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真的对那严世藩没有一点情义?”娇娃抓住雪琪慢慢垂下去的手,轻轻放在桌案上,“妹妹无知,还望姐姐不要怪罪,我只是见姐姐方才在席间为严世藩遮掩不少,还总用眼神暗示我,所以我猜想姐姐心里还是向着严世藩的”
“原来你刚才看见我用眼神暗示你了?”雪琪眼神一凛,吓得娇娃握住她的那只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看看出来了一些”娇娃垂下头低声答道,“不过方才只想着能帮一下彭大人,所以没在意姐姐的眼神”
“唉姐姐理解你的心思,姐姐不怪你”雪琪的另一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搭在了娇娃的手上,像是要给她些安慰似的,“姐姐是嗔你不懂得姐姐的心思,你也知道当初我们姐妹二人是为何依附的严世藩,姐姐哪里会对他有什么情义?姐姐方才之所以遮掩,是为了自己,为了我们姐妹二人啊!他们明争暗斗,我们是万万不能参与的。如果我们将一些事情泄露给彭大人,严世藩是不敢把他怎么样,可最终倒霉的是我们姐妹二人啊。”
“姐姐说的是,妹妹记下了。”娇娃有些垂头丧气地答道。
“还有,以后彭大人要是再来这里,你说话一定要小心。”雪琪皱着眉头,好像在想着什么,“不仅仅是这样,以后如果他再单独来这,我们一定要帮他隐秘行踪,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来过这,否则日后出了事情,我们姐妹二人会被怀疑。”
“姐姐,你未免也太小心了”娇娃刚想抬起头再说些什么,却被雪琪的目光逼退了,“嗯,我知道了,姐姐”
“嗯,知道了就好”雪琪轻叹一声,有些慵懒地将额头靠在了拄着桌案的手臂上。略显昏暗的灯光下,长长的睫毛翕动,似闪着晶莹的泪珠,说不出的妩媚与惹人怜爱。
“姐姐,难道我们一辈子就要这样,就真的找不到一个良人来依靠么?”娇娃听了雪琪的话,联想自己的处境,内心忽得涌起一股悲戚之感,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雪琪听娇娃突然问出这话来,不禁抬起了头,勉强向娇娃挤出了一丝笑容,“姐姐也不知道,也许有一天会遇到吧。”
“姐姐,有时候想一想,我心里真的好害怕,我们现在还年轻,可是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又能去哪里呢,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娇娃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雪琪,眸中也变得亮晶晶的,“现在严世藩做了姐姐的恩客,可是以后以后他又会怎么样?姐姐你又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以后只有我们姐妹二人的时候,你不要再和我提他!”雪琪直起身来,连目光中都有了些平日根本不曾见过的狠戾,“那些个狗官,那些个富家子弟,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就像一条条饿狗,而我们就是那只能任他们轻薄作践的肉骨头,所以我们只能找一条力量强大的饿狗,让它来保护我们,这样我们才能免于被那些饿狗传过来传过去,妹妹,你明白吗?我们只能这样,只有这样,我们才活得像个人”说到此处,雪琪感怀身世,竟是小声啜泣起来。
“姐姐”娇娃见雪琪伤心,再想想自己的同样的处境,也跟着流起泪来,“姐姐莫要伤心”
“好了,姐姐不哭了,都怪你,净勾姐姐的眼泪”雪琪见娇娃如此,连忙拭起泪来,同时也拿起手帕替娇娃擦了擦,“你也莫要哭了,啊?虽说他们都是饿狗,毕竟还能护佑我们不是?谁让咱们命苦,偏偏要流落到这个地方,虽说姐姐不喜欢严世藩,可他确实帮了咱们不少,有他在,别的饿狗才不敢欺负咱们不是?”
“还是姐姐最疼我了”娇娃抓起雪琪为自己拭泪的手,在自己腮边轻轻摩擦着,“我也知道姐姐心里头苦,姐姐也不用安慰我,莫说是姐姐,就连我看着那严世藩都觉得恶心,他有时候还叫咱们姐妹一起唉我也知道那严世藩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雪琪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在一旁苦笑道,“他上次还说要接我入府,可是他府上有几十个姬妾,我又怎敢和他入府?我现在还有他值得贪图的地方,可是几年之后呢?想想他平日的行径,唉靠上他这棵树我已经有些后悔了,又怎敢再上他的船呢?”
“姐姐”娇娃忽的抬起头来,表情也变得非常严肃,“你有没有想过靠上彭大人这棵大树?”
“嗯?”雪琪听到这话,表情好似僵住了一般,不过蓦地便展颜笑道,“妹妹你是鬼迷了心窍不成,干嘛总是提彭大人。”
“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娇娃盯住雪琪的眼睛,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你想啊,论权势,彭大人不比严家差多少,而且彭大人的为人你我也都见了,肯定不似严世藩那等人一般,如果我们真的跟了彭大人,只怕真的会是我们的福气,关键是他严世藩到时候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我你说的很对”雪琪垂下头,眸子中却有掩饰不住的落寞,“可是你想过没有,难道你想跟彭大人,彭大人就会要我们?”
“啊?”娇娃听到这,张着的小嘴却是一下子定住了,“我我没有想过这个,只是给他做个妾侍嘛,大不了不要什么名分。我们虽说是但我们在京城中的名气也不是吹出来的,难不成他的妾侍都比我们姐妹出色不成?”
“妹妹啊,这次却是你真的想错了”雪琪苦笑着摇摇头,“他的府中,别说是妾侍,就连侍女都没有我想最多也只会有几个中年厨娘吧?”
“啊?不会吧?”娇娃有些不相信似的张大了嘴巴,“他该不会是”
“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有什么隐疾呢可后来我间接向严世藩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曾娶过一个正妻,也曾有过一个孩子,不幸的是生产的时候,母子双亡了,从那以后他便从未续弦”雪琪微笑着看看娇娃,眼神中竟有一丝钦羡,“你看方才彭大人谈起他的亡妻,“我爱她,她是世间最可爱的女子”,目光是多么温柔,多么幸福,多么怀念,想必彭大人是爱极了他的妻子,真是让人羡慕,可我们却是没有这等福气了。”
“没想到世间还真的有这种事,真的有这种感情”娇娃手托香腮,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可是姐姐,我们也并不一定就没有机会啊,毕竟他现在是一个人,他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像上次一样,再色诱人家一次?”雪琪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姐姐又取笑我”娇娃嘟着红润的小嘴,一副不依的样子,“我是说,如果咱们将一颗真心都给了他,他会不会感动?会不会接受我们?怎么说我们姐妹也算是天姿国色,哈哈”说罢,娇娃便娇颜微侧,眼眉上挑,做了个极其抚媚的动作。
“妹妹你太天真了”雪琪有些宠溺似的用手指点点娇娃的额头,眼神中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只怕我们将一颗真心付与人家,人家却不相信那是一颗真心”
“是这样么?”娇娃听了这话,心里却也有些难过,“我们姐妹要是早些时候遇见他就好了,可惜现在我们唉”
“你以为要是早些时候遇见他就可以了?”雪琪苦笑着垂下眼眉,“有些事情,一旦做错,便回不了头了”
“姐姐”娇娃有些不甘心地抬起头,紧紧盯住雪琪的眼睛,“那我们就努力让他相信我们的一颗真心。”
“嗯?你想怎么样?”
“我们”娇娃瞅瞅窗外,闪动着眼睛,附在雪琪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不行!怎么能这样!”雪琪皱着眉头,语气也有些愠怒,“你真是不懂事,你就不怕这样被人知道了,得罪了严世藩,他可是个聪明人!”
“我不管,总之我觉得这样可行,一起装糊涂呗,只要做得隐秘些就可以了。”娇娃说完,便撒娇般地拉着雪琪的衣襟,柔声说道,“姐姐,难道我们就没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寻一个自己的良人么?如今既然有机会,我们就该好好抓住啊”
“可是”雪琪的语气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这样做也没有确切的把握呀。”
“哎呀,不要管这些了,姐姐那么聪明,一定会处理妥当的,嘻嘻”娇娃抓住雪琪的衣襟依旧没有放手,“姐姐你想一想,严世藩可曾把我们当人看过,我们在他眼中只不过是玩物罢了,姐姐就真的不想挣脱这种束缚,寻个改变吗?”
“嗯姐姐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去这样做”
“莫不是姐姐也喜欢上了彭大人?”娇娃开玩笑似的望望雪琪,“没事,事成之后,彭大人是咱们姐妹二人的,嘻嘻”
“你这个小妮子,姐姐何时和你抢过东西”一阵欢乐的嬉笑声在屋内响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告状的智慧()
此时,西苑斋宫内,睡得昏昏沉沉的朱厚熜翻了个身,终于醒了过来。
“皇上,您醒了?”两个侍候在一旁的小太监见朱厚熜起身,赶忙过来伺候。
“方才有大臣来过吗?”朱厚熜看着蹲在下边为自己穿着鞋的小太监问道。
“回皇上的话,刚才夏言夏大人来过,在外头候了半个多时辰,瞧着皇上还没醒,就先回去了。”
“嗯?夏言他来干什么”朱厚熜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他说没说是什么事?”
“说了”小太监给朱厚熜穿好鞋,又给朱厚熜披上了外袍,“夏大人说他不日就要离京了,特来斋宫叩头谢恩,还说谢皇上体谅,准了他回家养病的折子”
“就这些?”朱厚熜自己伸上袖子,“他没说别的?”
“夏大人还说身体有恙,请皇上恕他不能在外面久侯之罪”另一个小太监边说边把几张青藤纸呈到了朱厚熜前面,“这是夏大人临走前留给皇上的,说是怕皇上祭天时没有诚心的青词,特地连夜赶写了几篇,希望皇上能够用得上。”
“哦?是吗?我看看”朱厚熜有些诧异地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那几篇青词,脸上也绽起了笑容,“难得他有这份心”
朱厚熜说罢,便拿起青词伏在桌案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今日外头应该挺冷的吧?”朱厚熜将青词放到桌案上,抬头看看窗外,“你方才说夏言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
“是啊,今天外头起了风雪了”小太监垂首轻声答道,“方才夏大人在外面冻得不轻,一直咳嗽呢。”
“唉看来是我误会夏言了啊”朱厚熜轻叹一声,转而向旁边时候的人吩咐道,“来人啊,传我旨意,赐夏言酒食金银,并着他好好养病,等待日后的任命。”
“是”传旨的小太监刚要推出去,就又被朱厚熜叫住了,“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崔元现在还在宫里头吗?”朱厚熜转过身来,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
“回皇上,夏大人抱恙暂离后,一直是翟大人和京山侯在西苑值勤,估摸着现在这个时候,京山侯应该还在西苑。”
“既是如此,那就马上把崔元召来,朕有要事与他商议”朱厚熜坐在座位上冲小太监摆摆手,“快一些,就说朕就在这斋宫等他。”
小太监一听朱厚熜这样说,慌忙答了声是,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朱厚熜坐在座位上,香炉冒出来的青烟又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也慢慢闭上眼睛,拄在那里打起了盹。
忽然,似有一阵风吹来,朱厚熜身上一个激灵,迅速睁开了眼睛,“哦?崔爱卿,你已经来了?”
“回皇上的话,刚来不久,见皇上正在小憩,不料还是扰了皇上的清静,还望皇上恕罪。”
“好了,爱卿就不要和我说这些虚词了,今日我叫你来,不过是闲聊几句”朱厚熜边说边冲一旁的小太监挥挥手,“快,给崔大人赐座。”
“谢皇上恩典”崔元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近日朱厚熜又是召自己进宫处理政务,又是时常见面赐座,这不,还叫自己离得近一些,此时崔元已经能看清楚朱厚熜鬓发间梳得一丝不苟但还是若隐若现的几缕银丝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转眼爱卿都已经老啦”朱厚熜倚靠在座位上笑眯眯地说道,“朕还记得当年你前往安陆迎朕入宫的情景,那时候你还很年轻,如今却是须发皆白了,哈哈”
“是啊,臣现在可是一把老骨头了”崔元笑呵呵地迎合着,心里却盘算起了朱厚熜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朕也老啦,那天一照镜子,朕竟也长了白发,可是把朕吓了一跳。”朱厚熜玩笑似的说着,两根手指也摆弄着敲起了龙椅。
“陛下正值壮年,岂有衰老之像?臣惟愿皇上身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崔元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朱厚熜即位时本就是少年,如今也就三十多岁。不过他每日也算是操劳,再加上聪明人爱想事,总想着把众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因此长几根白头发倒也不算奇怪。
“爱卿不必紧张,只是随意聊聊天嘛。”朱厚熜见崔元如此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不禁大乐,他喜欢这种畏惧感,同时他也希望每个大臣都对自己保持这种畏惧感。他还记得那时自己刚刚即位,一些以杨廷和为首的老大臣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情景,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其实要是论起来,朕还得叫你一声姑父呢。”朱厚熜往上垫垫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爱卿,朕没说错吧?”
“臣不敢。”崔元小声应着,同时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刚才被传唤的时候,说是有要事相商,他也不相信朱厚熜急匆匆地把自己召过来,是为了和自己话家常。
“其实朕现在召你入宫来,实在是对别人不放心啊”朱厚熜看看崔元,叹了一声,又把头低了下去,“朕记得当年迎朕入京的有不少人,谷大用那个老太监早被朕打发去守陵了,估计现在已经死了吧?毛澄那个老头子也是不听话,其他人唉朕也不想说了,总之,现在没有什么真正值得我信任的大臣,也就是爱卿,始终忠心耿耿,又不像那些廷臣似的整天算计争斗,闹得朕心烦!”
“能为陛下解忧,蒙陛下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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