在人体上的钝响,听着骨头这段的声音,还有人类在最绝望的濒死之时发出的惨叫,早已心惊胆寒。
现在才知道害怕,已经晚了。
虽然还看不到前面的荡虏军,但汹涌的人流本身就具有强大的惯性,每一个个体都成了漂浮在洪流中的树叶,早已身不由己,想挺住脚步都变得异常困难,而且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督战队
哪怕明明知道前面是惨烈凶险的屠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只有冲过去,才有一点立功受赏活下来的机会,若是止步不前,马上就会领教到督战队的残酷无情。
看到军队如潮水一般席卷过去,佟图赖终于放心了。
只要在开始激荡起军心士气,无论什么样的勇士都得陷在这滚滚洪流当中,主动也好被动也罢,除了死命拼杀之外别无选择。
至于这些蝼蚁一般的炮灰最后是什么下场,是死还是活,没有谁会在意。
豫王要的是突破,只有突破了前面的防线,凶悍勇猛的八旗勇士才有机会冲上去砍翻那些守军,彻底奠定最终的胜局。
佟图赖这一生,经历过的战斗已有四十余次,早已深谙驾驭之道。
白闪闪的阳光照耀之下,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徐徐吹拂,将浓浓的硝烟和漫天沙尘吹沙了很多,也将硝烟的味道和血腥的气息吹了过来。让后面的人终于有机会在一个个晃动的身影缝隙当中看到前面的情形。
荡虏军的长枪兵早已列队结阵,菱形的枪阵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那些闪耀着寒光的枪尖就是这个怪物身上的尖刺。那一排排长枪轻而易举刺穿了清兵身上单薄如纸的布甲,将一个个血肉之躯串在长长的枪尖之上,又以非常快的速度甩出,在明媚的阳光下留下一道血红色的轨迹。
于清兵相比,荡虏军的甲胄简直可以用奢华来形容:一水的亮铠鱼鳞甲,内衬皮甲,虽是最普通的战兵,却如同列队检阅的仪仗兵,把全身都包裹在金属甲胄当中。
这当然不是重甲,但在清兵的理解当中,这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重甲了。尤其当荡虏战兵把头盔上的面罩放下来之后,连脸都看不见,只看见一双双充满凌厉杀气的眼睛。
两相对比,清军简直就是叫花子。
大规模的白刃战之初,不管有高的武艺都是白搭,因为人流的汹涌和高速奔跑的惯性会形成巨大的冲击力,最直接的表现形式就是相互冲撞。
清军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冲了上来,前排的士兵根本就收不住脚步,如怒海狂涛般重重的“砸”在对方的前端。
算上枪套子,枪尖的长度达到二尺八寸,连战马都能捅个对穿。
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之下,根本就无需任何捅刺动作,清军自己的送上门来,如同铁钎子上的羊肉串挂在枪尖之上,却一时死不透,只是拼命的惨叫、挣扎
即便明明知道冲上去肯定是送死,却早已经收不住了,更多的人“无所畏惧”的冲了上来,继续用血肉之躯猛烈撞击着密密麻麻的长枪大阵,有人试图回头,马上就被身后的同伴推倒、踩踏而过,再也不可能站立起来。
这种自杀性的冲击绝非白费,而且很有必要,因为这股冲击力才是真正可怕的力量。
在把无数生命葬送在枪尖上之后,终于用人命把荡虏军的长枪大阵冲的压缩内陷其起来,后面的清军才有了出手的机会,真正意义上的白刃战才刚刚开始。
“砰”
在枪尖刺在盾牌上的瞬间,清军士兵完全凭借最原始的战斗本能,撒送抛弃了盾牌,接着前冲的惯性高高跃起,长刀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顺着枪杆斩落下来。
惊艳的空中斩杀直接将荡虏军战兵的双手砍断,又是一回手,刀刃带着凌厉致命的力量砍在对方的面罩上。
奈何荡虏军的盔甲实在坚固,虽已经大力打出了火星,却没有能够顺利的砍下对方的半个脑壳儿。清军士兵刚一落地,马上又挥刀,将两杆疾刺而来的长枪荡开出去。侧身、垫步、拧腰,正准备前扑之时,猛然又有两杆长枪斜剌剌的捅刺过来。
“啊——”
凄厉而又悠长的惨叫声中,既勇且猛的清军士兵被长枪洞穿了胸腹,两杆长枪直接将他支架起来,往回一抽顺势斜甩,半空中洒落一大蓬血雨,象丢出一个装满了水的口袋一样将他甩了出去。
激烈的厮杀当中,突然响起几声尖锐的铜哨。
随着哨声的响起,整体向前移动的长枪大阵顿时止步,前来的枪兵在微微后退,后面的保持着牙突的姿势慢慢垫上前来,菱形的队列变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内弯月牙形态。
对方变换队型之时,正是可乘之机,当清军的头目们呐喊着指挥士兵试图趁机冲上来之时,无数透甲锥从后面激射而出,直接就将刚刚冲上来的清兵射成了此为。
瞬间的交错,有人在恍惚之间看到厮杀地带后面的情形:荡虏军最著名的野战小炮正对着这里。
又要耍用炮火打断前后衔接的把戏了。
前进的路子被枪兵给挡住了,最合适的做法绝对是推下去,因为后续的步兵被火炮一哄,就又无以为继,刚刚冲过来的这点步兵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或许还能支撑一会砍杀一会,但最终的解决却已经注定:必然会被消耗掉。
但催促前进的战鼓声依旧响的惊天动地,后面的满洲主子要他们前进。
后退半步,督战队的刀子也不是吃素的。
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前面的清军已经被逼上了绝境,只能拼死一战了。
往前冲,或许还有一丝胜利的可能,若是后退的话,连一点点机会都没有。前后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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