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事?”
说完了正事,冯永看到丁二还没有起身的意思,神色为难,欲言又止,甚至又放了几根草到嘴里继续嚼,不由好奇地问道。
“回主家,是这样的。除了牛娃外,还有另外的几家,也有这个意思。但他们又不敢过来说,只好托着小人过来带个话。”丁二说着,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远处偷偷望着这边的几个人。
老子的好心总算是没有全部喂了狗。
冯永感叹一声,一直紧绷着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那成吧。哪个愿意跟着去的,都去跟管家说一声,到时候我看哪个合适,再挑几个。”
“哎!好的好的。”丁二站起来,连连点头,“那主家你继续晒日头,小人就不打扰了。”
神经病!哪个会特地跑柳荫底下晒日头?
放下了心事的冯永拿起身边的钓鱼杆,准备穿上鱼饵钓点鱼。话说自己好像好久没有来这里钓鱼了,以前精心养的鱼窝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冯兄这是好生自在!”
刚把鱼线甩出去,耳边就响起了李遗的声音。
“咦,文轩兄怎么过来了?”
冯永转过头,打了个招呼。
反正和这家伙也挺熟了,以后还要经常见面,没必要行那么多礼。
李遗也不见外,径自走过来坐下,倒是显得潇洒。
“今日出城送人去汉中,从官道那边过来,没想到远远便看到了冯兄在这里垂钓,这便过来打个招呼。”
李遗指了指正由仆人驾向庄里的马车,解释了一番。
“这倒是巧了。却不知送的是何人?”
这李家估计也被赏了不少汉中之地,这些日子听说不少人已经把那八牛犁拿到手了,现在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赶往汉中,想必李家亦是如此。
“族弟李球。”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了半天,实在记不起三国里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出现过。
最后冯永只能“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想必肯定是位才俊。”
“当今大汉境内,怕是没有多少人敢在冯兄面前称才俊二字吧?”李遗摇摇头,笑道,“毕竟能得丞相赞一句‘少年英雄’的,唯有冯兄一人耳。”
“那是丞相的谬赞,当不得真。”
冯永摆摆手,明明被马屁拍得舒服,却仍不得不做出谦虚的模样。
“当不当得起,可不是由冯兄一人说了算,那是别人说了才算。先前的不说,就说那损南中之僚,以实汉中之策,既能去南中僚人之祸,又能复汉中之繁华……”
李遗说着还凑过来,脸上全是一副我明白的模样,低声道:“其三便是,朝廷租赁那降俘,又是一个进项,可补国库,一举三得。此等妙计,世间又有几个能想得出?”
第0099章 有些反常的李遗()
说着说着,李遗还摇头晃脑起来,不住地砸嘴赞叹,仿佛在品味什么世间美食一般:“听说冯兄还给这计起了一名,叫釜底抽薪,当真是绝妙!”
冯永目瞪口呆地看着李遗在那里自嗨,心里想道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秘密吗?你诸葛老妖把它传得满天飞,以后要是被南中那些僚人知道了,你还怎么去平定人家?等着人家反抗到死吧!
看到冯永惊恐地四处观望,李遗仿佛了解他的心思一般,安抚道:“冯兄莫慌,此处空旷之地,再无他人,无需担心他人听到。”
冯永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那李兄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冯兄莫要忘了我家大人是何等身份?”
哦,想起来了,庲降都督!
如今的降俘,基本上都是出自李恢之手,而眼前这个李遗,当初可是曾带着降俘到处兜售贩卖的,冯永还猜测过这背后肯定是诸葛老妖的主意。
“小弟机缘巧合听得那赵二郎提过此计,我家大人又对冯大兄赞叹不已,再想想那五百降俘突然间就不知去向,还有八牛犁,陛下封赏汉中之地,特别是前几日朝廷还出了一道法令,说陛下体恤众功臣人手不足,可以以朝廷的名义租借奴仆屯垦汉中……”
什么叫石头上都能刮出二两油?
冯永算是真正见着了,这诸葛老妖心黑啊!原本自己还是想着贩卖人口,没想到诸葛老妖直接改成租!
这说明什么?人家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这是要把那些降俘当成可重复利用资源,以最快的速度,反复榨干他们的价值,敛取最大的油水。
这就完了,如果是卖,那帮人好歹还能多活几年,这改成了租,能活过三年算他们命大——你家用完我家用,想休息?可以啊,死后自会长眠。
说不定把人用死了还得给朝廷赔钱。
冯永越想越有可能,以诸葛老妖那种精明过日子的性子,这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两年后平定南中,再弄一批战俘,那个时候估计才是卖而不是租。
汉中到了那时,应该基本已经开垦完了。但开垦是一回事,庄园耕种又是另一回事,耕种难道不需要奴仆?所以你不还得二次投资继续买?两年后刚好能把时间点接上,这种计算,也是没谁了。后世的市场部门要是有诸葛老妖这种市场策划,那不得赚翻?
至于第一批被活活累死的开荒者,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太好。
“李都督,也会跟李兄说这种事?”
不行,得先确认一下,要是李恢连这种国家机密都不避讳李遗,那么冯永就得要重新评价李遗在诸葛老妖那里的地位。
“小弟何德何能?如何能参与此等国家大事?只是以前恰好经手过那些战俘,再加上如今这些个事物,细细想起来,方猜到些许端倪。”
不不不,你不是小弟,你是大佬!
每一次和这家伙见面,都有一种“我要是有他这智商多好”的感觉,真是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李兄能有此等心思,当真是让在下佩服!”
冯永是真心叹服。
李遗脸上都笑开了花,仿佛得到冯永的佩服是一件很涨脸面的事情。
“对了冯兄,小弟想打听到一件事情。”
“何事?”
“你这隔壁,住的是哪一家?”
“李家。说起来还真巧了,竟是与李兄同姓。”
“李家?”李遗听了,神色有点失望,讶然道,“怎么会是李家?冯兄莫不是骗我?”
“这等事有什么好骗的?”冯永奇怪地看了李遗一眼,这反应也太古怪了,“听说还是李家的六房。”
李遗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点点头:“原来如此。方才一时情急,冯兄莫怪。”
“听李兄的口气,莫不成与那李家有甚干系?”
“蜀中李姓,自然都是有些干系的。如此说来,小弟倒是可以上门拜访一番。”李遗若有所思。
你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不太好吧?
李恢就算是与蜀在大族李家有些许联系,但那肯定也是血缘久远的联系。诸葛老妖视蜀中大族如待宰的豚犬,你这般凑上去,是打算坑爹呢?
看到冯永有些古怪的眼神,李遗心头一转,便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当下自失一笑:“李兄莫要误会,只是方才送完族弟后,不小心与一辆牛车相碰,差点惊了马。小弟下车致歉,没想到对方车内坐着的却是女眷。后面看那牛车往你隔壁庄上去了,这才想着过来打听一下那庄上是哪一家,日后也好上门赔个礼。”
“那李庄的李太公,我也是见过几次的,人看起来挺好说话,而且既是同为李姓,李兄上门解释一番,想必不会为难。”
“事情奇怪便奇怪在此处。车驾相撞后,对方仆人有些跋扈,自称是何家。倒是车内的女眷颇有大家闺秀之气,直接在车内受了小弟的礼便走了。”
李遗目光闪烁,有些疑惑道。
“何家?”冯永想了想,点点头,“如果对方真说自己是何家,那倒不奇怪。我曾听那李太公说过,他们这一房与那何家有姻亲,就是不知是哪一房的何家。”
李遗一拊掌,喜动于色:“如此便对上了,看来定是那何家了。此趟过来找冯兄,当真是不虚此行,小弟还有事,就先行告退。”
看着李遗兴冲冲地走了,冯永有些莫明其妙,上门给人家道个歉也能这般高兴?
不过看他高兴就好,他高兴,冯永也高兴,几天来一直压在庄子上的乌云终于散去,连管家都笑眯眯起来。
“主君回来了?”管家熟练地接过冯永的渔杆和鱼篓,探头往鱼篓里看了看,失笑道,“老仆看到主君这般高兴,还以为今日钓到大鱼了,没成想连一条都没钓到。”
冯永乐呵呵一笑:“我这是去钓,又不是为了那几条鱼。”
以前那鱼窝窝子好久没有去养,鱼都散了,今天钓上来的全是小鱼,被冯永都放跑了。
管家也不管听没听懂,只顾点头:“主君总是有道理的。府上已经做好饭食了,主君要现在吃吗?”
“先洗浴吧。最近晚上开始有些凉了,趁着热气没下去,先洗浴。”
管家点点头:“那老仆叫厨房先把饭食热上。对了主君,今日庄上有庄户来跟老仆说了,愿意让娃子跟着主君去汉中,只是不知道要挑几个?”
第0100章 剑阁()
“有几个愿意的?”
冯永问道,同时心脏加快跳动了几分,心想人心向背就在这一刻了。
“有合适娃子的家里,有三家没人过来。”
管家这话,很有后世领导住院——记不清来看望的人,却能牢记没来看望的人——那种风范。
那三家,有两家自然就是下了场秋雨孩子就生病的那两家。
“庄上不是家里有独子的么?也愿意?”
冯永很是惊讶。
古代抽丁,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抽那些只有一个男丁的家庭。毕竟香火,才是古人最看重的东西。
“正要和主君说这事呢。庄上愿意去的,又是独子的也就是狗子,他家阿母今天也过来问了,说是不放心狗子去那般远的地方,能不能也带上她。”
冯永一下子感觉自己成了残酷压迫农民兄弟的阶级敌人。听管家的意思,那三家不愿意的,也有独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年头,全家死光光的遍地都是,能可怜得过来么?
再说了老子不也一样是独子,而且独得不能再独了,主家都去得,你们去不得?
这般想来,心里顿时忿忿不平起来。
“那三家,等来年麦子收完了,就让他们走吧。养的鸡……”本来想狠心一点的,可是想想苦逼何必为难苦逼,还是给人家留一点余地吧。冯永最终也是只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收回来一半,剩下的就留给他们吧。”
管家不出所料地激烈反对:“那不成!要是白眼狼都能这般对待,那庄里那些忠心的又该怎么想?这例子开不得啊主君。”
“那赵叔说该怎么办?”
“地和鸡都全部收回来,直接赶出庄子。”管家毫不犹豫地说道。
果然是万恶的地主阶级本色啊!
如今都已经过了耕种季节,这个时候把人赶出去,就意味着把他们赶上了绝路。
为什么后世的教科书里都在说封建社会是把农民束缚在土地上?
因为没了土地,生死皆由他人掌控。
“这不好吧?”冯永皱眉,“毕竟也是人家已经把地种下去了,好歹是费了粮种,又出了力……”
“这个自然是把粮食都还给他们,宁愿多给一些粮食,就当是雇了人种地,也不能再让他们在庄上呆了。”管家的神色有一丝狠厉的决绝。
“主君若是不想让庄上的人心都散了,就只能如此。”看到冯永仍然在犹豫,管家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老仆也知道主君心善,实在不行,就把粮食给够,让他们能熬过今年,但肯定不能再让他们在庄子上呆了。”
“那……赵叔你看着办吧,可别落人口实了。”冯永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管家的话。
“主君这话说的,哪来的口实?就算是要留着他们,他们也肯定没脸呆了。真要不信,过两天消息传了出去。主君看着,不用老仆赶人,他们自己就会走了。给他们多一点粮食补偿,是咱们的好心,就算是少给上些,那也是本分。”
好好好,你有理。
冯永吁出了一口气,默念三遍:这不是我干的,这是管家干的,不关我事。
然后点点头,吩咐了一句:“多给些粮食,也不枉在咱庄上干了这般久。”
这就算是把事情定下来了。
“山叠嶂,水纵横。顶风逆水雄心在……”
古代的官道真的很差劲,古代的马车真的也很差劲。赶了六七天的路,冯永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从肚子里颠出来了。
此时的他四仰八叉地躺在牛车上,看着蓝天,看着白云,看着时不时从陡峭的峻岭上攀援而过的猿猴,死活再不去马车的车厢里,嘴里有气无力地唱着没有人能听得懂的《驼铃》。
一直骑着马的关姬好几次看向一点形象也不顾及的冯永,皱着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倒是坐马车里的李遗从车里出来,爬到冯永的牛车上,笑问道:“听冯兄唱了一路,却实是听不出这是何处的口音,又是何处的曲调?”
全身发软的冯永眼珠子转了转,停止了那哭丧似的唱歌,心道这是后世的普通话,你能听得懂就有鬼了,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我师门之语,文轩听不懂也是正常。”
李遗点点头:“原来如此。冯兄师门竟能懂上古之语?亦或是自创?”
“我也不知道。”冯永没心情理他,随口编了一句,“反正是我入师门以后,师父教的。”
“冯兄看起来,好似不常出远门?如此地不惯车马?”
“也不算是,只是坐不惯马车。”
六天?放了后世,老子坐个火车,全国两个来回都快要够了!
就算是不坐车,走路冯永也不怕,又不是没行过军。
可是如今看这长长的队伍,近百号人,其中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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