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用牙咬,直到死亡降临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势
虽然有这个时代最精良的装备,淮扬民练的伤亡依旧以不可阻挡的驱使飞速飙升。
前面的乙字营已经彻底打残了,包括重伤者在内,还活着的已不足四百人,伤亡已经过半。若不是直属营及时的增援,已经可以直接取消这个建置了。如果算上前几日的伤亡和重伤者,已三去其二。
在冷兵器时代,这是一个完全不可想象的伤亡比例。直到现在还没有崩溃,这已经不是奇迹不奇迹的问题,而是有没有人会相信的问题了。
顶着巨大的压力,承受着惨烈的伤亡数字,不顾一切的拼死猛攻。
满洲辫子兵素来有敢战的威名,在淮扬民练不要命的狂攻之下,曾经让他们骄傲的悍勇似乎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虽然已大量杀伤明军,却没有瓦解他们,反而激发出了他们更加坚韧的战斗意志。
辫子兵的战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以勇猛的攻击和惨烈的杀伤震撼敌人,瓦解敌人的战斗意志。在经过第一轮战斗之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象赶羊一样追着敌人随意砍杀。
但是今天的局面完全不同。
八旗披甲战兵的数量本就不多,在激烈的对战中同样伤亡惨重。战至最后一兵不卒从来就不是他们的宗旨,因为他们是来抢掠是来发财的,不是来拼命的。
在完全看不到胜利的情况下,他们也在期待叶布舒撤退的命令。
可惜的是,叶布舒似乎要把这些跟随他的八旗子弟全部损耗在这里,直到现在都没有派兵过来增援,更没有发出撤退的命令。
开始消沉下去的战斗意志,往往是整体崩溃的征兆,李乙丑马上就很敏锐的察觉到了。
“鞑子已经不行了,冲过去,冲散他们。”
当淮扬民练再一次提高前进的速度之时,精锐的八旗披甲战兵虽然没有马上崩溃,却也再无恋战之意,毫无悬念的调头就跑。
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在生死交错的肉搏战当中,时时刻刻都在经历着生和死的考验,时时刻刻都有鲜血在飞溅碎肉在洒落。刚才并肩作战的战友随时都会倒下,死亡也随时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活下去是每一个生命最基本的本能,而这种本能积蓄到一个阀值的时候,最终就会突破纪律的约束,崩溃也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只要战斗一直进行下去,伤亡数字必然会逐渐激烈,不管多么强悍的军队,都有崩溃的时候。衡量强军的标准,从来就不是流尽最后一滴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因为在冷兵器时代那种极端的情况基本不可能发生。
衡量虎贲强兵的唯一标准就是: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只要能够事先让敌人先于自身崩溃就可以了。至于装备的精良程度和战斗素养等等这些,只不过是保证这个基础的条件而已。
当作为主要战斗力的八旗披甲战兵调头后退的时候,清兵就已经算是失去了战斗意志,他们已经崩溃了。
第六十六章不管是谁()
当叶布舒知道满洲披甲战兵已经崩溃的消息之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如纸,到了这步田地,胜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生死。
直到现在叶布舒都不明白骁勇善战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崩溃,因为他已经顾不得了这么多了。
火烧眉毛,只能顾眼下了。
什么东昌战局,什么储君之位,都没有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
现在的叶布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白甲兵,白甲兵在哪里?”
“殿下,精锐的白甲战兵就在帐外候命”
叶布舒甚至没有经过仔细的考虑,慌慌张张的跑到帐外,再也没有了爱新觉罗皇族应有的气度和沉稳,大喊大叫着把两个满洲佐领喊了过来:“战马,快去找战马”
“殿下,战马已经准备妥当”
“掩护我,掩护我往西撤”
连中军指挥部都顾不上了,这已经不是什么撤退,而是亡命奔逃。
白甲战兵,是整个清国当中最精锐的战斗力,完全由勋贵的八旗子弟组成,是满清皇室的贴身近卫。早年间的白甲战兵一直都被当作是最精锐的突击力量使用,近年来随着汉军的增多,已不怎么上战场了。
虽然年轻一辈的白甲战兵基本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战阵厮杀,却一直都维持着高强度的训练和最高质量的培养,承担着宫中宿卫的责任。白甲战兵本身就是一种身份,一种荣耀,皇太极极为重视,一直把他们当作预备的军官来培养,其中也不乏佼佼者。现在的鳌拜和后来的索额图,都有过白甲战兵的经历。
因为不属于军队,所以不必承受任何责任,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护卫重要皇室成员的安全。
这次出征,皇太极对叶布舒寄予厚望,所以专门调了三个满额牛录的白甲战兵给他使用。其实每一个人都很清楚白甲战兵的意义:谁也也不可能把这些勋贵子弟真的派到战斗第一线,只不过是表示对叶布舒的支持之意罢了。还有更深的一层含义,那就是皇太极希望叶布舒能够积累一些战功,并且和这些勋贵子弟建立很好的私人关系,这对他以后的上位有着莫大的好处。
作为皇室的代表和叶布舒本人的亲卫,一个牛录的白甲战兵早已经安排到前线上作为督战队使用了,现在还剩下两个牛录六百人。
作为受过良好军事训练的白甲战兵,很清楚现在的局势到底有多么危急。
远处已经起了好几处大火,说明敌人已经冲到了中军的指挥部当中。这本身就会造成巨大的恐慌和混乱,尤其是后军当中,肯定已经乱做一团,那些负责辎重、粮秣的汉军和辅兵完全不能指望,他们能不成为障碍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这个时候仓皇后退,就算可以顺利的穿过混乱的后军,就算可以借助骑兵的速度优势快速脱离战斗,那么一丁点的人马在失去后勤补给的情况下,在大明朝的腹心地带,生存下去的机会几乎为零。
一个年轻的佐领马上就纠正了叶布舒的错误:“不能西撤,我们往北,和右翼的汉军汇合!”
带着叶布舒去和侧翼的汉军汇合,能不能稳住局面先不去考虑,只要还有大量汉军的掩护,还有机会稳住阵脚徐徐后退。
叶布舒已经慌乱的手足无措了,一个劲儿的点着头。当白甲战兵集结起来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上了战马。
“全队往北,途中所遇,不论敌我,一律砍杀,护卫殿下去和侧翼汉军汇合,冲!”
年轻的满洲佐领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汹涌如同洪流的六百白甲战兵毫不犹豫的朝着北方运动,很快就遇到一波乱糟糟的溃兵,毫不留情的拔刀乱砍,掩护着叶布舒亡命狂奔。
就在这个时候,寮台之上那杆一丈六尺高的认军旗已经落下,明军已经攻进来了。
主认军旗的掉落,意味着主帅和指挥核心的消失,意味着这支军队已经没有了有效的指挥系统。就算是人数再多也成了一盘散沙,再也收拾不起来了。
或许还有少量的精兵可以结阵自保,但那终究只是各自为战的局面,没有了协调和指挥之后,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混乱的溃败当中,已经聚集成一定规模的精锐白甲战兵具有天然的凝聚力,四周的溃兵纷纷朝着这边靠拢,让这支队伍变得越来越庞大的同时,也暴露了叶布舒的行踪。
就算没有任何认旗或者是其他标志性的东西,李乙丑也完全可以确定那一大片清军当中必然存在一个非常重要的大人物。
“鞑子要逃,截住他们,杀光他们。”
冲过来的淮扬民兵在溃败的清军当中如入无人之境,完全可以用所向披靡来形容。见敌就砍逢物就烧,一片又一片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色,仿佛蒸天一般。
溃兵虽多,但淮扬民练已经形成了局部上的兵力优势,战斗已不艰苦,反而异乎寻常是轻松。
民兵本以为会轻而易举的拦截这股溃兵,所以跑的飞快,一上来就吃了大亏。
最先扑上去甲字营直接被对方的骑兵给贯穿了,瞬间就倒下几十个人。
白甲战兵强悍的战斗力在一瞬间爆发,轻易穿透了甲字营的拦截,如同狂风一般穿插了过去。
已经被打残了的乙字营奋起余勇,虽然增援的不是很及时,终究垫了上去。
溃败当中,亡命奔逃是最正常的现象。奇怪的是,刚刚“逃”出去的那一部分披甲骑兵并没有继续前冲,反而纷纷调转马头,重新又折了回来。
“好!”李乙丑大叫着:“鞑子的主帅还没有跑掉,拦住他们!”
叶布舒太怯弱了,虽然他经常为了一些小事就随意砍死身边的奴隶,但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却远远没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残酷那么冷血。他根本就不敢冲在队伍的前端,而是在白甲战兵的掩护下落在中后部的位置上。
这个看似的位置确实可以得到前后左右全方位的掩护,但是却失去了一个非常宝贵的机会。
如果刚才他在队伍的前端,完全可以趁着甲字营立足未稳的机会和白甲战兵一起冲过去。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白甲战兵势如闪电的冲杀贯穿了甲字营,其实也可以看做是被甲字营给隔开了。
战败已是不可避免的定局,他只想着千万不要战死在这里,只想着快速离开,离开那些可怕的明军越远越好。
身边的白甲战兵只有一小半儿,这个发现让叶布舒悚然而惊,甚至慌乱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冲!”
精锐的白甲战兵当机立断,根本就没有等待叶布舒的命令,就裹着他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在中军大帐中运筹帷幄,在那些手下面前表现的果断决绝,这当然是叶布舒的特长。虽然他也精于骑射,但却从来没有和敌人距离这么近过。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和惨叫声让叶布舒浑身发抖,仿佛面对狼群的野兔一样无助,要不是身边那些白甲战兵的带动,他甚至不敢冲上去。
步兵面对骑兵的快速冲击,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克制手段,尤其是这种遭遇性质的战斗,唯一的办法就竖起手中的长枪,组成步兵拒马阵,被动的等着敌人撞上来。
作为给主力提供掩护的侧翼,杨晋祝最主要的任务是驱赶试图靠近的敌人,眼看着清军的骑兵已经开始加速,他和身边的战友们一样,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枪纂死死的抵住地面,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压了上去,枪尖斜斜的上挑,等着敌人撞上来。
马蹄剧烈的拍打着地面,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砰”“砰”的声响当中,快如狂风的骑兵已经撞了上来。长枪的枪尖刺穿了马铠的同时,也被巨大的惯性和撞击力冲的倒飞出去。
跟随着白甲战兵一起冲上来的叶布舒已经看到了那斜斜挑起的枪尖,他怕了,真的怕了。
作为皇族,甚至很有可能成为大清国储君的叶布舒,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经历这样的局面。他没有勇气让自己和那些白甲战兵一样撞向敌人的长枪,他不想死。
所以,当战马已经冲到了杨晋祝面前十几步的距离之时,叶布舒自作聪明的调转了一下马头,希望可以避过那寒光闪闪的枪尖,顺着刚刚撞出来的缺口冲过去。
“笨蛋!”
这是杨晋祝对叶布舒的评价。
这个满身披挂的清军肯定不是小兵,应该是一个大人物,但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若是骑兵的数量足够的多,或者他们已经列出冲阵的纵队,从前面队友撞开的缺口中冲过去当然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他身边没有足够数量的骑兵作为掩护,更没有可以策应的步兵跟着冲上来,自以为是的调转马头本身就是一个减速的动作,这也是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几乎把整个战马的身子横在杨晋祝的面前,成为一个面积巨大的靶子。
这根本就送上门的军功啊,杨晋祝怎么会放弃?猛然端起长枪,朝着横在眼前的战马刺了过去。与此同时,又有两柄长枪突刺而出。
战马悲鸣着朝外倒下,胡乱踢蹬着四个蹄子。
叶布舒的一条腿已经被战马压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杨晋祝拔出长枪,踏前几步,端着血淋淋的长枪朝着叶布舒奔了过来。
“不要杀我,我是大清国的皇”
杨晋祝根本就不想知道他是谁,只想尽快的杀死眼前这个敌人。
长枪倏然刺出,贯胸而入,把叶布舒死死的钉在地上。
叶布舒还没有死透,但他已经受到了致命的伤害,胸口那个巨大的创口把他的肺部刺穿了,鲜血倒灌进肺里,已经让他很难再发出有意义的声音。
“别杀我,我是”
拔出长枪,恶狠狠的反复捅刺。
几次剧烈的抽搐之后,叶布舒的身体已经软了下来,嘴巴张的很大,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第六十七章贪天之功()
“阵斩敌酋皇太极?”当文秀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稍微一愣,旋即面带微笑的对李乙丑说道:“此番血战,我军已获全胜,我虽是文官,也曾亲临军中摧敌破阵,淮扬健儿之血勇,至今思之,依旧胸中血沸。必然竭力为弟兄们争取封赏,李指挥大可放心。至于阵斩皇太极这样的这样的”
一连说了好几个“这样的”,才勉强没有把“冒领军功”这四个字说出来,而的继续笑呵呵的把写好的捷报递给李乙丑看:“东昌血战,历时二十余日,虏兵百余次攻打,终未踏足东昌一步。摧敌八万,斩首两万级”
东昌一战从最开始算起,至今也不过十余日,说成二十多天,其实也是正常的写法。虽然清军的主力已经崩溃四散而逃,但战斗还在继续,只不过已经变成了追击战,零零散散的打下来,就算用不二十天,起码也能凑半个月出来,所以这不算夸张。
摧敌八万是典型的春秋写法。清军这次入关大掠,总兵力有没有八万都说不好呢,东路军方面不可能有这么多,就算是把辅兵奴兵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