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年间,大将军何进秉政,召了一批名士进京,有郑泰、荀爽等,华歆也是其一,到了洛阳后他被授以尚郎之职。初平元年,也即前年,董卓迁天子到长安,华歆知道长安非可留之地,遂请出任下圭令,但却没有赴任,托病不去,而去了南阳,被袁术所用,一直到现在。
袁术非人主,讨董之际,荀贞听说华歆曾劝说袁术进军洛阳,可袁术不听,所以荀贞料以华歆之才具见识,必不会甘心久留在袁术手下,如使陈群去信,很有可能会把他挖过来。
陈群自无不肯之理。
确定下要延揽的徐州和外州士人、豪杰后,荀贞便叫荀彧等人分别去具体办理。
荀彧负责遣人去延请颍川郡的士人,并亲自去请张昭。戏志才亲挑选合适人选去请本州的鲁肃、徐奕、诸葛瑾。陈群给华歆写信,又遣人去请羊续、高堂隆。荀攸则负责使人去请外州的太史慈、周泰、孙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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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非荀侯无以安徐()
荀贞召辟的诸人中,数张昭家离郯县最近。
荀彧离郯县境,数日便至彭城,进到县中,先去彭城王府,谒见了现任的彭城王,替荀贞送上礼物。本朝的藩王空食租赋而已,既无治民之权,又无兵权,现今兵乱,除极少数的藩王,比如陈王刘宠之外,绝大多数的藩王更是无用於国家、地方,所以只需示以礼敬便可。
出了王府,荀彧继而去国相府,求见薛礼。
来一趟彭城,不能只召辟张昭,当然得顺道见见薛礼。
此前荀贞、陶谦相争,薛礼坐视观望,两不欲助。直到荀贞打下下邳、兵进东海,乐进才趁势奉令入彭城,强行借了他的兵马出境,但在战事结束后,因其兵马中的部曲将校多是他的亲信、乡人,俱请归彭城,故而不能留用,又还给了他。现下,徐州已平,泰山兵也已被荀贞分化,荀彧此次顺道来求见薛礼,便是奉了荀贞的意思,要来当面看看他而今是何态度。
荀贞得占徐州后,虽然把彭城兵还给了薛礼,但薛礼难免忐忑不安,深恐荀贞追究他早先的“两不欲助”,闻得荀彧求见,急忙穿戴衣冠,亲出到府门迎接。
荀彧是个温润如玉的人,倒没有拿架子,对薛礼以礼相见。
薛礼请荀贞入堂中叙话。
荀彧遂入府中,到得堂上,两人分宾主落座。
薛礼问荀彧的来意,问道:“可是方伯有公文传示?”
荀彧笑道:“没有公文传示。我这次来彭城,是专门为方伯聘请张公子布的。来了彭城,不能不拜谒明府,所以我刚才去拜见过彭城王后便冒昧前来,拜谒明府。”
薛礼忙道:“君天下高士,今日过访,礼求之不得,哪里会有‘冒昧’之说呢?”
知道了荀彧是“专门”为替荀贞招揽张昭而来的彭城,并非是因为荀贞有公文命令传下之后,薛礼略微松了口气,一时想不起来该如何开口从荀彧处打探荀贞现下对他的看法,遂便顺着荀彧的话题说道:“张子布名满州中。实不相瞒,我也召辟过他,可他回信拒绝,陶恭祖举他为茂才,他亦不应,甚至为此身陷囹圄,亦不屈也。……君今为方伯召请他,恐怕不会太容易。”
荀彧笑道:“事在人为。张公固志气高远,而方伯亦殷殷心诚。”
“是,是。方伯素来待人诚厚,礼久闻之了。”
荀彧察言观色,看出了薛礼有踌躇之态,似有话想说而又没说,因便心道:“薛礼此必是忧吾兄会发兵击他。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坐观’之举?”见薛礼小心忐忑,无有傲慢不敬之容,又心道,“今见薛礼,观其容色,状极恭谨,看来至少近期是不会有何异动了。”
他笑对薛礼说道:“方伯待人的确诚厚,但传言有时却不足信。”
“君此话怎讲?”
“我来彭城前,闻州府里陶恭祖的故吏对我说:‘薛彭城骄狂,往日常欺上’。今至彭城,亲眼见之,明府恭谨温从,乃知传言有时之不可信。”
薛礼汗流浃背,急切地说道:“此州中人恶我之言君请千万勿信”
“我今天亲眼见到了明府,当然不会信那些传言了,等我回到州府,我也会告诉方伯,请他也不要相信那些传言。”
薛礼千恩万谢:“多谢君了,多谢君了”
“我听说明府的幼子从在郡府,少年之龄,正该首重学业,今州中贤士半集於州,多博学大儒,明府何不送子入州,请方伯择名儒以教之?如此,既可使子成材,来日光耀公家门楣,以方伯之厚,也不会吝啬职授,不使甘罗专美於前,两全其美,岂不可哉?”
薛礼迟疑了下,说道:“君言甚是,我今天就送他去州府。”
叫薛礼把儿子送到州府里去,这显是在“索质”了。力不如人,又有“观望”的前科在,薛礼现今只恐入驻下邳的许仲和屯兵彭城边界的荀军攻打他,对此虽不情愿,也不敢拒绝。
荀彧来拜见薛礼,所为者便是这两件事,现在既然看过了薛礼的态度,又要来了薛礼的儿子入州府,遂也不再与薛礼多说,又叙谈了几句别的杂事,便告辞而出。
薛礼把他送出府门,回到后宅,先写了一封给荀贞的信,然后叫出幼子薛茂,对他说道:“这封信你拿着,是我写给荀徐州,恳请他给你择一名师,教你学业的。你今天就去州府。到了州府后,万事小心,不许乱言。”
薛茂今年才十五岁,不知道薛礼为何突然要把他送去州府,但父命不可违,於是当天收拾好东西,拿了薛礼写给荀贞的信,带着几个随从便离开彭城,往去郯县。到了郯县,果如荀彧之言,荀贞不吝职授,只是薛茂年纪太小,不能授以州职,遂用之为幕府舍人。
舍人,是将军幕府的私吏,是将军的亲近左右,虽类门客,然有俸禄,共有十人之额。
离了郡府,荀彧问得张昭家所在,步行前至,叩门拜谒。
张昭适在后院指点儿子张承读,听说荀彧在门外求见,笑对张承说道:“汝可告汝母,教她为我整备行装。”
张承问道:“父亲要去哪里?”
“荀文若今来,必是奉方伯之命,请我入州府。我当然是要去州府了。”
“此前薛相礼聘,父亲不应,陶公举父茂才,父亲又不应。却为何荀君文若一至,连面都还没见上,父亲就要母亲收拾行装,准备去州府?”
“薛相性厉,务於货利,陶公性高,侵辱州士,我纵应此二公之聘、举,而我的进言也终不会被他们采用,是故我不应。可荀徐州则不然,荀徐州性宽,御下厚,有容人之量,足可纳我诤言;且,荀徐州以军功封侯,知兵善战,今汉祚日微,诸侯并起,非善战者不可安徐;又,荀文若者,荀徐州亲族,股肱之臣,荀徐州使他来聘请我,足见其诚,所以,我愿意辅助他。”
张承和薛茂年岁相同,今年也是十五岁,虽然聪慧,毕竟年少,在看人上没法和他父亲比,听了张昭的解释,他应道:“是。既然父亲决定了,承这就去请阿母为父亲收拾行装。”
张昭出见荀彧。
荀彧见礼毕,送上礼物,奉上荀贞的亲笔信。
张昭打开览看。
见信中先是道了对他的久仰之意,继而又说徐州方定,急需贤能的才士来安养百姓,希望张昭不要藏器於野,如果愿意来州府,那么治中之职,就是特意为他留的。信末,又说:闻张昭子张承少年聪慧,请张昭可以带着张承一起去州府,愿意用张承为幕府舍人。
——用张承为幕府舍人,却是与用薛茂为幕府舍人的意味截然不同。用薛茂为幕府舍人是要把薛茂当人质,而用张承为幕府舍人却是在对张昭示以恩宠。
张昭说道:“方伯美意,昭不敢辞。”
却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荀贞的聘请。
荀彧大喜,说道:“徐州今得公,士心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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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唯天子方有王命()
张昭等家里给他收拾好行装,与张承一道,跟着荀彧一起前去郯县州府。
张昭才刚出彭城县未久,孙乾就先他到了州府。
孙乾家在北海高密,由郯县而去高密,路途之长远过於从郯县到彭城,为何孙乾却能在张昭刚出彭城县未久就到了州府?这乃是因为:孙乾现不在青州,而在泰山郡的南城县。
孙乾和大儒郑玄同乡,是郑玄的弟子。去年,郑玄为避青州黄巾,遂南下兖州到泰山郡的南城县,在山上选了一处石室,住了进去。因南城县是泰山郡最南边一县的缘故,所以此县与东海郡接壤,离郯县只有二百里地,当时陶谦对郑玄非常热情,待以师友之礼,常遣人问候。荀贞得了徐州,也一样派人去问候郑玄,派去问候郑玄的使者回来,正碰上被荀攸遣去召辟孙乾的使者准备出发,便告诉他:“孙公祐去年从郑公南下泰山,现在南城,从於郑公左右。”
却原来:去年,孙乾陪侍郑玄一起南下,同到了泰山南城。郑玄的弟子很多,如赵商、崔琰、王基、国渊、郗虑等都是他的学生,门生常愈千人之多,陪他一起南下的人数不少,孙乾只是其中之一,所以荀贞竟是不知孙乾已经不在北海,而在南城,离他二百里之远罢了。
因此之故,使者便不需再去北海,改而去南城便是。从郯县到南城比从郯县到彭城的距离稍微近一点,这个使者去的时候路上又赶得快,因此,张昭还没到州府,孙乾已至。
在得到荀贞的召辟后,孙乾其实是不想来的,而是想侍奉老师郑玄,但是郑玄对他说:“荀氏多贤,荀侯可定徐州,今既召汝,汝可往之。”孙乾这才接了召辟,跟着使者来了郯县。
不意孙乾居然是头一个到的,荀贞忙出府相迎。
见了面,问过郑玄的身体如何后,荀贞对孙乾笑道:“君清雅高士,不欲以杂务劳之,请君暂屈州儒林从事,何如?”
州府从事的正式编额里是没有儒林从事的,只有别驾从事、治中从事、部郡国从事、簿曹从事,有兵事的时候可以再设置一个兵曹从事,这几个才是州府从事的固定名额,但是而今天下乱争,只这几个从事的名额明显是不够用来招揽士人的,所以荀贞又另设了几个从事。
儒林从事便是其一。
顾名知义,所谓“儒林从事”,自然指的便是学问深厚的儒士了。在荀贞看来,孙乾是郑玄的弟子,学问是没得说了,正好可做此从事。而在孙乾想来,他本就不是一个长於政务、军事的人,也不想掺和进政事、军事里边,这个儒林从事却是正合他的心意。他当下欣然领命。
召辟人才,不是把人才召辟来了就行了的,还得知人善任,分别委任以合适的职务给他们,只有这样,才既能发挥他们的长处,又可使他们乐於就任。否则,本来没有这个能力,却偏要让他去负责这件事,那便既是用其之短,时日稍久,也必会引起其人的厌烦,早晚会自辞而去,留不住人。
孙乾到后没两天,张昭来到。
荀贞出城相迎。
迎得张昭进到城中,来入府内,对坐相谈。
张昭进言,举了四条事,俱是抚士人、养民力、除贪浊、正风气之类。
荀贞听完,高兴地说道:“今得公辅助,徐民安矣”凡张昭所提的四件事,俱皆采纳。
张昭见自己的意见都被荀贞虚心接受,也很愉悦,心道:“正如我料,荀徐州宽仁,从谏如顺流。”又对荀贞说道,“今天子在西京,明公如定欲安定徐方,何不遣使奉承王命?”
这是在建议荀贞遣使去长安谒见天子了。
这个建议,在打下徐州后,荀彧等人也曾提出来过,只是当时荀贞忙於军务和安抚州中,所以迟迟未能顾上此事。
这时,见张昭也提出了这个建议,荀贞心道:“徐州今已初定,是可以腾出手来办这件事了。也不知周昂会何时提兵与文台争豫,但只要他起兵,我就非得援文台不可,到那时,定会与袁本初反目,也的确是需要尽快遣使去长安,见见今天子,要个诏王命了。”
现今天下人皆视荀贞为袁绍一党,於政治资本上,荀贞不缺,可一旦与袁绍反目,袁家的政治底蕴和资源,荀贞就用不成了,那么就需要再找一个政治上的靠山。遍数海内,还有哪个政治势力能比今天子更适合当靠山的?尽管今天子半点实权也无,可天子就是正统,王命就是大义,——而也正因为今天子半点实权也无,所以才恰恰是最好的政治上的“靠山”。
唯一值得忧虑的是:荀贞讨董时不遗余力,董卓必然非常忌恨他,所以也不知他的使者到了长安后,董卓会如何对待?也许会不让他们见天子,但也有可能会为了分化关东诸侯,而反而“不计前仇”地大力笼络荀贞。如是后者,自然很好,如是前者,那便是白跑一趟。
不过话又说回来,与收获相比,“白跑一趟”的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於说董卓会不会杀了他的使者?这却是不太可能。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况乎现下?并且,能被荀贞派去见天子的,肯定是州郡名士,既为名士,和董卓又没仇,董卓也不会因为荀贞就乱杀。
所以,这个去见天子的使者的确是该要尽快派出了。
荀贞心道:“派谁去见天子?这个人选,得与文若好好商量一下。”
心里边的这些想法都是转念而过,荀贞口中回答张昭,说道:“公言甚是。文若、志才、公达诸君此前也曾有此提议,待我备好进贡的礼物,便依公言,择适当之人赴西京面圣。”
与张昭叙谈了一个多时辰,荀贞命人把治中从事的衣冠印绶拿来,亲自捧给了张昭,又叫人取来幕府舍人的衣冠印绶,令给张承。
张昭、张承接了衣冠印绶,俱下拜给荀贞行礼。
接受印绶之前,还可以算是宾主,接下了印绶,那便是臣与君了。
荀贞忙把他两人扶起,笑对张昭说道:“公路上辛苦。治中舍内多樱花,今俱开矣花美香盈,或可稍洗风尘。公可且先入居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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