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是自己派往驻守长安附近兴平的军队,由行军司马李昌言率领,这位李昌言的身份之前是朝廷的左武卫大将军,属于禁军统领,与宦官的关系很密切。
此刻长安城周遭藩镇日益云集,虽然还不占优势,但郑畋作为四面统领这个职位太扎眼了,很多人看不惯,特别是田令孜,自打到了蜀州,田令孜虽然在兄弟掌控的成都府内安然保全,但比起在长安逍遥自在却如同天壤之别。
权力,这个让人着迷和丧失理智的东西,父子尚且反目,更何况是兄弟,到了成都府,陈敬瑄觉得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应该是自己说了算,但人家田令孜也想说了算,期间的猥琐龌龊事情摩擦不断,心里发寒的,田令孜想快点回去了,还是长安好啊。
当田令孜将目光再次聚焦到长安附近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太懈怠了,长安的局势已经早已风云突变,而统领掌控这个局势的人正是自己不待见的郑畋,之前自己推出去一个卢携与之争斗,现在应该找谁呢?
李昌言,这个曾经隶属宦系集团的武将此刻就在凤翔府担任行军司马,田令孜决定,就是他了。
凤翔府作为抵抗齐军的中坚力量,也是齐国方面的重点打击对象。以凤翔府为中心联络调动周边四处藩镇一起围击黄巢军,听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了。
要抵抗齐军的打击,就要发展自己的军力,这一阶段的凤翔府已经开启了招兵的疯狂模式,是男人就要,短时间内迅速膨胀的军力也带来了粮饷不足、府库空虚的恶果,加之联络协调各个藩镇耗费也不少,整个凤翔府过于透支自己的能力了。
凤翔军士们怀着不爽的情绪走到了长安,这些人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叛逆之心,但拿着微薄的军饷去干着卖命的活计确实让大家都很不爽,之前大家缩在城内为了自保也就算了,如今出来平叛待遇还这么微薄,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李昌言作为此番领军的最高领导人,此刻其也感受到了军营中充斥着的这股强烈的不满情绪,已经收到田令孜消息的他决定利用这次机会,来完成田令孜交代的任务,同时实现自己的野心,节度使自然要比自己这个行军司马要爽很多,郑畋当得,我为什么当不得?
郑畋看着城下的众军,“直至如今,我依然认为诸位还是朝廷之军,当初黄逆破关,神京沦陷,天下丧胆,只有城下诸位与本官一道誓守忠贞,孤身抗敌,因此你们此番回戈凤翔,本官不会视尔等为叛逆。”
郑畋接着说道,“平心而论,凤翔府兵众们是苦了点儿,但国难当头,谁又敢奢言享受呢?一粥一饭,本官与众军士何尝有别?何曾亏过大家?”
面对郑畋发问,这些起兵造反的军将们沉默了,确实,凤翔府如今的情况就是这样,穷!老相辅大人也没有亏待过大家,但是如今已经发起了兵变,只能跟着李昌言一条道走到黑了。
郑畋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看着一身明素的李昌言骑马混杂在队伍之中,郑畋凄笑了一声,扬声说道“行军苟能戢兵爱人,为国灭贼,亦可以顺守矣。”
李昌言端坐在马上,面无表情,他向城墙上面拱了拱手,“昌言必不会辜负老相公的嘱托。”
郑畋轻轻地转过身,慢慢走下城去,“吾代天子行令,着凤翔行军司马李昌言,为凤翔留后,统领治下事务,明日本官离开凤翔。”郑畋的声音淡淡传来,城头的将官闻声纷纷朝着郑畋离去的方向跪下,泣不成声。
月光之下,郑畋渐行渐远的身影被拉的老长,倔强而又孤独。
(本章完)
第181章 河中的阴影()
郑畋离开了,李昌言如愿以偿地攫取了凤翔最高领导权,然而当其缓过神来才尴尬地发现,郑畋留下的这个巨大的空白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的。
论威望、号召力,李昌言都和郑畋差的都不是一点半点的距离,周遭的藩镇们之前在老宰相的号召下赶来勤王,买的是郑畋的面儿,如今突然没有了领头人了,who服who?你李昌言算什么鸟,长安附近顿时失去了凝聚力。
唐军方面的细微变化并没有逃过齐军的眼睛,他们没有放过这次良机。
十一月,孟楷、朱温袭鄜、夏二军于富平,二军败,奔归本道,这样又有两个藩镇暂时退出了平叛行列。
长安城附近,群龙无首的唐军一时间陷入了非常消极的氛围之中,唐军的包围圈在不停地后移着,整个防线看起来摇摇欲坠,危机万分。
国难现忠臣,虽然忠臣不一定是能臣,但一定是有担当甘愿背锅的大臣。
这个时候,一位曾经的老宰相站了出来,他就是王铎,随着卢携自杀、郑畋失去兵权黯然离去之后,乾符年间最著名的三相仅余下了这位,国难当头,王铎决定接替郑畋扛起这个平叛重任。
对于田令孜来说,王铎这个人选也是其可以接受的,毕竟王铎之前和自己走的较近,不像郑畋那样倔强桀骜,两人的政见也比较接近,因此在田令孜的助力下,王铎再次获得了平叛统领的重任,协调诸藩镇一起进讨黄巢。
鉴于上次被坑的太惨,这次王铎吸取了之前信任草包李系的惨痛教训,专门请实力派崔安潜作为自己的副手,其打造的平叛团队大多数由之前朝廷不是很待见的节度使们组成,这些人都有作乱的前科,朝中却没有靠山为之声援,而王铎最大的短板正是外援藩镇的匮乏,双方都是刚需,因此一拍即合,王铎刻意地招揽吸纳这些刺儿头节度使,希望这些人能够在自己的调配下继续围困齐国,为国效力。
这个团队阵容是庞大的,实力上甚至可以说比郑畋先前组织的团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周岌、王重荣为都都统左右司马,诸葛爽及宣武节度使康实为左右先锋使,时溥为催遣纲运租赋防遏使,以右神策观军容使西门思恭为诸道行营都都监。
朝廷方面又以王处存、李孝昌、拓跋思恭为京城东北西面都统,以杨复光为南面行营都监使。
王铎的复出短时间内稳住了长安周围的局面,忠武、河中等心志不坚的节度使们有了王铎在朝中呼应支撑,心里踏实了很多,纷纷表态要坚决拥护王大人的领导,打倒伪齐国,打倒黄巢!
正当王铎志筹满满地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让整个长安的局势再度微妙起来,同州失陷了。
春寒料峭,身着薄铠的朱温立在同州城头,面容严肃地望着东面,激战了数日,同州刺史米诚终于支撑不住,弃城逃跑了,朱温率军进驻同州城内。黄巢在其作战前就已经应许朱温,只要其能够攻克同州就任命其为同州节度使,虽说打了胜仗,但此刻朱温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此番行军的监军是老熟人,阎宝。这位恨自己入骨的宦官自然不可能跟自己同心同德,相扶共济,一路之上朱温不仅要准备应付唐军的方略还要提防着身边这位监军大人使绊子放冷箭,煞是辛劳,朱温很郁闷,他实在不敢想黄巢到底为何明知道自己与阎宝相恶,却还将其安排到自己身边,莫非真的是对自己也不放心?一想到这里朱温的身上就有些发凉的感觉,真是圣心难测啊!
同州作为长安城的战略防御要镇此番再次回到了齐军手中,依托同、华二州的防御力量,长安城西面暂时的威胁得以缓解,但压力并没有消失而是转嫁给了这两个州郡之上,同州更是压力山大,因为他直接面临着河中王重荣部,想要生存就必须有所作为,而想要有所作为则必须干掉河中军,这样才能使同州解除时刻被威胁的困境。
朱温审视着黄河对面的王重荣部,河中军的战力到底如何,自己不知道,但为了生存,只能拼了,大批的齐军从同州城内开拔出发,向着东面的蒲坂方向进发。
王重荣自己都没想到,朱温竟然还敢来主动撩拨自己,看来自己真是太低调了,以至于别人都把自己看扁了去,那就让大家看看到底河中军是什么样子吧。
黄河之水蜿蜒流淌,卷携着大量的泥沙经过蒲津渡口,泛着黄浊色的河流奔涌着撞击在岩石峭壁之上,激扬起阵阵接天的浪花。
此刻黄河两岸,唐、齐双方的兵士们正隔岸对峙着,间或对面的冷矢射倒了对方的兵士们,引起了一系列的叫骂和惨呼。
齐军已经冲击浮桥数次了,出乎朱温的意料,东西横亘在黄河之上的浮桥并没有被切断,其依然完好无损地存在着。
朱温脸色变得黑黑的,自昨夜到现在,齐军已经发起了数十次的冲击,希望能击溃对方的防守,出乎其意料的是,王重荣所率的河中军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朱温的进犯,而且这帮人下手很黑,惨烈的战况让朱温很疼。
留在浮桥上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落着,鲜血顺着甲板流淌下去,在浮桥两侧挂起了丝丝的血条。
朱温摇了摇头,这仗打不下去了,除了自己部下在战场上损失之外,运往河中前线的粮秣最终却被王重荣率军劫持,使得朱温所部顿时失去了共济,一时间怨声载道。
王重荣将这些粮船劫持过来,聚集在水湾之处,对面就是朱温,他觉得朱温肯定能够看得到这边发生的一切。
朱温确实在密切关注着对面的一举一动,当其看到王重荣从容地点燃烧毁粮秣船只之时,朱温内心崩溃了,饥饿此刻已经成为了齐国的一大困难,而自己一时间丢掉了这么多粮秣,该如向朝廷交代啊?
朱温寒着面,冷冷地看着黄河对面的王重荣,等着吧,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朱温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位王重荣带领下的河中军给自己带了多大的损伤,在屡战屡败的战况之下,朱温内心的阴影面积也随之越来越大。
战争杀戮不断,战火一点点被引入到了同州附近,朱温感到有些疲惫,对于战争结果,自己其实不服的,如果有相同的兵力,自己会败吗?
当然不会,朱温决定,向朝廷求援。
(本章完)
第182章 再战沙陀()
“驾”一骑黑衣劲服的骑兵疾驰在同州至长安的林间官道之上,兵士背负的袋囊中承装着朱温的求援信,这已不是其第一次向齐国朝廷发出的求援,一月间,河中王重荣部接连数次进击同州,蒲津桥附近的要塞堡垒尽皆陷落,唐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越过蒲津,进抵朝邑、冯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抵挡了数次之后,朱温将所有的部队全部召回,收缩在冯翊(即同州城)之内,一面修浚城池,一面火速地向朝廷告急!
同州危急!同州危急!
喘着粗气的传令官将同州告急的军报交递到了兵部,兵部主事人员不敢怠慢,赶紧向上传达,一直到了孟楷的手中,孟楷把玩着军报竹筒,并不急着拆开火漆,其实不用拆他都知道里面的内容,无外乎河中军势大,同州力弱南支,希望朝廷能够速速增援之类的,孟楷感到了一阵腻味,你同州撑不住了,难道长安就有多余的力量划拨给你了?
孟楷将军报缓缓地放到了桌案旁,那里已经摆放了数支未启封的军报,华州、商州、富平、梨园寨、蓝田关到处都喊着缺兵少粮,要求朝廷增援,哪里顾得来,朝廷现如今刚刚制定了西进计划,准备集中力量将聚集在兴平附近的川蜀、凤翔联军一举击溃,趁郑畋新离凤翔之际,藩镇局势不稳拿下凤翔军镇,一旦凤翔拿下,则周边将会打开一个新的局面,山南、陇右、泾源等镇将直接与齐军接触,大齐的兵锋将在西部施展开手脚,必须以战养战,用胜利来巩固齐国的安危,这是上次在黄巢座前召开的密会上一致认同的,长安城内新增兵众应该历练历练去了。
孟楷打了个哈欠,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啊!”一个文笔主事躬身进来,“将这些子军报收拾下去吧,以后同州的军报直接存档不必上报了。”
那名主事有些惊愕,但看着孟楷一脸严肃的模样,不像是醉酒失了心,因此怯懦着答应了下来,抱起桌案前的军报便向下走去。
孟楷转过身,踱步走出了政事堂,日中,初春的凉意已经一扫而空,日头照在身上不由地让人感到一阵燥热,孟楷看着泛着金光的大明宫殿宇穹顶,蓝天之下,远远望去这些林列的宫殿竟让人感到有种奇幻般的迷离。
长安局势虽然陷入僵持但没有进一步恶化,朝廷方面对代北李克用方面的态度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求贤若渴般的随和了,这帮沙陀人,之前就一直捣乱,不干正事,若不是他们洛阳怎么会那么容易就陷落?河东的良将精锐怎么会抽不开身南下勤王?
总总事情,朝廷心中的压抑和郁闷都可以归结到沙陀的身上,这口锅虽然沙陀方面背着也不冤枉他们,但多少还是有点过了。
既然李克用在漠北没有改造好,又来太原城下捣乱,那就让大家再去帮帮他反思一下吧。朝廷派出了专门的使者,往来于天德、大同、振武、河东之地,这些军镇们本来对李克用的回归就不满,此番朝廷同意大家再揍李克用一次,那敢情好,大家自然都很乐意效劳,很快,振武、天德、大同、卢龙联军再次出兵进击李克用,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坐镇协调指挥策应,这是大唐对沙陀的一次决战性围剿,一旦成功,可能沙陀族将会从此黯然地退出历史舞台了,然而,沙陀人显然没有做好退出的准备,他们选择了拼死抗争。
四月的代北野草已经开始疯长,大片大片的绿色从地底下冒出,涂染着整片草原,马驹儿们躲了一个寒冬,从牧民的毡帐中钻了出来,沿着草坡之上打滚撒欢着。
李克用率领着所部军将们登上了草甸高坡之上,南面的原野一望无垠,草原之上号角连鸣,这是大酋长召唤部族战士们聚集的号令,大批的草原战士们钻出了毡帐,走到了靠近河流的野地之上,人们都看着李克用,等待着其最终的命令。
朝廷的军队已经出发了,放出去的斥候传回来消息称其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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