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说是“袁隗默许”,袁绍、袁术牵头,有很多州郡长吏、包括前任广陵太守张超也可能会参与进去后,袁绥、秦松等人不但没有反对,反而也都积极地参加到了起兵的诸项准备中。
荀贞笑道:“假也罢,真也好,重要的是有了此道檄文,便如志才适才所说,这起兵的借口就有了,袁渤海的难处也能迎刃而解了……子源,薛彭城还是不愿意与我共起兵么?”
“是。”
荀贞为了壮大自己起兵后的声势,也是为了加固和薛礼的盟约,前些时又派了刘备去见薛礼,密与薛礼讲了将要响应袁绍起兵讨董之事,希望薛礼能一起参与,与自己联兵共进,但是被薛礼拒绝了。荀贞不肯放弃,又改叫臧霸派能言善道之人再去彭城,可薛礼还是不愿意。
“罢了,人各有志,他不愿就不愿罢。……起兵可能转眼就至,要抓紧在郡中的募兵。”
臧洪、袁绥应诺。
荀贞又对荀攸说道:“公达,起兵在即,颍川那边得叫玉郎再去一趟,咱们缺粮,向豫州借粮一事万万不可有误。”
荀攸应诺。
荀贞想了想,又道:“只玉郎一人再回颍川不够,公达,你和长文也跟着他一起回去。”
荀攸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荀贞的意思,说道:“诺。”
荀贞叫荀攸、陈群和辛瑷一起回颍川,目的很明显,一是为了给自己开道,二则是为了让荀攸等人先到颍川为自己招揽士人、豪杰,以备将来兵马抵达颍川后讨董所用。
荀攸、陈群、辛瑷带了百余骑士,当天就离县,赶回颍川。
接下来几天,荀贞先是巡视郡兵,继而召来姚昇,又去丹阳兵的兵营巡视、检阅,再又和臧洪一道,检阅了一遍新募来的广陵壮勇,又叫上陈容,接着去检阅了一遍那千余县卒组成的“定郡营”,最后来到自家的义从营中,召来许仲、荀成等人,密议商量。
军事上检查、部署过后,荀贞亲上铜山,又检验魏光督造冶铸出来的箭镞、军械诸物。
因兵械不足,新招募来的丹阳兵和广陵兵,现下只有一部分特别精勇的发了兵器,余下近万人仍还是手无寸铁,依铜山冶铸的进度,是不可能在一个月内把不足的兵械都打造出来的。
荀贞因问魏光:“上次从糜从事那里买来的铁还剩多少?”
“不多了。”
荀贞囊中已然不丰,手底下又多了这么多新卒,不说军饷,只给这些新卒制办冬衣就是一笔极大的开销,所以当十天前糜竺送来了最后一批铁后,他就没有再继续买了,剩下的这点铁用完,能用的就只有铜了。
荀贞寻思片刻,心道:“以铜铸兵,坚锐远不及钢铁,不过是聊胜於无,现下我起兵在即,这铜兵是没必要再多铸了。”开口对魏光说道,“存铁用完后,刀剑之物就不要再铸造了,集中全部人力单铸箭镞一物。”
铜制的兵械不如铁制,但单就箭镞来说,铜制的却还是能用的。
魏光应道:“诺。”
荀贞又想道:“黄琬在豫州多兴军事,豫州武库料必充盈,我部所缺的兵械,说不得,也只能像粮食一样,亦从豫州借了。”
荀贞这边盘算起兵前的需要,却说冀州的韩馥和袁绍。
果如荀贞所料,在接到了桥瑁这道诈以三公为名的移后,韩馥没了主张,他召来州府里的诸从事,问道:“今当助董氏邪?助袁氏邪?”治中从事刘子惠厌恶韩馥的这句问话,毫不客气地说道:“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韩馥自知说错了话,面现惭色。刘子惠又说道:“兵者凶事,不可为首。今宜先观他州动静,如有发动者,明公可再和之。冀州於他州不为弱也,一旦群起起兵,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韩馥然之,便作给袁绍,道董卓之恶,听其举兵。
没了韩馥的掣肘、阻挠,袁绍人望所归,蓄势已久,很快就招募到了大批的士卒,气候顿成。
他写信给袁术、张邈、刘岱、袁遗、曹操、鲍信、荀贞等人,决定把起兵的时间定在明年正月。董卓在洛阳已有不短时日了,观其政举,颇多妙着,实不容小觑,起兵这件事如再拖延下去,只会对袁绍等人不利,所以把起兵之时定在明年开春,曹操等人无人反对。
袁绍又和袁术、张邈、曹操等人定下了四个会师、屯兵之地,一个是洛阳北边的河内,一个是洛阳东北的酸枣,一个是豫州的颍川,一个是荆州的南阳。
这四个地方选得很好,从北、到东北、到东、再到东南,刚好对洛阳形成了一个半包围。
袁绍肯定是要去河内的,而张邈、曹操、桥瑁、刘岱等俱在兖州,他们则肯定是要去酸枣会师,袁术人在南阳,南阳就是他的屯兵地了,至於荀贞,他是颍川人,不等他主动提出,袁绍就把他的屯兵地划到了颍川,和豫州刺史孔伷在一起。
诸事议定,新的一年到来之前,荀贞又给孙坚写了封信。
信中先提前给孙坚拜年,随后的重点是简略转述了袁绍定下的起兵日期和各路人马的会师、屯兵地,提醒孙坚做好准备,不要误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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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关东州郡联兵盛 建威讨逆二将军()
讨董起兵的日期虽然拖宕迁延,直到近期方才定下,可“邀孙坚共同起兵”之事,荀贞却是早就办成了。 孙坚本就是讨董的诸侯之一,在非为袁党成员的情况下,尚不辞千里之远,从长沙北上,主动依附袁术,参与其事,况乎现下有了荀贞愿意向袁绍推荐他,他当然更是喜出望外,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抬升自家名位的机会,不会拒绝。荀贞只一封信去就说动了他。
这段时间里,两人信笺来往频密,不但议定了共同起兵,而且孙坚也接受了荀贞的提议,同意把两军会师的地点定在豫州颍川。
荀贞没有直接向孙坚保证什么,可不用保证,孙坚也知,讨董这事儿如果成功,袁绍等人就会取代董卓、以至取代袁隗等现有的公卿高宦,成为掌握朝权的“新兴政治集团”,那对他来说,只要能在此时跻身其中,将来的富贵就不足言也,而万一不成,也无需过忧,这么多人起来讨董,兵马合在一处少说一二十万,即便兵败,也不会一败涂地,仍有东山再起之机。
凡结盟之约,结盟的不管是双方或是多方,都需要一个首领,荀贞和孙坚对此虽无明言,可两人皆清楚,尽管两人的官衔、爵位没甚差别,都是二千石太守、县侯,可无论是族名家声、抑或是自家人望,荀贞都远胜孙坚,所以两人的盟约肯定是只能以荀贞为主,孙坚为次。
——便是孙坚麾下和荀贞并不十分亲近的吴景等人对此也是没有异议,就不说颍川荀氏在士林中的名望,也不提荀贞本人的高名,只说荀家早年也是出过好几个二千石,而荀爽更是在不久前才被朝廷拜为司空,荀贞而今俨然也是公族子弟了,就凭这一点,孙坚就比不上荀贞。
孙坚的同意联合起兵在荀贞的意料之中,只是荀贞却不由又想到了彭城相薛礼,薛礼怎么说也是一个二千石太守,而且不像孙坚出身寒微,而是和荀贞一样,亦是个士族子弟,并颇有名望於海内,——他要是一点名望没有,自也就压根不会有和陶谦相争的底气,并为了抵抗陶谦的夺权,他亦募聚了不少兵马,又彭城产铁,部队甲械俱全,如能再得到他的加入,荀贞这一路的声势就会更大,放到整个讨董的诸路联军中也会是一支极其重要的力量了。
只可惜两次遣人去说,都被薛礼拒绝了。
还记得第一次被薛礼拒绝后,听了刘备回来的转述,程嘉当时说了“鼠目寸光”四个字,以之来评价薛礼。鹰凖奋翰也好,鼠目寸光也罢,这是薛礼自己的选择,谁也没有办法。
荀贞心道:“薛礼不去,我这一路就只有我和文台二人,如论战力,我二人固是不逊於任何一路联兵,敢与之争锋疆场,可如论人望,却是有所不足啊。”
袁绍、袁术两路不必多说,此二人一北一南,是这次讨董的首领;会师酸枣的军马最多,张邈、刘岱、桥瑁、袁遗、曹操等等,无不是名闻天下,可谓“英雄济济”。
而荀贞这一路,豫州刺史孔伷和他不是一路人,“自己人”唯有孙坚,孙坚固然猛鸷,却非士人,没甚声望,也即是说,在人望上只能靠他一人,论及影响力自是远不能与另外三路相比。他心道:“如能再得一两个具有声望的人加入我这一路,我便是尊他为首,也强过现在。”
荀贞倒也不是一定要与两袁、酸枣联军比声望,只是无论从现在看,还是从将来看,他这一路,换句话说,他这个“军政小集团”的声望越高,那对他就会越有利。
从将来来说,他这个小集团的声望如果足够高,那么当联军瓦解、诸路纷争时,他就可以略与袁绍、袁术相抗,可以不大服从袁绍的命令。
从现在来说,他到豫州后是要问豫州借粮、借兵械的,如果他一路的名望够高,高到足能稳压孔伷,那借粮、借兵械就轻而易举,可如果不够高,就算他已提早有了些准备,到时候肯定也是会费些功夫的。孔伷在豫州待了这么久,好容易等到黄琬走了,他成了有实权的豫州刺史,又怎可能会轻轻易易地就答应荀贞的“无理要求”,把自己的粮、兵械“借给”荀贞?
荀贞想来想去,只可惜却是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徐州周边郡国的长吏中,与荀贞最熟、名望也足够高的现有两个人:一个是东平相李瓒,一个是北海相孔融,可这两个人却是绝对不会参与到这次的讨董起事中的。
李瓒是李膺之子,最重名德,怎可能会无诏起兵,击洛犯上?孔融倒是有可能会愿意起兵,可北海现在遍地黄巾,他困守一隅之地,击贼尚不易,又哪里还有能力起兵出郡?
“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罢了。”荀贞心道,“既不能以‘人望’与二袁、酸枣相抗,我便依原本之计划,用‘战功’来力压二袁、酸枣以及豫州罢。”
讨董看似声势浩大,可结局如何,现下没有人比荀贞更清楚。可是,明知讨董是无疾而终,联军自相瓦解,为了日后计,荀贞这次起兵却还是已经做好了打几仗的准备。
十二月底,又下了起雪。
雪花飘飘,掩盖大地,放眼望去,遍是琼楼玉宇。
北风凛冽,卷动道边树上所存无几的些许败叶,抛到空中,又坠於地上,星星点点地布落在积雪上。立在府宅的高阁上,荀贞远观之,只见风雪弥城,云日黯然,冰寒刺骨,人觉肃杀。
“春生秋杀,今至岁末,而春未至,观望此雪,杀气凛然啊”
陪着荀贞赏雪在侧的程嘉笑道:“雪自是雪,杀气自是杀气,明公是有所感而有此叹的吧?”
荀贞一笑,转问边儿上的戏志才、荀攸等人,问道:“岁末将至,郡中、营中都可安排好了?”
起兵在即,荀贞准备在岁末元旦搞点抚郡、犒军的活动。
戏志才应道:“明公放心,诸事已备。”
“好。”
荀贞不复再言,转回目光,又观望雪景,心中想道:“眼前之雪,洁白无瑕,等到来年讨董起事,汉家崩乱,这神州大地上却不知又将会多染上多少血迹了。”
雪下了两天方停,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这一天,洛阳诏送到,却是朝廷下诏废除光熹、昭宁、永汉三个年号,仍称本年为中平六年。
又过了几天,到得除夕之日。
依照风俗,臧洪、袁绥等郡吏组织吏卒,在入夜后举行了一场“逐傩”的仪式。
逐傩是一种巫舞,先秦时就很盛行,目的是为了把鬼怪、疫病驱逐出家门,当下不仅流行於民间,连宫中都会每年举行。广陵只是个郡府,组织的这个逐傩当然比不上宫中的隆重和盛大,但也颇有气势,有红帻黑衣的孩童列队持鼓而击,又有扮作野兽的壮士挥动兵器舞蹈,再有骑士接过从府中传出的火把送到县外,丢入水中,以示把疾疫厉鬼都送出了府、县。
荀贞等人皆旁观之,陈芷怀孕有三个月了,已过了妊娠反应最强烈的时期,也陪着荀贞在旁观看,不过,荀贞今晚不能多陪她,观完逐傩,又等郡吏给郡府、后宅都贴上了神荼、郁垒的画像,以镇门户后,荀贞即去了兵营,和许仲、荀成等义从将校以茶代酒,守岁欢宴。
“一夜连两岁,五更分二年”,除夕之夜,逐傩、贴门神之外,最主要的活动就是守岁了,无论士庶人家,在这一夜都会欢聚一堂,围炉团坐,饮酒畅谈,通宵达旦,以待天亮。
荀贞本就是以恩义与许仲等结,现今起兵在即,他当然更是得多向许仲等人示以亲厚了。
除夕过了,就是元旦。
虽然是在军中,可荀贞还是叫人提前备了些竹节,鸡鸣时分,他亲自出到帐外,捡了两根竹节丢入早就预备下的火炉上,许仲、荀成诸将校随在他的后边,也各往炉中扔了点竹节。
听着竹节劈劈啪啪的响声,诸人相顾皆笑。
紧跟着,以许仲、荀成为首,诸将面向荀贞,纷纷罗拜,这却是在向荀贞拜年了。
正旦拜年也是当下已有的风俗,待他们拜完,荀贞又领着他们向着洛阳的方向遥拜,今之天子虽是董卓所立,颇有些人不认可,可该行的礼还是得行。
拜完洛阳天子,荀贞起身,心道:“此时的洛阳宫中想来会十分热闹,群臣毕集,拜贺天子,我闻人最多时,去到那德阳殿朝贺天子的公卿群臣、郡国上计吏、蛮胡使节超过万人,今年此刻想来不会有这么多人,可几千人总该是有的。朝贺完天子,按例会赐群臣酒食,往年在这时也许会满堂欢叙,可却不知今年,这宴席上会有几多沉默,又会有几多勾斗。”
荀贞将要起兵之事,许仲、荀成等作为他的军中股肱,尽皆已知。
此时刚过子时,夜色尚稠,冷风卷动营中军旗,飒飒作响,重如黑墨的夜色下,借火把之光亮,可隐见军帐连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