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化目光扫过登州兵备道道宋光兰、登州知府吴维城、同知贾明杰、蓬莱县令王铭、登莱总兵张焘、巡抚标兵营参将耿仲明、都司陈光福等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吏,说道“你们要是有好办法,也可以提出来。”
此时,一名传令兵来报“巡抚大人,西门外逃回来许多溃兵,要求要进城,还请巡抚大人示下,是否放他们进城。”
“城外有多少溃兵?”
传令兵答道“回禀大人,属下离开城墙的时候,已经有三四百人聚集在城门外,而且还陆陆续续有人逃回来,现在恐怕已经不下五百人了。”
看孙元化想要让他们进来的样子,张可大赶忙说道“孙军门,此时万万不能放他们入城啊,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叛军派来的奸细,一旦让他们混入城中,他们就可能四处杀人放火,造谣生事,制造混乱啊。”
不成想,孙元化却说道“这些都是溃散的士兵,又不是叛投的士兵,而且程中还有这么多辽兵,如果不放他们进来,肯定会被叛军抓住,生死不知,恐怕城中的将士们会寒心的。”
张可大有些恼怒的说道“孙大人,您当年也是在辽东呆过的,想必对铁岭,辽阳,沈阳,广宁等城池失陷旧事,了解的比我等清楚。
当初若不是放那些溃兵进城,导致鞑子的奸细混了进来,岂会一朝败落,以致辽事不可收拾。
如今李九成、孔有德屯兵城外,并无援军可期,我等虽三面被围,但有水城为后路,开春后粮草援军皆可补充,只需坚守城池,待叛军粮尽,朝廷大军感来,一举平定叛军即可,绝不可放任何可疑之人入城。”
“孙军门,这些士兵都是末将溃散的下属,他们既然没有投靠叛军,肯定不会行那奸细之事,属下恳请军门同意,放他们进来。”
张焘也是一心想让这些溃兵进来,现在这个时代,有实力就有话语权。
‘己巳之变’的时候,皇太极率军攻打京师,祖大寿则在这个时候,率军回师山海关。
在这个时间点,做这种事情,已经形同造反了,为何祖大寿事后没有被处理,还不是因为关宁军掌握在他们辽西将门手上,崇祯怕收拾了祖大寿,关宁军会造反。
然而,当时还有另外一件差不多的事情,山西总兵张鸿功率领山西兵马,随山西巡抚耿如杞入京勤王,率领大军抵达后,兵部令守通州,明日调昌平,又明日调良乡,汛地累更,军三日不得饷,乃大掠噪归。
随后,张鸿功就被崇祯下旨逮捕下狱,后来被斩首了。
几乎是同样的两件事情,当事人都是同样的级别……总兵官,最后的结果却截然不同,祖大寿屁事没有,张鸿功却被斩首了。
原因就是因为祖大寿手里有几万兵马,而张鸿功率领的山西兵,都因为没有粮饷而哗变,最后逃掉了,要么落草为寇,要么逃回山西了,手里没几个兵,皇帝杀起来毫无顾虑。
现在这个时代,手里兵将的多寡,直接关系着武将的安全,即使张焘不懂这些大道理,但是这么鲜明的例子摆在面前,智商上正常的人都会明白。
今日一战,他逃回来之后,手下的兵马只剩下两千多了,现在城外有五百多人,如果能收回来,他的实力就能恢复不少,他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放弃。
张可大听到张涛这样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禁怒从心中起,对着张焘怒道“张焘,亏本官刚才还为你求情,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登州城的安危,你对得起孙军门对你的信任吗?”
张焘没有一点羞愧,反而辩解道“我这就是为了登州城的安危,才想放他们进来啊,城外没有逃回来的溃兵肯定不止这五百人,如果将这五百溃兵堵在城外,那么城外所有的溃兵都知道,进不了城,为了能不被饿死,他们肯定回去投靠叛军。
本来我军可以多几百甚至一两千的兵力,被你这么一阻拦,全给推到叛军那边去了,更不利于守城。”
“万一这群溃兵和当初辽阳,沈阳一样,夹在着叛军的奸细呢?一旦出事,也就是那些旧事重演,到时候你我包括孙军门,都没有好结果。”
张焘仍旧不以为然,说道“这能和那些旧事一样么?叛军就一支人马,迟早会被朝廷剿灭,跟着叛军没有半点好处。
他们只是本官被打散的部下,当时都没有投靠叛军,现在就更不可能了,张都督就不要总想着那些旧事,草木皆兵了。”
第131章 布防()
张可大怒道“你如何能断定,这些溃兵之中,就一定没有奸细?”
“这些溃兵,都是本官的人马,可以用吊篮将他们吊上城墙,然后派人挨个辨认,就算是有些许奸细,也能被查出来,就地处决。
然后再将这些兵士分散安置,即使有疏漏,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张都督大可放心。”
孙元化听着他们的争论,思索了一番,说道:“依本抚看来,可以放他们进来,就如张涛所说,仔细甄别即可,就算一两个奸细被漏掉了,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张可大顿时就急了,说道“孙军门,不可啊……”
不了,孙元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好了,别再说了,本官已下决定,不容更改。若是不放这些溃兵进城,他们是必定会去投叛军,增加叛军的兵力,而且对军心也极为不利。
放他们进城,不光能增加守军兵丁数量,还可提升士气,一举两得。”
然后对张涛说道“张总兵,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切记,要严格搜查,然后将他们分散安置,协助守城。
本抚已经给了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了,如果这件事情你还办砸了,可别管本官不念旧情,新账旧账一起算。”
张焘连忙答道“请抚台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尽心尽力,办好这件事情,保证不出纰漏。
属下现在就去办这件事情,属下告退。”
说罢,便信步走出了大堂,一脸的怡然自得,不复之前的惶恐。
张可大脸色阴沉,他很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替张焘求情,自己从大局出发,为了更好地守城才帮他求情,结果他倒好,为了一己之私,完全不考虑大局。
处理完这个插曲之后,便要接着之前的议题,如何才能防守住登州城。
扫视了一圈下面的文臣武将,他们并没有什么好想法,孙元化将目光投向了老友王徽,希望他能帮自己出出主意。
王徽对孙元化的目光也是心领神会,说道“抚台大人,本官觉得,想要守好这登州,务必先弄清楚城内的情况,也好做出相应的安排。
其次就是各司其职,划定好每个人负责的区域,责任落实到个人,以免出了事情互相推诿。”
虽然王徽和孙元化是好友,但是这公众场合,还是得按照官场的规矩来,只能称呼他的官职。
为对府城整体状况有个详细了解与把握,再考虑下一步应对措施,他要“吏户礼兵刑工”各房主事禀报了各自辖区情况……
很快,六房主事都汇报了各自负责的情况,孙元化考虑再三,终于下达了守城命令。
孙元化说道:“诸位,现在叛军趁大胜之势,必定野心膨胀,很可能会率军攻城,为了能更好的守住登州城,本官下令:
令一,全城实行戒严,戒严期间,采取管制措施,重要地方划定管制区域,限制人员进出管制区域,对管制区域的勘合、车辆、物品、人员进行例查,如有疏漏,严惩不带。
令二,登州知府吴维城、同知贾名杰,率来援的登州府属各州县两千兵役巡捕,一千五百各卫所秋操军,分兵把守,严守城池,安辑居民,圈禁流民,迅速平息城内暴乱。
令三,张可大率本部人马,以及水陆各营专守水城,振阳门等处安置红夷大炮四位,中炮及弹药全部上城,严防叛军攻击水城。
令四,各个城门守军,包括陆师营、火炮营、公沙所率雇佣兵教导营及全部教官上城备战,在城墙主楼、角楼、马面楼,各置红夷大炮一位,中炮及弹药全部上城。
令五,令耿仲明,陈光福,各领一千标营人马,城中巡查,如有造谣,煽动百姓,抢劫,盗窃,奸淫者,一律逮捕,视情况可就地格杀,事后汇报即可。”
孙元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出了这些命令,下面的文武官员们,也只能点头称是,谨遵上命。
然而,众人之中,只有张可大没有接令,仍旧矗立在那里,明显是对他被安排到水城,很不满意。
他也看得出来孙元化的想法,张焘现在跟他是水火不容,分开安置也好,但是他对张涛的能力持怀疑态度,认为张焘守卫登州城,很容易再度发生上午的变故。
“孙大人,末将认为,张焘麾下仍旧有许多辽兵,不适合守卫登州城,可将其调往蓬莱水城,如此才能避免今早的变故重演,这是为了登州城的安全考虑,还望巡抚大人三思。”
孙元化琢磨了一番,还是坚持他自己的想法,张可大与自己意见不合,一直都是主张剿灭,若不是之前有他极力要求,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能击败叛军,可能自己也不会出兵,弄得现在这么个尴尬的境地。
但是不能真的这么说出来,孙元化换了个理由“张都督,你身为山东总兵,水师各营本就归属你管辖,若是由张总兵统领水师,未免有逾越的嫌疑,而且水师各营将士也未必肯听从他的指挥。
若是将水师各营调派到登州城来,所要安排的事情众多,而且太过繁琐,容易给城外的叛军以可乘之机,还是由张都督去镇守水城吧。”
张可大看到孙元化这般说辞,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去守水城了,而且他身为登莱巡抚,管理两府境内一切的军政,民政事宜,他如此坚持,自己身为下级,只能俯首听命。
“既然孙大人如此见此,下官只能从命了,不过下官还有一句话,希望孙大人能细细思量。
孔有德此人,看似忠厚老实,实则奸诈,而且野心极大,孙大人不要再对此人报任何幻想,力图全力剿灭,不要再行那招抚之事。
即使招抚成功,谁又能保证骂他不会再次反叛?
下官言尽于此,孙大人听与不听,下官都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分。”
孙元化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说道“本官对这些事情,自有打算,张都督就不用操心这么多了,安心镇守好水城即可。”
“下官告退”张可大看到孙元化还是心存幻想,也不再多说什么,说完就走出了巡抚大堂,率军前往水城,单排防守事宜了。
只要镇守好水城,不让叛军从水城突破,这四丈高的登州城,想必叛军也无能为力,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吧
第132章 银子藏在哪()
登州城西门。
按照孙元化的命令,张焘正在派人,将城外的‘溃兵’一个一个的吊上来,安排人手筛查。
这些事情,当然不可能张焘自己来完成,他手下六千多人,不可能每一个都认识,认识一些主要将领即可,哪怕是百总,他都认不全,何况这些大头兵。
随着前面的人都被吊上去了,假扮成‘溃兵’的白沐霖,不由得一阵紧张。
虽然之前分析过,这次谋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这些兵丁行事的方法,他都看在眼里,真的是杀人不眨眼,一旦出现什么纰漏,很可能直接被一刀砍了,他能不紧张么。
而且他们现在是在城墙下面,放他们通过护城河之后,吊桥又被升起来了,就算是想逃跑都没机会了。
城下也看不到城墙上面的情况,前面上去的士兵,情况怎么样了,他也不清楚,心理是七上八下。
很快,轮到他了,跟他一起上去的,还有孔有德的两个亲兵。
明面上说的是为了保护他。但白沐霖不是傻子,知道这是为了监视他,一旦他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比如向明军告密,直接动手将其斩杀。
出发之前,为了能顺利混进去,白沐霖换上了溃军的衣服,而且特意在脸上弄了些泥土,血迹,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溃兵一样。
但很快,吊篮被拉到了城墙之上,城墙上面站着两百多个兵丁,除开三十多个和白沐霖一样的‘溃兵’,其他的都是张焘逃回来的人马。
他们已经洗漱干净了,所以相当好辨认,从吊篮上下来,前面就是一个低级军官,拿着一个本子问道“姓名,籍贯,那部分的?”
王梓霖顿时冷汗都下来了,自己一口北直隶的口音,无论是跟山东口音,还是辽东口音,都有极大的区别,这一开口,指定要露馅啊。
就在他纠结怎么办的时候,旁边的一个亲兵站了出来,说道“大人,我们三个是兄弟,都是盖州卫人,我叫张朝福,这是我弟弟张朝富,这是我弟弟张朝贵,我们之前都是千总刘福通的手下。”
那军官瞅了瞅三人,疑惑道“你跟张朝富是兄弟我还是能看出来,他跟你们一点都不像,你们莫不是想蒙我不成?”
“大人,是这样的,我这三弟是我后娘生的,也就是我父亲的小妾生的,所以跟我们长的不太像,我们好不容易从叛军手里死里逃生,您总不能让我们回去送死吧。”
张朝福赶忙说道,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到了这个军官手里“大人,这大冷的天,您还要忙这些,冻着了可不好,这是兄弟我的一点心意,您哪去买点酒暖暖身子也好啊。”
在军官的示意下,旁边的士兵走上前去,对三人搜身起来,检查他们身上有无兵刃和信件之类的,还有没有其他的银两。
那军官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沉甸甸的,估摸着差不多有十两的样子,而且他们身上也没有搜出多余的银两,很是满意“看在你们这么会做人的份上,我也不跟你们计较,去那边候着吧,记住,千万别乱跑,到时候被当成奸细打死可别怪我没提醒。”
白沐霖被吓得除了一身冷汗,还好张朝福机灵,不然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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