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大,蛾子就见到了自己的嫡亲兄长,把李乙丑的吩咐一字不差的转告而李初九。
“哦,我晓得了。”
“哥,你总是深更半夜的去给老爷做事,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事情哩?”
“莫多问。”
“有啥不能问的?连我都不能知道么?”
“此事绝密,谁也不能知道,我对老爷发过毒誓。”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弄的真神秘?虽然蛾子很想知道胞兄和李乙丑老爷深更半夜去做了些什么,但看初九哥的这个样子,是绝对不会说的,所以也就不再细问。
其实连李乙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每次吩咐之后,李初九就会带着几个信得过的人手去到他的家里,接到暗号之后就会从后门进入,然后从李乙丑的起居室中搬出很多东西来。
一直以来,李初九都很奇怪:那么多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说真的是神仙佛爷凭空变化出来的?
此事终究太过于玄奥,又曾立下毒誓,这个秘密一定会烂在肚子李,就算是到死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讲起。
听了胞妹的转述之后,李初九就已经知道要做什么,并且很清楚的知道应该怎么做,马上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星河影动玉宇无尘,冰盘高悬天际,将李乙丑的身影拉的老长,几只寒鸦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发出难听的夜啼之声。
夜幕已笼罩了扬州城,两旁如鳞般的店铺中挤满了辛劳一日的苦力们,这些升斗小民正把白日里赚到的银钱化作杯中酒浆,三三五五的凑在一起说着没有边际的闲话
回到宅邸之后,刚一进门,小丫鬟金雀儿就凑了上来,用她那尖尖细细的声音说道:“老爷,老爷,有个姓吕的人自称是隆丰号的掌柜,已候了老爷个把时辰,正在前厅和老太爷叙话。”
“好的,我知道了。”
李乙丑大不向前,小丫鬟金雀儿踩着碎步在身后紧紧跟随:“天都已经这般晚了,那姓吕的客人还不走,是不是应该安排宴饮?”
“不必,”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去前厅告诉那个姓吕的客人,就说我已经回来,要他到东厢见我。”
“是!”
本着东为尊长的传统,东厢本是准备给阿爹居住的。不过李老太爷嫌弃这里的采光不好,所以一直住在前面,这里也就是成了李乙丑从来没有住过的卧房。
将军回府,好一通忙乱。
新买的丫鬟秋月和两个婆子赶紧拎着炭炉、唾筒子等物跑过来,张罗着给李乙丑更衣
张开双臂,任凭婆子伺候着换上了居家的便服,廊下已响起一声咳嗽。
“吕掌柜吧?我正在更衣,不便相迎。金雀儿,吕掌柜非是外人,带他进来吧。”
在小丫鬟金雀儿的引领之下,满面笑容的吕掌柜进了东厢,在杨木八扇屏风前面坐定。
系上了纽襻,一边紧着束腰带子一边往外走,笑呵呵的和他打着招呼:“军务繁忙啊,抽不出身子,让吕掌柜久候了。上茶”
茶水点心摆布开来,李乙丑在主位上坐了,脸上挂着最得体的笑容,看了看这位访客:“吕掌柜也是大忙人,今日踏月而临,想必不是邀我吃茶赏月,若我所料不错,你是来讨债的吧?”
第七十八章缓兵之计()
吕掌柜当然是要讨债的。
只不过不会那么直眉白眼的说出来,言辞之间极是委婉,先是给李乙丑见了个躬身礼,才不疾不徐的说道:“李将军好说笑,淮扬强兵虎踞扬州,哪个吞了熊心吃了豹子胆敢找李将军讨债?只是年关将近,小号要盘点账目,需得给总号一个交代”
当初从隆丰号的柜上借贷了十万银钱,眼看着已经到偿还的期限,自然是来讨要这笔账目。只不过言辞之间说的比较好听而已:我们不过是个小小的钱号,不敢向你李大将军讨债。那和总号那边的账目需要抹平,还需要给隆丰号背后的大股东们一个交代,所以你李大将军也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年关年关,过年如过关啊,”李乙丑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亲自给斟了盏茶水,吕掌柜赶紧起身虚迎,以示恭敬之意。
“吕大掌柜还真是来着了,你若是不来,我还想着去找你念叨念叨那笔银子的事情呢。”李乙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继续笑呵呵的说道:“想必吕掌柜也看到了,我淮扬民练正行扩军之事,资材方面实在有点短住了”
李乙丑并没有让他在客厅叙话,而是让到了居室之中,吕掌柜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还本付息本是常事,就算李将军坐拥巨富也有一时不便的时候,小人自然能体谅将军的难处。只是这隆丰号终究是那些大股东的产业,小人只不过是个搭理钱财的小角色而已,不得不对上头有个交代。”
口口声声暗示着隆丰号背后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股东们,李乙丑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贵号的大股东多是京中勋贵,我也能理解你的苦衷。只是只是我实在是紧住了,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的银钱”
象隆丰号这种和朝廷大员甚至是宫廷内宦官勾结的超大型钱庄,背景极其复杂,当初既然敢把白花花的银子借贷出去,就不怕李乙丑不还钱。
你不是说没有钱么?不要紧,因为当初根本就没有指望他用银钱偿还这笔账务。
“李将军家大业大,手下养活的兄弟数以万计,就算是一时拿不出许多银钱,也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当初小人曾于将军有约在先“
说到这里,精明的吕掌柜故意拉长了尾音,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荡虏将军。他当然不会直接拿出白纸黑字的借据,因为那样太过于生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点到为止!
李乙丑马上做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大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忘不了,不就是那六百张钢弩么,哈哈”
既然李乙丑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已足以说明他没有赖账的意思,赶紧再次躬身为礼:“将军位高权重军务繁忙,如此小事还能记在心上,实在不值,不值啊,哈哈哈”
“自东昌一战,我淮扬民练折损甚重,亟待补充修整。原本已是为贵号准备好的钢弩,不得不临时挪用,不过你放心”李乙丑笑道:“我已命工匠昼夜不歇的进行生产,眼下已有了三五百架,只是因为时日仓促的关系,还不曾组装完成。若是吕掌柜能宽限一两个月的工夫,定然会将约好之物送过去”
借贷银钱,最讲究就的是好借好还,眼看着已经到了归还的期限,李乙丑却还要拖延,吕掌柜马上就犹豫了:“将军严重了,我等不过是开门经商的生意人,怎敢说什么宽限不宽限的话语?只是将军借贷的银钱太多,小人实在做不得主”
若是能被李乙丑几句话就打发掉,吕掌柜也就不是吕掌柜了。
他要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要么就归还白花花的银子,要么就带走约定好的质押之物,岂能因为李乙丑的三言两语就拍拍屁股走人?
宽限他一两个月确实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因为吕掌柜一点都不担心李乙丑会赖账。
他应该知道隆丰号的后台有多硬,不仅有勋贵大员,还有秉笔司礼的大太监曹公公,李乙丑会为了区区十万两银子就把得罪那么多位高权重之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最大的问题是怕李乙丑反复拖延,那就没有办法对上面交代了。
“小人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将军愿一听否?”
“你说。”
“李将军坐拥雄兵上万,自然不是那赖账的小人,就算是延后旬日再还欠银,亦无不可。只是鄙号必须对上头的大股东有个交代,小人也不想将军为难,所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将军刚才不是说还有三五百架钢弩么?虽不足数,也可以解了小人的燃眉之急”
按照吕掌柜的想法,也不需要李乙丑一下子就拿出全部的六百架钢弩,有多少就给多少好了,剩下的数目可以满满再补上。如此一来,隆丰号的欠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拖延些时日,吕掌柜也能给那些位高权重的股东们一个交代。
看起来,这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不错,确实是个好法子,”李乙丑似乎认可了这个方案,马上就表示了肯定。不过,很快他就又皱起眉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三几百架钢弩,不是小数目啊。你也知道,我军中有个监军的文学士,那文学士是个认死理的读书人,此等作为只怕他会从中搅局。需从长计议慢慢来,只要给我些时日,我才能做的滴水不漏神鬼不知!”
虽说淮扬民练是李乙丑的首位,但是朝廷终究派了一个监军压在他头上,那个叫做文秀之的学士大人才是淮扬民练的一把手,至少从名义上看确实是这个样子。
近千架钢弩,突然从军备武库中消失,这么大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瞒得过监军大人。
私卖军械,尤其还是严格官职的弓弩类武器,不管怎么说都是大罪。那个监军大人文秀之又是出了名的书呆子,最爱认死理。若是把这个事情捅给朝廷,不光李乙丑不好自处,隆丰号也会惹上不小的麻烦,这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李乙丑才不得不要求拖延一下交付钢弩的日期,只要有足够多的时候,他就可以采用蚂蚁搬家的方式,隔三差五的鼓捣一些钢弩出来,慢慢的凑足约定好的数量。
大明朝的军队普遍存在吃空饷卖军资的事情,尤其是卫所里的军官,私自变卖军资军械已经成了主要的收入来源。他们大多采用这样的方式,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这个方法对于双方都有莫大好处,马上就得到了吕掌柜的认可。
精明果然的吕掌柜马上追问道:“若是李将军能不显山露水的将此事弄的圆满,对你我两家都是善举,也方便以后再合作。只是李将军刚才所说的实在有些模糊,不知将军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凑齐钢弩?再有一月时日应该可以了吧?”
“一个月?”李乙丑做出一副仔细斟酌的模样,想了好半晌子,微微的摇着头:“一个月只怕不够吧?那文监军整日里滞留在军中,且正月里又是军务汇总的关键时刻,真的不好下手。两个月吧,至吃不超过两个月,必然理清此事。”
延期两个月再用钢弩偿还那笔欠银,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条件。
“小人只李将军是一诺千钧之人,便再等两个月。只要到时将军按照事先约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以后若是有用到银钱之处,小人也好说服鄙好的股东,为将军大开方便之门。”
“好说,好说,以后少不得要和你们隆丰号打交代。”
诸般事宜都已经谈妥,当李乙丑又亲自给他斟茶之时,吕掌柜就知道自己应该走了。
起身告辞,李乙丑热情的相送,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又和睦。
送走了吕掌柜之后,小丫鬟银雀儿畏畏缩缩的站立在李乙丑身后,怯怯的说道:“老爷,厨里还热着饭食,老爷要不要先用些饭食?”
“不吃了,心里头有火,吃不下去。”今日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尤其是刚才和吕掌柜的周旋,在李乙丑看来绝对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口水,若不是时机不到,真懒得理他。若是在以前的这个时候,早已坐下和抽屉另一头的苏子朋苏兄弟开始交流了呢。
正要回到后院,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银雀儿?”
“婢子听候老爷吩咐。”
“弄两碗冰糖梨羹,送到后院给我。恩,再弄些点心,多弄一些。”
“是。”
冰糖梨羹爽口清火,最适合李乙丑的口味,这几个晚上都是要吃的,而且每次都要两碗,想来是吃顺了嘴儿。
一直以来,银雀儿都对李乙丑畏惧的很,平日里见到他都不敢抬头,唯恐行差踏错又惹了李大将军的雷霆之怒。上一次没有打招呼进入后院的老屋当中,差一点就被李乙丑当场打杀了。当时李乙丑那狰狞的面孔和骇人的杀气,至今仍频频在梦中出现,让胆小娇弱的银雀儿冷汗连连。
好在李乙丑李大老爷并没有再和她过不去,平日里只要不惹他,就可以相安无事。
前几日银雀儿熬煮的冰糖梨羹得到了李乙丑的喜欢,每天夜晚在后面的老屋”筹划军务“之时都要吃两碗。在银雀儿看来,这就是讨老爷欢心的好机会。
第七十九章小小丫鬟()
虽然已经有了李乙丑的许可,走到前后院相隔的那道月亮门之时,银雀儿还是有些怯。
若说李乙丑李大老爷这个人,脾气确实大了些,不过终究算是很不错的老爷,从不吹毛求疵的和下人们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基本不大理会家里的事情。平日里只要不走进后院,家里就好像没有他这个人似的,更不会整天色迷迷的围着家里的丫鬟打转转儿。
府里的下人们都是说,说李乙丑李大老爷是堂堂的大将军了,每日里都在为军国大事操劳,是要受到朝廷重用的。现如今老爷成了名动天下的大英雄,自然也就更忙了,谁要是得到老爷的宠爱,说不得还能更进一步。
年轻的丫鬟给老爷暖床之后,很有可能摆脱下人的身份,正室夫人是万万不敢想的,做个偏室的小妾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新来的春花秋月自持有几分姿色,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为的就是引起将军老爷的注意,打的是什么心思银雀儿可清楚的很呢。
作为一个使唤丫头,若是能够成为将军的偏房,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尤其是嫁给天下闻名的荡虏将军,绝对可以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辈子也就有了着落。可银雀儿却知道春花、秋月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因为将军老爷只有在晚上才回家,除了吃饭之外几乎从不会走出后院,看都不看那俩丫鬟一眼,自然是没有机会的。
银雀儿最知将军老爷李乙丑的脾气,女儿家终究胆小,刚刚走过月亮门一步,就由下意识的退了回去,捧着朱油茶盘子站在原地高声叫喊:“老爷,婢子做了甜汤和点心”
很快,李乙丑的声音就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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