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界之瞳- 第257部分

　　　　一前一后，两人踩着星空，安静前行。

　　　　“你”

　　　　陌生的沉默，让人难受。女子在领先着两阶，娟秀的脸颊像霜雪般雪白，声色低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了？”

　　　　“猜的。”

　　　　“那一次的元素化？”

　　　　“元素化？”

　　　　“不是吗？那时候，那支长矛穿过身体，受到刺激，就彻底醒过来了。”女子抿抿唇。那时候，自己还是名为朱小佳的女孩。

　　　　“彻底？”先瞳的脸上看不清悲喜。

　　　　“我的本体是朱雀，天赋的涅槃神火能够浴火重生。”对于自身的隐秘，女子毫无保留：“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无限重生的不灭之躯，但也有严重的后遗症。”忽然站住，她转过来，第一次正视先瞳的双眼：“每一次转生，我生前的记忆都会受损，会丢掉一部分，也会保留一些，然后和上一次、上上一次、上上上一次的，全部叠加，形成全新的记忆。”

　　　　先瞳看着她，偏偏头，问：“那我应该叫你母亲吗？”

　　　　“你在怄气！”

　　　　“我只是想理清脑子”先瞳戳了戳太阳穴：“然后想想该怎么办。”

　　　　“”

　　　　朱雀与眼前的男人对视着，丰满的胸口轻起轻伏。片刻后，她一撇螓首，脸颊却是有些红了：“事实上，相隔的时间越久，记忆会越模糊，也就是说，越往后的记忆，对我的影响就越大有那么难懂吗？”见先瞳一知半解的样子，朱雀一扭腰，转过去了：“觉醒后，虽然恢复了朱雀的记忆，但作为主导的，还是朱小佳，然后是朱丽，之后才是其它。”

　　　　“那”

　　　　先瞳皱皱眉，认真地问：“我该叫你妈？”

　　　　啐。

　　　　朱雀娇嗔，跺了跺脚，径自走了。

　　　　先瞳摸摸鼻子，哑然了。

　　　　随后，两人的间距，倒是一下就缩小了大半。原本看起来漫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冰路，走起来也好像没有那么枯燥了。

　　　　直至前方出现了一簇犹如星光般柔和的银光。

　　　　朱雀停了下来。

　　　　先瞳往上多踏了一级，站在她身边，望着那边已能辨认出轮廓的光影。顷刻后，似是作为呼应，一条条如脉络般的青金色条纹从他身上慢慢浮现，黯弱的光芒淡淡地闪烁，在黑色的虚空中发亮。从远处看，就像是一金一银两颗星辰彼此映衬。

　　　　“你想好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是坏事吗？”

　　　　“”

　　　　微微撇开脸，朱雀的眸光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挣扎：“圣兽应天地而生，几乎与天地同寿，怎么能像子承父业那样说继承就继承？或许现在的你还感受不到，但是，传承的过程无处不是充满着艰辛和凶险，期间，需要的磨砺远远不止继承力量那样简单。生与死，善与恶，亦或爱与恨，很多很多，唯有获得这些最透彻的领悟后，才有破茧成蝶的可能”

　　　　先瞳皱眉，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想我过去吗？”

　　　　朱雀檀唇轻启，却哽住了。

　　　　“那不就行了。”先瞳笑了笑，往前走去。

　　　　朱雀微不可察地扬扬手，似乎想要伸出去，可刚稍稍抬起，又迟疑了，随后轻咬贝齿，还是看起来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放下了。

　　　　先瞳已能看清那银光的真面目。

　　　　浮空的冰台上，中心横卧着一头神兽。

　　　　靠近后，它远比远看的要巨大：即便卧着，依旧有一丈多高，身长超过了十码。鹿身、马蹄，龙首、银鳞，眉心朝额上长着一支微弧的独角，冠鬓灰白如云，沿着虎狼般矫劲的脊背延伸至尾部，在末端散开，形成一簇银色的火团。

　　　　先瞳可以从它身上感觉到专属于神兽的那种名为‘神威’的独特气势。以往也曾经遇到过数次，远的，是据说已经陨落了的祖神句芒，近的有青龙的遗骸，然后是朱雀。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三者与眼前的这位相比，都不可同日而语。

　　　　毫无疑问，它就是麒麟。

　　　　当两人踏上冰台的那一刻，银色的光芒亮了。从沉睡中醒来，传说中的圣兽缓缓地睁开了它那看起来已有老态的双目。

　　　　先瞳只觉眼前一白，并不刺痛，却一时失明了。

　　　　“你来了。”

　　　　等到重新张开眼，两人已置身于柔和的白色空间里。声音传过来，有些温吞，让人感觉不出生分，就像是一个独居的行将就木的老人终于等来了分离了大半生的儿女归来。简单的话里，带着喜悦、欣慰，也有落寞和凄凉，隐隐的还携着些解脱般的轻松。

　　　　先瞳出现了条件反射一样的僵直。

　　　　银色的巨兽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个老者。盘坐在几丈外，灰白色的布衣，须发及地，雪白的已没了杂色。他太老了，以至于连昏花的两眼也睁不开，看着这边，也不过就是眯着，如果不是头稍微地抬起了一些，看起来就像是阖着眼在打盹。

　　　　除了慈和，老人给人的印象就只有干净，仿佛一尘不染。

　　　　这就是先瞳的感觉。

　　　　朱雀默默地从旁边走过去，到老人身侧时，双手摞起裙摆朝后一撒，跪坐下来。橘红的裙子散开，在她身后展开，像火鸟的尾屏。

　　　　老者慢慢地抬手，朱雀眼眸一黯，挽着他：“坐着吧。”

　　　　啊。

　　　　放弃了站起来的打算，老者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先瞳这时候才看清楚，老者的双眼泛着浑浊的银白色，看着像是瞎了。

　　　　“这样失礼，真是抱歉啊。”

　　　　“没有的事。”

　　　　“过来一些，让老朽仔细看看你。”眉目慈祥的老者笑着，招招手。先瞳依言走上前，在距离他一丈开外时停了下来。

　　　　老人‘呵呵’地招呼道：“再过来一点。”

　　　　先瞳又走了两步。

　　　　“再过来一点。”

　　　　“”

　　　　先瞳眨眨眼，看了看朱雀，却见她低垂着眼睫，没有任何表示。略微犹豫后，先瞳还是迈了过去，来到了老人面前。

　　　　“来”

　　　　老者拍拍身前的空地：“坐这里。”

　　　　虽然满是疑惑，但到这时，先瞳能想的事情不多，或多或少的腹诽着，索性就放下了心里的诸多问题，径自坐了下来。而刚坐落，老者的手就伸过来了。先瞳愕了一下，见到对面的朱雀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地递手搀着他。

　　　　嗯、嗯。

　　　　这样握着两人的手，老者轻声哼了两哼，似乎颇为满意。

　　　　先瞳一头雾水，瞧向对面，朱雀依然低着头，不言不语不搭理他，除了脸颊有些微微的晕红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良久后。

　　　　实在忍不住了，先瞳开口道：“老先生”

　　　　“别急，孩子”

　　　　老者握握他的手，说了几个字，然后又停了。等了一会，先瞳的眼角开始抽搐。还好，老人总算又说话了，张嘴就透着长辈之于晚辈的关切：“饿了吗？”

　　　　先瞳仿佛听到了心底深处‘噗’地喷血声。

　　　　呼。

　　　　朱雀忍俊不禁了，捂捂小嘴。

　　　　嗬嗬。

　　　　老者也是笑起来，精神看着像是好了许多，连点了两下头，满是赞许：“虽然还有瑕疵，但比起青龙，孩子，我更喜欢你。”

　　　　这算夸吗？先瞳的一张脸就瘫了。

　　　　“你啊，长不大啊”

　　　　拍拍朱雀的手背，老者温和地笑笑，对着先瞳说：“老朽想要见你，和什么传承，没有关系。”看他迷惑不解的样子，老人摇摇头：“神讳只是象征，精神的延续，不应该背负着上一代的包袱，朝着自己想要走的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了。”

　　　　在先瞳怔然的时候，老人将两人的是手拉在一起，上下交叠：“老朽对于‘心存善念’的要求始终唯一，除此之外，你们的人生，不应该受到他人的影响。生命独一无二，无论以后还有多少磨难，彼此信任，命运，终将会由你们自己书写。”

　　　　先瞳抬起头，朱雀也抬起了螓首。至少在此时此刻，两人的目光交融了。

第二十八章　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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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过了小半天，洛格思在真羽的陪伴下等待着，不时去看冰门的那头，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相比起来，这边的两人倒是冷静的多。紫河坐在冰墙上，换了根兽骨在雕琢，紫刃靠墙而坐，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你真的不管他？”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是说不让去，可非得他去？”紫刃斜着头看淡定的紫河：“奈何城已经失去了一个冥王大少爷，不能再让二少有任何闪失了。”

　　　　“生活在圈子里的野兽，迟早会变成家畜。”

　　　　“我算是白回来了。”紫刃狂翻白眼。

　　　　哼。

　　　　紫河笑了下。对于紫刃匆忙赶回城，紫河自然知道不会是汇报工作那样的原因，但是一如自己所说，作为自己的弟弟，紫水已经长大成人，不能总活在长辈的羽翼之下。以几年前的那场意外为契机，是时候让他彻底地振翅向天地间翱翔了。

　　　　再说，不是还有他吗？紫河放下手里的刻刀，骋目望去。

　　　　“快看”

　　　　“先瞳哥哥！”

　　　　洛格思惊喜地一拽真羽的手，两女雀跃地先后欢呼出声。而同一时间，先瞳和朱雀已经一掠而来，转瞬就停在了冰台上。

　　　　“先瞳大哥。”

　　　　“先瞳哥哥”异口同声的，真羽还好，洛格思径直就飞扑了过去，卟地一下投进先瞳怀里。

　　　　“有那么夸张吗？”先瞳揉着女孩的头发，眼中满是怜爱：“别人看着呢。”

　　　　“我，我，呼呜呜”

　　　　“不许哭，再哭我就走了。”

　　　　“唔，不哭呼，不哭了呼呼呜呜”

　　　　“你这叫不哭哦？”

　　　　先瞳溺爱地捻去女孩眼角的还来不及凝结的水珠。

　　　　嗯！嗯！

　　　　洛格思猛摇头，脸上的全部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部涂在了先瞳身上，让他顿时就啼笑皆非，当下报复性地一巴掌拍在女孩的屁股上，又理所当然地引得几声娇嗔以及肢体上的扭捏抗议。真羽在旁边看着，实在忍不住了，吃吃地笑个不停。

　　　　唉。

　　　　紫刃看着这一幕，叹了声：“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紫河一脚踢在他身上。

　　　　她

　　　　稍微闹够了，洛格思从先瞳腰侧探了探脸，怯怯地看着默然不语的朱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在容颜上，朱雀几乎不会改变，但就年纪上，此时的她就是成年的朱小佳、年轻时的朱丽，与洛格思的印象不尽相同。

　　　　突然，朱雀弯眉一笑。

　　　　洛格思脖子一缩，忙躲回先瞳身前，不过不到一会，又伸出头来，瞄着对方，似乎是联想到了，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还好吧？”

　　　　紫河走过来，打量着先瞳，却没发现有什么区别。带着疑惑，他低头朝朱雀见礼，后者微微颌首，俏脸又恢复了冷艳。

　　　　先瞳耸了耸肩。

　　　　紫河点点头：“然后呢？回去了？”

　　　　洛格思下意识地抓紧了先瞳的衣袖。关于异兽潮的事，多少是知道了，因此虽然表现的紧张，她终究是埋着头没有说话。

　　　　先瞳摸摸她的头，平静地道：“总要做些事的。”

　　　　“那你打算怎么过去？”紫刃插进来问了一句。

　　　　先瞳回过头，朱雀却轻轻摇着螓首：“空间传送需要提前设定好坐标，否则只会随处乱走。”或许是怕先瞳有所误会，她又多解释了些：“我曾经在诺亚留下过印记，那次原本打算直接移过来，不过由于后力不继，在半途就中断了，所以才会落在忘川。”

　　　　点点头，先瞳转向紫河：“方便借个代步工具？”

　　　　“问题是不大，不过”

　　　　不知是不是下方起风了，嗡嗡响，紫河侧耳倾听了下，笑了声，偏头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亲自问问他的意见比较好。”

　　　　先瞳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紫水并不在。

　　　　这时，嗡嗡的声音逐渐大了，听起来像是蜂鸣。与此同时，一股上旋的气流从下涌起，呼地，卷着雪花在空中飞舞。

　　　　先瞳的表情变了变。

　　　　嗡地。

　　　　下一刻，劲风卷起，平台外猛地蹿出一头黑影。紧接着，数以千百计的兽影像浮出水面的飞鱼，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紫水站在蜂背上，迎着风，冷着脸往下一瞥。

　　　　结果，视线刚好与眨巴着眼的真羽不期而遇。

　　　　欸？

　　　　酷酷的脸色一变，紫水讪笑了一声，摸着头就要跳下去：“这个，大家刚好顺路，所以呃，哎，哎，哎！哎哎哎哎哎”他脚步歪歪斜斜的，话都还没说完就失去了平衡，在滑脚的一霎，两只手像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地划了好几下，最后，猛一顿，冲着真羽露出个龇牙的笑脸，旋即在众目睽睽下一头栽了下去，留下一声震动了整座奈何城的绵长惨叫。

　　　　哈，哈哈

　　　　紫刃第一个捧腹狂笑，又引起一片哄然大笑。

　　　　唉。

　　　　真羽和紫河的表现出奇相似，前者一张脸就垮了，后者则捏着眉心，连连摇头。

　　　　洛格思也乐了，脸上的悲伤随之淡化了一丝。

　　　　这似曾相识的场面先瞳心里动了动，嘴角翘了翘。扭首望了望，诺亚的冰门正在轰隆隆的震动声中缓缓地闭上。若有所觉地收回眼光，与近处的朱雀四目相对。忽然间，心中泛起了一汪涟漪，虽然浅浅的，却让双方为之悸动。

　　　　随后，朱雀偏开了嫩红的俏脸。

　　　　先瞳吸了口气，掉过头，遥望向南方。雪原的天际尽头还有余晖，只不过，黑夜将要降临，已黯淡的似乎随时会消散。

　　　　等着吧。

　　　　或许，等着就会好了。

　　　　这样的念头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也是唯一的希望。难过的时间总会过去的，只要再等等，一切就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绿昆怀着奢望，站在村口，望着外面支离破碎的树林。

　　　　那场景，就和一群巨人在丛林里折腾过一般，入眼尽是断树残枝、败叶落花，遍地草木的渣滓，连土地都发黑弥散着腥臭。

　　　　以往绿意盎然的美丽森林，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