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可是他不喜欢学习,整日里惦记着当兵,我也没办法啊。”
“学武啊!没有一身好武艺,将来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伯伯,我可是听说,厉害的功夫都是童子功,军哥儿这岁数正是好时候,甭管怎么说,练练武功对他以后总没坏处不是?”
老曹想了想,动心了。
“可是,找谁来教他呢?我和老方都是庄稼把式,有点功夫也都是战场上摸索出来的,并不怎么高明啊。”
“武馆啊!我打听了,开封城最好的武馆,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打基础,每个月只要三贯钱的学费,还管一顿肉。”
每月三贯,这对他们家现在的经济情况不过是毛毛雨而已,当然这只是打基础的费用,将来若想学有所成,请名师教导,花费比学文可是只多不少,穷文富武么。
老曹想了想觉得靠谱,一问曹军他竟然也乐意,于是道:“悦哥儿,这事你帮我一块跟他娘说去呗。”
孙悦诧异道“三贯钱的事,婶婶还能不同意不成?”
“你跟她说,学费每月六贯,到时候我藏三贯当私房钱。”
“…………”
“你这招不行,我教你一招,保证你要到私房钱。”
不一会,老曹带着孙悦去找张氏,张氏一听事关孩子前途,自无不答应的道理“学费多少钱啊?”
孙悦沉吟了一下道:“每个月十贯。”
老曹一愣,不是说好了六贯么?不过马上配合道:“没错没错,就是十贯,穷文富武么,咱家也不差这点钱,是吧。”
张氏狐疑道:“小孩子学个拳,十贯?谁家的武馆会这么贵,我去问问去。”
老曹大急道:“别……”
张氏怒道:“怎么回事!”
孙悦道:“婶婶,我错了,小孩子不应该撒谎的,其实学费是六贯,多出来那四贯是伯伯要的,他想藏私房钱。”
老曹:“哈?”
然后,老曹就被收拾了。不过好歹三贯钱是存下了。
“…………”
从此以后,孙悦再读书的时候窗外总是伴着曹军因为抻腿而疼的鬼哭狼嚎的声音,感觉这心情舒畅多了。
家里的两个小孩子一个从文,一个从武,曹婉便成了他们几个小孩中最潇洒的人,时不时的出去一趟,美其名曰去嵩阳书院请教学问,每次回来的时候小脸都红扑扑的,隔着老远孙悦都能闻到一股名叫恋爱的酸臭味道。
过了几天,曹军的腿已经抻开了,也不再鬼哭狼嚎的了,孙悦觉得没啥意思,便去找曹婉放松放松,结果就见她趴着桌子放声痛哭,哭的可伤心了。
而那个趴在她身边安慰的,却是赵光美。
孙悦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会是赵光美真把吕蒙正的腿给打折了吧。
便听赵光美义愤填膺地道:“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那个姓吕的竟然如此待你,我都忍不了,要不要我去帮你揍他。”
曹婉白了他一眼道:“哪都有你,要不是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许你再添乱了,你走。”
赵光美讪讪的,也不回个话。
孙悦那颗八卦的心一下子可就燃烧起来了,他不过是闭门苦读了几天而已,又发生了什么狗血的事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些天来曹婉总去嵩阳书院找吕蒙正请教学问,这醉翁之意哪个不知,俩人发展的似乎也挺顺利的,虽然没人挑明什么,却是尽在不言中,这一切不知咋的被赵光美给知道了,好在他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至少吕蒙正的腿还是完好的。
可是后来呢,吕蒙正和曹婉俩人闹了一点小矛盾,因为吕蒙正把他俩交换的定情信物,五彩琉璃灯给卖了。
其实这事挺好解释的,吕蒙正之所以被当时当做是寒门偶像,就是因为他家够穷么,孙悦估计他把那玩意卖了也是为了补贴家用,然后他俩就闹别扭了,再然后,赵光美突然跳了出来,告诉他那是宫里御用的五彩琉璃灯,想吓唬吓唬他,当然,他自己的身份也没瞒着。
然后,事情就成这样了,因为吕蒙正之前一直以为曹婉只是个富商家里的女儿,商家女子和穷书生,多般配呀,可谁家的商人女子拿得出五彩琉璃灯?
再加上吕蒙正看出了赵光美对曹婉的意思,不由的也就打了退堂鼓,从那之后便几乎没怎么跟曹婉见过面了,哪怕是曹婉主动找他他也是尽量躲着。
嗯,简单来说,就是凤凰男突然发现白富美的真实面目,怂了。
第六十一章 嵩阳书院()
从本心上来说,孙悦一点也不想掺和这种狗血的爱情故事里,青春期的男男女女,可以因为一个眼神而爱的轰轰烈烈,也可以因为一句错话而恨的咬牙切齿,说白了就是荷尔蒙分泌过盛,没个准普,谁还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啊,多经历些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将来最珍贵的回忆。
但是,曹婉这事儿一头牵着赵光美,一头牵着吕蒙正,这就很尴尬了。
想了想,孙悦拍了拍曹婉的背道:“你也不要怪他,你自己也是苦出身,那个五彩琉璃灯卖出去少说也值三四十贯钱,你应该知道对一个穷苦人家来说三四十贯钱意味着什么。”
曹婉不说话,噘着嘴,明显还是很生气,赵光美倒是颇为不爽地瞥了他一眼。
“我去找他谈一谈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欺负了我阿姊不是。”
曹军道:“我也去我也去,我最近新学了好厉害的功夫。”
赵光美道:“我也去。”
曹婉瞪了他俩一眼道:“你俩不许去。”
好半天,曹婉才对孙悦道:“你去的话,好好跟他说,若他不想我再去,我以后不再去找他也就是了。”
说着,曹婉还将白玉灯找了出来,道:“他若是不想我去见他,你就把这个还给他。”
孙悦点了点头,接过东西,搂着赵光美的肩膀把他拽走。
出了屋,赵光美的眼神更加幽怨,却没说什么,孙悦笑道:“怎么,不怪我不帮你说话么?”
赵光美摇头道:“我是王爷,将来的王妃不是哪个开国元勋的女儿孙女就是哪个大将的妹妹,跟她没戏,总不能让她做小吧,你不帮我说话,很正常,我也从没有过非分之想,只觉得,能做个好朋友就挺好。”
孙悦很诧异,想不到赵光美还有这觉悟,倒是挺刮目相看的。
“怎么?是不是很吃惊我这么豁达大度,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个不懂事的纨绔子弟?”
孙悦思考了一下,道:“是啊。”
赵光美脸一黑,不理他了。
不过没多大一会,赵光美还是忍不住道:“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阿姊能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的好人家,那姓吕的虽不能说是家徒四壁,却实在是穷的厉害,穷的厉害也就罢了,男儿有志不患穷,我大兄年轻时也偷过菜,但最起码一个男人不能没有担当,不能没有自信,不过是一个琉璃灯而已,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他却因为这么个东西退缩了,实在不是什么良配,我压根没怎么吓唬他,真的,哪有他这个样子的,话都不说明白,躲着不见人算是怎么一档子事?”
孙悦道:“你既然没有非分之想,气的这么义愤填膺的干嘛。”
“我……我作为你的友人,你阿姊被小白脸欺负了,我抱打不平行不行。”
孙悦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即使做不成一对,也要做她的骑士,暗中守护着她之类的,看到她过的好,你就开心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对个屁,这在我们老家那,叫作备胎,行了,你甭管了,既然你没有非分之想我也就放心了,但愿你自己不要忘了就好,吕蒙正的事,交给我就是了。”
说着,孙悦便招呼着曹军,找了俩之前买下的相扑士,拴好一辆牛车,抱着他上了路,直奔嵩阳书院而去。
说起来,孙悦本来也是打算过些年自己长大一点就来这读书的,对于自己一介寒门子弟,嵩阳书院或是睢阳书院差不多是通天的唯一一条路了。
只不过生活中的猝不及防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闪了他的腰,后周三相的共同教导,一下子就让他重温美好大学生活的念想泡了汤。
骄阳似火,坐在牛车里烤的难受,但好在开封到嵩山本来也没有多远,所以晃晃悠悠的孙悦还没来得及在牛车上睡一觉,就到地方了。
孙悦抬头看了看,确实是绿树成荫,奇石环绕,倒也是好一副雅致景象。
此时的嵩阳书院虽然不及后来那般的赫赫名头,但也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求学圣地了,被官方赐名为太乙书院,门口由汉武帝刘彻亲封的三颗‘大将军树’和李林甫亲自撰写的大唐碑,似乎是在向人们炫耀它光辉显赫的历史。
好歹自己也是一个读书人,孙悦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个向学之心的,来到这么神圣的地方,一定要郑重一点,于是他下了车,让黑四姐将自己放下来,徒步沿着高高的台阶爬了上去,累的跟王八犊子子似的,好不容易才推开书院沉重的大门。
然后,他便看见一群二十多岁的士子,光着膀子咧着环,正抱着个大西瓜啃的可来劲了,吃的满身满嘴都是,还有十几个少年,脱得干干净净地泡在泉水里,伸着舌头跟死狗似得。
说好的儒家圣地呢?
众士子本来懒洋洋的,毕竟现在只是宋初,大热天的其实没什么人来拜访他们书院,一看孙悦身后的黑四娘是个女眷,连忙胡乱将衣服穿好,一时间都有点尴尬,毕竟这样太有辱斯文了。
而那些泡在河里的士子惊慌之下倒也聪明,没有一个站起来穿衣服的,只是简单翻了个身,把头一低,放眼望去全都是一个个的屁股,反正不看脸这些屁股们长得都差不多。
黑丝娘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她以前可是当过娼妓的,啥没见识过,她甚至能通过这些屁股蛋上的纹理来判断一这些士子中哪个比较肾虚。
好吧,其实想想也正常,谁规定儒生就必须时时刻刻严严正正的了,说到底嵩阳书院再大的名头也不过就是一书院罢了,里面又没有女眷,这大热天的太阳恨不得能把人给烤干似得,也不会有人爬这五岳之首的嵩山,这帮人彼此间都那么熟了,怎么可能还像他想象中那样,规规矩矩的穿着儒袍在一块吟诗作对复习功课。
不过孙悦却皱了皱眉,难道阿姊平时来嵩阳书院,也看过这样辣眼睛的景象么?
便有一好不容易穿好衣服的儒生三两步走了过来,对着孙悦一礼,不无幽怨地道:“敢问贵客大热天的爬上来,可是有事?”
“额……我找吕蒙正。”
“吕兄?吕兄并不是我们书院的学生,他们家在山脚下,他娘搭了个茅草屋,平日里帮我们洗洗衣服什么的补贴生活,还种了两亩西瓜,偶尔会上来卖,你要找他的话,上山来干什么。”
第六十二章 初会吕蒙正()
下山的时候,孙悦对这个书院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敬畏之心了,整个人都是爬在黑四娘背上被驮着下去的。
多方打听,终于来到了吕蒙正所在的村子。
“您好,请问这是吕蒙正的家么?”
屋里,一个大约三十多岁年纪,正在做针线活的妇女,笑容满面地抬起了头,只是一看孙悦和曹军的年纪,不由诧异地道:“你们是……”
孙悦笑笑道:“我们是他的朋友,找他有点事。”
妇人暗暗奇怪,毕竟孙悦和曹军的年龄太小了些,至于黑四姐,妇人倒是颇有眼力,认得出大小王。
“大郎他下地干活去了,我这就唤他回来,快坐吧,快坐,家中没什么茶水招待,来,吃个寒瓜吧,可甜了,自己家种的。”
说着,这妇人便从井水中提了一个西瓜上来,黑四姐在孙悦的眼神示意下也赶忙过去帮忙,不一会切开,咬一口透心的凉爽。
毫无疑问,妇人便是吕蒙正的母亲了,孙悦边吃西瓜,一边注意到这吕蒙正家中的书桌上摆放着两本经书,分别是孝经和论语,不由得笑了笑。
不一会,吕蒙正回来,身上只穿了一身短褂,却已经被汗给湿透了,脚上还有许多黄泥,看上去颇为狼狈,不复当初上元灯会见到时那么潇洒,但孙悦却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厮尽管已经这么狼狈了,却依然还是那么帅。
“是你们?”
“吕兄居然还记得我们?”
“记得,我这人脑子好,见过一面就不会忘,是曹姑娘让你们来的?”
一边说着,吕蒙正一边从水缸里滔了一碗凉水,咕咚咚灌进了肚,对桌子上切开的冰凉西瓜仿佛没看见一般。
“娘,天热,您先到里屋休息一下吧,我招待一下我两个朋友。”
吕母略有深意地看了孙悦和曹军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回避了。
孙悦瞅着桌上的孝经笑道:“我听我阿姊说,吕兄有状元之才,怎么看上孝经了?可是要考今年的童举?”
童举所考的六经,毕竟和九经不同,相对来说更注重孝经和论语,至于春秋礼记之类的反而要求的不高,毕竟不是明经,但这东西进士却是不考的,故而孙悦才会有此一问。
“是啊,临阵抱佛脚,突击一下,倒是让孙兄弟见笑了。”
“不知吕兄今年……”
吕蒙正坦然道:“啊,过了年刚好十五,算是擦个边吧,家里贫苦,全靠孤母看顾,中举可以得二十匹绢,这对你们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对我来说,却很重要了,听曹姑娘说,孙兄弟也是要考今年的童举的?”
“不错,倒是与吕兄有缘。”
吕蒙正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黑四姐手中的花灯上,道:“是曹姑娘让你把灯换回来的?”
孙悦点了点头,“不错。”
吕蒙正没说什么,只是很自然地将花灯接了过来,道:“也好。”
孙悦还没说什么,曹军却不干了,这两天他练武练的火气正旺,一拍桌子怒道:“你这书生,好没道理,我阿姊整日在家哭哭啼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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