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此事不会有什么意外,但一听到关兴竟然没有设置别的障碍,让蒋琬这般顺利地说成了,还是让冯永高兴万分。
“好好好!蒋参军,永已经在府上备好了宴席,还请蒋参军进府一叙……”
蒋琬拍了拍肚子,笑道,“冯君侯欲撑裂琬之肚皮乎?才在关君侯府上吃完,这肚皮还鼓着呢。再说了,天色已晚,琬过来告知冯君侯一声后,这就得马上回城,不然城门就要落钥了。”
说着,又捋了捋胡须,说道,“这纳采问名完结,接下来就是纳吉。冯永记得要选吉日,入家庙问卜,到时再告知琬一声,琬好去关君侯府上报喜。”
“劳烦蒋参军奔波,永实是感激不尽。”
看着眼前这个中年老帅哥,冯永真心实意地感谢道。
“吾曾闻:世外高人,多是不流于世俗,冷眼观世道,漠然视兴衰。君侯出身山门,胸有济世之略……”
说着,蒋琬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若是君侯在世间成了亲,就不会再离开了吧?”
冯永一愣。
再看向蒋琬那认真的眼神。
于是重重地点头,“不离开了,不会离开了。成了亲,从此以后就是真正的大汉人,想走也走不了了。”
蒋琬听了,舒了一口气,笑道,“若真是如此,莫说此事不算奔波,就算是再劳累十分,琬亦如饮甘泉矣!”
说着,又哈哈一笑,高声吟唱道,“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怎么莫名其妙就唱起歌来了呢?
半文盲的冯永有些茫然。
蒋琬也不跟他解释,转身回到车里,连声催促车夫掉头回城。
第0488章 天意难测()
冯永不会占卜,这个并不要紧,他要做的是,拿这个事去问会占卜的人,然后再把占卜结果送到祠堂里说与祖宗们听就行。
而且这个占卜的人还不能是在大街上随意找的算命先生,必须是知名的、权威的。
不然这就是对关府的不尊重。
这个人早就找好了,那就是柳隐的知交好友杜祯的大人杜琼,为锦城外胜景之一的桃林第一任主人,现任谏议大夫。
杜琼学识渊博,乃是蜀地有名的学者,不仅精通谶纬术艺,同时也精通天文占验。
当年曹丕称帝的消息传入蜀中时,他就与张裔、黄权、何宗、杨洪、尹默等人引用图谶来劝说刘备称帝。
也算是早期投靠刘备的蜀人之一。
但是不知为何,自刘备死后,杜琼就经常闭门谢客,很少与他人交流。
所以在冯永看来,这种人物似乎应该是一向孤僻,想要请他为自己占卜,未必有些困难。
不过柳隐因为得过冯永的推荐,这才得以进了丞相府,得知冯永的想法后,很是尽心地帮忙。
过了几日,他就传过来好消息,说是杜琼答应了。
冯永大是高兴,连忙备了礼物,择了吉日,前去拜访。
早早就桃林外等候的杜祯一看到冯永到来,施了一礼,“祯见过君侯。”
冯永连忙还了一礼,“永此次前来,只求尊大人为永纳吉,不知杜大夫可在府中?”
“大人得知君侯要来,早已在府中恭候多时,君侯请随我来。”
杜祯肃手引礼道。
“好好,请。”
冯永跟着杜祯走进桃林深处,看看四周的桃树,只见这个时候,桃树枝头上,花骨点点,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
有些着急的,甚至已经绽开了花朵,露出里头的粉嫩花蕊。
心里就不禁有些感慨,说道,“去年我从汉中归来时,曾有幸见过一次桃林盛开,那时繁花似锦,当真是难得的奇景。”
听到这话,杜祯亦是一笑,“当时冯君侯还说了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乃是难得的好句呢。”
这句话当然不是在这里说的,乃是在皇庄里对张星忆说的。
后来么,张星忆把它带到这里来了。
所以世人皆流传说冯郎君就是在这里念出来的。
杜祯此时拿出来,也就是为了打趣冯永。
冯永闻言哈哈一笑。
杜祯继续说道,“当时大人闻得此句,一直想要把它补完整,可惜的是,如今已经想了一年了,却仍然未能满意,感到甚是遗憾,不知冯君侯可有他句?”
冯永好事将近,心情大好之下,嘴巴就有点把不住门,“有倒是有,不过就是有点不应景。”
“还当真有?”杜祯大喜,“还请冯君侯让某知晓。”
“也好,那我就献丑了。”
冯永咳了一声,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杜祯先是大声赞叹,“好句!”
然后又细品了一下,这才感叹道,“从这‘去年今日’几字,就可以看出,这几句是君侯临时想出来的吧?”
“人面桃花相映红”乃是去年出来的句子,在前面加了“去年今日”,说得可不正是现在?
说着满是钦佩地看向冯永,“君侯高才,祯不得不服啊!”
冯永干笑一声。
杜祯看到冯永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好像突然也想起了什么,神色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如今这冯君侯就要与关家娘子成亲,去年人面桃花相映红的那位张家小娘子,当真是不知何处去了,唯有桃花依旧……
如此一想,杜祯心里也变得有些感慨起来。
这几句,当真是映景映时到了极点,把个中少年情愁,说得入木三分。
这冯郎君,当真是太谦虚了。
想到这里,杜祯心里就不禁有些嘀咕起来:这冯郎君要娶关家女,莫不是还别有隐情?不然何以如此思念张家小娘子?
只是这等事情,他自然也不好多问,只得把这疑惑埋在心里,径自带着冯永去见了自家大人。
杜琼是一个清瘦的老者,双眼很是犀利,嘴唇紧紧地抿着,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不大喜欢说话的人。
“永见过杜长者。”
冯永行了一礼。
杜琼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冯君侯请坐。”
“君侯来意,我已知晓。”
说着,从案上拿起一张绛色的纸,“得知君侯要占卜,我昨日沐浴后,今日在君侯刚到桃林时,就已经占卜出结果。”
说着把纸递给冯永。
冯永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西他只看得懂两句话。
佳女守山猛虎,兴宅旺夫。
良子天马下凡,荫妻护子。
“嘶……”冯永倒吸了一口气,这个批语……
“好哇,好哇!”
冯永嘿嘿一笑,对着杜琼再次行礼,“真是多谢杜长者了。”
杜琼摇头,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只是如实相告罢了。”
“长者既擅此道,不知可有佳日告知永?”
“二月初二,乃是难得的好日子,正是成亲吉日。”
“好好好!”
冯永喜笑颜开,心想二月二,龙抬头,当真是好日子。
“待到亲迎之日,还请长者前去赴宴。”
杜琼摇头道,“我喜清静,就不前往了。若是君侯当真要谢我,倒是有一事,想请君侯伸个援手。”
“长者但说无妨。”冯永心情大好之下,连忙就拍着胸脯答应,“只要是永能做到的,定不会拒绝。”
“当今大司农秦宓,如今身患重疾。某听闻君侯家中有良医,不知可否派之前往一观?”
“秦大司农身患重疾?”
冯永稍稍有些意外,点头道,“此事易耳,到时我定会让人去秦府上一观。”
“那老夫就多谢君侯了。”
“理所当然耳,又何必言谢?”
冯永笑呵呵地说道。
得了吉兆,冯永着急着要回去,杜琼本不喜欢说话,也没有多加挽留,又让杜祯送了出去。
待冯永走后,一个年青的儒生走进两人相谈的房舍,对着杜琼行了一礼,“杜师,你曾言那秦大司农活不过今年,为何又让冯君侯派人前去给他看病?”
杜琼看了一眼儒生,默然了一会,这才开口道,“谯周,天意难测啊!”
谯周笑道,“杜师精通观占天文,何须自谦?”
杜琼有些苦笑地摇头,“天意确实难测。”
谯周自然不信,“若是天意当真难测,杜师又如何得知刘备有天子之象,当年又为何劝说刘备登基呢?”
“此一时彼一时。”杜琼又看了一眼谯周,说道,“自刘备死后,天意就越发地难测。”
谯周想了想,看了一下外面,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代汉者当涂高也,难道也是天意难测?”
杜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魏者,观阙是也,所建之处皆是正对道途,巍峨而高大,此乃涂高之意。”
“又,古时只称官吏不称曹。然自汉而始,官吏别称曹,如属曹、侍曹等。”
“再者,汉中乃是大汉龙兴之地,然曹操移其民,导致汉中日益荒芜凋敝,亦暗指汉室日渐衰微。先帝登得大宝之位,只得定都锦城,偏安一方,此大概就是以前的天意吧。”
谯周恍然,然后又问道,“杜师既然说是以前的天意,那如今乃至以后的天意呢?”
杜琼又沉默了好久,这才说道,“如今汉中复有昌盛之象,对天下大势虽难改变,但却已经表明汉室将止住颓势。”
说到这里,杜琼的又看向门外,目光深幽,“以前在我想来,汉中若想重得繁盛,即便是朝廷下大力气,亦非二三十年之功不可,然以如今的大汉,何其难也?”
“直到此子横空出世,我才晓得‘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为何意,汉中兴盛,则大汉不绝,此亦是天意啊。”
杜琼无比感慨地说道,“故我才有言,此乃天意难测。”
谯周面露深思之色,“杜师是觉得,因为汉中之变,与此子有关,所以这才叫他给秦大司农帮忙看看?”
“谯周啊,你生性聪慧,这是好事。但心思巧者,多喜取巧,这又是坏事。为人处事,还是踏实一些为好。”
谯周脸上一红,连忙说道,“杜师说的是。”
“秦宓身为大司农,乃是九卿之一,朝廷为其尽必而治,乃是应有之意。冯君侯家中既有良医,又与丞相府联系紧密,迟早都会找到他头上的。此举对我来说,只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情,尽尽人事罢了。”
谯周听了,脸上更红。
第0489章 有喜有悲()
杜祯送得冯永出桃林来,冯永想了想刚才的事,心里总觉得有些发虚。
于是脸上有些忸捏之色,对着杜祯说道,“杜郎君,有一事,我欲与你说,还望你能帮忙保密。”
“却不知冯君侯要与祯交代何事?”
杜祯有些奇怪地问道。
“方才在桃林中,我听杜长者想要补齐那诗句,故这才一时有感而发,想要圆了杜长者这心愿。所以刚才那几句诗句,你只说与杜长者听就好,就不要再说与他人听了。”
冯永说这话的同时在心里暗想,真要在这个准备和关姬成亲的骨节眼上,传出这个什么人面不知何处去的传言,只怕这好事一个不好就得要变成丧事……
所以还是得交代杜祯一声,让他不要乱传。
杜祯一听,再看向冯永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自以为了然道,“理解理解,此文乃是冯君侯为了大人心愿所做,不是为了张……呃,不是为了其他。”
“对对对,就是这样。”
冯永连连点头道。
杜祯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冯郎君看起来年少得意,表面虽是风光,但也有他人所不知道的苦处啊。
于是他向着冯永保证道,“君侯请放心,此文,我只说与大人听,再不会说与其他人听。”
冯永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杜祯好歹也是个世家子,又是早就成名的人物,如今还有别驾的身份,想来他的保证,应该可以相信。
得了杜祯的保证,冯永这才与杜祯告别。
拿着占卜好的批语,回到府上,先是让人精心誊写了一份,给蒋琬送过去,然后再择吉时,进入祠堂烧给自己那死去的爹娘。
“这个批语,倒是有意思。”
黄月英拿着纸,看到上面的批语,笑了笑,再向正在努力学着做羹汤的关姬望去。
关姬脸上一红,眼睛瞟向黄月英手里的纸,低声问道,“叔母,那上面说的什么?”
“当然是吉兆。”
虽然明知关姬很想知道这上面的内容,她却是故意不肯说,指了指正在熬着的汤说道,“看着点,别又烧糊了。”
关姬一听,就立刻皱起眉,一脸的苦恼,“这做汤怎的比练武还难?”
“用心学就不难。”
黄月英点了点她的脑袋,教训道,“不会女红就算了,若是连这羹汤都不会,过些时日看你怎么做新妇?”
“哦……”
一身武艺少人能比的关姬苦着小脸,拿起勺子,撒了一大把盐下去。
“哎呀你这女子!”黄月英拍了一她的后脑勺,“这盐不要钱的吗?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阿郎家里有钱,怕什么?而且他家里还有厨娘,又不用我下厨。”
关姬理直气壮地说道。
跟着冯永这几年,关姬的心结渐去,除去在他人面前还会故做清冷模样,在自己人面前,她越发地显露出真性情。
倒是有了几分以前在荆州当君侯之女的模样。
黄月英哭笑不得,“这就是你不好好学的原因?新妇三日后真要做这种羹汤给姑舅,你想死人?”
说到这里,黄月英这才想起冯永府上就冯永一个人,真要嫁过去哪会有人管得了关姬?当真是自在无比。
又想起冯永本人的庖房手艺,就算是大汉皇宫里的御厨都比不过,如今谁不知道冯府的吃食最是好吃?所以关姬说的倒也没错,哪用得着她亲自下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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