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风云- 第756部分

　　　　当然，洪承畴还是知道分寸，至少在有外人之时他才不会如此恣意，但是当只是与李天养单独相处时，他却能当着李天养的面，如此毫无遮掩地在李天养面前呈现自我。

　　　　这也是洪承畴如今心甘情愿地做着李天养的秘书。而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因为即便是放眼整个华夏历史，能有洪承畴如今这种待遇的，寥寥无几了。

　　　　“我的洪先生，您这样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啊？”

　　　　李天养揉揉眉心，颇为无奈地看着这一尊大神，洪承畴如今的懒散心态，都是李天养自己惯出来的。

　　　　“哎呀我的门主大人，如今咱洪堂大军在河北山西各大军区，总兵力已经突破了三十万，之前咱们凭借不足十万大军都不把大明、大清放在眼里，难道现在咱们就怕了啊？”

　　　　洪堂在北方五大军区，为了扩充军队，这大半年时间大家是八仙过海各展所长，将所有能扩充兵力拉壮丁的手段。都给想尽了，到如今愣是让他们将军队给充实到现在模样，距离他们全员满军，都已经不过还有十余万之数了。

　　　　其中，军队规模最大，却是更毗邻边境，原本扩充军队应该更加困难的大同、晋阳军区的尚可喜一军，如今距离他的军团成建制，只有不到两万的数量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军队如今的兵源混杂，军队素质上肯定无法跟我之前大军相提并论。”

　　　　李天养依旧担忧地说道。

　　　　这是不争的事实，洪堂大陆五大军区为了扩充实力，对于参军的标准一降再降，远不如当初洪堂军队的兵源要求。

　　　　而且这些兵源当中，很多来源都是马匪、少数游牧民族、大明归降士兵，在他们当中，你能找到任何一种人类所拥有的恶习，而且很多少数民族语言不通，想要驯化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远非洪门自己在大元岛、吕宋多地招募兵源来得容易。

　　　　正因此，李天养格外担心吴杰他们的准备程度，是否真的像洪承畴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与自信。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按照计划在进行，只是在一番打砸之后，冲上前来护住自己财物的左亦乾，同时也被几个壮汉狠狠教训了一顿。

　　　　绸缎庄请的两个伙计，没敢上前阻拦，红了眼下死手的壮汉们，一边砸着庄子里的货物，一边将左亦乾打的血流如注，面目全非。

　　　　左亦乾也是一条硬汉，他的全部身家都在这座庄子上，如今经济萧条，生意难做，说实话自己除了这个庄子之外，就没有其他更值钱的财货了。

　　　　弱受连这一个庄子都被人破坏掉后，那对于左亦乾和他的一家子人来说。那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左亦乾也算是拼了性命了，死死缠住了其中一名打砸得最是厉害的打手，让其施展不开手脚。

　　　　对于这几名饿疯了，又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临时工作的打手们来说，此时此刻他们为了完成任务，获得应有的酬劳，没人敢于偷奸耍滑，这一两银子如今虽然在通货膨胀的苏州，算不得多值钱，但是也至少能买到小半石口粮，维持一家三口一月吊命之用。

　　　　而且，对于这些打手们来说，心中何尝不是充满了愤怒和不公：他们这些人整日为了生计而放弃了尊严。像一条狗一样任人呼来喝去；为了一份需要用命去打拼的工作，他们都需要挤破脑袋。

　　　　可是看看他们眼前这个家伙，因为他们投胎投的好，从生下来开始便衣食无忧，当别人还在为了一口稀饭而拼命的事后，他们却还在想着去欺辱别人家的妻眷。

　　　　打手们之所以一直以来，都将这些不公深深藏在心底，是因为他们还保持着最起码的良知和冷静的思维。

　　　　然而当他们突破了自己从小构筑的良知防线之后，接下来他们所可能做出的事情，会是连他们自己都想象不到的。

　　　　虽然民间禁止携带武器，然而像这种打到别人铺子里去的事情。为了防身，在场五名打手们，几乎人人身上都揣着一把简陋的武器：一根精心打磨了出尖利锋口的铁针、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得来充满了斑斑锈痕的菜刀。

　　　　被纠缠住了的那名打手，本来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就很是发慌，此时既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能被四处巡逻的官府衙差撞见，同时也很是烦心脚下这位死死抱着自己左腿不放的掌柜。

　　　　也没有多想，这名打手在数次摆脱纠缠无果之后，心一狠手一抬从长袖中抽出那把防身匕首，想也没想便扎了下去！

　　　　“啊！！”

　　　　当时便听左亦乾一声惨叫，随之一股血水顺着行凶打手抽出匕首的动作，撒向四周，顿时一股血腥之气漫涌而出。

　　　　“你、你干啥呢！”

　　　　其他四个正忙着打劫的打手，也被吓了一跳，大家也就不过是来教训教训这家铺子掌柜的，可没有想过动刀兵之事。

328　李天养的“诡计”（）　
“可是，就算这些家伙肯帮咱们，他们也不会做亏本买卖的，不是吗？到时候，咱们想要征收粮食，还不是需要用真金白银去购买吗？”

　　　　洪承畴对于洪门的收入了如指掌李天养虽然说出了其中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可洪承畴也同样给出了这个解决方案所带来的问题。

　　　　“嘿嘿嘿，洪先生，您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李天养对于洪承畴所提出的疑问，反而不像他担忧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吴杰他们那样，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在李天养眼皮子底下发生，还是他自己布局良久的，自然说起来充满了信心。

　　　　“虽然咱们是没多少钱了，但是您也应该知道一个事实吧，那就是这群南洋商人现在早已经跟咱们洪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随着大明与洪门之间封锁贸易线，越来越多的商人们，纷纷开始想办法突破这道防线，而其中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直接将产业迁移到洪门地盘中。

　　　　大明内陆固然有着无数特有的产品，失去大明然后大家远洋贸易的产业带变少，利益自然有所下滑，可是产业迁至洪门地盘，大家至少还能做东倭、美洲、南洋和西洋的贸易，总比龟缩在大明朝萧条的经济版图下苦苦挣扎，好上太多了。

　　　　故而，在多方考虑之后，产业迁移到洪门的明朝商户越来越多，至少跟洪门有着极深渊源的南洋商会，十之八九的商家东主们，都将主要势力給迁到了洪门掌控的地盘中。

　　　　随之带来的，自然是洪门几大群岛地盘的人口繁盛，至少小十万规模的人口数量增长，带来的财富却是不可估量的。

　　　　而当他们渐黑产业迁到洪门地盘的那一刻起，其实也就意味着他们跟洪门之间的关系，变得格外密切了，想要获得更多财富，想要继续经营明朝的特产等等，那么他们就必须跟洪门站在同一战线，至少这样，他们所能获得的回报，才会更加丰厚。

　　　　而这里面，同时还有一个极好的范例存在，那就是之前投资洪门发起辽东战事的南洋商会成员，如今随着辽东的发展壮大，开始渐渐有了稳定而不菲的受益。

　　　　其中鞍山矿场所带来的收益，生铁资源及其附属铜银矿的分配，更是让无数的商人们眼红不已，只是他们此时想要参与进去，却是有门无路。

　　　　不过，他们也不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洪门与大明之见的交手，最终角逐都自然是华夏中原大地未来百年的统治权力。而这样的权力之争，固然有着莫大的风险，但是同样的，带来的回报也是及其丰厚的。

　　　　而洪门还有一大优势，让加入洪门体系的商人们，不用太过担心他们未来的投入，会引来杀身之祸，那就是洪门主要的产业地盘，是在茫茫大海之上，即便中原大地的统治之争最终失败，但只要洪堂舰队没有太大损失，洪门依旧有着足够的自保之力。

　　　　这也就意味着，洪门下辖的商人们，无需担心他们的退路问题，损失的身外财货，对于他们来说，实在不需要真的太过在意，有着先秦吕不韦这些前辈们所竖立起来的例子，更是让这些心中有着强大野心的商人们，不但不愿成为中原大战之中的看客，而是愿意成为其中一员，主动加入进来。

　　　　“没钱了，咱们大可以继续向咱们地盘中的商号东主们发行债券，相信我，他们绝对会十分欢迎咱们都债券的。”

　　　　“门主，你都说了，这是债券啊，咱们就算发行债券给这些商人，可到头来咱们都是要还的，总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辈啊！”

　　　　洪承畴固然在洪门当中，经历了无数次新事物的精神轰炸，打开了禁锢多年的思维方式，但是依旧还保留着不少根深蒂固的东西，此时他的担心，对于李天养来说，反而一点都不害怕。

　　　　“还？当然还了！”

　　　　李天养嘿嘿直笑，不过若是有吴杰他们这些熟悉李天养的人在，看见李天养这个狡黠的笑容，恐怕第一时间在脑海便会泛起一股对于其他商人们的同情来。

　　　　“不过咱们未必需要真正使用真金白银来还钱啊！”

　　　　似乎担心洪承畴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李天养继续解释着。

　　　　“我华夏版图如此之大，其中蕴藏都财富也是数之不尽，譬如与咱们一海相隔的福建，所拥有的财富机会只有你想不到的。”

　　　　“咱们可以画一张大饼将肉眼可见的财富机会，作为偿还代价，交与这些投资的商人们，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相信我，他们会欣喜若狂的，手里藏着的银子将会大把大把地砸出来的，都不用咱们花费唇舌去劝说。”

　　　　很多时候，李天养的自信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实际到了事后你会发现，他的自信往往都是有着极大把握的，只是你无法理解他而已。

　　　　“你的意思，我还是不明白。”

　　　　洪承畴并不隐藏自己的无知。

　　　　“这么说吧，比如福建，因为毗邻沿海地带，它们最大也最不值钱的特产，您觉得是什么？”

　　　　李天养笑着问道。

　　　　“嗯，福建特产，铁观音？不对不对，它的成本可不低？沿海？对，是海盐，就是它！”

　　　　洪承畴嘴上唠唠叨叨，心神飞转下最终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说的对吧？”

　　　　“对！”

　　　　李天养点头予以肯定的回复。

　　　　“你，你是准备将海盐专营开放个哦这些商人？”

　　　　古代盐铁都是官营，当然在动荡之时肯定也会有死银行业，但总体而言盐铁在国家财政中，有着重要的份额。

　　　　“对，为什么不呢？”

　　　　李天养仿佛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错误。

　　　　“当然，咱们不可能给予他们永久的经营权嘛，而且在销售范围上有着严格限制，大可按照经营一年抵多少债务，同时销售范围多大，有着明确规定下，咱们最多损失几年十几年的福建海盐销售权力，便能解如今我洪门燃眉之急。”

329　消息泄露（）　
与李天养一席话，让洪承畴需要消化很久，虽然洪承畴打心底对于李天养的一些提议并不认同，可是此时此刻他更多还是以吸收消化理解李天养的种种谈话内容为主。

　　　　追根到底，李天养做出这些决定，最终还是会在洪门政府高层间商议很久，直到让其中大半都认同之后，方才会执行下去，现在洪承畴并不需要提前做出反对之举。

　　　　不过，在洪门基层中，很多部门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齐心堂商号在各个村落开设的杂货铺门口，已经张贴出了收购粮食的告示，同时张贴出来的，还有洪门各个与军工相关的工厂、作坊，需要招募临时工人的招工告示。

　　　　而在南洋钱庄、笨港交易所等地，由洪门发行的高额债券，也开始发行了起来，让对此有所接触了解的洪门百姓、商家，纷纷开始采买存放在家中，作为额外的一笔收入。

　　　　之前洪门发行的一年期、三年期债券，有些已经完成了兑现，百姓和商家们最终收获了属于他们的利息，如今洪门再次发行债券，则拥有了更多的信心和底气，采买起来手笔也就大了不少。

　　　　当然，其中消息灵通、财大气粗之辈，则隐约听说这回的债券，还有其他的收益，虽然具体是什么收益大家都还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从流传出来各种让大家难以置信的消息看来，至少这一次的债券内幕，会有一个很大的意外收获。

　　　　南洋商会的成员，以及在洪门地盘定居下来的海上商人，在这个黄金大航海时期，绝对是这个时代中最富有的一群人之一。哪怕他们本身起家时间不长，底蕴一点不如大明朝中传承数代十数代的世家大族深厚，可是财富也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比拟的。

　　　　而华夏商人，有着一个不知道说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质，那就是他们格外喜欢囤积现银，每每一次航海贸易所带来的收益，至少有三分之一会被他们给屯在自己家族的密库之中，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会动用的。

　　　　洪门财政部甘大彪他们曾经做过一个统计，洪门通过搜集本土流通的银钱，然后重新熔铸成特制的洪门银元，前些年到如今，最少熔铸了一元币值的银元，差不多有三千万数目，可是真实流通在世面上的银元，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万之数，而这还是有很多被纸币取代的情况下。

　　　　也就是说，至少有两千万数量的银元，被藏匿在民间百姓，以及各大商家之中。

　　　　一般百姓人家，现在已经习惯了将钱储蓄在钱庄之中，以此换取微薄但是聊胜于无的利息，就算有人还保有着现金为王的观念，然则以他们的财力，又能囤积多少现银在家中呢？

　　　　真正的大头，其实还是在洪门极为繁盛的商业家族之中。

　　　　李天养故意让人泄露出去的似是而非的消息，成为了打动各家商号财主们的最大诱惑。他们这些人灵通的消息渠道，正好成为他们被引诱上饵的重要手段，反倒是那些实力、底气不足的家伙们，因为他们闭塞的耳目，不用承担其中的风险，也算是李天养他们政府对这些人的照顾了。

　　　　“咱们兄弟交情过命，我才告诉你看这个事情，你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