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壮士早就有报效朝廷之心,为何在你的时候却是那般言语?”
李乙丑故意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搬出了苏子朋指点给他的那一套说辞:“三位大人有所不知,家父出身不怎么好,对朝廷颇有微词,对三位大人”
说到这里,李乙丑故意停顿了一下,用眼神扫了扫三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只要李乙丑肯答应出钱出力为朝廷兴办民练,其他的一切都好说。李乙丑的老爹根本就是第一次和三人相见,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还能有什么成见么?
姓吴的御史哈哈一笑,拉着李乙丑的手坐到床头:“令尊对我三人有什么说法?李壮士但讲无妨。”
“实不相瞒三位大人,家父曾是扬州盐大使,十几年前被罢了官”
十几年前?十几年前这三位清流言官还是个孩子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家父当年曾是魏阉**,所以才”
此语一出,文秀之等人顿时恍然大悟。
以东林党为首的官员自命清流,以魏忠贤为核心的阉党视同水火,互相倾轧互相暗算的事情都不知道有多少了。当年魏忠贤得势的时候,差一点把东林的清流官员们赶尽杀绝,后来崇祯皇帝登基,干掉了如日中天的魏忠贤,东林党人才渐渐得势
三位御史清流虽然不是正经的东林党人,却也和东林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作为当年的阉党,**老爹不愿意儿子和他们在一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原来是这么回子事情啊。
文秀之哈哈大笑:“吾等虽也能勉强算是清流,却于令尊无有关系,都已经过去十几年的陈谷子烂芝麻了,还惦记着做甚?令尊敌视我等,李壮士不会也”
“当然不会,当年阉党确实做了很多不堪提起的事情,就算说他们是祸国殃民也不算为过。”牢牢记着苏子朋的指点,使劲说阉党的坏话,很快就把小小的误会给消弭掉了。
灶君大神确实说过阉党祸国殃民的话语,同时也给了东林党人一个评语:误国误民。
其实在苏子朋的眼中,阉党和东林党,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李乙丑当然不会提起苏子朋对东林党人的评语,只是大讲特讲自己对朝廷的一片赤城之心。
“李壮士,既然你已应允了兴办民练之事,文某必须得问问清楚,你能拿出多少钱财?能招募多少民勇?”
“小人在鞑子处抢回来多少钱财,想来文经历也是心中有数的,我就不多说了。既然是为朝廷分忧,自然不敢半点保留,哪怕是倾尽家财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拍的手掌都疼了,却浑然不觉,文秀之兴奋的大叫着:“李壮士只管放手去做,剩下的繁文缛节文某人虽是一介书生,此等为国分忧之事也不敢落在李壮士后头。兵部、吏部各司的行文尽管交给我去办理即可”
第二十五章民练头目()
刚刚过了大暑,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太阳刚一出来,腾腾的热浪就铺面而来。一丝风都没有,连知了都懒得叫唤几声。
从今日开始,李乙丑就告别了白身,成为大明朝官吏当中的一员了:领卫指挥使司同指挥佥事之衔,实授五品千户之职。
按照大明朝的官制,李乙丑绝对可以算是一步登天了。
指挥佥事是正经的四品武官,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观点来看,基本上就相当于旅团长那个级别了,虽然仅仅只是挂了个衔儿,也高到了天上去。(挂衔和职务是两码事,就好像享受团级待遇的人员不可能真正指挥一个团的军队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指挥佥事这个衔儿前面的那个“同”字实在有点不伦不类。
在大明朝的官吏制度当中,“同”就是“副”的意思,真正的指挥佥事是四品官,按说李乙丑这个副的就应该是从四品或者是五品才对。但是在大明朝的历史上,指挥佥事这个职务从来就没有副职的说法。也就是说,李乙丑的这个官衔完全就是一种临时的安排。
招募义勇组建民练这种事情,朝廷不给一文钱,更不会调拨甲胄、粮饷等军用物资,完全就是掏李乙丑个人的腰包,所以只能给个高的不像话的虚衔稍做弥补。
反正这样的虚衔也不能当饭吃,所以李乙丑毫不在意。
和高到不像话的虚衔相比,实授的千户之职才是比较要紧的,因为这决定了他能拥有多少兵力。
所谓的千户,从字面上理解就是管理一千个军户,事实上很难达到。一般意义上而言,能抽出五百个可以上阵的战兵就已经算是不错了,除了极少数高等千户所拥有七百个战兵之外,绝大多数千户仅仅只是掌管三百到五百名战兵。(明朝末年曾经出现过一个千户所凑不齐一百个士兵的笑话,当然那只是比较极端的个例,不具备普遍性。)
从一介白身一跃而成为千户大人,自然要大大的庆贺一番,李乙丑专门包下一座酒楼,准备大摆宴席。除了表示庆贺之意以外,更主要是为了结交扬州官吏。
想不到的是,请柬、拜帖送出去一大堆,前来应邀赴宴的却一个都没有。
南京兵部、吏部的堂官就不必说了,李乙丑根本就请不动他们。就连本地的布政、提刑、府院三大衙门都懒得派人前来。至于没有多大关系的转运、盐课等衙门的主官更是不屑于和李乙丑这样的“民练”为伍。
只有河道衙门那边来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笑呵呵的道着“恭喜”之词,然后就端坐在桌旁等着大吃大喝了。
这些人多是张三哥请来的,李乙丑的铁器厂又租用了他们的场地,而且未来的兵营还准备继续租用,算是有“密切的业务往来”,所以比较亲密一些,来了几个人给李乙丑捧场。
在所有受邀的宾客当中,最具分量而且官职最高的就要属漕运衙门了。
漕运衙门虽然只来了一个主事,却带着漕运总督的亲笔信,总算给了李乙丑一点面子。
漕运总督在书信中称赞了李乙丑为国分忧的举动,并且温言勉励,虽然没有说什么太热情的话语,也算是很不错了。
虽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李乙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漕运总督,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说过几次他的名字而已:史可法。
后来经文秀之说起,李乙丑才明白过来,漕运总督以前曾做过都御史,算是清流领袖之一。文秀之同为清流,好不容易才鼓捣起一支民练队伍,史可法这是在替年轻的文秀之撑腰站台呢。
广发拜帖,除了一些阿猫阿狗的微末小吏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级的官员来捧场,这让满心热诚的文秀之感觉十分难堪。李乙丑却半点都不在乎这些,笑呵呵的说道:“不来就不来吧,反正咱们和人家也尿不到一个壶里边,他们不来咱们就吃咱们的。”
尿不到一个壶里,这话虽然粗鄙,道理却一点没有错了。
虽然朝廷已经委任了官职,但李乙丑和他那还没有组织起来的民兵队伍,却是一个怪胎般的存在。
名义上受都指挥使司的辖制,实际上所有的军饷、粮秣、器械、兵源等等问题都需要李乙丑自己解决,和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没有半点关系,也就无所谓什么辖制不辖制了。
地方衙门、州府官吏,更和这样的民团民练扯不上关系,根本就不会供给他一文钱一粒米,也不指望调动使用所谓的民练,所以也懒得来给他捧场。
李乙丑虽然是个千户,却和各地的卫所不是一个系统,休想调动地方上的一兵一卒。你说一个民练的千户,凭什么指挥调动官军的士卒?
既没有真正的上司,也没有可供使用的下属,连地方后勤都没有,纯粹就是一个没有人搭理的“野孩子”。
好在李乙丑还有两个“同事”,分别是文秀之和孙启功这两个老熟人。二人已经有了新的官职:领五品镇抚衔,实授扬州民练指挥佥事,属于从五品,只比李乙丑低半级。
朝廷给了李乙丑那么高的官职,最担心的就是他把组建起来的民练变成自己的私兵,所以专门给他派了两个“监督者”,也就是人们俗称的“监军”。其中文秀之负责佥书,孙启功负责管军。在重大问题上,必须得到二人的一致同意,李乙丑这个指挥使的命令才会生效。这是大明朝廷防止地方势力坐大的手段之一,属于一种牵制、平衡的老套路。
没有位高权重的大员前来,反而让宴会变得热闹起来。毕竟都是些人微言轻的微末小吏,少了官场上的繁文缛节,谁也不必摆什么官架子,只管放开肚皮吃喝就是了。
席间,众人不住口的说着“升官发财”的吉利话儿,恭贺李乙丑成为正式的“朝廷栋梁”。
组建民练是掏自己的腰包给朝廷办事,发财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指望就是“升官”二字了。
哪怕是以清流自居的文秀之,也毫不掩饰这一点,非常清楚的告诉李乙丑:“如今这个五品的千户之职只是个开始,若是招募了足够多的民勇,把民练之事风风火火的办起来,再往上升一升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反正也不需要朝廷掏钱,若是李乙丑真的招募了更多的民兵,南京方面不介意给他一顶更大的官帽。毕竟组织民练这种事情是文秀之牵头办起来的,若是办好了就是清流言官们的政治资本。
大明朝的规矩素来是以文驭武。武将不过是办事的鹰犬走狗而已,做主的绝对是文官。虽说这支民练的指挥使是李乙丑,其实谁也没有太拿他当一回事,潜意识李还是把文秀之和孙启功看做是真正的民练首官。
这么多年以来,清流言官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夸夸其谈”“清谈务虚”,这一回是真做了一桩实实在在的事情,也算是给南方的清流挣了不少脸面。连以前的都御史史可法史大人都写信祝贺了,南方的清流官员虽然不能在事实上帮什么忙,摇旗呐喊鼓噪宣扬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就是因为顺利的组织起了淮扬的第一支民练队伍,文秀之和孙启功这两个言官早已经声名鹊起,隐然就是年轻一辈清流官员中的佼佼者。
众人虽然看好文秀之和孙启功,却一点都不羡慕他们。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里边没有什么油水,毕竟所有的钱财都是从李乙丑手中流出,不可能弄出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最多能捞到个不错的官声而已。
在酒席之间,围坐在文秀之和孙启功身边的都是崭新出炉的民练首脑,张三哥、庄有财、周六斤等私盐贩子们摇身一变,全都成了民练的“军官”,最低也是从七品的职衔。
“诸君,”文秀之端着一杯酒站起身来,面色肃然的说道:“自今日始,我等俱为朝廷命官,当时时以大局为重,事事为朝廷着想。只盼着能为国分忧为朝廷出力,但凡朝廷有所需,纵是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文秀之这个人挺不错,从来不摆官架子,为人也挺随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读书读的太多了,完全就是一副书呆子的做派。整天把“朝廷大义”“上报皇恩”“青史留名”之类的大话挂在嘴边,却不知这些盐贩子出身的家伙们并不怎么关心他口口声声提起的“朝廷”二字。
若不是李乙丑一再坚持,并且暗示这是“天意”,几乎所有的盐贩子都对民练之事没有半点兴趣,更懒得和文秀之这种书呆子搅和在一起。
“虽说民练还没有建立起来,但是,作为民练主官,文某需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文秀之满脸都是肃穆的神色,指着自己的心窝说道:“朝廷委以民练重任,文某不才,也不知招募兵勇训练士卒的章程,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绝对不会吃一文钱的空饷,更不敢喝一滴兵血。无论何时何地,诸君若是发现文某有贪墨之举,任何人都可以用军法把文某给办了。哪怕是被诸君一刀捅进心窝,也是文某自作自受,诛杀文某之人有功无过!”
要是有人发现我贪墨兴办民练的银子,直接就用刀子捅我,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足见文秀之一片血诚之心。
紧接着,孙启功也表示了类似的态度,两个年轻的清流言官自己都被这番话感动的热血沸腾,那些刚刚成为军官的盐贩子却没有当真:千里当官为求财,天底下哪有不贪钱的官老爷?不过话又说回来,所有的钱都是李乙丑出的,你们就是想贪怕也不那么容易,所以才顺水推舟说了些没有油盐的废话。
不管怎么说,兴办民练的事情算是基本定下来了,剩下的就是招募民勇训练士卒的具体事宜。
至于民练究竟会办成什么样子,却没有几个人真正看好
第二十六章后房丫鬟()
临街起了五间二层的高楼,练院墙都重新翻盖过,李乙丑的家虽然还是无法和那些豪富之门的深宅大院相提并论,在附近这几条街也算鹤立鸡群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后院。
时至今日,**后院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老爹曾无数次念叨着要把破旧的老屋拆除重建,但李乙丑却一再反对。甚至还专门找到在街口摆摊算命的程半仙,给他塞了一把铜钱,让这个老神棍想办法打消老爹拆除老屋的念头。
程半仙拿了李乙丑的钱,自然肯卖力气,云山雾罩的好一通忽悠,把那几间破败不堪的老屋说成是“引风聚水”的招福纳财之地,要是动了就会破坏风水,甚至还会招致血光之灾。
虽说老爹并不怎么相信满口胡诌的程半仙,但是近半年多以来**崛起是实在太快,不得不半信半疑的默认了程半仙的说法。
年前,家里还穷的揭不开锅,忽然之间就发达了,儿子李乙丑赚了大笔的银钱,还领了官职。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超乎想象,家里的风水好也就成了唯一合理的解释。
为了不破坏上好的风水,老爹完全采纳了李乙丑的意见。在宽敞的院子中间砌了一道矮墙,中间留了个月亮门可以直通后院。
老爹住在前面宽敞的新房当中,李乙丑则执意要住在后面的老屋,按照李乙丑自己的说法,就是老屋已经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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