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已经开始出现了简陋的食肆,还有供人落脚的谒舍,也就是客栈。
工坊加上牧场,还有来南乡垦荒的张家李家等,再加上一些汉中府安排下来的百姓,如今南乡人口已经过万,再加上往来的人,明年再多一倍并不算什么难事。
“那就是你们两人所要操心的事。做好了,明年肯定又是一个大功绩,所以且安心呆在南乡便是。”
不到弱冠之年,便掌管一县之地,而且以后还可能是汉中最重要的上县之地,甚至在大汉也是排得上名号,谁敢说李球和黄崇不是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
“剩下的,便是文轩魏然和我三人,”冯永笑了笑,“丞相迁我益州典农校尉之职,在我看来,未必没有在平完南中之后,让我去看看南中农耕之事的意思。”
早早就拿了纺车织机的图纸,还专门问了能不能改进成织麻布的,在别人眼里,可能大汉丞相也只是想放在锦城周边用而已。
但冯永知道,诸葛老妖用兵南中,是威;平完后,他还会教南中彝人耕种纺织,这个就是恩。
所以冯永改进的织机纺车,诸葛老妖未必没有用在南中的意思。
迁益州典农校尉,既赏了冯永的功劳,后面又有了让冯永去南中的借口,捉住只蛤蟆攥泡尿,不外如是。
后面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李遗自然明白。
跟着兄长走,功劳总是会有的。
“所以我等三人呆在南乡的时间不多了啊!”
冯永感叹一声,“三娘已经来信了,说张君侯家愿意把自家开出来的地全部种成桑麻,这就算是南乡今年南乡最后的一件大事了。大伙一起努力,把这事做齐全了。”
众人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李遗却是眼睛一亮,“兄长的意思,是那纸已经做出来了?”
冯永用打算用桑麻造纸,李遗几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纸在这时仍是珍贵之物,而且他们只知道蔡侯纸是用树皮等物造出来的,便如何造,却是一无所知。
所以他们对冯永所提出的造纸方法,心里也是没底。
“前几日就做出来了。但蒋天使一直没走,所以我也不好拿出来。”
蒋琬也曾问过河边的那几个草屋是干什么用的,得知是造纸之后,只是赞叹了一声冯永为了教化用心良苦,却是不知道那里正在试验新的造纸工艺。
因为在他想来,既然冯永开了这么一个学堂,到时定然是要费不少纸墨的,所以开个小造纸工坊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当年蔡侯改进了造纸工艺后,朝廷也曾将此法大力推广天下,所以冯永能找到会造纸的匠人,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说着,冯永又笑道,“不过听了那冯师傅传过来的话,造出来的纸可是出乎意料地好。今日送走了蒋天使,正好过去看看这造出来的纸是个什么样子。”
“那太好了。”
冯永说起南征之事,话里话外,都表明着在赵广和王训离开后,他们剩下的人再过几个月也要分离,气氛不禁有些沉闷下来。
如今一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把这两分的沉重氛围冲散了。
“走吧。”
冯永一勒马头,轻喝一声“驾”,只见俊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便向前冲刺而去。
“冯师傅,怎么样了?”
冯永带头骑马赶到造纸工坊,刚一下马,便问了这么一句。
造纸工坊的人远远看到一群人骑马过来,早早就报了冯匠工,一直在里头忙活的他赶紧出来迎接。
听到冯永这么一问,连忙躬身行礼道,“见过冯郎君。”
“不必如此多礼,说说,那纸怎么样?”
“回冯郎君,已经焙干了一些纸出来,只待冯郎君来看。”
说着,冯匠工脸上喜意怎么也掩不住,“按照冯郎君的方法,用了那桑皮和麻丝,得出来的纸果然比以前的韧多了,看起来耐用。”
“耐用就好,耐用就好!”
冯永连连笑道,“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新式造纸法冯永还想着和诸葛老妖换些东西呢,所以蒋琬在的时候,他也没见过新造出来的纸,就怕蒋琬看到又要追根问底。
“是。”
冯匠工转身入了工坊,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叠纸。
“我看看。”
冯永拿过一张,只见纸面略带些黄色,上面还可以看到一些植物的纤维,用两个指头捏住摸了摸,有点厚,再抖了抖,果然如冯匠工所说的,纸的韧性比以前好得太多了。
又厚又软还有韧性,甚至因为工艺的原因,上面的植物纤维使得纸有些凹凸不平,和后世的专门用来上厕所的厕纸有异曲同工之妙,实乃茅厕之宝哇!
冯土鳖激动地摩娑着,差点热泪盈眶,以后再也不用以卵击石了!
耳边仿佛传来了喧哗声,同时还有人在呼唤自己。
“哦,什么事?”
冯永醒悟过来,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抬起头来,只见李遗正站在自己身边,拿着纸的手很明显地在颤抖。
“兄长,这纸……实在是难得的好东西啊!小弟还从未见过这般上好的纸呢!”
李球黄崇两人同样用炽热的目光看着自己。
杨千万的神情却是与三人大不相同,只见他脸上露出神圣的神色,手上捧着纸,仿佛捧着绝世的珍宝,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什么。
这倒是个真心崇拜知识的,冯永心里感叹一声。
只是他最后的动作让冯土鳖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只见他突然撕下纸的一个角,还放到嘴里嚼了嚼……
我靠!
“那不能吃!”
冯永连忙说了一声。
“啊?”
杨千万茫然地看向冯永,嘴角还残留着纸的残骸,“有股味……”
当然有味,不用吃也能闻得出来,是桑树的味道,不过这样也好,可以防虫。
可能是冯永的喝声叫醒了他,只见他有些憨厚地挠挠头,“兄长对不住,小弟久仰汉礼,知这纸乃是珍贵之物,一时难以自禁……”
“哦,没事没事。只是这纸看着就好,最后不要放到嘴里。魏然以后想学汉礼,机会多的是。这造纸就怕开关难,只要造出来了,后头就容易多了。”
杨千万素来仰慕汉文化,冯永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至于到了汉中后,学着汉人那样让人帮着取了一个“魏然”的字。
冯匠工看着杨千万把纸撕了放到嘴里,脸上露出心疼的模样,眼神忿忿,这可是自己费了多大的心血才做出来的,就这么被糟蹋了。
只见他几次欲张嘴说两句,却又不敢出声。
李遗却是没在意这点小事,只见他转身对着跟过来的部曲大喝一声,“都散了开去,护住这里,不得让人靠近半步!”
“诺!”
众部曲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神色紧张地散开,如临大敌般把这里团团围住。
感觉有点大题小作了,冯永说道,“文轩用不着这般吧?只不过是纸而已。”
“就是因为纸啊!纸啊兄长!”
李遗抖着手里的纸,压低了声音,脸红脖子粗,几乎是在吼,“就是那左伯纸,只怕也比不过这纸。”
“不至于吧?”冯永疑惑道,“我曾听关姬说过,那左伯纸厚薄均匀,质地细密,乃是天下第一。”
“我看这纸,也不算平滑,如何比得过那左伯纸?”
冯永说着,也学着李遗抖了抖纸张,声音不算清脆,反而有些沉闷,说明了这纸质地确实是厚。
“左伯纸厚薄均匀又如何?小弟有幸,也是见过那天下第一的左伯纸,确实质地细密,纸面也比这纸光滑一些。”
“但是它太稀少了,便是其工艺听说更是既难又繁,选材极是挑剔,一年也造不得两三次,便是当年只供洛阳都供不上,故这才显得左伯纸之珍贵。”
“但兄长造出来的纸却是大不同,虽说略显粗糙了些,但胜在厚实柔韧,不易损坏,而且桑麻随处可取,不到两月就可做出,这些可比那左伯纸强多了。”
李遗说着,手里又爱怜地抚摸着手里的纸,甚至还用力扯了扯,“看看,多好的纸?扯都扯不坏,就凭这一点,那左伯纸就比不得!”
“兄长,发了啊,咱们发了啊!”
李遗看到冯永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这是大功,天大的功劳啊!”
嗯?嗯!
别的事情冯土鳖不在意,可是一听到这个,当下马上就眼睛发光,“这纸……怎么就成大功劳了?我还想着拿它来卖钱呢。”
原本是想着拿来跟诸葛老妖作交换的,但关姬比较能干,已经从黄月英手里拿到了桑树枝,甚至已经开始在冯庄进行扦插,那这个造纸术就可以自己用了。
纸多珍贵啊,拿来卖钱,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这纸能卖几个钱?”
李遗刚说完这个,又“呸”了一声,感觉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位兄长带歪了。
“这纸当然能卖不少钱,可是兄长,它首先是一件大功劳。只要朝廷得了这纸,还不怕天下读书人归心么?”
李遗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如今大汉正处危难之时,若是得了这读书人的宝物,不正是说明大汉仍是天命所归?”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冯永感觉有些跟不上李遗的思维。
改进了造纸术,当然会对知识的传播产生影响。
但在冯永看来,这是长期的,默默的,而不是一下子很明显表现出来的。
只是为什么李遗会觉得把这纸拿出来,就可以大肆收买人心?
难道说,我小看了这个时代纸对读书人的影响程度?
“文轩的意思,我们把这纸献上去?”
冯永试探地问道。
“献上去,”李遗肯定地点点头,“肯定是留不住的,朝廷也不可能让此法留在我们手里,还不如主动献上去,到时朝廷不管造与不造,皆和我们无关,但我们却能安心造纸。”
“那就献。”
冯永点头,他倒是不吝啬这点东西,只是潜意识里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听李遗这般说法和这个表情,这东西很明显就是个类似核弹的东西,放到了诸葛老妖手里,怕不得把蜀中炸个底朝天?
到时候……巧言令色冯郎君,心狠手辣小文和,只怕又要被蜀中世家集体扎小人。
“兄长当真是果断!”
李遗无比佩服道。
这等工艺,若是只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知能为自己带来多少钱粮?金山银山不为过。
当作传世手艺的话,世世代代那就是不愁吃穿了。
但兄长仅只听了自己一己之言,就这般相信自己的话,让他又是感动又是佩服。
他却是不知道,冯土鳖把这纸拿到手里,首先第一个想法,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不是什么传世宝物,而是拿它去擦屁屁!
若是这个想法被李遗等人知道了,只怕就要让在场的大半人吐血身亡。
第0337章 张温黜罢()
“这不是什么果断不果断,而是我相信文轩。”
相对于自己的感觉,冯永还是比较相信李遗的政治眼光,毕竟他算得上是正宗的蜀中世家子。
反正就算是献上去,也不影响冯土鳖拿纸来擦屁屁。
“不过既然是大功劳,那张家种桑麻,就更名正言顺。”
冯永又想了一下,“毕竟以后还要用到张家的桑麻,所以这份功劳,只怕也得分给张家一份。”
李遗脸色有些古怪,凑过来低声道,“兄长对张家何其厚也!三娘跟随兄长已久,又数次为兄长奔波,再说了,张关二府,本就一体。既然张家有份,何不把关家也拉上?”
冯永一怔,虽然李遗的话说得很隐蔽,但他还是听出来了。
意思不外乎是问,自己厚待张家,难不成当真是想娶张家娘子?
不然为何关姬跟了自己这么久,还辛苦来回奔波,却没想到关家?
想起佳人为了自己,竟然连黄月英都瞒了过去,女生外向至此,情深何其重?
“文轩说得对。”
冯永感激地看了一眼李遗,“三娘为了此事,不惜来回奔波,又岂是无功?是得好好想想当如何处理此事。”
“三娘去锦城说服张家种桑麻,是首倡之举,张家答应下来,正是响应之举,再由我等献上,如何?”
李遗建议道。
“善!”
冯永大喜。
“既如此,到时派人去南郑说一声,告知黄姬,她去锦城之前到南乡一趟。此事事关重大,让她亲自送信,这样也好一些。”
“小弟晓得。”
此时准备收割秋粮之时,黄舞蝶作为南乡的供粮大户,一到耕种和收割之时,自然要看紧了自家的地。
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南郑,只传过话来说,到时让冯永让人去运粮,她要回锦城。
黄富婆一到冬天就去锦城过冬,冯永也是明白的,只是今年要去得早了一些,估计十有八九是因为赵广。
这对阿姊阿弟的感情,好像有些进展。
只是让冯永担心,就是黄舞蝶究竟是不是石女的问题,要传言当真是真的,那赵广想娶黄舞蝶,只怕赵云未必同意。
大汉建兴二年九月,于东吴则是黄武三年。
大汉丞相重张温之才,名是遣邓芝再次访吴,实则是护送张温回吴。
到吴后,邓芝不啬自己的赞美之言,在东吴君臣面前极力赞美张温之才,说大汉天子和大汉丞相皆很看重张温,还说张温在大汉时,折服了许多蜀中才俊。
汉吴两国使者互访,极大地缓解了两国的紧张对峙,使受到两边压力的东吴不禁松了一口气。
张温入蜀,本就是一件大事,如今不但成功地使两国重归友好,甚至还得到了蜀汉的尊重,让东吴的人觉得脸上大是有光。
张温由此名声大振。
张温自入蜀到归吴,皆是受到大汉上宾待遇,如今大汉不但派邓芝送自己回来,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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