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兴脸上也尽是无奈,“每个人来府上,都是和你一样,为那冯明文说好话,说他与三娘,乃是天合之作,难得的好姻缘。”
“那安国又是怎么想的?”
张苞面露关心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三娘如今在丞相夫人那里,我自己都好几天没能见到她了。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嫁入冯府,我这个做阿兄的,自然是只能答应了。”
关兴有些无奈道。
关家在前些年,人憎鬼厌说不上,但不讨他人所喜,那是确实是实情。
也幸好自己薄有名声,得丞相所重,这才强撑着关家没倒下去。
但日子不好过那肯定是真的。
重新有起色那是两年前才发生的事情,确切地说就是三娘跟着那冯明文去了汉中以后。
三娘手里握着牧场和工坊的份额,开始让人重新求上门来。
若说关兴不想看到关家重振,那就是假话。
但一想起这是三娘拿自己跟那冯明文换来的,他心里就是不得劲。
总觉得是自己愧欠了三娘。
总觉得那小子是趁人之危。
再到如今,因为三娘与那小子的婚事,关府门庭来客越发多了起来。
关兴越发地感觉到了压力:这门亲事,好像已经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感觉已经不是由他说了算一样。
事关大汉不少权贵利益,以及朝廷收拢蜀地人心,再加上越郡的夷乱,就连皇宫里的那两位,都不得不让步。
如今最适合嫁冯永的两女,一个是关三娘,另一个就是张四娘。
他若是真敢不答应这门亲事,后头让四娘趁机嫁给了冯永,到时关家就不知要得罪多少同僚权贵,那就当真要变成人憎鬼厌了。
“安国能这般想,那自然就是好事。”
张苞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后想要让四娘嫁冯永的意思,张苞也明白。
这样对皇家自然是好的,但对张家究竟是好处大一些,还是坏处大一些,一时还很难说。
再加上牵扯到关家,所以张苞实在是不想让自家妹子再去趟这个浑水。
眼中带着些怜悯地看向关兴,张苞心想安国摊上这么一位妹夫,又有这么一个有主见的阿妹,这个阿兄当得实在是不容易啊!
倒是关兴看到张苞这种眼神,心里就是一团邪火冲天而起,脱口而出地问道,“四娘呢?”
张苞一怔,“什么?”
“四娘今年十四了吧?再过两年,就到十六了,到时不知兴武打算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因为南乡县去年下半年的统计结果,消息灵通一些的锦城权贵们,心里都明白,过早地让女儿出嫁,那就是害了女儿。
在家里多留两年,反倒是为女儿好。
这种事情虽然没有公开说出来,但在大汉的富贵人家里头,至少已经有了这么一种意识。
张苞听到这个话,脸色就是一僵。
然后幽怨地看了一眼关兴,“安国,说三娘的亲事呢,提什么四娘?四娘要在家里多养两年,不是什么坏事。”
“没事,先说亲嘛,先定下来。成亲的事,等两年无妨。”
关兴幸灾乐祸地说道。
那也要有人敢在这个风头上给那混帐小子接盘才行吧?
张苞心里这般想着,脑门青筋也跟着隐隐暴起。
花容月貌张小娘,一曲成名天下知。
就是这么一首赞美小妹花容月貌的文章,成就了小妹的美名,偏偏也成了小妹亲事的阻碍。
前些日子小妹突然自己主动提出,想要给自己说一门亲事。
糜家是与张家关系最好的几家之一,同时也是门户最相对的一家,竟然直接就拒绝了。
有了糜家的表率在前,原本有意的那些人家都在装傻,只说了张小娘子年纪有些小,等过两年再说。
张苞知道,这不是他们不愿意,也不是他们不敢,而是觉得不值得,都想要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不怕得罪人的人家当然有,但都是想要被撑死趁机人财两得的。
毕竟小妹手中的钱财产业,占了府上的进项一大半。
或者是门户对不上,存了攀附之心的,
都是一些人品让人瞧不上眼的人家。
唉,小妹的亲事,看来当真是只能往后拖了。
想起四娘自听到冯永决定与三娘成亲的事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再不复以前的烂漫性子,张苞心里就是一阵心疼。
虽然如今她这个模样才是阿母想要的大家闺秀模样,但张苞觉得,真要让小妹伤了心才能变成大家闺秀,还不如让她一直天真烂漫下去呢!
想到这里,张苞与关兴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在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可能掐死某个人才是最好的解恨方法!
都知道彼此有这个想法,但却又不能说出口,一时间,两人都觉得有得有些意兴阑珊。
“最开始我们在说什么来着?”
关兴看了看手中的书册,幽幽地问道。
“好像是在说军中操典?”
“那我们还是说操典吧?不想提那烦心事。”
关兴无奈地叹气道,越发地心塞。
心想如果当年三娘没有从那冯庄经过,那小子就不会认识三娘。
那小子不认识三娘,那三娘就不会嫁给他。
三娘不嫁给他,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也好。这操典,可有什么奇妙之处?”
“奇妙之处倒没有,奇怪之处倒是有。”
“有何奇怪?”
“这操典,听说必须要以识字为基础,军中识字的人越多,就越有用。”
“那对我等来说岂不是无用?”
张苞顿觉得失望,自己当初学识字的时候都经常偷懒,一听到这操典还要士卒识字,当真觉得没啥意思:读书识字的人,谁会去当士卒?
“总是有一些道理的。”
关兴又翻开了书册,“想想南乡那些士卒,除去令行禁止,总是觉得比别处特别一些,但又说不上来。所以看一看,要是能发现其中的道理,那就最好不过。”
就在这时,只听得下人来报:“郎君,府外有人求见。”
“谁?”
关兴一听,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无论是谁,来得倒是时候,倒也不必再这样尴尬下去。
“来人自称是丞相府的参军,姓蒋,这是名帖。”
下人递上一张名帖。
丞相府姓蒋的参军只有一个,那就是蒋琬。
“蒋公琰?”
关兴打开一看,果然是他,“他怎么来了?这般快?”
“蒋公琰来做甚?”
张苞好奇地问了一句。
关兴脸上又现尴尬之色,咳了一声,低声道,“纳采。”
张苞恍然,也咳了一声,“那安国还是速速更衣前去迎接吧。”
纳采只是提亲的第一步。
这一步,无论女方家愿不愿意,都得让媒人进府来。
“好吧,兴武请自便,我先去招呼一声。”
不能让人在门外久候,否则就是失了礼数,关兴急忙起身,前去换上华服。
关府门外的蒋琬,着玄端礼服,头戴长冠,神情肃然,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老帅哥。
只见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用黑布掩盖着的笼子,正耐心等待主人出来。
过了一会,只见关府的管家打开了大门,上前鞠躬行礼:“敢问客为何而来?”
“闻关府有佳女,受冯君侯之托,特来纳采。”
蒋琬朗声道。
管家再行礼:“客请稍候,容小人回禀主人。”
说完后入内,告知关兴。
关兴身着华服,走出门来,向蒋琬拜礼。
蒋琬受了这一礼,不答拜。
关兴拜完礼,又作揖道,“请使者入内说话。”
领着蒋琬走到关府的祠堂门前,关兴再作揖,“请使者入祠堂。”
蒋琬还礼,“家庙圣地,不敢先入。”
三揖三让之后,蒋琬这才把大雁从笼子里拿出来,从西边台阶进。
而关兴则是从东边台阶入。
拜过祠堂内关家先祖后,蒋琬这才开始说道,“冯家有良子,久闻贵家三娘乃佳女也,特托某以先人之礼,前来纳采之。”
关兴对曰:“三娘愚钝,又弗能教,得冯良子青睐,荣矣……”
说到这里,关兴当真是有点咬牙切齿。
这话说得真违心啊……
“不、敢、辞、也!”
关兴一字一顿地说道。
“敢纳采?”
蒋琬问道。
关兴再拜。
于是蒋琬面向南,授关兴以雁。
关兴亦向南接受雁。
纳采毕,两人出了祠堂。
关兴将雁交于管家,蒋琬则是站在祠堂门口等待。
第0487章 成了()
关府管家上前,把雁还给蒋琬。
到了这里,纳采就算是全部完成了。
关兴再问,“先生还有何事?”
蒋琬执雁,问于关兴:“请问名。”
到了这一步,若是女方不满意男方,则就应该拒绝使者的问名。
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
所以关兴一听到蒋琬这个话,心里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终于是要来了么?
仅仅就是犹豫了这么一下,他的眼睛余光就看到对面祠堂的墙角露出一个脑袋,脑袋的主人正睁大了一双美目瞪着他。
眼中带着威胁和催促。
关兴嘴角抽抽,心想三娘何时回到府中的?怎么会这么巧?
关姬眼中的威胁意味更浓。
关兴只好闭眼,咬牙说道,“可!请使者入内。”
关姬一听,脸上露出笑意,脑袋“咻”地一下子就不见了。
蒋琬和关兴又再次步入祠堂。
“某即受名,将加诸卜,敢请女为谁氏?”
蒋琬问道。
关兴答道:“君有命,且以备数而择之……”
说到这里,又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某、不、敢、辞、也!”
“吾妹三娘,关氏女,名银屏……”
蒋琬满意一笑。
两人授雁,受雁,还雁等如前仪。
问名完毕,两家的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做完这一切,关兴心里怅然若失,想起刚才三娘那催促的眼神,心里更是有些不是滋味:小妹竟然是要着急着嫁人了啊,还是着急着嫁给那个混帐小子……
蒋琬自是不知道关兴心里在想什么,只见他满脸笑容地对着关兴拱手道,“礼已成,琬就告辞了。待琬回去告知冯君侯,且请关君侯安心等些时日。”
关兴连忙拦住他说道,“蒋参军辛苦前来,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就要走,这如何使得?传不出岂不是让人说关家没礼数。府中早就备好了宴席,请随某入席。”
“那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蒋琬哈哈一笑。
与关兴不同的是,自蒋琬提着大雁过来纳采后,关府上下就开始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府上的老人更是抹着眼泪,感慨道,“娘子终于要成亲了哇!”
想想几年前,关老君侯还镇守荆州的时候,娘子就到成亲的年纪了。
哪知关家惨遭大变,后来的日子又大不如前。
所以娘子的亲事也一拖再拖,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再拖下去,就要拖成老姑子了。
现在好啦,府上的日子终于好过了一些,娘子也终于要嫁出去了。
而且嫁的还是名声赫赫的冯郎君,冯君侯。
同样是君侯之家,也不算是辱没了娘子。
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啊!
趁着备宴席的时候,关兴找了一个空档,找到正坐在后院里傻笑的关姬,劈头就训斥道,“三娘,你就不能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
“方才也就是蒋参军没发现你在后面,若是发现了,岂不是闹了笑话?”
关姬受了关兴的责骂,却是一点也不在意,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下去,“阿兄莫要欺我读书少。”
“《左传》曾有记,郑国徐吾犯有一妹,有公孙楚与公孙黑同时纳采问名,不正是让其妹自行择之?”
关兴不能答。
关姬却是不肯这般轻易放过他,继续说道,“小妹观阿兄当时神色,似有不对,莫不是怪小妹坏了阿兄的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
关兴心里一惊,连忙否认道。
关姬哼了一声,眼带怀疑地看了关兴一眼。
“喛呀,三娘,我就算是别有打算,那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若是让他这般轻易地得到你,他岂会珍惜?”
关兴心想我本想着让他先纳采个三五回再说的。
“他敢!”关姬挑了挑柳眉,然后想起了某些事,心里就是一阵甜蜜,脸上也跟着带了些许的羞意,“阿郎……他自是与其他男人不同。”
关兴看到小妹这般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他还想着再劝说一下,关姬却是起身把他推了推,“阿兄还要招呼客人,快去宴席吧,莫要让人久候,失了礼数。小妹待会还要去找叔母。”
敢情你这是专门为了这事回来的?
想起蒋琬不正是丞相府的参军么,三娘这几日一直呆在丞相府里,又岂会不知他什么时候过来纳采?十有八九就是她悄悄地跟着蒋琬回来的。
想到这里,关兴正欲再说两句,关姬却是不肯给他机会,把他推回前院,这又马上转身走了。
冯永在庄子上等了一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看到蒋琬的车驾缓缓而来。
当下连忙迎了上去,亲自扶着蒋琬下车,问道,“蒋参军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蒋琬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腊肉条子,“成人之美,又得享盛宴,何来辛苦之说?”
“成人之美?成了?”
冯永略有激动地问道。
“自然是成了。不然我如何会在此时才过来?不正是因为却不过关君侯盛情,吃过了宴席才能脱身么?”
虽然知道此事不会有什么意外,但一听到关兴竟然没有设置别的障碍,让蒋琬这般顺利地说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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