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不由叹道:“谦,何清廉如是”郭氏下拜行礼,荀贞叫她起来,再又环顾室内,拍了拍坐下的席子,复叹道,“食无二味,客无坐毡,过矣”对乐进说道,“卿为我二千石,焉能使卿定訾为下?”唤侍卫在室外的典韦等,“令少府取钱帛十万赠谦。”
少府,管的是荀贞的私钱。这次赏赐乐进毕竟是私人的行为,不能从州府的公库里出钱。
典韦应诺,记下了此事,等到次日天亮后,他自会将荀贞的此令转告给幕府人,由他们办。
乐进、郭氏下拜谢恩。
荀贞温言和郭氏说了几句话,见她怯生生的,遂不多言,叫她回去休息,等她离开后,荀贞又和乐进说了会儿下邳郡的事以及兖州、豫州的战事,随之话入正题,说道:“谦,今日郡府堂、今晚酒宴,都不是说话之所,我有一件要事叮嘱你。”
乐进恭谨应道:“敢请将军示下。”
“吾兄友若得拜九江太守,此事卿已知。”
“是。”
“扬州刺史陈温颇侵九江郡权,前日吾兄密信与我,言说陈温似不愿轻易还权,恐会或生战端。下邳与九江接壤,将来如是果真生战,临阵决胜固是不需卿为,输粮供械却非下邳不可。卿可於近两日先盘点一下郡库,把郡内粮、械储存之确数报与幕府。”
下邳等郡目前的各储粮、械之数,州府、幕府都有记录,但在需要用前,肯定得再盘点一下,以免会因损坏等故出现过於不合账目之事。
乐进应道:“诺。”
见乐进虽没说什么,眉眼间却有振奋之态,知他必是有请战之意,只是因了自己“临阵决胜固是不需卿为”这一句话,他才把话咽了下去,没有说出,荀贞笑道:“知卿好在军伍只是彭城、九江新得,下邳非重将不可镇守,是以还得劳卿守郡,稍待时月,再转卿回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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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彰廉礼贤下邳行(下)()
东海谣言邯郸荣贪腐,查无实证,实际邯郸荣也很清廉。 w w wnbsp;。 。 c o m邯郸荣、乐进各掌郡权,而俱廉洁,唯因邯郸荣家为豪族,昔年投荀贞於颍川时,不仅带了五百邯郸子弟,并且随行携了不少的钱粮,献给荀贞了部分,他自留了一些,所以仕宦至今,虽不贪墨,於钱帛的用度却不缺乏,衣冠饮食俱皆豪奢,乐进与之一,那真是俭朴到寒酸了,又唯因寒酸,更显难得。
荀贞赐给乐进钱帛十万,次日,又传檄州,表彰乐进的廉正高洁。
从下邳县出来,荀贞至县外许仲的营,许仲在辕门外迎候。
从任城率军返回后,许仲休息了几天,然后便开始巡视下邳郡各地的驻军,一直到数日前,闻报荀贞将要行州至郡了,他这才匆匆地返回自己在下邳县外的驻所,昨天和乐进一起在郡界迎接了荀贞后,荀贞叫他回营,不必跟着一起进城,因是昨晚他没有参加郡府的饮宴。
荀贞的车骑队伍在营门外停下,荀贞从坐车下来,见许仲等似欲行跪拜大礼,遂步前,止住,笑对许仲说道:“君卿,卿等介胄在身,行军礼可矣”许仲等便行军礼。
荀贞握住许仲的手,两人并排入辕门。
到了营,荀贞未去将帐,先视察营内。驻扎在此的兵马只有五百步骑,都是许仲的亲兵,乃是下邳、彭城两郡所有驻兵的精锐,部曲虽少,然营内外刁斗森严,道路帐舍,整整齐齐,深堑望楼,俱皆有之,校场平阔,营之一角,还有个军市,一应布局,悉按规制。
荀贞巡视了一遍,心满意。
因是荀贞要来的缘故,许仲提前下了军令,命步骑军吏不得擅出帐舍,所以营显得有点空空荡荡,悄寂无声,只偶尔闻得马嘶。
荀贞来入校场,登高高的观兵台,令侍卫击召兵之鼓。
一鼓未毕,营内各处顿纷纷响起军官们的呼兵、下令之声,一时沸然,二鼓方响,集合已成的各曲兵吏纷按建制奔至,人马脚步震地,不等三鼓击起,校场已是各曲俱至,精甲曜日,矛戟如林,按照兵种之不同,五百军士分列两边,步左骑右,每曲前各有本曲的军旗飘扬。
随着集结的完毕,军官们的下令声、兵士的奔跑声、甲衣与兵器的碰撞声等等,甚而连马叫声渐渐都不复再闻,整个营又归回沉寂。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怕是都没有人会相信此时的校场居然步骑云集。
依照典制,一通鼓是击三百三十三下,两通鼓也是击六百六十六下,当然,第一通鼓和第二通鼓之间会有一定的时间间隔,但总共加在一起,两通鼓也是不到一刻多钟。在一刻多钟的时间内,兵卒们穿甲胄,拿兵器,按各曲集合,之后再来校场,整合成军,并且还是步骑混杂,有步兵、有骑兵,虽是此五百步骑俱为精锐,但如非主将擅治军也断难做到。
荀贞心更是满意,他笑顾荀彧、张昭等,说道:“此兵何如?”
张昭等答道:“鼓只两通,军已集成,队列井然,人马无声,如非亲睹,不敢信也。”
由许仲指挥下令,这五百步骑在校场以什为作战单位,依照次序,表演了各种战术动作,又分成两方,各自成阵,转换攻守。盛夏季节,午的阳光很炽热了,场尘土飞扬,兵卒挥汗如雨,旗帜所向,攻者一往无前,金鼓鸣处,守方坚不可摧。辛瑷、典韦等武臣,观之奋昂,张昭等吏,一个个看得目眩神迷,乃至有握拳屏息,浑身毛发都似要为之颤栗的。
待兵卒们演练过,重新集结,向着台的荀贞行罢军礼,随着鼓声列队退场,各归返帐舍之后,张昭目送着他们,犹觉心血沸腾,情绪尚未平复下来,不觉叹道:“尉缭子云‘有提十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桓公也。有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吴起也。有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武子也’,设如有兵如此者三万,固知足以天下莫当矣”
主簿陈仪说道:“‘指敌忘身,必死则生’,‘万人被刃,横行天下’。兵如皆类似,何需三万,万人即天下莫当了”又笑对荀贞说道,“舞阳侯提十万众,方敢横行匈奴,远逊许将军也。”
“指敌忘身”云云,也是出自《尉缭子》。荀贞好兵法,於今又是乱世,故而张昭、陈仪等虽是吏,却也颇读兵。荀贞现正在增删由古至今的历代兵,打算编纂一册,发给帐下的诸将观阅学习,以提高他们的用兵能力,《尉缭子》在他选用的兵是较为重要的一本。
许仲素来寡言,此时听得张昭、陈仪都称赞他练兵有方,亦无甚谦虚之言,只是对荀贞说道:“显本乡野愚夫,哪里知道军事?练兵、用兵诸法,都是由明将军的教诲而得。”
他这是大实话。荀贞听了,笑抚他的后背,对陈仪说道:“舞阳侯立功鸿门,走狗耳,何能及君卿?许将军,我之周亚夫也。”对许仲期望甚高。
在许仲营宿了一晚,次日,荀贞继续行州。
乐进、许仲、刘儒、何仪等郡的大吏相从,荀贞过下邳县北行,行六十余里,到良成。良成县的长吏、县丞等出迎,张飞率五曲八百骑兵屯驻在此,也同出迎。
张飞与赵云年龄相仿,长赵云两岁,今年二十九,他虽非士族出身,雅好学,早年学过法,写得一笔好字,画画的技术也不错,现今虽在军,未弃旧好,军务之余,仍不辍画学,因是之故,与许仲、典韦等将相起来,他固以威猛著称,却颇带些儒将之风。
荀贞带着盛大的车骑队伍、鲜明的“镇东将军”、“徐州牧”等旗帜去良成县行了一圈,达成了“彰显威仪”之目的后,他没有在县寺多停,即由张飞陪导,出县来到了张飞的营。
有几句话,荀贞是早想对张飞说了。
事实,他想说的内容,之前已是有对张飞说过,只是效果不好,据听闻,张飞没有完全听从,所以,借此次行州、路经张飞这里的机会,荀贞想再叮嘱他一番。
荀贞想叮嘱张飞的,是有关张飞性格的问题。
张飞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对士大夫很礼重,对军的兵卒却多暴虐。荀贞此前告诫他,虽小人亦不可辱,张飞虽没有把荀贞的告诫当成耳边风,然本性难移,却还是时有凌下。
巡看过张飞的营地,荀贞屏退左右,独留张飞於帐,唤他近前落座,对他说道:“益德,卿从我也算已久了,应知我治兵之法。理军当严,然刑罚不宜过,闻卿常以小过鞭笞健儿,又少抚恤勇士,此非兵家正道。不闻吴起乎?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攻山,为卒吮脓,卒之母泣曰:‘吴子吮吾夫之创,吾夫不旋踵而死。今又吮吾子,知吾子将战死矣’孙子云‘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这才是治军的正道。”
张飞应道:“将军此前对飞已有教导,飞已知过,不敢忘。”
“知过当改,你不能只是不忘,要克制本性,稍改此前所为。”
张飞应诺。
荀贞又苦口婆心地教他:“卿主一部,平日宜亲近佐史,常引见之。佐史,卿之耳目也,彼此亲近,卿方能知部兵士的人情,见之如稀,则人情不知,复何由知部的众事?”
张飞应道:“诺。”
说完想再次叮嘱张飞的这些话,荀贞见他的帐内悬挂了几幅字,字体研美,颇有可观,细看左,无有落款,因转换话题,笑问张飞道:“此卿所否?”
张飞把这几幅字悬挂帐,正是为了给荀贞看,见荀贞问起,忙应道:“正是飞。”
荀贞指着其一幅字,笑道:“昔在颍川,我尝见刘德升法,卿此有其三分神韵矣。”观了会儿,又指着另一幅隶的字,说道,“奋雄扬波,交戟横戈,卿此所法可是师宜官?”
刘德升是颍川的名士,精擅法,被后世称为“行鼻祖”,有不少士人都学他的笔法,钟繇也曾学过,荀贞当年在颍川,於钟繇处见过刘德升法的真迹。师宜官是当下最有名的“八分”大家,灵帝好法,设鸿都门学时,征天下工者数百人,八分以师宜官为最。
张飞应道:“将军明察,飞此确是学的师宜官法。”
荀贞评点张飞的法作,心不由想起了曹操。
曹操出身宦官家族,受家风影响,与儒学传家的士族子弟有别,好诗辞,诸体法,他最好八分,荀贞见过他的字,张飞写得好太多了。荀贞心道:“孟德与刘公山击兖北黄巾,不知战况如何了?”连着有两三天没有接到江鹄、陈褒从兖州发来的军报,也不知刘岱此次击兖北黄巾会否如本来的轨迹一样,依然是以战败身亡告终?又或竟能取胜传捷?
与张飞言谈多时,见张飞恭谨地保持着跽坐的姿态未动,荀贞心欢喜,展颜笑道:“卿与子龙年相近,居军,俱好儒事,意趣又相投,当多亲近。海内兵乱,吾志在荡清寰宇,迎天子还洛阳,兴复汉家,卿与子龙可努力之,以封侯自期,务莫懈怠。”
张飞恭敬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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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王太守课政州最(一)()
由良成向东南行三十余里,渡过沭水,再行三四十里,至司吾。 司吾是古钟吾国地,后为孙武、伍子胥所灭,被吴国吞并,前汉时,此地属东海郡,本朝归入下邳。荀贞在司吾停留了半天,继续东南行,约百余里是曲阳,荀贞也只在此地停留了半天,南下百余里,到了淮浦。
淮浦在淮水北岸,年初荀贞攻陶谦,多亏了陈登家献城,荀成这一路兵马才得以轻松渡淮。
淮浦的长吏、县丞等迎荀贞於县界,陈登之父陈珪,陈珪的从兄弟陈瑀、陈琮等亦相从出迎。
淮浦陈家是当地右姓,历世著名,陈瑀、陈琮的父亲陈球官至太尉,光和二年,陈球与刘郃、阳球等谋诛宦官,事泄被捕,死於狱,亦汉家之名臣。陈瑀兄弟本皆仕於州郡,因战乱之故,相继弃官归乡,现俱居於家,他们兄弟年岁既长,又都出任过较高的官职,更重要的是,他们是陈登的父辈,不好与子等同,故而荀贞没有征辟他们入州府,只是常令地方优待。
闻报陈珪兄弟也在县界拥帚,荀贞从车下来。两下在道相见,荀贞行以揖礼,笑道:“岂敢劳诸公迎候?”陈珪兄弟答礼,陈瑀年最长,由他回荀贞的话,他说道:“明将军驾至,县父老无不雀跃,瑀等为将军治下民,受沐恩德,权为代表,自当远迎。”
时值下午,日光正烈,陈瑀兄弟衣冠严整,久候之下,汗出浃背,儒服都被浸湿了。荀贞唤左右,令腾出几辆车来,请他们兄弟登车,在淮浦县长吏等的引导下,车骑往淮浦县城行去。
荀彧、戏志才仍是与荀贞同坐一车。
荀贞笑对他俩说道:“淮浦士吏多迎我,独不见刘正礼。刘君真名士高风。”
荀彧稳重地说道:“刘正礼汉家宗室,其从父数任三公,名德响於海内,他又是公族子弟,既有‘骐骥’之美名於少年,闻年前他复辞侍御史不任,固非常人可。”
刘繇的从父刘宠任官朝期间,陈瑀、陈琮的父亲陈球也曾在朝仕任,刘繇因得与陈瑀兄弟相识,彼此家族的声望相近,各自的家乡又相距不是太远,青、徐接壤,他们之间遂订交为友。这也是刘繇为何从青州到了徐州后,直接去了淮浦陈家相投。
“侍御史”是御史丞的属官,秩虽低,而权大,员额共有十五。今在西京长安出任御史丞的桓典,於灵帝年间被司徒袁隗举高第,朝拜为侍御史,是时,宦官秉权,桓典执政无所回避,常乘骢马,京师畏惮,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可见其权之重。侍御史任满,出补外官的话,平迁大县之令,高擢则为刺史、二千石,动据州郡。
不说刘繇与刘岱的兄弟关系,只凭他的这一份家世与资历,他确也有与荀贞抗礼的资格。
戏志才晒然一笑。
荀彧注意到了这一幕,问戏志才道:“志才,卿缘何发笑?不以为然乎?”
戏志才笑道:“我笑却非因不以为然。”
“那是为何?”
“信陵君爱重人才,访贤夷门,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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