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彭大人所言之事,却也切中了要害,不过皇上虽然震怒,但心里还是念着严氏的好…”
“严氏太听皇上的话了,他已经掌握了皇上的心思,平日连为皇上亲尝丹药的事都做得出来。他自己也常常为皇上炼丹药,敬献丹药。皇上也习惯了他的伺候,他们已经是某种程度上的…朋友了…”
其实当时听着黄锦的絮叨,彭岳就渐渐明白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无法像严嵩那样去无条件地讨好朱厚熜,因此他也没有办法成为皇上最亲近的朋友。他一开始就明白皇帝的心思,也知道为什么许多皇帝都宠信身边的宦官。他们从小陪着皇帝玩耍,陪皇帝爬树,掏鸟窝,给皇帝当马骑,任皇帝使小性子,对皇帝言听计从,从来不敢忤逆…
而大臣不同,他们某种程度上只是为皇帝工作的人,他们会反对皇帝的意见,会惹皇帝生气,甚至敢当众与皇帝叫板,皇帝心里自然不会对他们亲近,皇帝只是需要他们为自己做事罢了。
而严嵩恰恰承担了内侍与大臣的双重角色,他既为皇帝做事,而又从不忤逆皇帝的意思,无论皇帝是对是错。平日,他与皇帝亲近,有时甚至不是以一个臣子的身份在和朱厚熜交往,他会为朱厚熜炼丹药,尝丹药,陪着朱厚熜做他喜欢做的事。如此种种,朱厚熜自然对严嵩亲近信任,自然离不开他。
但做到这个地步的大臣实在太少,一来他们需要爬到权力的顶峰,二来他们需要抛弃一切底线甚至道德良心。彭岳自问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彭岳始终记得杨一清对他的教导,两种东西万不可丢,一为理想,一为良心,自己时刻谨记,不敢想忘。
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时候好人往往因为束手束脚而斗不过坏人,难道真的是贪官奸,清官就要更奸么?
“相公,怎么了?”,严梦筠晃了晃手中的筷子,“你有什么事不高兴么?”
“额…没有,呵呵…没有…”,彭岳回过神来,冲严梦筠尴尬地笑笑,接着又埋头吃起了自己的饭菜。
“梦筠,如果…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离开我?”
“嗯?相公做了什么…对不起妾身的事情?”,严梦筠下意识的一惊,不过当她看到彭岳那局促的眼神,再想想他刚才的话语,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见严梦筠展颜一笑,冲彭岳柔声说道,“相公放心,爹爹不会因为这件事怪罪你的,毕竟你们在朝为官,也都有自己的苦衷。再说了,本来就是爹爹有错在先嘛,只要你和爹爹都好好的,妾身便心满意足了…”
“嗯…谢谢你…”,彭岳吁口气,吸了吸鼻子,“梦筠,尝尝这个…”
“谢谢相公…”,严梦筠仍是笑靥如花,不过心里却是起了波澜:事实上,她对彭岳的话是存了疑心的,她不太相信彭岳必须要以牺牲自己爹爹的利益为代价,从而保全自己,再说彭岳也做不出这种类似小人的行径。
那这样一来,就只有一种解释,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爹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嫌隙。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该怎么办呢?夹在中间肯定很难做啊,一时间严梦筠心中竟是千回百转,好似陷入了绝境一般。
本来严梦筠还打算过一会儿,就把自己可能怀有身孕的事情,讲给彭岳听,可现在想来,却是再也没有那种心情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各做计较()
“彭岳,这个混蛋!”,严嵩气愤地抓起一个名贵的花瓶,狠狠地掷到了地上,“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原来严嵩在宫中谍报甚多,虽说彭岳那天告状还算隐秘,可最终还是被严嵩知晓了所有关节,清楚了此番自己被罚、夏言归朝,完全是彭岳在作祟,因此不由大怒。
“爹,您消消气…”,严世藩立在一旁,一时也手足无措在,只得在心里把彭岳骂了千遍万遍。
“万万没想到啊,竟然会中了这个小子的暗招!”,严嵩似乎也有些累了,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喘了两口大气,嘴上仍是不住地咒骂。
“我把女儿嫁给了他,他不帮我也就算了,反而要暗算于我,真是个十足的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爹,如今光这样骂也不是办法,咱们还得想想今后该怎么办…”,严世藩一阵叹息,脸上也满是担忧之色,“夏言回来了,咱们的日子须是不好过了…”
严嵩听了严世藩的话,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何尝想不到这点,只是不愿提起罢了,。事实上,他此时心中除了对彭岳的愤恨之情,更多的还是对夏言重新归朝主政后,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的担心。
“对,你说的很对…”,严嵩沉默了一会儿,忽得开了口,“眼下不是肆意发泄情绪的时候,该好好想想,怎么面对夏言…”
“爹,您说这次是不是彭岳想利用这次机会,通过打击您来让自己上位。只不过皇上看透了他的心思,这才把夏言召了回来?”。严世藩皱着眉头问道。
“哦?”,严嵩张张嘴。看了看严世藩,“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我是真没有想到彭岳会有这一招,平时根本看不出来啊,唉…失策失策…”
“看来彭岳这个人真的很可怕啊…”,严世藩苦笑着说道,“能忍,有野心,会挑时机,懂得一击制敌…”
“看来你对他很欣赏啊…”。严嵩睨着严世藩,冷笑着说道。
“爹说笑了…”,严世藩一副讪讪的神色,“只是互相学习嘛,总觉得彭岳虽然阴毒,但是他这个举动…当真完成得漂亮…”
“哼…”,严嵩叹口气,摇了摇头,“他瞒得真苦。可惜了我严某人的一个好女儿…”
“对了,爹…”,严世藩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现今既然如此。咱们要不要把梦筠妹子从严府接回来?恐怕她在那里会受气啊…”
“难道你说接回来,就能够接回来?已是嫁了过去,再后悔也是晚了…”。严嵩提到此事,也是一脸的颓然。“想以彭岳为人,就算是撕破脸皮。也不一定就会迁怒于梦筠…”
“爹,现在彭岳的为人还能相信么?早先咱们还不知道他…唉…”
“总之…现在不能把梦筠接回来,之前没有接回来,现在更是不行!”,严嵩斩钉截铁地说道,“反正已经嫁过去了,不如留在彭岳那里,或许作用还更大些…”
“爹,你是想…额…”,严世藩摇摇头,“也许只能这样了,可总觉得委屈了梦筠妹子…”
严嵩听严世藩这样讲,也只是不语,过了半饷才说,“现在就先不要想梦筠的问题了,还是说说怎么应对夏言与彭岳吧…”
“爹,我总觉得彭岳这个人是有很重的私心的,也许咱们不用做什么,他和夏言之间就会产生矛盾甚至分裂呢!”,严世藩坚定地分析道。
“藩儿,你觉得彭岳有那么蠢么?”,严嵩有些不满地看了看严世藩,“且不说彭岳之前,与夏言之间的关系就紧密异常,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也就等于他与咱们撕破了面皮,你觉得他还会傻到和夏言勾心斗角么?估计他还会和夏言说,他的本意就是要请夏言回朝主政,以期获得二人更为巩固的联盟关系。”
“额…爹爹分析得确有道理…”
“所以现在决不能让他们俩在一起,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会合起伙来共同对付咱们,至于他们如何分赃,那就是咱们彻底倒台之后的事啦…”,严嵩半是哀叹半是愤懑地说道。
“可是…爹,您不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紧密异常么?又怎么能不让他们在一起?”
“之前是我没有察觉到,可现在不同了…我会努力想办法的…”
就在严氏父子密谋计议的同时,彭岳和夏言也没闲着。
二人在夏言府中先是叙了些礼节性的话,什么恭喜回朝啊,感谢帮助啊,客气了一番后,二人自然就进入了“正题”…
“这次还是遗憾,竟然没有扳倒严嵩!”,彭岳无奈地叹道。
“此事我也很纳闷,按照你说的计策,应该能成功扳倒严嵩的啊。”,显然夏言也有些不解。
“现在扳倒严嵩,难上加难啊…”,彭岳将夏言离朝这段时间严嵩如何讨好朱厚熜,朱厚熜对严嵩如何亲近信任的事,都和夏言说了一遍。
夏言听着彭岳所说的话,眉头越皱越紧,“没想到严嵩竟然…使出如此手段,真是可恶!”
“为今之计,只能对严嵩予以压制。然后等待机会,当严嵩哪天不注意,触怒了皇上,失了皇上的欢心,我们再合力将他一举击溃!”,彭岳对夏言说道。
“不能等待,我们必须要自己创造机会。”,夏言坚定地说道,目光也变得凌厉凶狠起来。
“这样最好,不过…夏大人…”,彭岳张张口,似又有些犹豫,“您此番回朝,万不可再作触怒圣上之事,对于朝中大臣,也要把握好一个度…”
“这我知道…”,夏言点点头,平静地说道,“在家中赋闲的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也许之前,我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夏言长舒一口气,“我一定会注意的,不再授柄于小人,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除掉严嵩,不然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也对不起这段时间惨遭陷害的忠臣良将…”(。)
第二百一十四章:认错()
“陛下,臣知错了,请求陛下给予臣更重的处罚…”,严嵩跪在大殿下,哭诉着认了半天错,腿都有些麻了,嗓子也有些哑了。
“好了,起来吧,别总跪着了…”,朱厚熜皱皱眉头,终于开口说话了,其实看着严嵩这么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跪在那里哭哭啼啼的,他心里也有些不落忍。
毕竟这个臣子,自己当初是那么地喜欢他,那么地信任他,而他也是那么地懂得自己的心思,知道该怎么讨好自己,哄自己开心,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老头确实是打心眼里对自己好。
“臣不敢起来…”,严嵩虽是这样说,但听到朱厚熜终于开口说了软话,心里还是一阵喜悦,“臣犯得错误太大了,陛下还能宽宥臣,臣实在是…愧对陛下!”
却说严嵩这些日子以来,也感觉到了朱厚熜对自己的疏远与冷淡,甚至自从夏言归朝以来,朱厚熜再也没有单独召见过自己。
严嵩很惶恐,这个样子可是比撤掉自己内阁首辅的结果还要可怕,长此以往,自己在内阁中还能有位置么?
于是严嵩便每日都来宫中候着,可一直也见不到朱厚熜的面,今日终得召见,严嵩便把自己这些日子积攒的情绪,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好了,既然是愧对朕,为什么还要来见朕?”,朱厚熜虽然这样说,但也算不得什么严厉的诘问,“只要是你知道错了,以后能够改正。那便是好的。”
“陛下恩情,臣结草难报!”。严嵩又是咚咚两个响头,“臣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做下了这等腌臜事,臣该死…”
“朕既已处罚过你,你就不用再在这里做如此形态了…”,显然,被严嵩“哭了半天丧”,朱厚熜心下也有些烦了,“朕令你纳的六万两银子,你都准备好了吗?”
“臣已经上缴给户部和兵部了…”,严嵩连忙接口说道。“而且臣又向陛下的私库多纳了两万两银子。”
“惟中,看来…你真的很有钱啊…”,朱厚熜冷笑着说道。
“陛下恕罪,臣这些本就是不义之财,如今还怎敢留作私用?”,严嵩抬起头,顺势抹了抹眼泪吗,“臣把自家的宅院都已经卖了,只盼皇上能够稍稍原谅臣前番所犯之罪…”
“朕刚才说了。有这颗认错的心便是好的…”,当然,朱厚熜也不太相信,严嵩会为了多缴点钱。把自己那座大宅院都给卖了,但是他也绝不会想到严嵩这段时间,到底贪污了多少钱。
“惟中啊。此次被朕处罚,心里头是不是有些恼怒啊?”
“臣不敢!”。严嵩一脸的肃穆,“陛下已对臣如此宽宥。臣心中再有怒气,那可真是不识好歹了,臣现在心中只有对陛下无尽的感佩之情。”
“朕不是指这个…”,朱厚熜微微笑道,“朕是指你被彭岳举证此事,心里是不是很不舒服啊?他毕竟是你的女婿啊…”
“臣…臣…”,严嵩呜咽两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臣心里委屈啊,臣也没想到彭岳会做出这种事!”,严嵩语罢,便又放声哭泣起来。
当然,这次严嵩哭泣,可就不是完全的惺惺作态了,因为一想到此次被彭岳暗算,而且还让朱厚熜如此明确地点拨出来,严嵩肯定觉得面子上不好看,心里头也是恼怒与委屈。
“好了,不要再哭了…”,朱厚熜撇撇嘴角,忍住了一丝笑意,其实眼前一帮有势力的大臣明争暗斗,拼得你死我活,作为一个帝王来看,有时候真的是很高兴的。
一开始他赐婚彭岳与严嵩的女儿,就是想要借两家的势力来压制夏言,但当时也存了彭家会与严家合并导致势力大增的担心,但如今看来,竟是他们内部出现了裂痕,朱厚熜有如何能没有一丝快意,看来事情都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啊…
“陛下,臣心里头委屈,但有些话不得不说…”,严嵩止住哭声,抬起头来,缓缓说道,“臣把膝下独女嫁给了彭岳,可却换不回他的心来,可叹我与他翁婿之情,他却反过来要帮助夏言,臣实在是惭愧得紧…”
本来严嵩想说什么,彭岳貌似忠厚,但所图甚多,野心勃勃,不可不察之类的,但后来便觉得说这些话有些不妥了,因为这样一来,就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存了报复之心。
况且自己这样一说,也显得自己可怜,更能激起朱厚熜的同情之心。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已经想出了一个更为阴险的法子:必须要把夏言和彭岳绑在一起,这样才能让朱厚熜对他们产生忌惮,自己也就好实施报复了。
“呵呵…惟中啊,就不要再因为此事伤心了…”,朱厚熜听严嵩这样一说,心里也有些想笑,但表面上还是忍住了,“要说你犯了错误,子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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