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风云- 第765部分

　　　　“援军来了，弟兄们给我坚持住！”

　　　　余义身上是乌黑的淤泥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所沾染出来的狼狈模样，而在依稀露出来的双眸与脸颊地带，他更是充满了悲伤与愤怒，以及更多冷静的神色。

　　　　团长蒋正国在之前对战斗中，不幸被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冷箭击中，最后虽然被他身边同伴与警卫兵们奋力从前线救了回来，却也因为此时所处环境，而耽误了救治时间，到现在余义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这位伙伴生死情况。

　　　　这已经是他们自退到滩涂之后，打退明军的第三次冲杀了，终于迎来了河对岸洪堂水师舰队同僚们的支援。

　　　　河面上如同一只只巨兽的水师战船、大船，有条不紊地停靠在河外十余丈外，无数洪堂将士自船上跳下，稳稳的停在大船之下的渔舟、小船上，然后滑翔在河面上，逼近黄河南岸。

　　　　水师舰队的炮弹在洪堂登岸队伍上空呼啸而过，而在飞舞的炮弹下方，洪堂士兵们的厮杀丝毫没有因此而变得紧张惶恐，哪怕炮火落点距离己方所在，仅有不到一两里地的距离。

　　　　步炮协同作战，早已经成为洪堂军队平时操练地重点，为此洪堂军队每年消耗的弹药无以计数，但是却也是值得的。

　　　　对面的明军战士也被突然而至的洪堂炮火給打懵了，洪堂水师舰载火炮远超明军想象的强大威力，在这片泥沼之中，一砸下来方圆一两丈内再无站着的存在，而那一枚枚本身就重达至少二三十斤、四五十斤的铁弹，甚至还在泥地中冲击出一道道深达数尺的沟壑。

　　　　“撤！撤！”

　　　　这一次的冲杀又无疾而终，即便实际上明军士兵损失还不到崩溃地步，可是洪堂炮火所造成的巨大威力，給明军将士们带来极大的震撼。

　　　　这一次被击退之后的明军，一直等到一个多小时之后，才重新展开了他们的反击攻势，而这一次的反击，很显然明朝军方再也不准备执行之前对战术，而是真正准备将洪堂军队給打回黄河北岸去。

　　　　大军真正齐动的明军，将整个黄河南岸数里范围全部笼罩，到处都是人影攒动的景象，彷如一条长蛇般向洪堂南岸阵地压了上来。

　　　　来自河面上洪堂战舰上的火炮开始发力，如同雷霆般的轰鸣声震彻整个济南府外原野对上空；地面上，洪堂军队的枪火声、明军士兵们发射弓箭划破空气的嘶鸣声、还有无数战士厮杀时的呼喊厉喝与刀兵碰撞，将黎明时最黑暗的时刻勾画得玲离尽致。

　　　　洪堂南岸的士兵，加上第三批支援部队一起，终于有了五千出头的兵力，但是面对明朝军队超过两万数量大军的攻击时，他们所面临的压力和负担，可想而知。

　　　　所幸，之前蒋正国他们做出的决定，让己方能够利用有限的地理缺陷，帮助他们减轻不少压力，加上洪堂舰队的火炮，以及底层作战将士们的浴血奋战，终归还是将阵型稳住，一直坚持到后面的洪堂支援部队到来。

　　　　一夜奋战，不只是洪堂军队感到艰难，其实对于明朝军队的将士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啊！

　　　　天色渐亮，直到此时，双方交手对将士们，才真正亲眼见证己方所处战场变成了何等模样。

　　　　到处都是尸体浸泡在污泥当中，原本暗黄色的污泥因为太多血水的渗入，最变成了一滩滩乌红、漆黑的烂泥溏，尸体大小便失禁之后更是让真个战场笼罩在一片恶臭当中，甚至每每一名战士倒下去，他们头顶、身上就挂着尸体中流出来的粪便、尿液。

　　　　“……給老子冲上去……”

　　　　“……杀敌一人，赏银一两……”

　　　　“……坚持住！坚持住……”

　　　　“第三连！第三连，給老子把他们打下去……”

　　　　各种嘶吼声与指挥战斗对声音混杂，引领着战斗继续僵持下去，不过对于他们彼此来说，时间坚持得越长，战局局势的发展便会逐渐朝着洪堂军队的方向倾斜。

　　　　又一批洪堂战士，在数十艘大船、数百小舟的帮助下，远渡过来，随着他们的到来，洪堂南岸将士们的压力也越发的小了很多。

　　　　“是时候走了！”

　　　　明军济南府总兵杜文焕拿着从洪堂军队里缴获的望远镜，看着黄河南岸正在源源不断，如同下饺子一般登岸的洪堂士兵，颇为惋惜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鸣金收兵！”

　　　　“喏！”

　　　　鸣金之声很快响了起来，奋战一夜的明军将士们在听到收兵命令之后，终于长出一口大气，纷纷转身迈步就往后撤去，倒是给了身后洪堂守军一些机会，趁此又是举枪击杀了数十上百的明军士兵。

　　　　但是战果也就此打住了，甚至洪堂军队的将领们，都没有想过要追击，眼看着明朝军队撤退兵马，缓缓靠近济南府，并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消失，他们这才把手中武器往烂泥地中一插，颓然地或坐或卧地倒了下去。

　　　　“起来，都给我起来，全部都有，向前突进三百丈，构筑防线！”

　　　　余义强撑着身子，沙哑地声音继续嘶吼着，又是踢打又是拖拽地提醒着身边倒下的士兵们，最后花了很长时间，次奥在后续增援将士们的帮助下，将着一群奋战了一夜，又在冰水中冻了一夜的残兵給拉上了岸去。

　　　　好在此时距离夏天已是不太遥远，天色随着太阳升起，也逐渐暖和起来，一个个夜战时一边奋战流汗，一边又被脚下淤泥冻得直打冷颤的士兵们，脸上也渐渐多了几分红润，至少让正迅速抢救伤员们的随军医士们松了口气。

344　谁亏谁赢（）　
“……昨夜之战，我军损失不小，阵亡将士超过五千人，另有两千余人失踪，同时还有三千余将士受伤需要疗养！”

　　　　“……渡江任务基本完成，黄河北岸已无一名我渡江战士存在，将士们正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明军损失同样不小，仅是留在我军阵地之上明军尸体，便超过了八千以上，同时还有一千三百余人被我俊俘获。”

　　　　“……据我军斥候，以及济南府外卫给出的情报显示，昨夜明军共计出动了五万军队，提前一夜布置在我军登陆地点。”

　　　　“……据我门外卫最后获知的上层消息，当时明朝山东巡抚与其几大总兵制定的计划，是以登岸我军将士为诱饵，一步步吞噬我支援部队。”

　　　　“…………”

　　　　登陆作战虽然结束了，可是洪堂第三军在已经抵达黄河南岸，距离济南府不过数十里地界之时，却是一点都没有着急，反而在登陆地点驻扎下来，检讨昨夜作战的失利。

　　　　“昨夜率先登陆的军队，是哪一支？”

　　　　副军长一边消化着昨夜交战的损失，以及天明之后姗姗来迟的各种情报，最后提问。

　　　　“是我第一师第二团的将士，该团将士前后分两次渡江，抵挡了明军先期的攻势，为我军后续部队增援争取到了重要时间。”

　　　　参机处成员起身回答。

　　　　“那是谁下达撤退到黄河滩涂命令的？”

　　　　普力奇点点头，继续问道。

　　　　“还是第二团团长蒋正国，还有他们的副团长余义。”

　　　　“嗯！”

　　　　普力奇赞许地点头：“幸好他们机警，提前发现了明朝军队的计划，也算是立了一大功，记得給他们计一功。”

　　　　“是！”

　　　　参机处长点头应答，不过又带着沉重的情绪报告：“蒋正国团长已经在之前攻防战中阵亡了，余义副团长也在咱们的军医帐篷中抢救着。”

　　　　“…………”

　　　　在场一众官员纷纷黯然，谁能想到，原本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一次登陆作战，最后竟让洪堂军队吃了如此大的亏，甚至初次交战便折损了一员骁将。

　　　　不过很快，众人就重新收拾起了情绪，肃容直视前方，等待着军长孔有德接下来的安排。

　　　　“这次登陆作战，咱们第一战打得实在有些难看，归根到底还是咱们大意轻敌了！”

　　　　孔有德做着战后总结：“你们情报处的，还有斥候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对面五万大军，就藏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们竟然没有发现，你们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給他们这几个负责人，通通记上一过！”

　　　　“是！”

　　　　“当然，这次战斗，也算是給咱们敲了一记警钟，明朝的军队和官府，也并不像咱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嘛！”

　　　　“能事先获知我军登陆地点，同时准确算计到我们，说明对方的指挥官并非无名之辈，所以接下来的战斗，大家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谁要是再犯昨夜那样的错误，到时候可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明白！”

　　　　众人齐声回答。

　　　　“斥候营把你们所有斥候队都给老子派出去，老子要随时洞察方圆五十里范围内的任何动静，哪怕有一只野猪出现在这个范围里，老子都要知道！”

　　　　“情报处的，跟济南府内应沟通交流的频率必须增加，老子不希望全部听到的，都是一些马后炮的消息！”

　　　　“……接下来我宣布：第一师就地整顿，接应后方物资；第二师全体将士，进军济南府城，今日之内完成对济南府前线阵地的建立，以及炮台的构筑！”

　　　　“是！”

　　　　“解散！”

　　　　当洪堂军队在做着自我检讨同时，济南府中山东巡抚衙门里，同样也在发生着相似的一幕，不过与洪堂军队相对肃穆的情绪不同，山东巡抚宫继兰眼前的这群将领们脸上，带着的更多还是占了便宜的欣慰感。

　　　　“大人，属下敢保证，对面的兵力折损至少有万人以上，以咱们得到的情报来看，这至少占了他们总兵力的两成，接下来咱们济南府的压力会小上很多。”

　　　　昨夜打先锋的艾镇雄，此时脸上还没有摆脱昨夜糜战带来的疲惫，可是却也极是兴奋地拍着胸脯说道。

　　　　“这次交手，也算是让洪堂军队吃了一个大亏，想必接下来洪堂军队的将领会更加谨慎，对于咱们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后方坐镇指挥的总兵杜文焕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是在撤退前亲身查看过战场的他，对于艾镇雄给出的数据倒也没有任何怀疑。

　　　　“嗯！”

　　　　巡抚宫继兰抚辙着下颚胡须，皱着眉头没有多余言语。

　　　　“咱们的损失也是不小，出动的五万大军，最后能够回到城中的不过三万出头，除去撤退时慌不择路溃逃的，差不多应该有一万五千人的伤亡。”

　　　　济南知府孙一脉原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不过因为山东布政司使读书人身体突然抱恙，济南府的民政系统总得有人在此未大家打理后勤。

　　　　“损失了这两万将士，也就意味着我军防御济南府的兵力削减不少，对于接下来的防御来说，压力同样不小。”

　　　　巡抚宫继兰麾下另外一位总兵白广恩，没有其他总兵、副总兵那般欣慰神色，而是接过知府孙一脉的话头，神色颇为肃穆地上前进言：“洪堂军队攻城作战的手段，与我朝乃至曾经任何一个对手都不同，他们的火炮威力强大，而且最让属下担心的，是他们游弋在黄河上的水师舰队战船上的火炮。”

　　　　“咱们济南府城上所有大炮加在一起，也不过区区二十门之数，而对面都洪堂军队活泼数量，至少数倍与我军，到时候济南府城墙能坚守多久，属下不敢想象。”

　　　　“呔！”

　　　　一旁的艾镇雄听不下去，打断了白广恩的进言：“白总兵，你这是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啊！”

　　　　“咱们济南府城墙好歹也是有着三四丈厚的青砖坚石构建而成的，他们洪堂军队的炮火犀利不假，可咱们都城池也不是吃素的，更别说咱们城中的数万将士，还有后方数十万正在迅速赶来的援军！”

345　战前的宁静（）　
当天下午，洪堂先锋军队便包围了济南府的东城与北城城门，兵当着明朝军队城上驻军的面，在其城外五里地构筑防线，丝毫不担心对方会趁机做出什么军事反击。

　　　　当然，明军济南府城中的军队，也没有出动军队，就这般眼睁睁看着洪堂军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慢慢构筑起公事来。

　　　　“哼，算他们识相！”

　　　　城下，洪堂第三军二师一团团长张苞眼神炯炯，一边盯着前方的高墙动向，一边好不停歇地跟着同伴一起，挖掘着战壕。

　　　　“要是他们不长眼出动军队来骚扰咱们，老子就让他们来的去不得！”

　　　　“人家又不傻！”

　　　　一旁张苞的搭档副团长冯正白了张苞一眼，没好气地挤兑了他一句。

　　　　别看现在洪堂军队压进济南城下不过两三万人，想比城中明军数量反而更少，可是他们却是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因此而吃亏，更是人人有着十足把握拿下济南城。

　　　　明朝军队上下也是有着足够的自我认识，宫继兰巡抚以下的各方将领、总兵们虽然也有不少人主战，态度强硬之辈，但是却也没有人提出充当先锋出去骚扰城下大军的。

　　　　几次交手，就算是在占据了绝对优势，又有着先手的情况下，明朝大军在洪堂军队面前都没能讨到好去，让明朝将领对于双方差距有了足够认识。

　　　　再加上江面上腾出手来的数十艘洪堂战舰，对他们城池虎视眈眈，望远镜中那一门门黝黑洞口指向己方城池所在的巨大火炮，光是观察，便已经让城上的明军将领感到深深压力了。

　　　　“今日休整，等到后方第一师将士休整完毕归队，明日一早便展开攻击。”

　　　　等到傍晚，洪堂军队的防线差不多构筑完成，而大半火炮炮位也都就为，就连炮手们都已经在岗位上呆着了，只等上面命令一到，就开始动手。

　　　　“派人去跟水师师长说一声，嚷他们配合咱们的攻击，明天天亮以后随同我军一起对济南城展开攻击。”

　　　　“是！”

　　　　孔有德他们固然对攻占济南府有着极强对信心，不过他们也不会再犯之前的轻敌之错了，外卫他们送来的情报中，明朝官府已经向山东省派出了十万增援队伍，此时已经到了安徽地盘，距离山东济南府最多还有半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