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等人也绝不会考虑尝试。
第三条路:当兵,北方蕃镇和中原诸蕃镇拥兵自重,因此需要大量兵员来和朝廷抗衡。不过这个职业性别歧视严重,而且完全是用脑袋换饭吃,性价比不高,因此吸引力不算大。
上面的这些选项显然都不适合朱温一家。几个孩子年龄还小,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又无依无靠,王氏思来想去,只能选择投奔他人,寄人篱下混口饭吃这条路了。
其实这也是很多淳朴良善逃户们的主流选择,一来投奔官员、大乡绅们做仆役、佃户,这些大人物们可以为自己提供庇护,二来能立即获得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来源,即便那是相当微薄的。
毕竟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户们逃出来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活着。
王氏背着包袱,一手拉着朱温兄弟几人,一手抱着女儿,几个孩子像泥人一样跟在母亲的身边,一路上的颠簸,让这几个孩子更加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
为了躲避本州县的税吏纠缠,他们需要赶紧离开宋州本府,而东面的徐州则离砀山县最近,只要进入邻州,宋州的税吏就不能跨州向自己催缴赋税了。
沿着汴水向东走了数日,一行人饥肠辘辘地向前移动着,残阳如血,余辉流淌到河道两旁的芦苇荡里,斑驳陆离的晖晕闪耀在水波之上,让人望去感到一阵眩目。
当他们精疲力尽的时候,小朱温看到了一座城池,这座城池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在夕阳的涂染下,城池的轮廓边缘镀上了一层迷幻般的光辉,让人不由地心神向往。
这是小朱温第一见到外面的城市,矮小的城楼甚至连砀山县的那座城楼都不如,但这里却充满了陌生和新奇感,王氏也看到了这座城池,她掠了掠额前的乱发,长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王氏从来没到过这里,但她曾听朱诚生前说过,这座东面的小县城应该就是萧县了吧。
王氏领着三个孩子们,怯生生地走进了这座城池之内,里面陌生的景象让他们感到了局促和不安。
进了城门之后,他们几个人便顺着坊道一直走到了一座大宅子的跟前,此刻很多人都围在其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宅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王氏等人一打听,原来是原县令老夫人刘氏在宅院门口摆设粥铺,以救济过往的灾民。徐州适逢水灾,萧县也未能幸免,好在萧县的地势较高,损失还算比较小,因此本地灾民的数量不算多,这里面倒有不少邻县逃奔至此的逃户们,衣衫褴褛的人们抱着饭碗填饱着肚皮。
朱温几人端着粥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热饭下肚之后,几个小孩摸着滚圆的肚皮打起了饱嗝,久违的饱意让几人有些热泪盈眶,然而饭足肚饱之后,他们不得不要为今后的生活考虑一下。
接下来该怎么办?
县内大户刘崇家招佣,这个消息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了,灾民众多,最后能够进入刘崇家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海选规模之大,这份工作的竞争激烈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王氏看了看吃饱饭惬意地打着嗝的几个孩子,心里一阵暖意,她不想再看到他们饿的发慌的窘样,于是她打定主意,鼓起了勇气。王氏拉起了三个孩子,抱着小女儿,径直走到了刘崇家的门前,他们努力拨开了前面的人群,挤了进去,直接挤到了宅院门口。
“我想要一份工作,我想养活自己的孩子,我能干活。”王氏平静地对刘崇家的管家说道。
管家看着这个落魄可怜的女人,摇了摇头,他回头看了看主人刘崇,带着请示的目光。
也许就是这几句朴实无华的话语,最终打动了刘崇和其母亲,一位纤弱的女子,但她同时也是一位坚强的母亲,母亲的心声是振聋发聩的,母爱永远是平等的、无贵贱之分的。
我想此时此刻,刘崇的母亲肯定也是百感万千的,她看着这几个可怜的孩子,母性开始复苏泛滥,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决定,收下这可怜的母子四人。
刘崇是个孝子,自然不会忤逆母亲,而且王氏一家看着也着实可怜,能救一个算一个吧,这令人悲悯的世道。
萧县—朱温的第二个故乡,就这样迎来了这个陌生的孩童。
朱温,他悄悄地来,没带来一片云彩。
(本章完)
第7章 极品家丁()
人的性格以及命运与其所处的环境息息相关,环境在日常生活之中,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人,塑造着人。
萧县,这个宋徐二州交界处的小县邑—朱温的第二故乡,选择在这里生活,可以说是朱温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它对小朱温以后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现在让我们将目光聚焦到这个小县城内,刘崇家。
刘崇的家在当地比较富裕,其父亲刘泰是萧县县令,因此刘崇本人算得上是典型的刘衙内,自幼就过着衣食无忧,未经忧患的日子。
此刻他正端坐在管家的身后,瞧着这个依门而望的女人,还有身后那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或许是他们瑟瑟的可怜相,让刘崇不由地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许是此刻家中也的确正需要一批廉价劳动力,也不多他们几个。
刘崇最终赞同了母亲的决定,收留下了这几个可怜人。
在刘崇当时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个很随意的决定,但后来的历史却证明了这位雇佣皇帝和太后、亲王做家务的刘公子,此番无意之举做的真是对极了,而有时候一个人一生恰恰只需要做对一次,那就足够了。
朱温和母亲、妹妹以及他的两个兄长们就这样开始了在萧县的佣工生活。佣工类似于我们熟知的长工,他们丧失了户籍,由主家替他们造假隐瞒身份,劳作终日,而对官府则不用缴纳赋税,他们种主家的田地,只需年末上缴规定的物产,等同于给地主交租。
从史书中的描述来推测,朱温一家应该同时还负责主家的杂务,这个工种应该属于长工和家丁的综合体。
朱温一家起早贪黑地在刘崇家做活,晚上则挤在分配的底矮房子之内,过着勉强糊口的日子,虽然辛苦贫寒,但总算躲过了朝廷的无休止税赋和徭役。
当时的生活仿佛没有什么前途,看不到任何希望,小朱温伺候刘崇,以后小小朱再伺候小刘公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但毕竟一家人存活了下来。
那时,活着,就是朱温一家最基本的需求。
失去了父亲的疼爱和呵护,年少的朱温在做佣人的日子里,肯定受尽了他人的冷眼和嘲讽。一次次的斥责和冷眼,使得朱温那颗稚嫩的心被逐渐磨砺得冷漠起来,他渐渐明白了人与人之间天然存在的尊卑差距,贫富难以逾越的鸿沟巨堑。
他压抑,郁闷,怨恨,烦恼,却又无可奈何。
在那个拼爹的年代,朱温早就输在起跑线上了,拼爹自然拼不过,在跌跌撞撞地挣扎生活之中,他迷惘、失落,也没有人鼓励他男儿当自强,小朱温开始变得郁闷起来。当心理叛逆期来临之际,他所选择发泄的方式是非暴力不合作—怠工。
对于朱温的怠工,刘崇的反应也很迅速,他当然不会迁就小朱温,雇你来,给你饭吃,你就得给老子好好干活,不好好干活,是吧?那好吧,刘崇从来都不屑当一个演说家,他完全属于实干家的范畴,操起家伙立马开打。
刘崇本人应该对朱温平时所作所为也不怎么看得顺眼,反映到惩罚朱温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往往喜欢亲自上阵,而且用的是大板子(崇以其慵惰,每加谴杖)。
一板子打下去,朱温便一阵大声地痛哭哀嚎,此时的朱温虽然顽劣,但毕竟年少体弱,根本不可能是刘崇的对手,只能乖乖受罚,而朱温的母亲和兄弟此时却也只能垂手而立,无奈地看着朱温被惩罚,做惯了下人的一家人们,对主家的这种行为无奈而麻木。
少年时期因顽劣总被殴打必然会对小朱温心理产生不良影响,从心理学角度上讲,这就属于心理创伤,容易产生一系列后遗症,其中有一点就是对周围人和事物的不信任,这个后遗症整整伴随了朱温的一生。
按照这个剧情发展下去,从小被刘崇体罚惩戒的朱温,对刘家可谓是苦大仇深,若是这样的话,待朱温以后雄兵在握,第一件要做的事肯定便是要打土豪,分田地,非屠了刘家满门不可。但事实上刘崇的结果很不错,不但被封官,而且还封的不小,历任殿中监、商周刺史。
这是因为在刘家不只是刘崇说话管事,还有一个人,一位老人,她的个人行为拯救了以后的整个刘家。
这个人便是刘崇的母亲,也许是老年人怜幼的心理,当儿子在前厅责罚偷懒的小朱温之时,其母亲总是会急匆匆赶出来,护着小朱温。刘崇看着母亲如此,也只好无奈地扔掉了棍杖,他不甘心,一个下人凭什么让母亲对其那么好,还百般回护,他母亲就用迷信告诉他,她看见朱温熟睡之际化成了一条蛇,不是凡品。(我尝见其熟寐之次,化为一赤蛇)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刘崇当时肯定也不信,但也没法反驳。
刘母的性情无疑是善良的,朱温无疑是聪明的,能讨老太太的欢心,从而在刘崇家能有立足之地,不至于被撵出去,朱温的左右逢源的本事,可能就是在从小的生存环境之中磨砺出来的,夹缝中的生存环境必然让这棵小草为了生存,开始学会玩命地适应和变通。
刘老太太应该还是一个持家有道的老人,她不希望佣人们对主家产生过深的怨恨,毕竟匹夫一怒,或许能够血溅十步,也未可知,所以当朱温被责罚时她了站出来,既让儿子施展了家主严法,又用老人心软回护了下人的脆弱自尊,聪明的老太太,最终也给家庭带来了福祉。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兄弟姐妹们,好好善待自己的父母吧,有时候对老人的唠叨也不妨少些不耐烦,多些倾听和关注。俗话说的好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管怎么说,有着刘崇母亲的呵护,小朱温在刘家虽然惫懒,但也还混得过去,日子一天天的混着,在百无聊赖中虚度着。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一队疲惫的队伍,从南面缓缓地走过来了。
(本章完)
第8章 骚动的南方()
这支队伍非常狼狈,没有建节旌旗,稀稀落落的护卫们身上还大都带着伤,队伍中的康季荣正满脸沮丧地骑在马上,踯躅地向前行进着。
这位前任徐州武宁军节度使就这样十分狼狈地离开了徐州,他并不是正常地离职调任,而是被叛乱的部属们给撵了出来。
此刻康季荣并没有想回到朝廷后如何去向皇帝申诉委屈,而是更多地对自身未卜的前途充满了担忧。
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朝廷对这次兵变的态度选择的是默许和纵容,并没有处罚叛乱的军将,而是最终通过处罚长官来安抚军心(贬季荣于岭南)。
骄兵悍将动辄轰赶节度使的这种情况在晚唐并不少见,而朝廷对此的态度也颇为耐人寻味,其中原因我们以后会详细谈论。
从这一章之后,朱温在历史的记录中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然而一个人的成长历程终究摆脱不了整个历史大环境对其的影响。
想明白一个人的以后行为种种,必须要了解其之前所处的社会和历史环境。
当我们淡然地走入这段历史,清晰地感触着那个时代的悸动,历史的变迁便不再那么陌生而突兀。
相信不久的将来,当长大后的朱温再次站在了我们的面前,也许我们会更加理解他后来的选择。
那么现在请给朱温一些私人时间,让我们来先了解一下当时的历史大环境。
唐宣宗晚期北方部落及河朔三镇基本上继续保持着安宁的状态,在对中央政府表面臣服的同时保持着高度的自治。
但从大中九年开始,一直以来在唐朝中央牢牢掌控下的南方藩镇,却开始出现了骚动不稳的迹象。
七月,浙东军乱,逐观察使李讷。
十一年二月,容州军乱,逐经略使王球。
到了十二年的时候更加频繁,四月,岭南都将王令寰作乱,囚节度使杨发。
五月,湖南军乱,都将石载顺等逐观察使韩,杀都押牙王桂直。
六月,丙申,江西军乱,都将毛鹤逐观察使郑宪。
这些兵变的原因各式各样,表面上看仿佛都是长官昏庸,刻薄待下引起兵士们的不满,从而激起的哗变,但实际上有一重点原因需要看到。
从大中九年起,淮南饥,当时的南方应该发生了洪涝灾害,而且比较严重,到了大中十二年,又一次大的洪灾爆发,(河南、北、淮南大水,徐、泗水深五丈,漂没数万家。)大量的流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淮南发生这么大的灾害,其他南方地区应该情况也好不到哪里。
而那个时候朝廷粮米财源主要仰仗的就是东南藩镇的税赋。
在朝廷的温饱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军队的粮草自然也是捉襟见肘,赈济灾民的政令更是难以实行,数量庞大的流民便成为了社会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这些流民失去了居住的场所,背离了衣食来源的土地,一部分人还失去了挚爱的亲人,他们没有牵挂和依赖,完全游离于社会之外,或落草为寇,或丐食乡里,其中有一些人便尝试着去从军,毕竟多少能够混碗饭吃。
兵变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行为,强大时期的中央政府对其的态度一般都是加以绞灭,为了活命,那些兵变首领们往往会为了对抗朝廷拼命地扩充实力,只要你敢来我就敢收,什么人都可以来,从业风险系数高因此招聘的门槛很低。
流民则是为了温饱敢于铤而走险的那种人,两者因此一拍即合,立即走在了一起。
朝廷派出军队镇压了兵变,而跟着起哄的流民要么兵败被杀,要么再次逃散,奔亡山林水泽,相机行事,久而久之,成为了一股职业叛军,谁哗变就跟谁干。
唐晚期的朝廷有时候力有不逮,对一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