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招,还是不招?”秦致远冷不防大喝一声,正在天人交战的邓三全身一哆嗦,想到后面还有那么多个人,万一还有一个招供,自己就完了。
“大人,我招,我招。。。”在生死之间决择的邓三最后支撑不住,终于松口了,即使在这冬日,后被还是流满了冷汗。
听到邓三要招供,秦致远非但没有高兴,眉头反而锁得更紧,以前在吴桥的时候,他就经常用这种使诈的审案手法,一般来说非常管用,只是他没法到,真诈出了,那也就是说赵四并非恶意构陷了。
这下问题大了,虽然邓三是兵,不在他管辖之下,但是户房书吏胡志一是他招来的人,要说这件事情要是没有胡志一的掺和,他肯定是不信的,也就是说这件事情肯定有他的责任。
“快说,若再有半句虚言,本官第一个拿你问斩。”秦致远心中怒极,他当初再三警告下面的人,绝对不能贪赃枉法,没想到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关键是还会拖累到自己。
“大人,这事全是胡志一和队长贾永的意思,小人只是听从他们的吩咐,二百两银子他们各拿五十两,我等每人分得十两,具体是谁索贿小人根本不得而知,小人知道的就这么多。”
邓三被带下去后,秦致远又审了一个兵丁,得到了情况与邓三说的吻合。
这下秦致远也懒得再审余下的兵丁了,已经可以断定,赵四所说的索贿一事,确实是存在的,直接将情况报告给了孔有德。
孔有德得知这个情况,也是愤怒不已,先让黄桂中按照口供搜出了赃银,然后将胡志一和贾永押上来,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二人还百般抵赖。
孔有德勃然大怒“本官警告过你们,谁敢贪赃枉法、假公济私,严惩不贷,本来想留你们一条性命的,既然你们做出了这等事情还死不承认,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黄桂中!”
“在!”
“贪赃枉法,索贿受贿,按军法如何处置?”
“当斩!”
“执行吧!”
“锵!”的一声,黄桂中大刀出鞘,寒光疾斩而下,贾永的人头瞬间滚出两丈多远。
喷出的血液洒了胡志一满脸,吓得这货全身脱力,裤子也尿湿了,整个人象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孔有德斩贾永,是为了正军阀,他对军人的要求,是绝对服从命令,如果连这一点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如何指望他们打胜仗?
贾永身为军人,在他一再严令之下,还敢做下这等贪赃枉法之事,绝对不能姑息,否则接下来就会有越来越多类似的事情发生,整个军队就会垮掉,‘胜利转进台湾的王师’,就是最好的例子。
“小人愿招,小人愿招,大人饶命啊,求大人饶命啊!”胡志一看到贾永就这么被砍了脑袋,声泪俱下,象条软体爬虫瘫在地上。
“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大人,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和贾永一起向赵四索要了五百两贿银,答应将五百亩没有地契的田地仍旧记在赵四名下,赵四只给了一百两,此事便施着未办,小人原想等他补足五百两再办不迟的,小人有罪,小人该死;
只是大人,这一百两银子真的跟那千亩良田没关系,事实根本不象赵四说的那样,他在大人规定的七日期限内确实没能拿出地契,直到昨晚,他才拿来地契;
小人昨晚还对他说,已经逾期三日,再拿来地契也没有用,便将他轰了出去,不想他反咬小人一口,大人,小的现在明白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根本就是赵四给小人设下的一个套啊。”
听了胡志一这番话,孔有德疑心又起,此刻的计三多吓得全身瘫痪,不象是还敢捏造事实的样子,如果他的话属实,那么这件事只怕还另有隐情。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不管是不是别人设下的套,你们主动向别人索取贿赂这却是不争的事实,光这一点,杀了你也不冤。”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说真招了,小人真的都招了啊。”
“秦知县,这胡志一是你的属下,依你看该怎么处理啊?”
胡志一是自己亲自招来的,结果现在出现这种事情,还差点还牵连到自己头上,秦致远亲手宰了他的心都有了,哪会帮他求情,恨恨的说道“大人,按照大明律例,贪污六十两者剥皮实草,他虽然未到六十两,但索贿在先,还诬陷他人,情节恶劣,当剥皮实草,以儆效尤!”
“那就这么办吧!”孔有德淡淡地说道。
“将军大人饶命啊!县尊大人饶命啊,小人知错了,小人真的知道错了……”
胡志一听到这话,不断地求饶,孔有德嫌他聒噪,就让黄桂中把他打晕过去了。
孔有德知道,这件事情应该没这简单,即使贾永和胡志一的确是索贿了,但不代表赵四他们就是干净的,于是让秦致远继续审问。
很快,赵四就被带了过来,贾永被砍头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所以未等秦致远开口,就辩解道“县尊大人,草民冤枉啊,小人根本没有设计陷害他们啊,那千亩地契以及其余两千亩地的地契,草民在五日前便给计三多看了,草民有人证在场,证明草民没有说谎;
县尊大人,是胡志一他们向草民强索银钱,草民没有那么多银子,没法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拒不将草民的千亩良田记入田籍,全都给分了啊,还强行收去了另外两千亩的田契,扬言如果还不凑足银两,就把那两千亩也按照无主的田地分了。”
第203章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秦致远算是听出来了,现在问题的关键落在了田契出现的时间上,当初贴出的布告中明确规定,凡家中有田产者,须在布告发布七日内持地契来登记造册,逾期不来登记的,将当作无主之地分给灾民。
当初之所以把时间压的这么短,就是因为辽民的数量太多了,每天消耗的粮食都不是个小数目,如果不赶快让他们分到田地,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现在胡志一说赵四是昨晚才拿来被分掉的一千亩地契,如果胡志一说的是真的,那么这确实已经逾期,千亩良田被分掉赵四只能自认倒霉。
但赵四却说,这分掉的一千亩田契,他早就哪来登记了,而且胡志一还将他另外两千亩地的田契抢了去,为了所要那一千两影子的贿赂。
秦致远也是不相信赵四的说法,听他说有证人,那更好,直接将他的证人一个一个带过来,然后继续之前的套路,用使诈的方式分开审讯,胡志一的人头也没有收走,就放在旁边威慑他们。
果然不出所料,整个案件的经过很快就被查明了,胡志一和贾永等人主动索贿在前,赵四和其他的乡绅就将计就计,故意玩了这么一个套路,想要保住自己的田地。
本来赵四有三千亩地的田契,还有两千亩的黑田,他就只登记了两千亩的田契,然后等到这一千亩有田契的地被分完了,再到县衙告状,将这件事情朝着他们有利的方向推进,很可能就能成功。
如果都是假话,那就很好分辨了,可是这真中带假,最难分辨。
一般清下,只要胡志一等人索贿的事情一经查实,那他们再想否认见过千亩田契,也没有强行收缴那不存在两千亩‘黑田’田契,就很难让人采信了,到时候这两千亩的黑田就能保留下来。
整个事件,只需要赵四他们一口咬定,这些事情都是胡志一索贿不成故意作梗,他们的胜算就非常高了,就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名下的黑田变的名正言顺。
不成想,最后还是被老谋深算的秦致远识破了,用这种屡试不爽的使诈套路,掏出了实情,然后想写的汇报给了孔有德。
审清案情后,孔有德就开始处置:
胡志一索贿在先,数额巨大,剥皮实草。
贾永已经被斩首,传首各个军营,给这一万多的新兵老兵们上一课,胆敢违反军令者,就是这个下场,那一队普通士兵发配盐场。
赵四栽赃嫁祸,阴谋阻挠清查田亩,罚没全部家产,全家发配盐场干活。
其余九个士绅,也因为同谋罪,按照家中人数,每人留三亩田地,其余全部没收。
除此以外,孔有德让秦致远将整个事件的经过,以及对这些人的处理结果,写成一张搞事,派人抄写然后贴到各个镇子去,在谣言出现之前把整件事情公布出来,免得最后出现“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的情况。
留给孔有德的时间不多,他必须迅速分田分地,安置好这些辽东难民,稳定后方,到时候才能够安心的和朝廷开战。
孔有德如此严厉的处置措施,对其他的小吏,衙役,兵丁,地主士绅,都起到了极大地威慑作用。
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他们想要搞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几斤几两,而且他们的利益虽然受损了一部分,但是毕竟没有到绝路,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闹事。
相信这件事情之后,蓬莱地界应该能够安宁一些日子了。
转眼间就快到正月底了,一切规划都在照常进行着,盐场已经全面开工了,日均产盐量已经达到了三千石,其中一千石被制成精盐和滤盐水,经由那六家盐商的渠道,已经开始销往其他省份了,尽管现在还在打仗,但他们还是有自己的路子。
叶成凯和包凯强等人也按照孔有德的指派,提前完成了一百二十支燧发枪的打造,也都拿到孔有德承诺的赏银。
孔有德就让孟有才和程希孔去火器局领取这一批原始版燧发枪,每个火铳营六十支,然后就开始进行初步的适应性训练,轮流使用燧发枪练习,等之后改进版的燧发枪研制完成,就可以直接列装到火器营了。
说到改进燧发枪,这方面让孔有德有些失望,子弹的改制倒是很容易就弄出来了,也就是弄一个稍微复杂一些的铸模罢了,但是膛线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孔有德派人去询问过,他们进行了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看来这东西比自己预想中的复杂。
为此,孔有德专门提高了这方面的奖励,相信只要那些工匠努力钻研,没相信总有一天能够成功。
当然,原始版燧发枪的制造也没停下来,其他的工匠在叶成凯他们的六个的教导下,也已经学会了制作方法,独立打造已经不成问题了。
就是速度可能有些慢,不过对于他们同样有激励政策,按月计算,如果每人能够在一个月之内,打造出六支燧发枪,在原本薪水的基础上,额外在加十两赏银,当然,为了防止他们粗制滥造,滥竽充数,还特别规定了是要合格的燧发枪。
其他方面,诸如土改,战船建造,军队训练,敌情侦查等等,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以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李九成和耿仲明也在正月二十一日离开了黄县,向西挺近,直扑莱州城,孔有德也派出了黎贤能和骑兵三营的把总张可立麾下的人马,一共一千人,进驻黄县。
等蓬莱境内的土改完成之后,继续在黄县推行阉割版的土改,进行土地的重新分配,保证自己的税收来源,有蓬莱县土改的经验在前,相信黄县的土改问题也不大。
根据这两天传回来的情报,正月二十四,李九成他们就已经跟从莱州城出发平叛的大军交火了,目前还处于胶着状态,双方呈现出均势,谁也奈何不了谁。
第204章 驻青不足镇人心()
不过孔有德相信,李九成和耿仲明的胜利是注定的,因为他们携带了十门红衣大炮,这东西威力的确是大,但是太过笨重,运输不方便,可能还没有运到位,只要这些大杀器抵达战场,莱州城出来的明军只有溃败的份了。
转眼间就到了正月的最后一天。
这日酉牌时,府署衙门内外一片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眼见一乘八人抬官轿在朦胧的夜色下,穿过刚刚开放的四梁八柱五檩四椽仪门,在府署轿厅落定,却突然听得“喀嚓”一声响,侍从赶紧趋前问询,一个约有四十七八岁的蓄须官人从轿子中猫腰出来。
不用问,这人当然是新任登莱巡抚谢琏。
原来是谢琏自京师长途疾驰奔赴莱州,落轿时,过度磨损的轿杠竟致折断,才发出这样的声音。
知府朱万年、同知寇化急步跨上前去施礼迎接,大家的眼光齐刷刷看向新抚谢琏。
只见他戴了顶微起三梁、金线金缘的蓝青古玄冠,略显清瘦苍白的面颊,三绺短须飘拂颌下,儒雅中透着飘逸,外罩一领黑色府绸宽大风衣,脚蹬一双千层底方头布鞋。
乍一看,怎么也不像个朝廷四品大员,倒很像个教书先生。谢琏微笑着,一张嘴就飘出了一口南方人特有的京味:“让大家虚惊一场,不要担心嘛,只是一路上累苦了皂隶舆阍……”
朱万年拱手揖过,一摆手做出一副有请的样子,满脸笑容地说道:“谢大人,这里怎是说话的地方,请吧,就去寅宾馆花厅,新任山东巡抚徐从治徐大人,还有右监军翟升翟大人,左监军徐得时徐大人,都在那里等着谢大人呢。”
谢琏字君实,荆州府监利人,明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进士,先任职于刑部,后又曾多年镇守地方,朝内大臣对其才干谋略多有赏识,因山东登莱兵变事急,他被从江西布政使司左参政,擢为正四品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出任登莱巡抚。
接旨后,谢琏稍事打理,即率二十名亲兵,轻车简从,星夜兼程,一路疾驰,已是华灯初上,从知府大堂到寅宾馆不到一箭之地,却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廊檐下还一排站了十几个兵士。
谢琏与山东巡抚徐从治等见了面,各叙寒温,就出了客房,在朱万年引领下,穿过两重月洞门,来到了门前悬挂着四盏白纱宫灯的寅宾馆廨厅,一间灯火通明的单室,已经摆上了洗尘接风宴席,一桌东莱风味的正宗鲁菜。
徐从治今日穿了一件宽袖元青色直裰,腰间系一根酱紫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