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死这些狗娘养的成德军们!”一个守城的军将大声喊着,他赤着上半身,指挥着几名役夫拼命地将一根根滚木搬运到了城池的城楼之上。
守城的将士开始把一根根滚木再抬上来,这些砍掉头尾的滚木之上密布长长的巨大铁钉,铁钉足有半尺多长,几个兵士抬着两头看准了往下扔,滚木越过了箭垛,携着巨大的坠落之势砸了下去,每一根滚木砸下去之后,城下就有许多敌兵皮开肉绽,惨吼声骤然增多,但沉默的进攻丝毫未减。
这种无声而又血腥的搏斗在持续进行着。
夕阳西下,落日将天边照得血红,如同城池下面的血浆一般,残红如血,老天爷也仿佛不忍再看这地面上残忍的一幕,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仿佛一只巨手猛然间将一块巨大的黑布扯了一把,一下子将整个人间都笼罩在了一片凄朦的暮色之中,战了半晌的双方都进行了鸣金收兵,城下的成德军撂下了数不清的尸体,慢慢地向后撤了下去,在不远处的坡地之上,纷纷开始立营扎寨。
城楼上,一团团松油火把渐渐亮了起来,火光将城池之上照的通亮,城池之上的义务军士卒们寒光闪闪的兵刃和粗重的呼吸深在那一刻越发的清晰,王云汉带着几名副将、牙将们一起沿着城头城墙巡视城防,他望着那些经历过征战老兵木讷冷酷的脸,和那些有些紧张的城内民夫,那些又仿佛有些兴奋的表情,王云汉心中不禁轻声地感叹道,今夜这些人,不知道又有多少能见到明日的落阳。
战场之上,血腥异常,谁也不知道谁会不会死亡,也许下一刻,战斗就要到来,也许是身边的人倒下,也许是自己倒下。只要战争持续着,那么这样血淋淋的厮杀还真是残忍的根本停不下来啊!!
一夜过去了,无极古城依旧矗立着,初升的太阳泛出一丝血痕,淡红而迷离。
护城河里血光流动,腥气扑鼻,整个护城河里血浆弥漫,河水上面荡漾着一层厚厚的血液,绛红色的浓稠血液让人看了,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无极城的城池内外到处是血,城池墙上一条条的血挂了下来,拖拉着长长的血丝,条条缕缕,分外醒目。
城墙下面乱七八糟地叠堆着无数尸体,那些尸体绝大多数肩膀之上缠着一根白色的布条,这些都是先前成德军的敢死之士。
攻城的军队昨晚曾经试图抢回战死的尸体,但都被城头上的箭雨给射了回去,来回几次之后,吃了大亏的成德军也就放弃了行动,不再冒死抢回尸体,就让他们在那里堆着,有的地方已经堆了一丈多高,到时大概可以踩着尸体蹬上城墙。
有的界于身体和尸体之间,身体的某个部位在漫长的沉寂中会突然抖动一下,怕冷一样,让城头向下俯视的军士们看到后不由地一哆嗦。
城下面的地面之上到处散落着盾牌、断弓、残箭、刀枪、石头砖瓦、残破的云梯。
无数支箭斜插在地上,白色的箭尾冲着城墙,而城墙上面也密密麻麻地布着众多的羽箭,多如猬毛一般。
城下的尸堆里有几处青烟缓缓地冒出来,袅袅升腾起来,几只啄食的乌鸦在尸堆里跳来跳去,‘呱——呱’凄惨地鸣叫着生命的悲歌,荒远,单调,而苍凉。
一只肮脏的土狗瘸着一条腿,一跳一跳小跑着,跑一段停住,警觉地四下察看,东嗅嗅西嗅嗅,嗅到一颗满头乱发的脑袋,用鼻子一拱,脑袋一滚,露出一张龇牙咧嘴的脸,它嘴里叼着一段残破的肠子,应该是从某个死亡兵士的肚膛内掏出来的,城上的兵士们见状拿了一个石块向其砸去,那狗吓的往后一跳,端详一会,然后继续向前一跳一跳跑去,转过城墙便不见了。
王云汉手按佩剑,领着众将端立在城楼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从下面慢慢地抬了起来,望着不远处波浪一样连绵起伏的帐篷,其神情凝重,眉头紧缩。
“还有两天,河东方面应该已经出军了吧。”
(本章完)
第472章 破关()
土门,成德军设立在附近的关隘,两侧丘陵高耸,烽火楼台上的狼烟已经点燃,浓烈的烟火腾起老高,像是一条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一般,挣扎着、蜷曲着、舒展着向上攀爬到空中,久久不能弥散,如同一道道连通天地之间的黑柱一般,让人远远望见,不由地胆寒万分,十数丈高的城墙已经斑斑驳驳,城墙之上的箭羽多如猬毛,在乱箭飞雨之中,土门关的城门轰然作响着,一队百余人的兵士们正头顶着一块牛皮厚毡,簇拥着巨大的撞木,奋力地冲击着土门关得城门,一次次的撞击,让土门关的城门上的墙土“簌簌”落下,腾起了阵阵的迷雾,而土门关内死命抵着的军士们睁大了双眼,绝望地看着厚重的包铁木质城门上,此刻也渐渐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正在蔓延开裂着。
“将军,恐怕守不住了。”负责防御城门的军将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城头,城墙之上到处都是双方军士战死的尸体,从河东军在城下第一次齐射开始,死亡的阴影便浓浓地投射到了这座关隘之上。
“唉!”身上挂满了血浆的军将扭头看了眼报事军将,怅怅地叹了口气,他奉命负责守卫此关隘,以遏制河东军进犯,但鹿泉刺史只给自己调配了五千军力,剩下的还要防备鹿泉城池,虽然鹿泉刺史也有难处,但区区五千兵马在这个小关隘之上,又如何能抵挡得住河东军的数万精兵呢?
“现下还剩多少人了?”将军的胡须上结满了血痂,他扭头声音嘶哑地问着旁边的副将。
“能战者不足千人。”那名副将也是伤痕累累,此刻拄着佩剑的把手,低声说道,他在刚才的那次防御城头之上中了一箭,虽然用纱布包裹了胸前,但伤口处的血还是不停地往外渗着,让其前胸的军袍之处浸透了鲜红的斑渍。
“房五,你带着能走的弟兄们撤吧,撤到鹿泉城池之内,王刺史会让你们进去的,这是我的信件和告急军报,你带着它们将其交给王刺史,相信他会知道该怎么做了。”守城将军木然地拿出了两封文书,书信表面已经被鲜血浸染,他慢慢地将其交给了身边的副将。
“将军!”副将房五大声地喊了声,他扑通一声跪下,伸手哆嗦着接过了书信,眼泪不由地流了出来,他哽咽着说道:“将军,您和大伙儿一起走,末将愿意留下来抵挡河东军。”
“本将是护守城隘的大将,守护城隘,乃是职责所在,纵然身死,也死无所畏恨,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着呢,此番敌我过于悬殊,实在是力有不济,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大伙儿撤退离去,多死无益,不如你领着这群兄弟们,找条活路吧。”老将军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平日里杀伐果决,如今生离死别之际,其心肠也不由地软了起来。
“将军!”旁边的军将们纷纷跪下,个个泣不成声,他们一齐向老将军磕头作别,然后慢慢领军而去。
“虎成,你是不会去的。”那老将军看着旁边的亲军将领,哀叹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
“将军,虎成与您生死与共。”那名叫做虎成的年轻将领此刻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嘿笑着说道。
“好吧,那你我此番就死在此地吧,平日你我情深如同父子,如今死于一处,下辈子咱们做对好兄弟吧。”那老将军哈哈一笑,拍了拍虎成的肩膀,然后大步向着城墙走去,他留下了三百受伤的军士,这些军士们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他们用这段时间来为撤离的成德军卒们来争取些许时间。
“呜~呜~呜!”一阵阵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河东军的大军再次行动了,人们簇拥着向前进发着,土门关守将凝神望去,一片黑压压的敌众如同潮水般袭击而来。
“众将士听令!死守城隘,绝不后退半步,与城隘共存亡!”老将军对剩下的兵士们大声吩咐道,他们都是土门关的死士,此刻的任务就是在自己战死之前,尽量地多杀伤河东军兵士。
“杀!”在箭雨之中,双方再次展开了血腥的厮杀,血再次在关隘之上绽放着,鲜红而眩目。
“轰隆!”土门关的城门在数十次猛烈撞击之后,一下子崩溃了,坍塌的城门将城门后面防守的守军将士们一下子压在了下面,河东军将士们浑身失血,大声地吼叫着,冲进了关隘之中,他们个个眼红着、奔跑着,要将在城隘下面所受到的那些委屈、憋屈、恐惧全部发泄出来,只有杀戮、鲜血才能释放这些暴躁的心性。
“哈!哈!哈!哈!”土门关的守将看着涌上城头的敌军士卒们,哈哈大笑着,他目光坚毅地看着逼近的河东军将士们,猛然抓起手中的佩剑,放在脖颈之间,猛地一划拉,“噗嗤!”一道鲜血喷溅到了冲到跟前的河东军兵士脸上,将其喷的满脸都是,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尖刀,对准倒在地上的军将砍去,头颅一下子从身体上分离开来,血淋淋地被提了上去。
“噢!噢!”对着满城的尸体,河东军大声地喊叫着,宣泄着破城后的兴奋和亢奋。
恒州,真定府内,虽然已经夜深,但军府内却依然灯火通明,北面的军厅之外,门口两侧的廊庑之下站着两排荷刀牙兵,每个人都是挺胸端立,脸上肃穆庄重,整个庭院之内不闻丝毫的咳喘之声。
军厅之内,十几枝小儿臂膀般粗的红烛照亮了整个军厅,将厅内的八根盘着虬龙的漆红大柱照得分外清晰,军厅正座之上,十二岁的王镕正端坐在红锦软垫座榻之上,一面听着军司马念着的军报,一面俯看着下方两旁端坐着的成德军军将们。
“昨日鹿泉方面急报,数万河东军已经大举出兵东犯我成德境,鹿泉以西的军寨、堡寨、村镇尽数沦陷,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土门关将士与河东军激战半日后,伤亡逾三千人,关破后余众已退守鹿泉,如今鹿泉城池也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处境堪虞啊。”军司马陆成远拿着鹿泉方面的告急军报,一字一句缓缓地读着,心里复杂万分。
(本章完)
第473章 撤军吧()
陆成远是幽州人氏,他的族兄如今在幽州节度使府内担任牙将校尉,一门宗族上下尽数在幽州府内营生,因此陆成远与幽州府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也是成德军近些年来一直与幽州军镇交好无战事的缘故。
王镕新继任成德军节度使,年幼掌军,资历浅薄,自然只能倚重于父亲留下的这些老部众们,对于陆成远和睦邻镇幽州军镇的做法,王镕也是赞同的,毕竟自己刚刚继任节度使,军镇内最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环境。
但陆成远却不得不劝说王镕发兵攻击义武军,河东道节度使李克用已经开始了咄咄逼人的态势,从李克用发兵袭击昭义军开始,河朔三镇的这些老人儿们的鼻子就嗅到了一丝异乎寻常的味道,河朔之地,又要变天了。
王镕刚开始对进攻义武军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刚继位,诸事还都不稳,但经不住陆成远等一干老臣们的左右劝说,王镕最终还是答应了,因为陆成远告诉自己,成德和幽州联军的话,以河东的实力,李克用还是会三思的,而且幽州李可举还埋伏了一手杀手锏,那就是云州赫连铎,届时赫连铎会兴兵袭扰河东道北部,分散河东的注意力,使得李克用瞻前顾后,不能放手干预两镇的军事行动,为幽州和成德两军争取歼灭义武军的时间。
陆成远有些局促,他当初信誓旦旦地保证着河东军必然不敢贸然造次,如今却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耳光,这个老臣的面庞也不由地泛出一丝红晕。
“此番河东军兴兵东出,陆大人,我成德军精锐如今尽在无极城下,一旦河东军拿下鹿泉,恐怕他们下一个进击的就是咱们真定府了。”王镕身着着一身绛红色的锦袍,端坐在正座的软锦座榻之上,他看着身旁的陆成远,有些担忧地说道。
“节帅,”下首坐着的成德大将梁公儒大声地说道,“既然河东军已经东出犯我成德,那咱们与其就难免会有一场恶仗,如今真定府兵力仅仅万余人众,加上府卫、牙军、土兵,勉强可以凑齐两万余人,但还是不足以抵挡河东军,依臣之见,应该立即召回左公权等人,否则真定府恐怕有危险。”梁公儒是成德军的旧部大将,是王镕父亲王景崇的老部属,在军中很有威望。
“不错,”下首一位中年将领大声说道,“我成德军如今在无极城下寸功未进,前方传回军报损失颇重,定州府已经发动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填入军伍之内,如今义武军在无极城内恐怕不下两万余人,我成德军想要啃下这块骨头,恐怕也要有大的损伤。”这名将领叫李宏规,是王景崇当年一手提拔的年轻部将,为的就是留给自己儿子王镕使用,王镕继位之后,就将李宏规超阶提拔为左厢龙武军使、军咨副使,隐隐有与那几个老部将分庭抗礼之势。
“也不得不这样了,”王镕看着陆成远低头不语,叹了口气,如今这个局面,自己也只能先撤回进击定州的军队了,先保住自己的真定府再说吧。
“李泉,待会儿拟一个手令,让传令军使前去北面的大营内,让左公权他们退兵吧。”王镕看了看众将,点头对下面的幕僚书记说道。
“遵节帅令。”那名白发苍苍的老书记点了点头,“我这就安排下去。”
“散了吧,”王镕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但愿无极城下的兵士们能早些回还,这样的话,李克用他们也不敢在我境内太猖狂。”
陆成远跟着众人一起缓缓起身离开,他的身子佝偻着,显得很是苍老,王镕看着陆成远的身影,摇了摇头,一直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无极城下,黑压压的成德军再次蜂拥而至,隆隆的战鼓声一声一声,敲击得人心头发颤。
一阵密集的箭雨激射而下,城下的兵士们顿时倒了一片,但更多的成德军卒们还是冒死地扛着云梯,推着牛皮撞车向着城门扑来,无数的云梯搭在城墙上,又被掀掉,密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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