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城可是凶险异常。
李详被捕后,历王自己到镇之后,立即安排部署对李详亲卒将领们又进行了一次晒滤,那些平日与李详交好的官吏、将领们不管上次有没有卷入做乱的事件当中,一概被捕处决,值此乱世之际,只有血腥的杀戮才能平息自己对未知的恐惧,历王看着治下萧条的官吏将领队伍,很无奈也感到了深深地疲惫。
沙陀军来了,黄思鄴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底顿时一凉,大齐军里还有不少先前银刀军、感化军的军士们,这些人多少都曾经历过沙陀军的蹂躏,那嗜血的场面,疯狂的杀戮,在这些人心里面留下了深深的阴影,黄思鄴自然也有所耳闻,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当时的阵仗,但在于唐庭交战之时,一些沙陀籍骑兵的勇悍确实让人头疼。
还记得当年在浙东时,攻打一个城邑,云梯齐上,在弓箭手的压制下,步兵冒死快速攀登着,眼看着城池就要被攻破,突然城门大开,从城内跑出一队骑兵来,仅仅十几个人硬是打乱了整个攻城的节奏,虽然后来还是擒拿住了这些人,但黄思鄴还是记得处斩这群人时,他们眼中那种倔强的眼神,让人不敢逼视。
虽然感觉打不赢,但总还是要做些什么,黄思鄴一面派人疏浚了护城河,一面紧急下令征调全城内十岁以上的男子入伍,全军加紧修筑城墙战备,将整个华州城变成一座战备堡垒。
李克用,虽然我不一定能拦得住你,但若想去长安,你先得在华州流点血再说吧。
黄思鄴在紧张的准备着,他不知道一场阴谋也正在华州城中酝酿着。
寒夜,过了子夜,华州城头巡防的兵士们便纷纷钻进了城楼之内,凑在一起烤起火盆来。初冬寒气逼人,人们在外面巡防片刻,全身就被冻透了,厚厚的棉铠抵挡不住刺骨的夜风,一阵寒风袭来,握戟的手都发起抖来。
张刈的府邸位于城南,自打上次出卖了李详之后,他就多次向历王提出要离开华州回长安,但历王一直不放其回京师,他还要留着张刈来搜罗李详亲朋党羽,指认辨识疑犯,看着以前的亲朋一个个被押赴刑场,血流盈地,张刈的心里也不由地颤抖着。
我想活下去,可这个代价太大了。
这几日,黄思鄴清洗李详余党的行动渐渐进入了尾声,
黄思鄴也终于松了口信,准许过几天就让其回京任职,张刈松了一口气,晚上让底下的人打了一壶好酒,在屋内自斟自酌,一直痛饮到了黄昏之时。
喝着喝着,他觉得院子里有些异样,真安静,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来人?!”
没有人应答。
“来人啊!”张刈有些奇怪,还有些生气,这些人都跑哪里去了?
他摇摇晃晃地打开了房门,一丝亮光闪现,张刈眯起了眼睛,还没看清楚房外景色,他就感到了一阵痛楚从胸臆之间传来。
一柄尖刃悄无声息地刺来,顿时刺穿了他的胸膛。
(本章完)
第201章 对策()
张刈捂着胸前的伤口缓缓地倒了下去,大片的血喷涌而出,溅湿了脚下的地面,他挣扎地看了眼前面站着的那群人们,这些人都是齐军,为首的那个人自己还比较熟悉,华阴镇使王遇,张刈临死前叹了口气,没想到原来他也是李详的人。
王遇冷冷地看着倒毙在地的张刈,狠狠地在其身上吐了口痰,“死这么晚,便宜你了!”
“城东、城西防军怎么样?”
“都准备好了!”
“干吧!是死是活,就在此一举了!”
人们匆匆地离开了庭院,张刈的府邸内此刻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沉寂阴森,寒风吹过,簌簌的残叶飘落在这座沾满血腥的院落之内。
黄思鄴这几日很累,督促着征兵和修筑城防,让这位在长安城内过了几年优渥日子的王爷此刻倍感疲乏,一躺在床榻上感觉全身骨架都散了似的。
他昏昏地睡着,一会儿梦见沙陀军拿下了华州城,一会儿又梦见了沙陀军进入了长安城,纷乱中他感到到处都是烟火缭绕,震天的喊杀声,自己也分不清沙陀军到底是进犯着哪个城池,只感到耳边的噪杂声分外让人头疼。
“王爷,王爷!”突然一阵急切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这次历王算是听清楚了,他猛地睁开了眼,可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其惊呆了,十数个近卫亲军兵卒此刻浑身沾血地闯入了自己的房中,正焦急地看着自己。
“出什么事了?”历王一骨碌爬起身问道。
“王爷,不好了,城内有叛乱,现下城东、西防守军全都作乱了,整个华州城内如今已经乱做一团,府内已经快抵挡不住了,请王爷速速离开,我等拼死护着王爷向南突围!”
历王根本来不及做他想,便被护卫军簇拥着向南门逃去,沿途之上乱军横行,其护卫人马也不管其他良莠,逢人便砍,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城南还在张望的一队齐军看到历王出来,众人赶紧纷纷上前护卫。
“张乾临,你部即刻入城平叛!”历王见到了南城将领下令道。
“王爷,南城虽然没乱,但兵卒趁乱也逃亡了不少,大家都传着沙陀军要来了,趁这个乱都逃跑了,属下刚才收拢军队,才只有五百残卒,根本无法去平叛呐!”张乾临一看历王要让其去入城平叛,差点吓尿了。
“唉,这些该死的叛逆!”历王看着城内狼烟滚滚,人们争抢着从各个城门溃涌而出,躲避着叛军的杀戮和洗劫。
华州就这样失去了?历王实在是不甘心,但当其看到城门处追出来的叛军之时,逃命,成了其下意识的想法,管他回去皇帝会怎么处罚呢,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在一片混乱之中,华州城内的齐军再次叛乱,他们倒向了大唐,王重荣感到了极度的兴奋,自己大军未发就已经有两个藩镇向自己投诚,同州在前,这不华州也来了。
看来真是苍天未厌我大唐啊!王重荣地感叹道。
即将赶到河中府的李克用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诧异,这是怎么了,自己还没到呢,敌军就投降了,阵地战的对象如今只剩下了长安城,再不去可别连长安也向王重荣投降了,那可真没自己什么事情了。
李克用擦了把脸上的尘土,向着沙陀军下令道“全军向南疾行,天黑前必须赶到河中府。”
长安,大明宫内,黄巢看着跪在地上的军报兵卒,久久不能言语。
大齐国啊,大齐国,当初众望所归,天下藩镇归之若水,可现如今竟只剩下长安这座孤城了,都说朕是天子,可天下哪里有这种孤城天子?
黄巢看了看远处的落日,残阳如血,将最后一丝绚烂涂抹在大明宫的各个角落之中,云阁、飞棧、亭台、山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精巧华美,自己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宫城之内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后宫的妃嫔粉黛,习惯了朝臣们的山呼朝拜,更加习惯了这咫尺天颜的九五之尊的感觉。
如今难道都要舍弃了吗?黄巢实在是不甘心,他更不敢想象原来自己对这座宫殿来说,其实并不是主人,只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
不就是沙陀军嘛?他想要的,难道朕给不了?这群草原上的汉子多是贪图财帛子女之辈,这大明宫内最不缺的就是财帛珠宝,朕给他个够,只要他站到朕的这边。
延英殿的灯火逐渐亮了起来,尚让、费传古、皮日休、赵璋、孟楷等人陆续地进入了殿中,此时每个人都表情严肃,因为他们知道,大齐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了。
“吾皇万岁!”
黄巢感到了一丝惬意,他缓缓地坐在了金丝榻上面。
“平身吧,众位都是我大齐国的股肱之臣,如今国难危机关头,咱们还是要同舟共济才能渡过这个难关呐!”黄巢放低姿态地说道。
“臣等定当誓死报国,未陛下,为大齐国,万死不辞!”孟楷领先说道。
黄巢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接着问道“华州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众臣点了点头。
黄巢不再言语,其他臣子也不吭声,整个殿内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寂之中。
“此番沙陀军南下,华州又临阵倒戈,我大齐国如今情势确实危急万分,臣请陛下再考虑下迁都之事。”
皮日休看众人不言语,咳嗽了声,打破了沉默。
说是迁都,其实此时哪里算是迁都,不过是撤退的说辞罢了,大家都明白,也都不愿点破。
黄巢不吱声,孟楷揣摩着黄巢的意思,知道他不想离开。
“沙陀军算什么,我大齐军十数万军众,还怕他一小部族游骑?他敢进犯长安,臣愿意领兵抗击敌寇,捍卫边疆。”孟楷自己也知道有些托大,但硬着头皮吹下去。
黄巢点了点头说,“沙陀乃边塞部族,之前被唐庭击败逃亡,倘若不是咱们其早被唐庭剿杀干净了,说起来咱们大齐国可是其救命恩人呐,先前北面的使者也和其有过接触,谈的也还算不错。此番其南下,肯定是唐朝出了大价钱,左右不过是钱帛,咱们也出得起。”
此言一出,赵璋不甚知兵便附和此主意,尚让等人却沉默不语,沙陀的胃口其实这个孤城朝廷能满足的。
皮日休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黄巢兀自大谈着自己的对策。
夜深了,大明宫的宫门一层层锁闭,金吾卫持火循卫着宫禁,黑暗笼罩着整个宫城,只有延英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本章完)
第202章 婚盟()
断断续续下了几日小雪,河中府内外地面、屋檐、树枝上都覆了一层细细的雪粒,李克用的人马在蒲州城外已休整了数日,对于王重荣,李克用之前与其并无交集,只是他们两个都是由作乱起家,因此两人之间有了那么一丝天然的好感。
面对着如此数量庞大且彪悍异常的部族骑兵,王重荣心底那是相当震撼的,在横冲的平原之地,骑兵的冲击所向披靡,而各大藩镇里面的骑兵多是节度使悉心培养的杀手锏,数量少但战力强,平时见到数百骑兵已经不易,如今猛地看到了数万骑军漫山遍野而来,这视觉冲击力可想而知。
对于强者,谁都不愿意轻易得罪,能拉上关系的自然还想靠上去一把,王重荣虽然在河中站稳了脚,但有着这么强悍的一个邻居,怎能不让人警惕和恐惧,然而他心里还有一个心结,那就是朝廷,毕竟自己不是正规路子出身,倘若以后朝廷赶走了黄巢,会不会再秋后算账,给自己小鞋穿,也未可知。
在权衡了朝廷和沙陀之间的利弊后,王重荣决定,拉拢沙陀,与其搞好关系,最好能结成私下的同盟,共同进退,这样自己在河东一旦有了个如此强悍的后盾,谁也不能欺负自己,就连朝廷也不能!
对于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的示好,李克用自然也非常高兴,毕竟这是自己回归唐庭后第一个对自己如此看好器重的节度使,既然人家这么看得起自己,自己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盛情,他欣然接受了王重荣的善意,并最大程度地释放了自己的诚意,王重荣年长,李克用称其为兄。
朋友多了路好走嘛,李克用想着,他这个时候也没有意识到,河中,这块倚河临京之地,后来竟成为了自己争霸天下的枢纽,此地的得失一度关乎着河东的存亡命运。
河中,蒲州城刺史府内,夜色初临,丝竹管弦之声将寒冷的冬夜点缀出一丝活泛。
王重荣正在府内款待着李克用等人,沙陀部将们多为彪悍之辈,见惯了血雨腥风,此刻屋内莺歌曼舞,席间的美酒一坛坛摆放开来,众将得了李克用放怀痛饮的命令,便放开了胸怀,畅饮个不停,一时间,杯盏交错,好不热闹。
李克用和王重荣边喝边聊着,猛抬头瞥见了王重荣座下紧邻其的一位少年。
这个少年身着金丝银服,甚是华贵,柔顺乌黑的头发在其身后扎系着,举止间自有一副风流的模样。
“这位少年是?”李克用醉眼惺忪地指着那人问道。
王重荣看了那少年一眼,对其招了招手,“珂儿过来,见过李大人,他可是为父的兄弟,你当以叔父拜称。”
王珂看到父亲相召赶紧起身,径直走到了李克用面前,缓缓拜下,“小侄拜见叔父大人!”
李克用这时将其看得仔细,这个王珂自己在来河中前曾听盖寓提及过,其本是王重荣大哥王重简的儿子,当年,王重荣自己的几个儿子在河中之乱时尽数被官军逮捕戕害,断了子嗣,其大哥便将此子过继给了王重荣,因此上王珂也就成为了王重荣的独子,王重荣也是对其宠溺非常。
此刻,灯下看得分明,王珂样貌清秀,面如温玉,嘴角间带着一丝风流,只是作为男子却缺了几分阳刚彪悍之气,李克用却越看越觉得可人,他离席亲自扶起了王珂,哈哈一笑,“王兄,将门虎子子,你这个儿子真是一表人才呐,看得我真是欢喜。”
“哦,贤弟谬赞犬子了,珂儿整日不经,顽劣倒是真的。”王重荣自斟了一杯说道。
“年轻人,谁还没有个风流时候,过几年年岁大了,自然会沉稳起来,”李克用扭头看着王重荣问道:“不知令郎是否已经婚配啊?”
乱世之际,婚龄嫁娶早已无人遵循,豪门大户十一二岁就有婚嫁的,李克用看着这个王珂,想着河中这个地方与河东可谓唇齿相关,倘若双方能够将来结成姻亲同盟,那可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而且还能保持两代相好。
王重荣看了看李克用,也隐约猜出了他的意思,这个结亲是个好事,自己正想仰仗河东之力,如果能够促成了这门亲事,河中与河东双方这层关系就更加稳妥了。
“犬子尚且年幼,少不更事,自然尚未婚配了。”王重荣扭头看着王珂,缓缓说道。
王珂对父亲的话有些吃惊,他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吭声。
“哦,那可就巧了,我有一女,尚未及笄,样貌倒还可人,可许与你家少郎,不知王兄同意否?”李克用眯着眼看着王重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