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箭雨、白刃、鲜血,在这片战场上交织演绎着,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当徐州军意气风发地扑向敌军的时候,在孟敬文的眼中,这些人如同一块投入虎笼的鲜肉,再也一去不返了。
新军既与魏博战,敬文引兵退走,新军尽没。
这支忠于庞勋的精锐部队,就这样倒在了自己人的阴谋之下,永远地被黄沙掩盖了。
(本章完)
第58章 鹿塘寨()
天色泛白,鹿塘寨外已经没有了唐军,数万人龟缩在一个小小的寨中,恐惧地望着寨外的叛军,黑压压的叛军将城寨围了起来,一面向****着箭矢,一面与近距离的唐军进行着砍杀,一夜激战过后,唐军丢弃了大量的锱重和器械,慌乱之中仓促应战,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中。
?王弘立和几名亲随策马登上了附近高岗,初春的晨风含着些许凉意,吹拂着这片纷乱的大地。唐军正在一点点退缩,数处寨门已经被击破,大量的军卒们正与唐军进行着惨烈的厮杀。
王弘立抿着嘴,脑海中闪现出都梁城破亡时的场景,大量的唐军像牛羊一般绝望地被自己的军卒们杀戮,推搡着跌落水中,这些唐军就是一群软弱的人们,徒然地披挂了一身盔甲罢了。
此役一毕,徐州西面再无忧虑,整个徐泗、淮南尽在掌控之中,一旦将军成事,自己岂不是卫国公(李靖)般的人物?想到这里,王弘立忍不住飘飘然起来,连胯下的战马开始不安地喷气都没有觉察得到。
“砰”?
随着东面寨门的轰然倒塌,鹿塘寨内突然冲出了一彪骑军。
黑色劲装的骑军,弯刀长槊,如同一阵迅猛的洪流,携着战马冲击的威势,顿时冲开了围击的敌军。
这是朱邪赤心率领的沙陀骑兵。
自夜至晨,众人被叛军们一直压着打,战势严重地消磨了唐军的斗志,是一点点被拖垮,还是奋力一搏,康承训看着朱邪赤心没说话,沙陀军的战力是有目共睹的,此刻如果连他们也胆怯起来,谁还能扭转这个溃败的局面。
朱邪赤心心领神会,他冷冷地走到自己部落战士们的面前,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扬刀吧,勇士们,用你们的刀锋割碎敌人的喉管,用你们的马蹄踏破敌人的阵营。
李克用掖了掖袍袄,父亲给自己的甲胄硌的有些难受,但他没有拒绝父亲的心意,因为马上就要上战场了,那就是生死相搏,或许这厚重的玩意能就自己一命也未可知。
战马在古代是属于非常稀缺的战备资源,像庞勋等人的队伍中,也就是将领们及其亲军们能混的着骑战马的待遇,大多数将士们,平日里行军打仗完全靠的是驴行。
好容易打个胜仗缴获了一批战马,有马骑了,可问题又来了,御马技术不行,都是农民,骑马还凑合,战马冲杀这专业性较强的技术活,兄弟们确实做不到啊!
居高临下,冲击砍杀,对步兵来说,骑兵具有着先天的优势,而此刻冲出寨门的正是清一色的骑兵,边塞骑兵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弓马娴熟,而且沙陀民族史本身就是一部为生存而战的血泪史,在战火中成长的民族,他的战士们自然都是千锤百炼的勇士。
“嗬嗬”狂吼的骑兵,砍瓜切菜般的左突右杀,将叛军的军阵中杀出了一阵漩涡,血液、头颅、断肢横飞,沙陀兵士们就算被敌军拉下马也要拼死搏杀,直至同归于尽,这惨烈的景象刺激着寨内的唐军们,热血逐渐在体内复苏,怯懦慢慢被果敢所替代。
拼了,大不了死了也比这样龟缩着挨打痛快,众军将士们纷纷拔出刀剑,在各自领军的率领下冲出了寨门。
忠武、昭义、河中各个军镇兵士们冲入了叛军的人潮之中,两军如同两道迅猛的洪流,顿时撞击在了一起,杀声撼地震天。
沙陀军一顿不顾命的冲杀,动摇了整个战局场面,横的还怕不要命的,叛军们纷纷躲避着沙陀骑军的袭击,推搡之下,很多叛军发生了互相踩踏,造成了一片混乱情形。
高岗之上的王弘立看得目瞪口呆,这剧情转变的也太快了吧,刚才还以为翻不起大浪的唐军之中,竟然冲出了这一彪骑兵,将胜负的天平一脚踹倒,已经偏斜己方的筹码立刻散落一地。
“噌棱”王弘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带着自己的亲军冲了下去,这场搏杀结果如今已经开始转向,自己必须在军阵中压阵指挥。
日已中天,初春的太阳和煦地拂照着大地,给这片杀戮着的红土地上,镀上了一层炫目的金黄色。几番厮杀过后,王弘立木然地看着溃败中的军队,这支数次纵横淮南的徐泗精兵,如今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正在仓惶溃退。
已经拦不住了,大溃败一旦形成,整个军队的人心都已经被击溃,杀一两个临阵脱逃的兵士已经压不住阵脚,也改变不了毫无斗志的军心。
王弘立在亲军的护卫下,迅速向西撤去,留下来,只能随着大军一起被歼灭。心如死灰地王弘立路过柳子镇,他没敢停留,怕看到姚周那充满失望和愤怒的眼神,他勒紧了缰绳继续向西驰去,十几人稀落的身影在斜阳之下拉的老长老长。
残阳如血,映照着流血的大地、江河,从鹿塘寨到襄城,一路逃亡,一路追杀,道边、田地、林间到处都是叛军的尸首,他们在仓惶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回去,再也不打仗了,我要活着,我一定要活着。
平日里的亲人们的映像一一浮现,白发苍苍的母亲何人赡养,还有那幼弱的儿女,还有那孱弱的妻子,如果自己死了,谁来照拂他们?庞勋?自己是逃兵,朝廷?自己是叛匪,天地间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这么恐惧过。
身后哒哒的马蹄就像催命的战鼓,让自己腿肚子直转筋,身后袍泽的那声临死前哀吼是那么清晰,自己已经习惯陌视他人生死,只是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混乱的思索让大脑有些发胀,直到一柄冰凉的雪刃从肩边滑过,一阵痛苦,一阵解脱,头颅落下的时候,带着几点无奈的泪水,滚落到了草丛之间,身后窜出的沙陀战马一刻未停,继续向前急追着前面逃亡的下一个目标。
战争,不管是正义还是罪恶,都带着令人厌恶的血腥。是役(自鹿塘至襄城,伏尸五十里,斩首二万馀级)。
姚周站在柳子镇要塞之间,看着溃乱的军队,面如死灰,本来还指望这支精兵的到来能够在兵力上抗衡对方,如今溃败如斯,不仅让唐军军心更胜,也让本来就忧虑不已的己方将士更加胆寒。
晚风初起,姚周裹了裹军袍,深深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回了军寨,他知道,趁着此次大捷,要不了多久,康承训的大军就会和自己进行决战。既然无法避免,不如剑走偏锋,姚周一面走着一面紧张地琢磨着自己的计划,柳子,这个横亘在徐州西面的军事要镇,即将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本章完)
第59章 柳子镇()
柳子镇,这座临水而兴的城邑此刻正处于大战前的平寂之中,因为战乱缘故,汴河之上已没有任何商船经过,使得这座小城看起来显得格外萧索,只有城头猎猎的旌旗和巡防的兵士透露着一丝活泛。
姚周此刻就坐在城中帅府之内,
面容憔悴地看着地上摆着的沙盘,旁边偏将们的陈述竟听不进去半分。
与自己预料中的一致,康承训所率的唐军在击溃了王弘立大军之后,稍作整息,便扑向了柳子。
唐军日夜不息地搭起了浮桥,汴河水道之上数道浮梁并起,很快,柳子镇外天然的护城河便丧失了其功效。
为此姚周数次派出兵将破坏浮梁,可惜还是未能阻止,近月余的小规模战斗也使得姚周琢磨清了唐军的战力,特别是沙陀骑兵,勇悍非常,难怪连王弘立这种悍将都难逃被击溃的命运。
但实力不是决定战争成败的唯一因素,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果也是比比皆是,毕竟事在人为嘛!此刻姚周正陷入了沉思之中。
夜已深,凉风吹拂汴河两岸的蒹葭,年前的枯枝还未倒下,嫩绿与枯黄交织摇曳出一幅迷离的景色。
“拨喇喇”成片的枝干被拨倒一边,大批的军士们从河对岸涉水而渡,春水依然寒凉,姚周派出的突袭部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河下游暗渡过来,躲过了浮梁上的卫兵,躲过了沿河布防的要塞,像一柄锋利的刀刃无声地抵到了唐军的咽喉。
此刻姚周所帅的大军正在浮梁对岸静静潜伏着,只等对岸乱起,便可趁势夹击杀溃唐军,姚周抬头望了眼天空,深邃的夜幕中挂着几颗寥落的寒星,寒辉熠熠。
睡梦中的唐军像上次被王弘立突袭那样,瞬间被敌军踹营杀了进来,被袭击的唐军表现的一如既往,乱,慌乱的唐军在夜色中开始溃散。
姚周不会放过这等候许久的机会,他立即指挥大军突击,黑压压的叛军顺着唐军搭建的浮梁快速向西杀去。
数万唐军的命运再次陷入了极端危险的境地,溃退还是反抗?
这个时候康承训表现出了作为领导所具有的出色能力,毕竟他是个有阅历的将领,不能将其简单划为白痴和无能之类。
在康承训的掌控之下,唐军慢慢恢复了冷静,而此刻外围的姚周已经攻到了近处,但其却被沙陀骑兵顽强地抵抗住,不能前进半分。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姚周赌的是唐军溃乱短时间难以复整,自己可以趁机突击从而以少胜多,而当康承训最终力挽狂澜稳住了局势,这场战争的结果其实已经揭晓,从这次战役中康承训的表现是可圈可点的,而他力荐的沙陀军,再次表现出了超猛的战力。
冷静下来的唐军对叛军进行了还击,一阵阵箭雨交织,血腥的厮杀过后,姚周已经觉察到了军队的不支,在短暂的权衡后,他立即下达了撤退命令。毕竟离柳子镇较近,损失了殿后军队之后,大部分叛军退回了城寨之中,一击未中,迷惘恐惧的情绪在军中蔓延开来,面对着城外重重围困的唐军,挫败感如山一般沉重地压迫着姚周的胸臆,令其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天也放佛被这无休止的杀戮所激怒,狂风卷着沙石肆意地刮着,一身尘土一头灰的唐军正在强攻柳子,喊杀声在呼呼的风中显得飘渺杂乱。
“嗖”几支带火的箭矢在混乱中射入了城中,却产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狂风推助着火势,数个不起眼的火苗顿时窜起来老高,像几只脱离了束缚的火蛇肆意地吐着炎炎的火信子,整个柳子镇很快就陷入了火海之中。
通红的火海最终击溃了防御军们的意志,在唐军和火焰高温的夹攻下,柳子镇的叛军们纷纷选择了抛弃城池,逃离此地。
又一幕逃亡和追杀上演,在步军占主体的队伍里,撤退的步兵在进击中的骑兵眼里,就如同移动的靶子一般,毫无威胁,只能任人屠戮。
而执行收割叛军生命的军队正是沙陀军,冰凉的刀锋被热血所覆盖,
突进中的沙陀军无情地杀戮着每一个遇见的叛军,哀叫、哭喊,混合在狂乱的风中,被急驰而来的马蹄声踏得粉碎。
从柳子到芳城,到处都是叛军的尸首,这支被庞勋等人寄予厚望的精兵被彻底歼灭,徐州自此****袒露在唐军兵锋之前。
姚周领着数十骑亲卫从柳子镇一路东逃,溃势已然形成,自己也难以掌控。
这方面相比仿佛康承训更胜一筹,其实也怨不了姚周,康承训所部都是朝廷诸镇官兵,自身素质并不差,只要有一位强有力的总指挥,控制局面还不算难。而姚周手下的精兵虽然战力强悍但不属于正规编制,很多人还是被拉壮丁抢来充数的,大家为了生存下去,豁出去了拼,不代表大家认同这个行业。
一旦大厦将倒,大家自然选择各自逃命,本来就是和君主作对,所以不可能有忠君爱国的理念,更不可能有杀身殉国的壮举。
逃命,危亡时刻自然是人人的第一选项,不过能不能逃跑成功,那就看个人本事和命运了。书上经常有战败后某某将领仅以身免,而对普通兵士就只有伏尸数里的模糊描述。
其中很大的原因在于,将领们有马,兵士们驴行,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因此战场之上,将领们始终比普通士卒多了一条后路,逃跑的后路。
姚周此刻正沿着官道向东驰行,战败的结果如同一条毒蛇信子,不时地舔蚀着自己的心脏,痛苦和沮丧让其深深伏在马背之上,扯紧着缰绳,一路催马狂奔。
他没有奔回徐州,庞勋或许可以原谅自己的失败,但自己却难以平息战败的愁苦,康承训拿下柳子镇之后,如果要进攻徐州,那么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制衡唐军,那就是宿州,如果唐军撇开徐州进击其他州府,那么首当其冲的也是宿州。
宿州南临汴水,地靠淮南,周遭都是徐泗地境,没有受到唐军的威胁,这里城池完备,属于可以依城防御的大镇,利用这里面的兵员,进可以钳制袭击徐州的唐军,退可死守城池,拖垮唐军进攻。
姚周正在马背之上盘算着,却没有觉察到,宿州已然近了,夜色中的宿州城如同一只匍匐着的荒兽,正张开着大口贪婪地等待着这群疲惫的兵将们。
夜深,阴云遮住了弦月,给宿州大地之上涂抹了一层厚厚的暗淡。
姚周等人在城下报名不久,宿州城城头便火把齐明,轰然洞开的城门内走出了一个中年将领,身后跟着一队健勇负剑持枪,都是一脸戒备。
虽然平日里和这位宿州守将梁丕不对付,但如今紧急危亡时刻,姚周没时间计较这些,他简明地向梁丕陈述了柳子战败以及自己来此地的缘由。
梁丕始终在听,很认真地听着,一直等到姚周说完,他看着憔悴的姚周心里感到无限地惬意,姚周啊姚周,你不是号称名将吗?你也有今天啊!姚周没有计较两人之间的过节,不代表梁丕也不计较。
临阵脱逃,战败逃亡至此,送上门来,那咱就不客气了。
梁丕一声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