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北走了两日的路程,到了二月初七这天夜晚,竟然下起了大雪。
深更半夜的走在荒野之中,天空中飘落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冷气蚀骨着实难受。
对于吃惯了苦的人们来说,只要能赚到白花花的银子,狂暴的风雪根本就算不得甚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想不到的是,雪越下越大,没有用多少工夫就已经遮桥蔽路,实在无法行走,只能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坳里停住了脚步,寻了个小树林暂避风雪。
招呼着挑夫们撑起帐篷,用油布苫住剩余的盐巴和各种货物,把和两头骡子和几头毛驴拢住以后才有时间在被风处升起火堆。
和挑夫、车夫一起围拢在火堆周围,煮着肉汤大声谈笑:“真是天照应,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只需把剩下的这四车盐脱手,咱们就能回去了。”
钱富贵搓了搓手,舀起一勺肉汤尝了尝滋味儿,随手又添加了点盐进去在锅里搅了搅,盛出一大碗浓汤来递给李乙丑:“多亏了乙丑兄弟,咱们才赚了这么多。等回去之后咱们就分钱分银子,有了钱俺也要大摆酒席好好的阔绰一下给亲戚们看看”
“等俺成了有钱的大老爷,便去丽春院包了那个细皮嫩肉的婊子,”周六斤毫不掩饰色迷迷的目光,满是憧憬的说道:“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连女人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尝过,这次回去之后也该开开荤了。”
哄堂大笑声中,众人纷纷幻想起有钱以后的美好生活
正在此时,一阵阵剧烈的马蹄声夹杂在风雨之中由远而近,借着雪地的反光,可以隐约看到十几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骑在马上,以很高的速度朝着这边飞奔,后面还跟着十来个徒步奔跑之人。
“糟糕,遇到稽查私盐的马班盐丁了。”
私盐贩子和稽查盐丁就是老鼠和猫的关系,这一路上走的顺风顺水,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盐丁。围坐在火堆旁边的人们顿时慌乱起来
关键时刻,李乙丑已经跳将起来,扯着嗓子厉声大吼:“都别慌,不过是十几个盐丁和几个快捕罢了,咱们有五十多号人呢,打也能把他们打跑,怕甚么?”
贩运私盐从来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既然遇到了盐丁少不得要恶斗一场。好在己方人数众多,也不惧那二十几个盐丁。
年纪最长办事做沉稳的张三哥本就是衙门里的公差,对于盐丁的战斗力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这些盐丁不过是吃衙门饭的差役而已,有些甚至是临时招募来的,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少得可怜的赏钱就真的和私盐贩子们拼命。在很多时候,盐丁们也就是摆开阵势唬唬人而已,若是盐贩子们“知情知趣”的送上些银子贿赂一下,估计也可以网开一面。
盐贩子遇到盐丁,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己方人多,连贿赂都可以免去,直接把这二十来个个盐丁赶跑也就是了。
“大伙抄家伙,揍他们。”
随着李乙丑一声大喊,挑夫、车夫和盐贩子们纷纷抽出扁担、铁齿、短刃之类的武器,还有人甚至干脆抄起了手边的木棒,准备和山东的这些盐丁恶斗一场。
“打!”
贩运私盐的人们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那十几个奔跑起来的骑手速度极其惊人,马蹄剧烈拍打着地面,转瞬之间就已经到了近前。马背上的骑手微微俯下小半个身子,手中的马刀斜斜后拖,刀尖微微上扬,摆出一个非常标准的劈砍前置动作,刀身在风雪中划过一个很大的弧度,从上往下轻轻一带
一个挑夫的人头已经飞起,艳红的鲜血喷溅而出,无头的身体带着奔跑的惯性继续前冲了三两步才猛然扑到在地。温温热热的鲜血浸润着满是皑皑白雪的地面,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鲜红艳丽触目惊心。
为首的骑手也不缩臂,只是把马刀一荡,根本就没有用多少力气,刀锋在速度和惯性的加持之下就砍向张三哥。
做梦都没有想到盐丁会直接杀人,正在惊骇之时,明晃晃的马刀已经到了身前。没有做任何思考,完全凭借最本能的反映,把手中的铁尺横封胸前。
金铁交鸣声中,飞溅起大蓬火花,虽然避免被一刀砍成两段的厄运,却吃不出战马冲击的惯性,张三哥的身体一歪,噗通一声跌坐在雪地上。
直到这个时候,张三哥才看清楚了骑手的面容。
一身黑色的细鳞甲,手持重头砍刀,没有戴头盔的脑袋上露出光秃秃的前额,脑后还拖着一截细细的发辫。
“快跑,这是建奴,是建奴的披甲战兵!”
第九章神光乍现()
虽说淮扬之地的人们从来也没有见过建奴,却早闻建奴的凶残之名。据说建奴都是力大无穷可以生裂狮虎的悍勇之徒,一刀下去可以把身穿甲胄的士卒砍成两片。
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建奴的披甲战兵,顿时如同见到厉鬼一般,尖叫之声此起彼伏,惊慌失措的满地乱跑起来。
遇到全副武装的披甲骑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树林的复杂地形周旋,冒冒失失的跑出去只能白白送了性命,难道还能比战马跑的更快不成?
眼看着几个披甲战兵已经调转马头追了过去,李乙丑急的不住大喊:“回来,快回来,别乱”
奔腾的战马转眼即至,重头砍刀高高扬起,凄厉的惨叫声中,洒下片片殷红,三个挑夫已经倒在雪地之中。
“快回来,别乱跑!”
直到这个时候,刚刚跑出去的那几个挑夫才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调头跑了回来。
看着胡乱跑动的人群,披甲战兵们并没有急于追赶砍杀,而是稍微等了一下,让战马缓口气的同时,等着后面的包衣奴过来。
后面那十来个穿着布袍的包衣奴终于跑了过来,一脚踏住那三个还在惨叫的挑夫,用小刀割下他们的脑袋,然后很恭敬的把脑袋系在战兵主子的马背上。
马背上的人头还滴滴答答的落着鲜血,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深感恐惧,不由自主的后退着。
看着倍数于自己的盐贩子们,就好像是看着一群待宰的肥羊,披甲战兵的牌子头扬了扬手中刀得意的笑了。
从关外一路抢掠到此,途中斩杀无数百姓,知道这些人最是怕死,只要把刀子亮出来,再给他们看到一点血,哪怕对方的人数有千百之众,也只会跪在地上哀求讨饶,和懦弱的老绵羊简直一模一样。
赫鲁是正蓝旗的小牌子头,跟着阿巴泰贝勒从长城隘口一路杀到北直隶,然后兵分两路到了这里,几乎没有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抵抗。因为不是合扎(亲卫)部队,一直被派到外围当作警戒力量使用,所以也没有捞到什么油水。
远远的看到这边的火光,还以为是遇到了逃难的百姓,所以跑过来想砍几个人头抓几个奴隶,想不到这些人竟然带着整车整车的货物,真是一笔横财呀。
看到那么多货物,赫鲁的手下也早就心痒难耐,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赫鲁打了个手势,大声命令着:“你们番提(南),我乌里替(北),一个都不能跑了。”
十几个披甲战兵分作两拨,摆开南北合围的架势,却不着急进攻,而是围着小小的树林反反复复的兜着圈子,挥舞着带血的刀子发出阵阵怪叫。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恐吓一番,这些胆小如鼠的百姓就会吓的四散而逃,只需追上去砍倒就可以收割人头和财物了。
想不到的是,这次的恐吓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有效,那些战战兢兢的家伙虽然明显已经怕了,却没有乱跑,而是猬集在一起,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
建州的披甲骑兵岂是一群布衣百姓可以抵挡住的?既然没有完全把他们吓住,那就直接杀过去好了。
“瓦素促那(全部杀死)!”
怪叫声中,建奴的披甲战兵迅速集结猛然加速,朝着聚拢在一起的盐贩子们冲了过来。
面对传说中的披甲战骑,盐贩子们早已经吓破了胆子,若不是李乙丑亮出了压箱底的宝贝,这群人怕早就一哄而散各自逃命了。
众人皆畏之时,唯有李乙丑面无惧色,因为他深信眼前手中的强光电击器具有无以伦比的威力,只要射出强光,就能把鞑子的眼睛照瞎!
有了威力可以媲美仙家的“法宝”武器在手,建奴的披甲战骑再多十倍也不足惧。正是这种对于鬼神的盲目迷信,给了李乙丑莫大的勇气。
高举着苏子朋还给的强光电击器,还不忘给早已魂飞魄散的众人加油鼓劲:“大家还记得那白虹贯月的奇观么?那是有神仙降临到了我家,授我这个威力无穷的宝贝”
大敌当前,也只有鬼神之说可以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士气和信心。
虽然这个被李乙丑说成的仙**贝的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如雷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建奴的披甲战兵已经完全把战马是速度展开,从正前方冲了过来。
突然之间,一道耀眼的光柱从李乙丑的手中发出,仿佛划破黑暗的一道闪电,猛然“击“向了牌子头赫鲁。
强光骤现,照射的战马不能视物,完全是因为条件反射,战马猛然减速。
赫鲁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强烈的光芒,还不等他明白过来,就已经被前冲的巨大惯性重重的摔了出去。
后面的几个披甲战骑正处于高速冲锋状态,早已不能闪避,“砰砰”的闷响声中互相撞击在一起,登时乱做一团。
在雪地上翻翻滚滚,好似滚地葫芦一般跌出去十几步远,早已经不辨东西南北,好不容易止
住了翻滚的势头,刚一抬头就惊骇的发现已经跌落在盐贩子们的脚下。
“啊——”的尖叫声中,几根扁担劈头盖脸的砸落下,“噗”“噗”的声响,让人想起摔崩了装满水的皮囊那种声音,赫鲁的脑袋迸射出几蓬血花,手脚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原来建奴的披甲战兵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无敌,他们的脑袋也是很容易就被打破的嘛!
最让众人震撼的是刚才从李乙丑手中“激射”而出的光柱,简直比太阳还要耀眼,一落在那建奴的身上,立刻就让他掉下马来“乖乖”的滚到大伙的脚下受死!
怪不得贯月的白虹会出现在李乙丑的家中,原来是有仙人传授了他这个宝贝。
既然有了仙家的法宝,自然是百无禁忌。
和建奴的披甲战兵相比,盐贩子们就是绝对的乌合之众。
一旦战事不利,他们肯定会心生畏惧无心作战。若是发现战局对己方非常有利的话,马上就会士气爆棚,毫无组织毫无秩序的冲出来,这是所有乌合之众的通病。
轻而易举就干掉了披甲战兵的头目,眼前那几个建奴战兵已经被翻倒的战马压住了腿脚,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几十个人举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乱哄哄的冲了过来,以为可以轻易解决掉落下马来的敌人,却忘记了对方是百战的精锐战兵,就算已经落马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呼”的一道刀光闪过,一片带血的头皮飞了起来。
幸亏躲闪的及时,若是再慢半分,钱富贵的脑袋就只剩下半个了。
钱富贵捂着脑袋大声惨叫,凄厉的叫喊声让人不寒而栗,刚刚爆发出来的士气登时就跌落下去一多半。再也不敢把落马的披甲战兵当作是毫无抵抗能力的落水狗,谁也不敢上前,只是用扁担、木棍等长柄武器胡乱拍打,以免建奴靠近。
这个时候的场面显得颇为微妙,虽然大家都在拍打吆喝,其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那几个落马的战兵却摆开了一个紧密的防御阵型,一边和盐贩子们纠缠着,一边等待着另外那几个骑兵冲过来解围。
终究是身经百战的精兵,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在“神光”乍现之时,虽然不可能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做出太过于精致的躲避动作,却能够在间不容发之际兜转马头,在不减速的情况下迂回出一个很大的弧度,避免出现更大范围的碰撞。
虽说张三哥只是河道衙门的小头目,见识比众人高出很多,他非常清楚披甲战骑的厉害。虽说建奴的骑兵只剩下五六个,也绝不是十来个盐贩子和几十个挑夫可以抵挡的。
必须在那几个骑兵兜转回来之前干掉眼前的敌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几个披甲战兵的战斗力确实不可小视,仓促之间难以拿下,张三哥已经急眼了,不顾一切的大吼着:“乙丑,祭起神光,照定他们。”
包括所有的挑夫才内,都把那道耀眼的光柱当作是具有莫大威力的“神光”,只要被神光照住之后敌人就无法动弹,已经对这个东西产生了依赖心理。
就在刚才,李乙丑只按了一下按钮,强悍的披甲战兵就从战马上滚落下来,让李乙丑更加坚信“强光电击器”的威力,毫不犹豫的再次按下按钮。
一道强烈的光柱陡然直射而出,披甲战兵登时就被照的睁不开眼睛,本能伸手遮挡。
神光的作用不仅仅只是给敌人造成暂时的视觉障碍,已成为提振士气的法宝。
“神光”一现,盐贩子们立刻士气倍增,七八根扁担齐齐落下,转眼之间就把这个披甲战兵砸了个脑浆崩裂。
只要李乙丑用法宝发出的神光照定了谁,大家就也一拥而上,轻而易举的将其当场格杀,局面顿时翻转过来。
建州女真的披甲战兵从未把这些盐贩子放在眼中,却对这道神秘莫测的光芒万分恐惧,直接把这道光芒当成了神鬼之力。
再怎么悍勇的战兵也挡不住鬼神,披甲战兵的士气在顷刻之间就崩溃了,再也顾不得什么队型,在恐惧的叫喊声中调头就跑。
第十章血战清兵()
象猎狗撵兔子那样,盐贩子们追着那几个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披甲战兵四下乱跑,吆喝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若是披甲战兵镇定下来,随时都可以杀个回马枪。再有剩余的那几个骑兵正在朝着这边飞奔,其实情形依旧万分凶险。
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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