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全书生- 第133部分

　　　　这时沈大人与他吵累了，一甩袍袖哼了声：“本官将大体的情况也说了，恕不奉陪了，如若将军想知道具体细节就请问子敬吧。”接着转身离开。

　　　　“爹！”沈瑾瑜也紧跟随着离去。

　　　　……

　　　　夜里再次下起了雨，雨不大，细细碎碎落在宁叶的发上与脸上，那一丝丝冰凉使他因劳累而变得昏沉的脑海清明了不少。

　　　　雨幕中一点灯火摇曳着飘到了宁叶面前。沈瑾瑜的美丽的容颜在黑暗中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她一手提着灯，一手持着油纸伞，莲步轻移间到了宁叶面前。

　　　　“子敬你身上的风寒尚未痊愈，万不能淋雨，我方才已经叫人去牵马车了。还有这把伞你也拿着吧。”

　　　　“多谢。”宁叶接过伞道了声谢。

　　　　“子敬，你我之间还需这么客气吗！”沈瑾瑜笑这，那笑容中却带着些哀怨。

　　　　宁叶敏锐察觉到了她的眼神的变化，心中不解，这是怎么了，白天还好好的？

　　　　“瑾瑜，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听。”宁叶试探性问道。

　　　　沈瑾瑜站在府门口，目光深邃迷离，望着夜空的某个方向，微微点头，淡淡开口，又像是自言自语：“爹爹刚才跟我说，他累了，如果这次杭州危机之后朝廷不杀他，就带着我回家乡陪着我娘，再也理会官场上的事。他说他这一生大半辈子就在为自己考虑了，从来没有为我和我娘想过。他觉得他愧对我们母女两人，尤其是对不起娘亲。娘亲已经不在了，他想弥补我，说他不愿意看见我重蹈娘亲的覆辙，等回了家乡就为我找一个好的夫家，让我平淡幸福地过完一生。”

　　　　她语气平静得就像一滩湖水，没有一丝涟漪，神态与往常一样，并没有多少不同，此刻夜色之中反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美感。只是宁叶与她相处久了，能感觉地她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见惯沈瑾瑜美艳动人的一面，今晚还是宁叶第一见她这般黯然伤神。他听出了沈瑾瑜的心声，似乎对自己的父亲有些不满，甚至说还有点怨恨。

　　　　从她此刻说出的的话和情绪变化，宁叶隐约猜到她为何会如此了。似乎沈大人曾经有负于沈瑾瑜的娘亲，并且导致她娘亲含恨而终。而沈瑾瑜身为人子，就此怨恨上了沈大人，认为母亲的死与沈大人有直接关系，只是她又不能不接他是自己父亲的现实。这种有爱有恨的矛盾，一直被她刻意地压制在心里。

　　　　如果不是杭州危机，沈大人或许根本不会醒悟，但这种醒悟却与沈瑾瑜预想的不同，她难以接受。最为严重的是，沈大人又犯了一个令人寒心错误，那就他居然用女儿的终生幸福去弥补对妻子的愧疚。沈瑾瑜是何等聪颖高傲的女子，虽然与宁叶相处事表现的温婉大方，但这只限于才华比她高，能蛰伏她的人。沈大人种种做法怎能不让她不寒心。所以才导致她暗藏在心中的矛盾感情爆发了。

　　　　“子敬，我很小就没了娘亲，我不想再失去爹爹，这次朝廷会迁怒于爹爹吗？如果不会，我很希望爹爹能就此离开官场，回乡陪着娘亲，娘亲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可是，我又不想就这样嫁人，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很自私！”

　　　　宁叶不清楚这一家人以往到底发什么了，但是他看的出来，沈瑾瑜还是爱自己父亲的，从以往的表现就可见一斑。至于沈大人也是十分疼爱这个女儿的，今日在厅内那般护着她就已经很明显了。之所沈瑾瑜不能彻底接受沈大人，归根到底其心结还是在她死去的娘亲身上。

　　　　“佛曰：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宁叶给不来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一切都只能她慢慢去体会。

　　　　马车滴滴哒哒地来了，沈瑾瑜撩了撩纷乱的鬓角，收回目光，转过身朝宁叶浅浅一笑，那一笑如夜空里的流星，划过了他的心头。

第204章　赵凝霜来了（）　
马车滴滴哒哒地来了，沈瑾瑜收回目光，转过身来，朝宁叶浅浅一笑，那一笑如夜空中的流星，划过了他的心头。

　　　　回到家时，院子的门是开的，宁叶朝里面看去，只见堂屋里一名女子正追打着一名男子。女子长相清秀可人，头扎双丫髻，一身青布碎花衣。男子浓眉大眼，一身家丁打扮，长得也颇有几分俊朗，远比那些浑身没有几两肉的书生强。

　　　　“说，是不是你怂恿少爷翻墙，害的少爷摔伤的？”女子揪着男子的耳朵，厉声质问。

　　　　“不是我，不是我，是少爷自己的主意，我哪敢怂恿少爷啊！”

　　　　正打闹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凝霜的丫鬟小寰，与家丁小六。

　　　　他们怎么在这？难道大小姐来了，宁叶带着疑惑走进了院中。

　　　　小寰眼睛尖，宁叶才一进来就看见了他，她稍稍一愣神的功夫，小六哧溜一声就跑到宁叶身后。

　　　　“大哥，你回来的真是时候。”

　　　　小寰瞪了二人一眼，转身朝可儿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小姐，那人回来了！”

　　　　紧接着房间里响起两个女子的声音：“大哥！”

　　　　“子敬？”

　　　　嗙当一声，房门被推开，可儿身轻如燕，一眨眼就到了宁叶身边。门口的赵凝霜止住上前的步伐，眯起杏眼笑望着他们。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累不累，要不要先歇一会？”小妮子关切地问道。

　　　　一旁的小寰道：“人家有那温柔美丽的沈才女陪，怎么会累呢。说不定早就把可儿你给忘了，亏得你还这么记挂他。”

　　　　沈小姐才貌兼备，是少有的才女，她与宁叶来往密切，小妮子心里也不是不在意，只是往日来往两人大部分是为了公务，所以也就没怎么往那方面想。可是说人都有私心的，哪怕像可儿一样天性纯真善良的女子，遇到这种事也变得紧张起来。

　　　　她那张小脸听了小寰这般危言耸听的话，刷得一下就白了。宁叶看的啼笑皆非，轻轻捏了捏她的小圆脸，说道：“别听她胡说，今日来了位将军，我与他商量了些事，回来晚了些。嗯……就是昨晚我跟你提的事。”

　　　　赵凝霜知道可儿的性子，过于单纯了，听不出哪些是玩笑话与真话，嗔了小寰一眼，小寰悻悻吐了吐舌头，然后上前抱住可儿的肩膀，嬉皮笑脸着道：“可儿姐，我刚才乱说的，别当真，别理这个人了，我们去别处玩。”

　　　　说完便拉着可儿往香闺而去，可儿不舍地望着自己的大哥，直到房门被关上。

　　　　院子就只剩下三人了，赵凝霜道：“小六，你去陪陪魏伯，我还有事与子敬谈，”

　　　　小六离开后，宁叶与赵凝霜在堂屋坐了下来。

　　　　赵凝霜今日穿着典雅，一身素白的衬衣与绣花衬裙，轻妆淡抹，白净的脸上微微烦着一丝红晕。只是比前些日子宁叶见她时清减了许多，想来是最近忙的事太多了。

　　　　其实关于赵家自退出黄商后在干些什么，宁叶从魏伯可口也得知不少。倒不是他刻意打听，而是魏伯时不时向他询问一些经商管理的事。那些问题正好都是来源于宁叶写给赵凝霜的那本计划书。由此知道了赵凝霜最近正在逐步落实上面的内容，并且已经完成了第一部分的融资任务。

　　　　宁叶想起刚才小寰提起赵峥的事，便好奇问道：“大小姐，少爷怎么了，方才听小寰说摔伤了？”

　　　　提及赵峥，赵凝霜脸上的表情忽的变得古怪起来，过了一会，叹息一声，说道：“说出来怕是让子敬见笑了，小弟不争气，不知何时居然喜欢上了翠仙阁的一位红倌人，竟然与之珠联璧合，背着我与娘亲行苟且之事。我就把他关在了家里，谁知小弟是真动了情，居然闹起了绝食，昨日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梯子，翻墙而逃时不慎摔伤了。”

　　　　宁叶脸部肌肉不禁抽搐了几下，想笑但却又忍住了。他想起了那日在翠仙阁里，赵峥被颖儿带走了，估计他就是那一天结实那位红倌人吧。

　　　　“那他的伤重吗？”

　　　　“伤的不重，将养几日就好了。”赵凝霜说了下赵峥的情况后，实在不想多说赵峥这事，转而说道：“其实我今日来找你，我是想向你确认一件事。”

　　　　“是不是问坚壁清野的事？”

　　　　“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她坦率的承认了，毕竟这件事太大了，如果不弄清楚她心里实在难安。

　　　　“已经开始了。靠近衢州附近的地方已经令人在负责转移百姓了。杭州城是这次计划中的重点，城中百姓本应率先转移，不过城中人口众多，一次转移太多，不易管理，我们打算分十批，每次十万人左右，先后去往广德、秀州，苏州等地。”

　　　　赵凝霜眉宇间隐有些不甘与无耐。赵家现在正在关键时期，现在放弃杭州，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资源就将烟消云散，这对赵凝霜的商业变革而言简直就是当头一棒。她的心情宁叶前世是有过体会的，知道她不好受。不过他并不打算安慰她，一则没有必要，一个女子能在如今的社会扛起一个大家庭，她的抗打击能力自然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再则无论什么变革都会有风险，这次正好提醒她，不是什么事情都在预料之中的，她需要时刻做好应急准备。

　　　　“杭州城是一定会失守的，赵家家大业大，想要一次全部带走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大小姐还是要早作准备才行。”宁叶继续说道。

　　　　“劳子敬记挂了。其实关于我赵家何去何从，我与娘亲商量了一下，如果真的要走，便举家迁往京城。”

　　　　“京城？”像赵家这种有钱的家族，宁叶猜到他们很有可能不会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不过听到赵凝霜决定举家迁往京城这个决定还是颇为吃惊的，杭州与京城相距千里不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里面达官显赫众多，在京城做生意远比在地方做生意顾虑多。

　　　　“那里人生地不熟，为什么要去那？”宁叶不相信赵凝霜是一个冲动的人，疑惑追问道。

　　　　“实不相瞒，其实娘亲的娘家在京城。早年爹爹还未去世时，我们家就在京城做过一段时间的买卖，是后来才搬到杭州的。”

　　　　“原来如此。”

　　　　接着赵凝霜神色一转，变的为难起来：“只是如此一来，魏伯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这事你还没回来之前我已经与魏伯说了，他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有点不放心可儿。虽然可儿已经算是你的妻子了，但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请求啊，说说看。”

　　　　“希望。。。希望你能陪可儿一起进京。我自记事起便与可儿和小寰在一起，彼此间情同姐妹，不愿意就此分开。虽然如果你不同意，以可儿的性格绝对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她的内心一定还是希望和家人在一起的。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过分了些，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她方一说完，宁叶欣然笑了笑点头答应了，这令她吃惊不已，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按情理来讲可儿已经是宁叶的人了，没有理由迁就妻子那边的人。她却不知道宁叶作为一个现代人，却不这么认为，他充分尊重可儿的意愿，别说是可儿只是想去去京城，就算她想去罗马，宁叶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真的？”赵凝霜再次询问，就怕是刚才自己听错了。

　　　　“我必要骗你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这边可能要晚点，如果到时我还不能走，你们先带可儿离开。”

　　　　“说不准，赵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收拾起来再怎么快也需要七八日。”

　　　　按照宁叶的计划，七八日后应该是第四批的队伍动身离开。那时候也是全城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宁叶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们往后推上两三日。”

　　　　赵凝霜没有问他原因直接答应了。

　　　　。。。。

　　　　自四月初九起，坚壁清野的计划就在两浙路全面实施起来。朝廷方面也没有做过多的干涉，因为如今朝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西北方与西夏的战事上，

　　　　四月初西夏李元昊亲自率军攻打怀远，怀远三千守军全军覆没，怀远落入西夏之手，随后西夏军欲取下整个镇戎军。好在镇戎军巡检常鼎死战不退，等到了环庆副都署任福军的增援，两部在怀远张义堡会合，大胜李元昊所率领的西夏军，斩敌首五千。李元昊率领残军退守怀远城。任福则率领大军将怀远城团团围住，打算生擒李元昊。

　　　　此后，西夏不断增兵怀远城，想要解怀远之围，而韩琦得知李元昊被困于怀远城中，也不断向任福与常鼎两部增兵。双方激战数日都未尝得愿，就此陷入了僵局。

　　　　于此同时两浙路也正处在一个战火纷飞的混乱局面。义军四月中旬的时候从衢州出发，一路所向披靡，连取龙游、安镇与寿昌等多个城池，直扑杭州而来。

　　　　雨仍旧不停地下着，雨幕中的建德城显得格外清冷，如果不是城墙边的居民房里还有炊烟升起，谁都以为这座城是做死城。

　　　　建德城中的十多万居民于数日前就已经迁走了，此时的城中除了自愿留下来的民壮之外就是一万厢军了。率领这只军队的将军叫武定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此刻他的府中靡音袅袅，歌舞正浓，而他正与十多名千夫长色眯眯的盯着那些妖娆的舞女。

　　　　不过其中有一人却沉着脸独自自斟自饮。

　　　　“好。。。”

　　　　一曲舞罢，武定昌想率先叫起好。其他人也纷纷大笑着称快。

　　　　这些妖娆的舞女并没有退去，而是纤腰细摆的走向一众人，随即如猫一般投入男人的怀中。

　　　　“走开！”那名沉着脸的将领一杯酒泼在了女子的脸上，女子吓了一跳，赶紧俯地叩首。

　　　　他的这一声怒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薛老弟，怎么了？方才就见你在那一个人喝闷酒，是不喜欢这些舞姬啊？”武定昌一副关切的模样问道。

　　　　薛越站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将军，卑职今日身体不适，请容许卑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