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虽然部曲虽然阻路的时间不长,但也足够郭淮跑得远了。
张苞爬到山顶,看到郭淮已经下了山脚,正往渭水岸边跑,当下大急,连忙想要追下去。
哪知他忘了此时是下山,不是上山,一时没注意,脚下踏空,一个跟头就翻滚了下去。
“将军!”
士卒大叫,连忙跑下去。
张苞只觉得天地一片旋转,偏偏身上穿着铠甲,一时起身不便,突然眼前一个大黑影出现,“咚”地一声,脑袋磕到山石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士卒跑下来,只见张苞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血流满面,皆是吓坏了,连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来,呼唤不已。
只见张苞歪着头,紧闭双眼,却是没有清醒的迹象。
“快,快带将军回到营中找医官!”
看到张苞这个模样,众士卒更慌了。
建兴六年四月,临渭城破,广魏郡落入大汉之手。
同时张苞因为追赶郭淮,在山上不小心跌倒,磕伤了额头,昏迷不醒。
在军中医工医治数日后,虽然清醒过来,但全身无力,不但卧榻不起,而且还出现了头痛、头晕,难以进食的症状。
“关将军,张将军有得金创瘈疭之象,军中药材不足,难以医治,且得此病者,需避光静养,还是让张将军速速回后方休养才是。”
医工满头大汗,对着守在病房外的关兴说道。
“金创瘈疭?”关兴听到这个话,脸色一白,连忙抓紧了医工的手,“你确定?”
关兴力大,医工只觉得双臂都要被抓断了,只见他神色痛苦地点头,“军中受伤后,出现此症状者,金创瘈疭无疑。”
“不可能!”
关兴一听,双目赤红。
“关将军还是早日想办法把张将军送到安静之处休养才是。”
医工苦心劝说道。
关兴没有回答,猛地冲进张苞的病房内,只张苞虽然紧闭着眼,但仍能看到他的牙关咬得紧紧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沙场上经历危险,都没能关兴脸色有多大变化,但如今一看到张苞这副模样,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心头一下子就沉到深渊,甚至有些六神无主起来。
久历沙场的他当然知道,金创瘈疭的恐怖之处。
军中受伤的将士,少说有一半是因为得了此病而死。
这是军中最常见的一种病症,同时也是最容易让人死亡的一种病症。
而张苞此时,正是最开始发病时的症状,随着病症越发严重,病人只会越发痛苦,甚至有人因为蜷缩过度而自己把骨头给折断的。
第0631章 关兴失礼()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关兴转头看去,只见吴懿正面带急色走进来。
他刚迎上去说了一声“吴将军”,就被吴懿打断了,“关将军病情如何?”
“医工说是金创……”
关兴艰涩地回答道。
吴懿凑上前,看到张苞正在发病的模样,脸色由焦急变得阴沉,“这还是病情较轻的症状,再过一些时日,只怕会变得越发严重。”
关兴心里还存了侥幸的万一,但吴懿年长,而且性情果断,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当场下了定论。
吴懿当机立断地说道,“此病宜避光静养。这临渭城里,刚刚经历了战乱,煞气太重,不能让他呆在这里。”
说着他再看向关兴,吩咐道,“你立刻带着马军,护着伤兵回到冀城休整,同时等待丞相的下一步军令。这样的话,正好也把张将军送回冀城休养。”
关兴一听,感激道,“末将谢过吴将军。”
吴懿摆摆手,“丞相远在陇西,把广魏之事托付于我,我自要对将士负责。”
他沉吟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若是张将军到了冀城后,病情仍然得不到控制,你就立刻派人把他送回锦城,这其中的干系,我就担下了,不必再去请示丞相。”
关兴听到这话,脸上的感激之色更甚,“末将替兴武谢过将军。”
“有什么好谢?遇到了这等事情,就算是丞相知道后,也只会说我做得对,不会责怪我擅作主张。”
吴懿作为太皇太后的兄长,同时又身居高位,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只是关兴听到吴懿提起冀城二字,心里就突然想起一个人,当下连忙说道,“末将还有一事求于将军。”
“何事?”
“领马军带伤兵去冀城之事,可否让姜维代替末将?伤兵一路行军太慢,末将想先行一步去冀城找一个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医治兴武的人。”
吴懿听了这话,神色虽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意外和欣喜,“冀城有名医?”
关兴摇头,“这倒不是,不过此人手下倒是有两个名医。”
“谁?”
“是末将的妹夫,冯永。”
吴懿把关兴心里头最后一丝幻想打破,然后再提起冀城,让关兴突然就想起了呆在冀城的冯永。
在南中时疟疾缠身时,是冯永把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他拉回了阳间,再加上他又亲自护送过皇帝皇后去冯府求医,还有从关姬那里听到的一些信息。
关兴自然知道,冯永总是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手段,同时他手里的医工也是大汉最好的医工。
虽然不知道冯永能不能救回张苞,或者说他手下的医工能不能救回张苞,但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的话,那么在大汉境内,只怕也找不到更有办法的人了。
“是他?”吴懿听到这个话后,这才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怎么忘了他?”
吴懿的妹妹是当今的太皇太后,他同样也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内幕。
当下便安排道,“时不我待,你立刻动身去冀城,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关兴一抱拳,“诺!”
张苞这个病,让关兴不敢有半点的拖延,他回到营中稍作收拾,便带着几个部曲,骑马直接出城沿着渭水向着西边而去。
临渭、冀城、道、襄武,陇右四郡的郡治,按从东到西的顺序,都是建在渭水边上。
所以关兴从临渭沿着渭水一路疾驰,日行百余里,只用了两天多,就赶到了冀城。
打听到冯永的住所,直闯入他的院子。
冯永的部曲们都认识关兴,知道这是主君的妻兄,倒也没人加以阻拦。
唯有守在冯永卧室门前的刘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关将军为何而来?”
“冯永呢?”
关兴知道这刘浑乃是冯永身边的随从,开口问道。
“在里头……”
刘浑话还没说完,关兴就直接大踏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冯土鳖此时正蹲在大水盆上,低着头观察自己的两片五花肉。
这两日屁股痒得厉害,樊启说是准备伤好的前奏。
冯永自己夜里也悄悄地摸过,上头的痂确实有准备脱落的迹象。他正暗自高兴呢,就听得房门“砰”地一声突然被人打开了。
然后他只觉得眼前一暗,屋里就多出一个人。
关兴低头看到的,就是冯土鳖以一个怪异无比的姿势蹲在水盆上面。
他下意识地捂住鼻子,眉头一皱。
冯永这个有点类似蹲坑的姿势,本就重心不稳,再加上还跨着一个水盆,腿还容易酸麻。
此时被关兴这么一吓,他下意识就猛地抬头的同时,又慌里慌张地想要站起来系腰带,同时嘴里还说道,“兄长如何在此?”
话音未落,冯土鳖重心没调整过来,腿上血液又有些不大通畅,脚板微微发麻,然后“扑通”一声,直接就坐到了水盆里,溅起一大波水花。
关兴反应极快,一个连跳往后退,脸皮抽搐,手把口鼻捂得更紧,感觉有些恶心欲呕。
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瞟向水盆:这小子都什么古怪癖好?怎么会在这里如厕?也不知道这水盆里头有多少秽物?
冯永只觉得尾椎骨被水盆的边缘磕了一下,疼得他直咧嘴,再看向关兴时就有些恼火,脸色也变得不善起来。
“兄长,虽然你是我的阿兄,但这般不敲门进来,是不是有些失礼?”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站起来,哪知还没站到一半,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站直,原来是水盆套在了屁股上面,如同背了一个壳,把自己给卡住了。
无奈之下,又只得再蹲下去,把水盆摘下来扔到地上。
幸好已经伤口结了痂,沾点水不要紧,只要及时擦干就好,不然就麻烦了。
关兴自知错在自己,当下“唔唔”几声,指了指他的身上,然后又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里头说道,“我找你有急事,在前厅等你。”
里头的冯永一听,心里就一个咯噔:就陇右目前这局势,还能有什么急事?莫不成诸葛老妖这一次悄悄离开,又搞出事情来了?
上回街亭一战,让冯永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他连忙三下两下地换好干爽的衣物,就向前厅快步走去。
第0632章 我不骑马!()
关兴在前厅也没心思坐下,正有些心焦地走来走去,还想着冯永会什么时候过来。
没想到这才转了两个圈,门口就出现了冯永的身影,“兄长,到底出了什么事?”
关兴脸色一喜,正要迎上去,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冯永,眼中露出怀疑之色,“你……你这么快就清洗完了?”
“什么清洗?”冯永有些莫名,“衣服湿了而已,换下就行,还需要清洗?”
听到这个话,关兴又悄悄地退了一步,“哦……那随你。”
冯永看到关兴这一副如避蛇蝎的模样,再想起刚才他闯入自己房中看到自己的古怪举动,心道这舅子哥莫不是误会我了?
“呃,前些日子我被打了军棍,方才我只是在看看伤口如何了……”
冯永干笑一声。
关兴听到这话,这才明白自己好像是误会了,当下也干笑一声,“有甚好看的?花花绿绿的……”
“兄长如何得知?”
冯永这一下倒是惊了,心道这些天来,我除了自瞄两眼,也就樊启看过。
但他真要有胆子乱说出去,不怕老子弄死他?
“将门子弟,哪个没挨过板子?就是三娘,小时候被督促读书认字,也没少挨打。”
关兴却是浑不在意地一笑。
得知冯永只是湿了身,没有脏了身,舅子哥终于放下心来。
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是一拍自己的脑袋,“糟糕,差点忘了急事。”
说着看向冯永,脸色又换上了焦急无比的神色,语速急促地说道,“兴武受了伤,医工说是得了金创,过两日就要到冀城了!我问你,你的师门学问里,有没有法子医治?”
“金创?那不就是破伤风?”冯永在南乡推行新式医疗体系,当然知道会对战场上最有可能产生的创伤并发症有过了解。
只是这个时候还没有破伤风的说法,它的名字叫金创。
破伤风是和各种创伤紧密关联在一起的一种特异性感染。
它不是看你受了多大的伤,也不是看你的伤口有多深,因为各种类型和大小的创伤都可能引起破伤风。
有可能你被一把刀划破肚皮,肠子都露出来了,只要处理得当,也会大概率地活下来。
但若是你踩中了一枚生铁的铁制尖锐物,或者只有小小的一个伤口沾了泥土,甚至连血都没流两滴。
也会因为你没有处理好伤口而感染上破伤风,从而导致丧命。
这个要看命。
不要说是在三国时代,就算是在医疗技术发达的后世,在战场上因为受伤而引发的病症,破伤风一直都占着不小的比例。
所以处于一线或者是经常处于紧急战备状态的部队,都会针对那些因为创伤而引起的常见病症进行科普。
也正是因为如此,冯永这才知道这么一个数据:只要是确定感染上了破伤风的人,死亡率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
但如果已经进入严重后期,那就高达百分之七十。
“破什么?”
关兴一时间,没听清楚冯永说的啥。
“破伤风,我师门的叫法。”冯永没时间跟关兴解释,眉头紧皱地问道,“张家阿兄如今病情如何?严重不严重?”
“这得了金创,哪还有严不严重一说?就算是现在不严重,后面也会逐渐加重,医工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关兴说起这个,比冯永还要着急得多,“你究竟有没有办法?”
“啧!”冯永不满地说道,“病情若是不严重,我还可以想想办法,若是已经到了时常发病的地步,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关兴本就是抱着万一的心理过来,没想到竟然能听到冯永说出这番话来,当下就是大喜过望,连忙回答,“眼前还是刚刚发病,一天也就是只发一到两次,你当真有法子?”
冯永看了关兴一眼,“街亭一役后,我营中将士得了金创的人,能活下来有六成,你说我有没有法子?”
百分之四十的死亡率,在后世的医疗体系下,那就是一个极为恐怖而可怕的病症。
但在这个连最基本卫生知识都没有的时代,特别是在战后的伤兵治疗过程中,这是一个奇迹。
连樊启都称赞不已的奇迹。
更重要的是,只要发现受伤的将士有破伤风发作的迹象,就可以在最早期进行针对性治疗,所以才有这么高的治愈率。
也正因为是奇迹,所以关兴一听,眼睛一下子就瞪得跟铜铃似的,断然地说道,“不可能!”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敢吹牛?
关兴心里本就焦虑无比,此时就越发的恼火起来。
“这种病,越早发现就越好治,若是刚发病时就马上医治,至少有七成的治愈可能性,时间拖得越久,治愈的可能性就越低。”
冯永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我知此病在大战后发病最多,所以早早就做了准备,可惜的是药材不好找,而且也只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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