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出军队镇压了兵变,而跟着起哄的流民要么兵败被杀,要么再次逃散,奔亡山林水泽,相机行事,久而久之,成为了一股职业叛军,谁哗变就跟谁干。
唐晚期的朝廷有时候力有不逮,对一些地方兵变选择性地安抚和纵容,也使得那些骄兵悍将们得到了甜头之后,更加肆无忌惮,为下一次兵变埋下了伏笔。
大中十三年,唐宣宗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正当唐宣宗的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这一年的四月,武宁节度使康季荣因发工资不及时(不恤士卒),被部下兵卒驱逐,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篇头的那一幕情景。
武宁军治所在徐州,领徐、泗、濠、宿四州之地。
节度使被驱逐肯定震动附近州县,作为近在咫尺的萧县军民,更是仓惶守备。刚经过洪灾袭击的萧县城墙坍塌了一大段,尚未修葺好,此时萧县县城之内流言顿起,让城中的人们不由地人心惶惶起来。
小朱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焦急地将滚木擂石运上城头,看着落魄的节度使黯然地从城下经过,幼小的心里肯定也是恐慌不已的。
然而没过多久,突然有一天城头撤警,紧闭的城门也恢复了正常,让惶恐紧张的人们顿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轻松。
后来,朱温在刘府无意中听刘崇闲话说道,新的节度使田牟大人自京赴任武宁军,到镇后便宣布了朝廷对哗变将士的赦免,并恩赐了物银若干,立时平息了军卒们的骚乱,一切如常了。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叛乱,驱逐长官,然后朝廷新任命长官进行抚慰,赏赐,最后就一切无事了,造反真的很简单,有时候更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在用胡闹威胁父母答应自己的条件。
八月唐宣宗病逝了,随着这位在晚唐后期尚属清明守正的君王溘然离世,大唐王朝这座广厦的砥柱开始渐渐动摇并剥剥作响。
先君龙驱上滨,在天下缟素的一片雪白之中,大明宫内杀机四伏,经过一番血腥争夺之后,皇位更替也最终角逐出了结果。
皇子李漼继位,其上台伊始便斩杀了企图扶植夔王继位的枢密使王归长、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高层权力出现了真空,大唐朝堂内外,新旧更替的权力纷争正在热火朝天地展开着。
而这个时候,有两个消息先后传入了朝堂之中,也许当时忙碌的宰辅、枢密使们都觉得这两件事其实不算太大,因此只是相应地按照惯例批复应对策略,但事情后来的发展结果不仅直接引导了唐朝历史的走向,更是拉开了五代十国的序幕。
大中十三年十二月,浙东裘甫起义,攻陷象山。
同月南诏新王酋龙与唐朝反目,改国号大礼,攻陷播州。
一南一北的战火,揭开了五代十国的历史前序,一段精彩纷呈的历史篇章即将书写。
这一年,朱温刚刚七岁。
(本章完)
第9章 疯狂的盐贩子()
让我们先看看东南的那场动~乱吧,因为它直接为唐末所有的农民起义军起了模范带头作用,用一句经典地描述方式,那就是打响了灭亡唐朝的第一枪啊!
安史之乱以后,河朔三镇(魏博、卢龙、易定)高度自治,朝廷失去了河北大块农耕地区的粮食税收,唐朝中央政府钱粮便只能依赖于鱼米富足的东南藩镇,为此其下了大力气来牢牢掌控东南诸镇。
虽然期间也有一些东南蕃镇坐大反叛,但唐朝中央政府总是会不遗余力地对其进行打击绞杀,直至其重新归于朝廷。
南方诸镇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直接委任节度使,而这些节度使多为朝廷宰辅、姻亲等政治忠诚绝对可靠的大员,一直到晚唐这个局面都未曾改变过。
晚唐的根基在东南,大唐虽然日渐衰微,但只要东南不乱,大唐依旧是不可撼动的,忠于大唐的藩镇牢牢维持着帝国内部势力的均衡,这个局面一直持续着。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此人的名字叫裘甫,他拿起了把刀,狠狠地对着唐朝吃饭的家伙们来了一下,这一刀挺准而且还很疼。
裘甫,越州剡县人,注意他的职业,很特殊,私盐贩子。
了解晚唐的历史必须要对唐朝的盐业有个大致的了解,这是贯穿唐朝历史的一条经济线索,唐朝的兴衰在这条线上多有体现,而且讲到后面的话,你会发现五代十国刚开始的一些草根猛人多多少少都跟这堆白花花的食盐有些关系。
唐代榷盐制度的变更很有意思,我们可以这样简单地描述一下唐代盐政。
食盐,人们每日生活不可或缺,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用现在的话那是绝对的刚需。哪里有刚需哪里就有暴利,从春秋时期齐国管仲实行食盐专卖制度以来,盐利都是历代政府收入的一大进项,滚滚的财源就顺着这每日些许的食盐上,从百姓腰包流入了朝廷的府库之内。
那么朝廷的榷盐制度是如何执行的呢,在唐朝,前期的食盐流通环节是亭户产盐,然后朝廷低价收盐,再由朝廷再高价卖出,从而获得差价利润。
到了后期,朝廷不愿意从事这种包销的市场行为了,决定官退民进,让一些商人来完成这个销售行为,这时食盐的生产流通环节就变成了亭户产盐,然后朝廷低价收盐,随后稍高价买给盐商,盐商负责运输销售食盐给百姓,自负盈亏。
这种制度看起来很合理,但是历史是在变化之中的,历史变化必然会影响其中的经济行为,治世时的盐政比较温和,亭户有利润,朝廷有利润,盐商也有利润,百姓能承受的起,这套营销系统就能顺利地运行下去,而乱世的时候,这条营销路子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整个大唐的历史变迁也可以说是一部盐政的沿革史。
唐代前期政通人和,各项税收大体上能够满足政府的开支,因此食盐价格一直徘徊在低价位区间。而到了安史之乱之后,河朔三镇,卢龙地区或自治或半自治,朝廷实际上丧失了大片的土地和人口,税收自然减少很多,加上连年平叛用兵,主要依靠常规的税收已经无法满足朝廷的日常开支了。
因此朝廷就要想办法,增加一点收入。比如征一些酒税(榷酒),房产税(间架税)等,但这些不能满足巨大的需求,比如酒税提高,人们可以选择不喝酒和少喝酒,房产税更是不靠谱,大量的流民贫户甚至连房子都没有,或者遁入山林,怎么收税?这就需要一种绝对的刚需作为保证,不管你在哪里,只要活着就得消费,食盐就自然而然地被挑选中了。
在财政困难时期,朝廷决定从这上面多赚些,亭户,作为劳动者,劳动光荣嘛,再低些价格吧;盐商,毕竟也算是半个公务员,成本价再提高些吧,于是乎朝廷的收入自然就上来了,朝廷觉得还挺满意。
可是有些人不满意。
首先,亭户不满意,他们辛辛苦苦地煮盐(海盐)、凿井(井盐),起早贪黑,辛勤劳作,最后换来连本都收不回来的价格,那怎么行。
其次,盐商不满意,但相对要反应迟缓些,成本价提高了,大不了我卖贵些,利润还是一分不少,但是随着后来被朝廷逼得越来越高的成本价,盐价也直线飙升,直到环比同比都要爆表了的时候,盐商才发现,这样不行了,因为没人买的起盐了,这就进入了有价无市的行情了,要滞销亏本了。
最后,是老百姓,他们可不是仅仅不满意了,应该是属于出离愤怒的节奏,今天一斗盐三十文,嫌贵,明天一百文一斗还需要争才能抢到,这其中当然也不乏一些炒盐者们的哄抬价格,但对于飙升的盐价,老百姓们对此自然是深恶痛疾的。
食盐在一段时期内属于物物交换的硬通货,是当时人们的投资理财途径之一,唐代一位青州的节度使被抄家,就抄出了整整三间房屋的食盐。
真是食盐天然是货币啊!
但当盐价涨到一定程度后,虽然盐是人们不可或缺的物品,奈何实在买不起也只能委屈自己的身体了。一些地方的穷人甚至开始淡食过日子,真可谓,生命诚可贵,食盐价更高,哎!吃不起真的不吃起!
这条营销路线被中间商—朝廷给玩残了,人们怨怼,愤怒之后就会开始想办法,亭户的办法很简单,跳单,我呀绕开朝廷,直接私下买给盐商,而胆大的盐商得到这些低价盐就可以以人们能接受的价格迅速脱销,这样三者都满意了,但是这样一来朝廷又不满意了。
这是属于走私啊!这还得了,朝廷一不满意就设置了巡院,制订了严厉的私盐惩罚制度,一方面监督亭户不得私自卖盐,另一方面用峻法打击食盐走私。
一些盐商退却了,毕竟小命重要,但巨大的盐利时刻勾引着人性的贪婪,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他们就敢践踏世间的一切法律,这些人就是晚唐时期的私盐贩子们。
晚唐时期的私盐贩子们的成份比较复杂,大体可分为亡命徒、胆大有靠山的盐商、官府中人。这三者多少都有些交集,但最出彩的应该就是那些亡命徒们了。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赚钱目标聚集在了一起。
在朝廷的巡院围剿的血与火的磨练下,这些亡命徒们为了自保,武装起来,或数十或上百,挽弓持刀,啸聚行走贩卖,连朝廷巡院兵士也奈何他们不得,于是乎在晚唐,贩卖私盐这一行业成为了一种拿不上台面的正规职业。
不要以为卖私盐的都是一些苦难的群众,他们中间更多的是豪匪,富商,有些甚至是官府的代言人罢了。
豪匪们用武力和生命来维持自己的销售行为,富商们用金钱和关系疏通着巡院的纵容自己的销售行为,而官府这些公务员也乐得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弄一点灰色收入,这样一来,晚唐的盐贩子们将唐朝这个曾经的支柱产业弄得千疮百孔,而晚唐朝廷失去了榷盐这个巨大的财政支持,自然也就变得愈发衰微没落了。
裘甫,这个私盐贩子,黑道大哥,此时猛地拔出了刀,二话不说上去就来一刀,唐廷吃了一惊,感觉到了—真疼。
(本章完)
第10章 郑祇德的烦恼()
大中十三年十二月末,长安城纷纷扬扬地下了数日的大雪,大明宫、太极宫的朱墙、銮顶之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冰晶,絮片般的雪花点缀着帝都的肃穆,阖宫的素颜仿佛还沉浸在对先帝的淡淡哀思之中。
唐帝李漼在皇帝的椅子上已经适应了三个月,昔日青涩的皇子已经发生了完全的蜕变,他变得更加成熟和自信。他对这个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帝国未来充满了憧憬,就像每个刚刚即位的君王一样,他希望这个帝国能在自己的治下变得更加稳固强盛。
虽然尚在先帝守制期内,宫内的白帷素帆尚未撤下,但宫内外的悲伤情绪却早已经淡了许多。
临近年末,整个长安城自内外到处都充盈着忙碌的气氛,宫城之内自然也不例外,上到妃嫔、皇子,下至朝臣、侍卫、宫婢们都已经开始默默地为年节各自张罗着。
而远离长安千里之遥的浙东镇,其观察使郑祇德大人此时也正忙的焦头烂额。但这位郑大人可不是像别人般因为筹备年节而忙碌,他是为了应付一件让其极为头痛的事变。
告急的军报还摊放在书案之上,黑色的墨迹此刻让人感觉非常刺眼。
剡县人裘甫在象山县附近叛乱了,而且据报已经攻占了象山县。
这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老大人此时正一脸愁苦,忖度着一会儿该如何和军将们讨论应对此事。
前几年,自己在江西做观察使时,就感到南方的藩镇越发不一样了,府内的骄兵悍将越来越难弹压,数量庞大的流民也仿佛渐渐有了异动的状况。
郑祇德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匡时济世之才,因此看着时景苗头不对,就赶紧靠着自己驸马儿子郑颢(此人是中国科举史上唯一的一位状元驸马)的关系,拖关系走门子,好歹谋求了个东都太子宾客的闲职。
果然自己前脚走,后脚继任的观察使郑宪就出事了。(六月,丙申,江西军乱,都将毛鹤逐观察使郑宪。)
正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劫,好歹可以在东都洛阳厮混个养老,朝廷竟又把自己委派到了浙东,
看来有时候被领导信得过,因为这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这个地方前段时间刚兵变过,(秋季,七月,浙东发生军乱,驱逐观察使李讷。)虽然问题解决了,但毕竟还是留有隐患,这也是朝廷派郑祇德来此地的原因,毕竟是老同志嘛,信得过而且办事应该是稳妥的。
郑祇德上任之时,邻镇浙西、洪州兵士均在叛乱,外部环境极其恶劣,倘若朝廷处理不好,祸乱蔓延过来那就惨了。
因此郑祇德上任以来便一直努力和浙东兵将搞好关系,拥军政策做的很到位,当然其同时也暗自提防着这些兵士们和北面宣州、西面江西叛乱的联系,毕竟多一个心眼,多一分安全嘛。
近来随着崔玄、韦宙相继平复北面浙西、西面江西的叛乱,周边环境一片大好,郑祇德总算松了口气,庆幸终于可以好好过一个安心年了。这几天还寻思着来年是不是央托儿子,再走走关系把自己调回东都去。
而这个时候,裘甫叛乱的消息便传来了,这让郑祇德愉悦的心情顿时变得非常糟糕,前任遗留的烂摊子,在继任者任期时陈旧问题突然爆发,相信每个领导遇到这种情况,心中恐怕都会非常郁闷吧。
当然郑祇德也不是个庸碌之辈,毕竟是旧朝宰辅子弟,郑氏大族出身,同时也有过担任一方大员的履历,气度和见识还是有的。
郑祇德此时倒不是很惊慌,这其中,其应该更多的还是感到愤怒,特别是当他听到探报,裘甫竟然回身向西穿台州,过宁海,一路向西。
看样子是要来和自己见见面啊,这也太嚣张了。
郑祇德迅速召集了治下的部将们商谈对策,最后他派出了副使刘勍、范居植两人领兵平叛。
注意郑祇德并没有派出本地的将领带兵,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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