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写给江禽的檄令中,除了令江禽拨五十精骑给赵云外,还有令江禽马上来府中见他的命令。
等了一会儿,江禽来到,他满面尘土、额头汗水涔涔,显是路上疾驰之故。
荀贞把写给族长、义从诸将、乐进的信递给他,说道:“伯禽,天子驾崩之事你可已知?”
“已经知道了。”
“这是我写给我族中尊长以及君卿、伯仁、玉郎和乐文谦的信。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和公达、子龙一起出城,归返颍阴,把这几封信交给收信之人。”
江禽小心地收好信,躬身应道:“诺。”
“此数信事关重大,你路上一定要小心,不可丢失,切记切记。”
这几封信中,给族中的信倒也罢了,只是问问族中的情况。
这半年来,荀贞只给族中、陈芷写过一次信,准确点说,是只给族中写过一次信,只给陈芷写过十个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是他第二次给族中写信,——也许是为了免得他在外生忧,也许是为免得他冒险回家,族中早前给他的回信中并没有说荀绲病重之事。
但是给荀成、许仲、辛瑷、乐进等人的信,里边的内容却是不宜为外人看到。
荀贞在给荀成、许仲、辛瑷的信中,命他们整顿步骑义从,做好随时可以出战的预备,在给乐进的信中,询问颍川现今仓储与军械存储的情况。尽管荀贞没有说这个“预备出战”是为去哪里作战而“预备”,也没有说为何问颍川藏储,可若被聪明才智之有心人看到,联想到如今的朝局,却说不定会被疑荀贞有“不测之志”。故此说,这几封信是一定不能丢失的。
“君侯尽请放心,必万无一失。”
“好,你去吧。”
江禽应诺退出。
荀贞又召来程嘉,说道:“君昌,我遣公达、伯禽分去洛阳、颍川送信,我意为何,卿可知?”
程嘉答道:“略能猜知一二。”
荀贞的意思很明白,他是想借这个机会“翻盘”,也就是程嘉说的“复起”。
“以卿度之,我如此为之,可行否?还需要再做些别的么?”
“吾有上中下三计。”
“请言之。”
“诚如君侯所言,枯居临湘、诸事不做、坐等袁本初飞相召,此下策也,而如君侯今送信洛阳、颍阴者,以嘉陋见,可为中策。”
“上策为何?”
“而今之事,非但关君侯本身,亦关今后天下形势,事如能成,则诸宦束手,士人扬眉,值此之机,以嘉愚见,君侯应轻骑进京,面见袁本初、大将军,亲参谋议筹划,此上策也。”
从先帝至今,宦者弄权数十年,士人数谋诛宦而皆不能成,现在终於等到了这么一个天赐的良机,很可能会就此扭转朝局,而一旦扭转了朝局,那么凡是参与此事的人必然都将会成为朝廷的显贵功勋,那么在这个时候,在程嘉看来,荀贞只是写信给袁绍等人却还是不够的。
程嘉认为:荀贞应该潜入京师,去见袁绍、何进等人,亲自参与到此事的谋划中,只有这样,才能在“事成之后”为自己获取到最大的政治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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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未到轻身入京时()
程嘉认为:荀贞应该潜入京师,去见袁绍、何进等人,亲自参与到此事的谋划中,只有这样,才能在“事成之后”为自己获取到最大的政治利益。
轻身入京这件事,荀贞在回临湘的路上时有考虑过。
但他经过再三地斟酌,认为现在还没有到入京之时。
原因有二。
首先,他虽然知道历史的走向,可却不知道“历史的细节”。
从灵帝驾崩到袁绍诛宦,这中间有一段时间,他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洛阳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阳现在的局势很乱,就像程嘉说的,如今已到了关系到天下未来大势的关键时刻了,士大夫与宦官对此皆心知肚明,两边的争斗必然激烈,必然是白热化的、刀刀见血的,两边的领袖人物、重量级人物、智囊、干将肯定都已经出来了,都会参与到这场政斗中,那么,在这么个两边大佬尽出斗势、智囊云集献策、干将群起斗力的情况下,荀贞一个亡命之身,智勇不过中人,如能带兵入京或许还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如是孤身入京,他能起到什么作用?当袁绍、何进的马前卒么?
不但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如果一旦被卷入到这个“血雨腥风、你死我活”的漩涡,那么要想再脱身可就不易了,万一再被张让、赵忠获悉他来了京师,——现在这个时刻,何进、袁绍必然是时刻关注张让、赵忠、蹇硕等人的动静,张让、赵忠、蹇硕也必然是广置耳目、到处探伺,时刻关注何进、袁绍等人的动静,荀贞如至京师,十有**会被张让、赵忠获知,那么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荀贞就等於是羊入虎口、自投死路。
总之,也就是说,荀贞现在入京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会把自己陷入险地。
这是他不能去京都的第一个原因。
其次,如果不知道历史的走向,那么在当下这个时刻,确如程嘉所说,与其坐留长沙,不如冒险进京。干大事不能惜命,现在就是“干大事”的时候,不能顾惜性命,只有敢赌,才能得到最大的收获,——反正荀贞已是亡命之身,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可问题是,荀贞虽不知“历史的细节”,但却知“历史的走向”,他明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是袁绍诛宦,是士大夫暂时赢得了这场政斗的胜利,那么他还何必再冒险入京?
荀贞认为,他现在的上策应该是:在长沙等些时日,待荀攸与袁绍等人接上线,搞清楚了洛阳现在的局势发展到了哪一步,然后视情况,或潜入京都,面见一下袁绍,或干脆返回颍川,为下一步做准备,这才是最上之策。
颍川是个好地方。
既是荀贞的“家乡”,又士人力量雄浑,最重要的是:离洛阳不远。
颍川到洛阳也就几百里地,数日即可驰至。
与其去洛阳,深陷到洛阳的那个漩涡中,不如潜伏颍川,整肃义从,观望局势,静待其变。
因之,荀贞对程嘉说道:“卿所言之轻骑入京,固为上策,然以吾看来,现今尚非其时。”
程嘉问道:“缘何未至其时?”
荀贞没办法给他解释,含糊说道:“洛城局势不明。君子顺天而动、应时而为,且待公达探清了洛阳形势,再议是否入京不迟。”
荀贞是“主君”,他说了算,而且他说的也有道理,是老成稳妥之见,程嘉没有异议。
其实以荀攸和程嘉的性格、能力而言之,如把程嘉遣去洛阳是最合适的。
程嘉、荀攸俱为谋士,然两人各有其所之偏长。
荀攸长在大局,程嘉长在机变,而且程嘉的胆子还够大,正适合去做“乱中取利”、“火中取粟”之事,但只可惜程嘉的相貌太有特色了。作为荀贞在魏郡时的谋主之一,程嘉的相貌极有可能已被赵忠知道,如叫程嘉去洛阳,他不好掩饰行踪。所以,只能让荀攸去。
荀贞忽想起一事,拍了拍额头,吩咐程嘉,说道:“公达、伯禽此行,不能没有符信;骑士来回传递消息,亦不可无符信。君昌,你去找文台,请文台令临湘县多开几份符信出来。”
程嘉应命,自去办理此事。
符信开出,交给荀攸、赵云、江禽等人。
次日一早,荀攸等人即踏着晨光出府,离开临湘,各去目的地。
荀攸等人走后,荀贞在临湘焦急等待,从第十五天起,便不断命人去城门口相候,看有无骑士传递消息回来。将近二十天后,五月初,第一道消息传来。
这第一道消息却不是荀攸送来的,而是江禽送来的。
江禽在九天前到了颍阴,按照荀贞的吩咐,他把信分别给了收信人。乐进不在颍阴,在阳翟郡府,为此,他还专门跑了一趟阳翟。
族中长辈如荀爽、荀衢皆有回信,陈芷也有回信,荀成、许仲、辛瑷、乐进亦有回信。
这第一道消息便是这几人的回信。
荀贞一一展开细看。
荀爽和荀衢的信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告诉他族中无事,叮嘱他一人在外务必要保重身体,多加餐饭,提了下天子驾崩,表示了一点对朝局的担忧,除此之外,便无别的了。
陈芷的回信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陈芷在信中告诉荀贞,在荀爽、荀衢等族人的照料下,家中一切皆好,叫他不必牵挂,只是在信末,陈芷流露出了想来长沙找他的意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妻当同甘共患,荀贞在外“流离受苦”,陈芷不愿意独在家中“享福安乐”。
对陈芷的心思,荀贞甚是感动,不过眼下之时,显非陈芷来长沙之机,何况也许用不了多久荀贞就要回颍阴了,陈芷又何必来?只是这层意思现在还不能对陈芷说,故此荀贞也只是回信宽慰陈芷,叫她好好在家,不要来长沙。
荀成、许仲、辛瑷、乐进的回信里就颇有内容了。
荀成、许仲、辛瑷三人先是汇报了一下步骑义从们现在的具体情况。
荀贞的义从中有不少是外郡人,但因荀贞以恩义与他们相结,所以他们倒是没有多少离辞返家的,荀成等回到颍阴后,以荀贞的声望,又有不少家乡少年来投,故此说,在人数上,现在可用的义从反倒比荀贞在魏郡时还要多,将近四千人了。
至於战力,许仲汇报道:谨遵君令,吾等归乡后,操练不息,虽新卒亦两日一操,是故众虽增而战力未减。
人数增多了,战斗力没有降低。
荀贞看到这里,放下了心。
许仲、荀成、辛瑷在信中汇报完义从的情况,接着表示:一定会按照荀贞的命令,做好出战的准备。荀成表达了决心,表示一定要做到:兄一檄之召,四千甲士即时可战。
荀贞彻底放下了心。
乐进没有问荀贞为何询问颍川的粮储、军械储备,而是直接详细地开列了荀贞所问的这些东西的明细。
荀贞读完,心中有了数,军械储备且不说,以颍川现今的粮储,只郡府的储粮即足可以支撑万人半年之用,——看来这几年颍川的农业恢复、发展得不错。
荀贞之所以问颍川储粮的情况,却是在打“借粮”的注意。
来日如进京,又或起了战乱,军粮不可没有。荀氏虽然储了不少粮,可短期用可以,长期用却就不足了,所以如能从颍川弄来粮食,自是最好不过。
至於问军械,亦是因为此故。
颍阴的回信到后第二天,洛阳终於有消息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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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血雨腥风洛阳城(上)()
颍阴路近、洛阳路远,而洛阳的消息只比颍阴的回信晚到了一天,其中有“四十精骑接替送信”的作用,也有荀攸日夜兼驰、赶路迅急的缘故。
荀攸送来的第一个消息是:下军校尉鲍鸿下狱死。
消息只有几个字,荀贞却从中读出了深层次的含义。
朝中的士大夫与宦官已经彻底撕去了面纱,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战争”,而士大夫与宦官的第一个回合交手,以宦官取胜而暂告一个段落,蹇硕的实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西园的诸校尉里边,蹇硕最忌惮的不是袁绍,不是曹操,而是鲍鸿。
无它缘故,只因鲍鸿是西园八个校尉里边唯一一个打过硬仗、有过货真价实军功的人。
西园八校尉中有过征战沙场经验的人不多,蹇硕、袁绍皆是久居洛阳,没有上过战场,赵融、冯芳、夏牟、淳於琼亦基本没有征战经验,比如冯芳,是宦官曹节的女婿,早年为尚郎,后任满迁升,大多时都在京都为京官,也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再如夏牟,在被拜为左校尉前他是谏议大夫,谏议大夫专掌谏争议论,是标准的清流文官,也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八校尉中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唯有曹操、鲍鸿二人。
严格说来,曹操也不算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他虽有过以骑都尉之职协皇甫嵩击讨颍川黄巾的经历,但当时他只是去“镀金”的,是为了捞取军功,在得到他想要的军功后,他很快就远离了战场,依靠其父之力而转迁为济南相,去济南国上任了,战场经验也不多。
西园八校尉里边,只有鲍鸿是真真正正打过硬仗的。
中平二年,张温讨边章、韩遂时,鲍鸿是右扶风,后来张温所遣之诸路兵马皆大败奔北之时,他和董卓却打下了一次胜仗,——当时他与董卓联兵并攻,大破边章、韩遂,斩首数千级。
因之,他转为屯骑校尉,又在去年被拜为八校尉中的下军校尉。
鲍鸿出身士族,与袁绍、曹操来往颇密,又是八校尉中唯一一个打过硬仗、有过真实战功的人,自然而然地便引起了蹇硕深深的忌惮。
蹇硕早就想出掉鲍鸿了,去年汝南黄巾又起时,蹇硕就下过一次手。他当时奏请天子,调鲍鸿去汝南葛陂定乱,他本是想以军法来除掉鲍鸿这个眼中钉的,——鲍鸿如果战败,以汉家森严的军法,轻则夺职、重则杀头,却不料鲍鸿虽未取得大胜,竟亦无败,蹇硕因不能得偿所愿。
去年没能除掉鲍鸿,按理说蹇硕应该消停一段时间了,以免压迫过甚,从而引起西园校尉中士人集团的诸人,如袁绍、曹操等的反弹,可奈何时间不等人,今年一入春,天子就病重不起,眼看一日不如一日,蹇硕可以等,天子的病不能等,以是之故,他就又下手,於今年三月时,也即一个多月前,寻了个借口把鲍鸿给捕拿下狱,并暗令狱卒,把鲍鸿弄死在了狱中。
蹇硕宁愿冒着引起袁绍、曹操等人强烈反弹的可能性,也一定要把鲍鸿给及早地除掉,目的显而易见:他这是想赶在天子驾崩前尽可能地扩充自己的实力,希望能更进一步地掌控西园诸军,以备在天子崩后,他可以以西园之兵作为手上最大的筹码来震慑政敌。
鲍鸿一死,蹇硕去掉了眼中钉;鲍鸿是下军校尉,位仅次蹇硕、袁绍,蹇硕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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