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王平这才敢抬起头,只见上头坐着的,不正是大汉的丞相是何人?
当年他降先帝后,也曾远远地见过几次丞相站在那先帝身边,但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能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接近丞相。
接见王平的地方是一个偏厢房,丞相的座位后面,还立着一块屏风,人影憧憧,刚才那声女声,应该就是屏风之后的人所发出的,也不知是谁?竟能躲在丞相身后。
“咦?这布怎的和平日里的布不太一样?”
诸葛亮平日里极是关心大汉的耕织之事,自然知道那麻布和丝布究竟是什么模样,如今看这个布,非麻非丝,而且摸起来很是厚实,不禁有些惊讶。
“回丞相,冯郎君说了,此中干系,书信中皆有说明,丞相只要看了信,自会明了。”
王平把东西呈上去后,退回原处,听到丞相的问话,恭谨地说道。
“砰”地一声,厢房里安静了一会,只听得那丞相突然一拍案几,猛地站起来,神情激动无比:“这书信上面所说的,可是属实?”
王平一脸愕然,心道我哪知道这书信上面说了什么?
第0142章 咱老王要起来了?()
看到王平不知所以的模样,诸葛亮知道自己心急了,当下急忙换了口:“那羊毛织布之事,可是当真?”
他的话音刚落,屏风后便传来了一声咳嗽,诸葛亮这才想起了什么,把那书信和羊毛布递到屏风后面。
“回丞相,确有此事。”
王平自是看不到上边的小动作,他低头回答道:“小人此番就是受了那冯郎君之托,这才前去寻那些善牧牛羊的羌人。只是没曾想那些羌人却多皆不愿意下到平地,有负所托,实在惭愧。”
“诶!王将军过谦矣!”
诸葛亮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信上可是都把事情说了,此次能寻得羊毛织成布,可是多亏了你不辞辛苦前去寻那羌人部落。听说在那阳安关时,你可是睡了一天一夜这才恢复过来。不用自谦,不用自谦啊!”
此时再看向下边的王平,只见他身上又脏又破,脚上沾满了泥巴,胡子凌乱,连头发都有些散乱,神色更是疲惫不堪,心知他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心下不禁感叹,这王平,为了国家之事,竟不惜得罪同僚;为了报那小子的恩情,竟不辞千辛万苦去深山里找羌人;为了能早日赶回锦城,竟如此不惜自己身子。
当真是可赞可叹!
王平一愣,心下感动,他实是没有想到,自己没办好冯郎君所托之事,冯郎君竟然还会在给丞相的信中专门给自己表功劳。
唉,冯郎君的恩情,自此又多出一份矣!
“王平,你疏忽职守在先,故我要去掉你的牙门将军一职,以正法度,你可服气?”
王平心里正感动着,哪知丞相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当真是晴天霹雳。
当下再也顾不得礼貌,忍不住地愕然抬头,看向上边的丞相。
诸葛亮变脸的速度,冯永可是深有体会的,那时还被冯永心里暗暗吐槽为四川变脸始祖,此时又如何会让王平看出端倪?
原先笑容满面的神情,此时早已敛去,只剩下一脸的严肃。
“小人……小人,服气。”
王平如同瞬间被抽了精气神一般,身子似乎也矮了几分。
虽然自己早已不再奢望能再进一步,可是却也没想过竟然会被夺去军职。
可是自己无根无基,如今又被抓住把柄,落到这等地步,却是无话可说。
看到王平只有垂头丧气,却无愤恨之色,诸葛亮暗暗点头,此人心地却是可靠。
那混小子看起来滑不溜手,往日里偷奸耍滑,可是在大节上还是靠得住的。
如今推荐这个王平,看起来倒是个可用之人,就是不知道其才能如何?
不过看在他立了这般大功的份上,让他一个面子,给王平一个机会,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念在你忠心为国,此番又立了功劳,封你一个讨寇将军之职,前去南中那里当李都督副手,你可愿意?”
王平正自怨自艾,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没曾想丞相竟又说出这番话来,当真是让他一下子从泥沼升到云霄。
王平又一次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丞相。
丞相此时却是脸露微笑,正对他微微点头。
“小人敢不誓死效力!”
王平重重地行了一礼,感激道。
“如此便好,你这一路赶来,想来也是辛苦,且先回自家府上休息几日,介时自会有人通知你前来领取官绶。”
“谢过丞相。”
王平感激涕零地说道。
“不用谢我。”
诸葛亮身为丞相,还不至于连这份人情都要冒领,当下解释道:“要谢,就去谢那冯小郎君,是他在信中一再推荐你。说你善守,有当年那霍仲邈之风。再说了你为了这羊毛之事,也是奔波千里,我这才给了你这个机会,可别让我失望,亦不要让那冯小郎君丢人。”
霍仲邈,即是霍峻,当年在葭萌关,用几百部曲,硬是顶住了一万人的进攻,最后竟然还能斩了敌将,力保先帝进取锦城时后方无忧,立下了汗马功劳。
能与那霍峻相提并论,这可是巨大的荣耀。
诸葛亮看向王平,只见他身子微微颤抖,同时传上来的声音有些哽咽:“小人何德何能,敢与霍将军相比?此去南中,惟有粉身碎骨,才能报丞相与冯郎君的提携之恩。”
王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丞相府的,他只觉得脚下轻飘飘地如在云端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再看看四周,没错,这是真的。
等他回过神来,却是发现自己正漫无目的走在了锦城的大街上,周围众人都掩着鼻子绕着他走。
十来天日夜兼程,没吃好没睡好,更不要说清洗自己,身上早就散发着又酸又臭的味道。
要是平日,王平看到众人那种轻视的眼光,早就自卑地躲回自家小院。
可是此时,他却是意气风发,咱老王,这是要起来了?
讨寇将军啊!
虽然只是一个杂号,虽然也只是比牙门将高了一级,但好歹也是带了一个将军的名号。
南中虽是被视为蛮荒之地,可是他家儿郎好歹也是跟在冯郎君身边的人,平日里从冯郎君嘴里,也隐约知道,朝廷要屯垦汉中,人力哪来?不还是指望着南中那些降俘?
当了那李都督的副手,将来用降俘换来的人情,数之不尽那是夸张,但人脉之广却是能预见的。
再一个,南中如今叛乱,此去那里,不正是表明了给自己捞军功的机会?
还有就是,等朝廷腾出手来,要平定南中,难道这不又是一个机会?
王平心里对那冯郎君又是感激又是感动,心道王家受这冯郎君大恩,当真是还也还不清了。
然后再看看自己身上,再想想冯郎君临走前对自己所嘱咐的话,心想,这冯郎君当真是大才也!竟然连丞相的想法都能猜测到一二。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冯永为什么要他牢记那几句话,又为什么叮嘱他一到锦城就马上去丞相府,那他就是枉活了这几十年了。
用冯土鳖那些年的职场经验的话来说,就是:你再努力工作,老板看不到那也是白瞎!老板看到了你的努力那才叫努力,看不到的努力那就叫白费劲!
第0143章 画的含义()
待王平走后,黄月英拿里攥着书信和羊毛布,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脸的喜意。
“原本还想着那小子是想偷懒,所以这才拿着采风的名头,跑去汉中,没曾想却是做了这般大事。”
诸葛亮看着自家细君一脸欣慰又高兴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细君对那小子何以如此上心耶?伯松也是你的孩子,怎的不见你这般关心他?”
黄月英白了诸葛亮一眼:“阿郎这话好生没道理。伯松年少老成,如今又已到弱冠之年,可是比那小子大了四五岁呢,叫我如何关心?再说了,让伯松去那汉中受苦,可是不我的主意。”
说着,又抖了抖手里的书信:“那混小子去了汉中才多久?就传来这样的消息。别的不说,就是这羊毛,日后能让你省多少心?怎的还对他不满意?”
“好好好!细君说的有理,是我说错话了。”
看到黄月英一副为自家孩子说话的模样,诸葛亮有些招架不住。
看到自家阿郎服了软,黄月英又喜滋滋地看了一遍书信,继续说道:“这信上说他准备建一个牧场,圈养牛羊,打算给伯松一份,又给妾身一份,这般算来,咱诸葛家岂不是占了两份?介时别人会不会说闲话?”
“有甚闲话?”诸葛亮浑不在意,“想那牧场圈养牛羊,就算是他有办法贮存草料,这一个夏秋下来,又要给牛羊吃,又要割草贮存?能存下多少?”
黄月英想了想,点点头:“阿郎的意思是,那牛羊规模不大?”
“这建牧场圈养牛羊之事,谁也没见过,但在我想来,牛羊总是要吃草料才能活,他上哪找这般多草料?”诸葛亮一想起那小子总是不按道理行事,往往做出让人意料之外的事情,说出这话,心里总是有些发虚。
“那小子的意图,应该是自己养羊再剪羊毛织布,这才是真正的赚头。就算他养得再多一些,这么多家分下来,估计也就和那养鸡差不离。上回那祝鸡翁之术,他嫌我害他,故意把咱家漏了,所以这回是要补上呢。”
“阿郎这话说得就如那小孩子斗气一般。”黄月英忍不住地扑哧一笑,“人家小小年纪呢,跳脱一些也是正常,不就是没随了你的意入府做事么?你一个大汉丞相,还这般记仇。”
“这如何是记仇的事?”诸葛亮有些不爽,“叫他入府做事,他不愿意。让他安分地守在锦城,他又非要去汉中。想许张家小娘给他,他非要在关姬和李遗两人之间横插一杠子。你说说,这是记仇的事?”
“你啊,就是这脾性。”黄月英把书信还给诸葛亮,找了位置坐下,又仔细地把那布折好,这才开口说道,“大事小事都想抓到手里。遇到个能入了你的眼的,又想把人家死死攥在手心才甘心。”
诸葛亮欲言又止。
黄月英摆摆手,阻止了诸葛亮的开口:“事分大小,阿郎是大汉丞相,却要亲自去处理军中司马的事务,此事就算妾是妇人,亦知不妥。人各有志,他不愿意入府做事,那就像如今这般,让他去做他愿意做的事,不也做出这般大事?”
说着,黄月英认真地看着诸葛亮:“阿郎,你可曾记得,那杨子昭也规劝过你,不可如此行事?还有那冯明文,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职责分明。人也好,事也罢,阿郎为何就不能稍微放松一些呢?”
诸葛亮沉默,好一会才说道:“细君此言,当是有理。”
当下却是没说会改变的话,黄月英听了,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阿郎一时半会也不愿意改过来。倒也是没有强求,这种事情,只能慢慢劝说,急不来。
“说到张家小娘,妾倒是想起个事来。”黄月英慢慢地说道,“阿郎可还记得那幅画?”
“什么画?”
“自是李老神仙所给的那幅画。”
“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细君知道,我最是不喜那故作神秘的谶语。”诸葛亮不悦道,“就算是天命有常,但世事却是无常。”
“子不语怪力乱神,只说了敬而远之,可没说是不信。”黄月英反驳道,“马前两滴水,和那句归去路上,必遇其马,不是已经应验了么?阿郎可曾想过,那半身美人,和那句北上途中,可得其美,是否就应在那冯永与关姬之事?”
诸葛亮一怔。
看到自家阿郎的神情,黄月英知道说到点上了:“那汉中不正是在锦城之北么?关姬貌美,正合那美人之意,得其美,说不得就是冯永与关姬之事。”
想了好一会,诸葛亮这才轻轻摇头:“不妥。那上边的武字又何解?”
“那还不简单?关姬武艺,在这大汉境内,那也是屈指可数的。这武字,不正是为关姬作注么?”
“太过牵强。”诸葛亮断然否认道,“半身美人,为何不画全身?这其中必有缘由。别忘了,那马可是完整的。止戈为武,那武字,说不得是平息刀兵之意。”
“我说不过你。”黄月英也知道这个确实有些牵强,只是想着这李老神仙所言所画,当真是艰涩难懂。
既然说起了关姬和冯永,只好顺着话题继续往下说,“如若那冯永当真是认定了关姬,那张家小娘又当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
诸葛亮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就觉得心烦意乱,“当初那皇后想要让关四娘嫁与那混小子,那份眼光确是独到。可惜那张君侯夫人却是心疼女儿,不愿勉强。如今闹成这般模样,皆是她犹豫之故。”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背后说别人不太对,又顿了一下,“那混小子,有才有才,要貌有貌,品性又不差,身后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师门做靠山,配哪家姑娘不行?反正那关姬与李遗之事,又没定下,算不得数,且由他们去了。”
“就因为是皇后所提,所以才麻烦。”黄月英却是不赞同诸葛亮这种粗糙的处理方法,“如今出了变故,皇后心里万一有了芥蒂,那当如何?还有,关家愿不愿意,还是两说呢!”
“你可别小看了那小子,他要真想做的事,一般人还阻拦不了。”
诸葛亮对冯永的能力倒是没有小看,“当初他也就是一个小小的田舍郎,得罪了关张两家,不但能想法子避了过去,最后还能变相地让那几家把他护上了。看看现在,就算是他本人去了汉中,可是留在锦城的庄子,哪一天没有那几家的人在晃悠,就怕有人把那祝鸡翁之术用手段得了去。”
第0144章 阿梅识字()
“我知道细君想要说什么,”诸葛亮看了看黄月英,神情有些疲惫地背靠在椅子上,“我应了陛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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