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南就只有黎阳了,黎阳早跟着李琼一块儿降了,跟在军中的一个郡吏带着二百郡兵,捧着荀贞的檄令告别江禽,自去黎阳上任守黎阳长。
至此,郡东、郡南诸县全部收复。
江禽统带余下的义从、郡兵,看押着从各县集合起来的降兵,北上归邺。
回到邺县,把降兵交给许仲后,江禽马不停蹄,又统兵西进,去收复最后的两个县:涉国和武安。
涉国收复得很顺利,在武安遇到了麻烦。
武安县内的守将是个有理想、有节操的“反贼”,乃是黄巾军之余部,坚决不降。
无奈之下,江禽只好督兵攻城。
在阵中看着前线的战士猛攻县城,江禽心道:“武安不降也好,我本来就打算在这里把明公交给我的那个任务完成,武安不降,正好少了我的麻烦。”
荀贞交给他的“那个任务”自然就是叫他找机会把赵家在郡兵里的耳目、爪牙悉数除掉,在经过了多次分兵之后,现仍留於江禽帐下的郡兵已只有四百人,赵家在郡兵里的耳目、爪牙俱在此四百人中。江禽传下令去,命攻城的义从暂退,只催促郡兵猛攻不停。
武安城中有千余守贼,只四百郡兵是万难将城攻下的。
江禽此举不外别的,正是为了送赵家的那些耳目、爪牙去死。
只是他这一手未免太狠了点,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以四百人附城击千余守贼,可以想见,赵家的那些耳目、爪牙固然难活,受其牵连而无辜丧命的郡兵也必然会有不少,但只要能顺利完成荀贞的命令,别说受牵连的郡兵不到四百,便是八百郡兵、八千郡兵,江禽也不介意。
猛攻了两个时辰,郡兵死伤近半,余下的实在没有勇气了,有的掉头逃回本阵,江禽早备下了监阵的刀斧手,严格依照军法,将这些临阵而逃之郡兵当场斩杀,复又催促余者继续攻城。
一天下来,四百郡卒全军覆灭。
当晚歇息一夜,次日换义从上阵。昨天的攻城太惨烈了,武安县中的守兵亦死伤甚众,终於抵挡不住,城被攻破。江禽率部入城,将俘虏尽数斩杀,堆成京观,筑於城外。
奉荀贞檄令来上任守武安长的刘备对江禽的酷烈好杀很是不忍,但江禽是荀贞帐下的旧人,又是此次统兵的主将,他不想得罪此人,因此没有出言谏止。
他没有出言谏止,荀贞却闻讯惊怒。
荀贞不是为江禽杀俘、筑京观而惊怒,而是为江禽为杀赵家的耳目爪牙竟让数百郡卒陪葬而惊怒。他一道檄令送到军中,严厉斥责江禽,命江禽把阵亡的郡卒厚葬。
江禽接到檄令,惶恐不已。那四百阵亡的郡卒,他原本只是令人随便挖了个大坑,草草掩埋了事,得了荀贞的军令,他连忙亲自指挥义从把郡卒的尸体挖出,重新厚葬掩埋。
刘备看出了他的不安,私下里对他说道:“君乃明公乡人,从明公征战数州,功劳卓著,明公倚君为心腹,必不会因为四百魏卒之死而怪罪君,之所以飞檄令君厚葬亡者,以备估料,应是做给魏人和余下的郡兵看的,君不必为此惶忧。”
得了刘备的安慰,江禽略微心安。
刘备趁机又对他说:“明公方宣扬德化,似不宜筑京观於武安,君如能撤掉京观,把贼之亡者也掩埋土葬,并向县民宣布,说‘贼兵已灭,不会穷治追究’,想来定能得到明公的赞许。”
武安是最早被於毒部占据的县城之一,被贼兵占据的时间长达一年多,包括大姓、士族在内,和贼兵有关系的县人很多,或者是被迫与贼兵结成了姻亲之家,或者是曾在贼兵的军中当过小吏,或者是为了自保而不得不违心地给贼兵的渠帅、小帅送过珍宝财货,而今武安被光复,他们均很不安,害怕新来上任的守官会穷治追究。
刘备虽无此心,但高素却有此意。高素是荀贞任命的“守尉”,并且和江禽一般,也是荀贞的帐下旧人,刘备亦不想明着和他唱对台戏,因而趁机劝说江禽,借此打消高素的主意。
江禽以为然,乃又下令撤去京观,命掩埋贼兵死者,同时张榜县中,表示不会追究那些被迫“附贼”之人的责任。此举不但顿时安了武安县人之心,而且果然得到了荀贞的赞许。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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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枉费心机空费时()
邺县中捷报频传,士、民欢喜。
於毒肆虐郡中年余,部众万数,尝围邺数月,实魏之大患,邺人谈之色变,今新太守方到任两个月,即先擒於毒,复光复魏、元城诸县,万数贼兵或亡於战中,或降於城中,一举尽收失地,为魏人除此大患,还魏郡一朗朗乾坤,此份功绩真是让人赞叹。
早前因不满荀贞把自家的子弟从郡府逐走而不肯赴荀贞之宴的诸多士族、大姓之家,不少因之改变了对荀贞的观感。
耿氏是邺县的大姓之一,被荀贞逐走的府吏中有一个是耿家的子弟,上次荀贞宴请诸大姓、士族的家长时,耿氏的家长因而没有应召,要说他对荀贞是很怀不满的,可就在元城光复的次日,他便带着族中的几个英俊子弟前去太守府拜谒荀贞。
一见面,他即行大礼下拜,说道:“郡受贼害年余,明公之郡两月,贼氛一扫而空,郡赖以安。下民无以报谢,此拜为郡人拜明公。”
荀贞光复了诸县,收降了於毒,为魏郡除去了心腹大患,对魏人有大恩德,荀贞必能借此得到相当一部分的魏郡的士族、豪强的感谢,尤其是魏、内黄这些曾被於毒盘踞的县,其县内的士、民对荀贞肯定尤为感激,也就是说,荀贞已经一举奠定了他在魏郡的地位。
这个耿氏的家长看出了这一点,结合荀贞果断敢杀的作风,他知道如果再与荀贞作对,恐怕不会有好下场,故此放下身段,“不计前嫌”地前来谒见、拜谢。
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
这个耿氏的家长既亲来谒见,荀贞也拿出平易近人的一面,谈笑晏晏,宾主尽欢。
在谈话中,荀贞注意到这个耿氏的家长不时回顾侍立在他席后的那几个耿氏子弟,知其心意,笑问道:“公席后诸子皆气宇轩昂,想应是公家的英俊杰出子弟?”
耿氏的家长答道:“英俊杰出不敢言,在郡中略有薄名。”
“郡朝诸曹现多缺人,不知公家诸子各有何长?可愿屈就本朝?”
耿氏的家长忙叫这几个人各陈己长,有治《诗》的,有擅数的,有知礼的。
荀贞笑道:“礼、乐、射、御、、数,君子六艺。如公家诸子者,君子乎?我欲以议曹屈治《诗》君子,以金曹屈擅数君子,以时曹屈知礼君子,诸位君子愿否?”
议曹虽无实权,地位很高,在诸曹之上。金曹掌钱布,很有油水。时曹掌祭祀,乃清贵之曹。
耿氏的这几个子弟大喜,先是逊谢了几句,随即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辟除,大礼拜谢。
荀贞当即令陪坐堂下的荀攸起草任命的檄令,命郡功曹王淙取来吏册,将他们的名字录於其上,又令郡主簿尚正马上给他们安排吏舍居住,特别交代,命选几个好的吏舍给他们。
带来的几个子弟能被荀贞全部辟用已是大喜过望,耿氏的家长更没想到荀贞办事会如此的雷厉风行,等把这些事儿都办完,又和荀贞叙谈了一会儿之后,他拜辞出府。
出了太守府,立在门外,转望府中,他感叹地想到:“本以为府君是个严苛暴虐之人,却不意竟是这么的蔼然可亲,体贴人意,郡中对他的传言多有谬误之处啊。”
荀贞“得人”的手段是没得说的,早在颍川为繁阳亭长时他就靠着谦虚温良、屈己待人得了许仲、江禽等人,这几年,随着眼界开阔,仕途通达,招揽的人越来越多,他在这方面更是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话说回来,荀贞既逐走了一个耿氏的子弟,为何又召进来三个?
却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他初到郡时,那个耿氏的子弟跟着别的府吏给他下马威,他不得不逐,可要想治郡,也不能把郡中的士族、大姓全得罪,该缓和的时候也得缓和,现在就是该缓和的时候了,首先,他已经立过了威,其次,他收复了魏之半壁失地,威望得以提高,再次,他准备开始治理民事,需要大姓的配合,所以耿氏既然服软,那就给个甜枣。
反过来说耿氏,耿氏的家长向荀贞服软,难道他就不怕得罪赵家么?
耿氏是邺县的大姓,与赵家同居一县,耿氏的家长虽和赵家来往不多,但耿氏的子弟有不少和赵家的子弟交好,要不然,那个耿氏的子弟也不会跟着别的府吏给荀贞下马威,既然两家关系如此,那么就算他为了自身家族的利益而向荀贞服软,但只要以后不跟着荀贞和赵家作对,赵家也不致因此就怀恨报复。
郡有权贵跋扈之家,郡守为正直敢杀之臣,对耿氏这等还不算是完全阿附权贵的家族来说,这种情况最让人为难,偏向郡守就得罪了权贵,偏向权贵又会得罪郡守,不管得罪哪一方都可能会引来杀身灭族之祸,左右为难,他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小心地维持平衡,在中间走钢丝。
从某方面而言,他们的心态和王淙的心态很相像。
只不过王淙保的是自己的仕途,他们保的是整个家族。当然了,话再说回来,如果荀贞在魏郡立不住脚,耿氏家长也好,王淙也罢,却都是不会对他注目太多的。
耿氏家长开了这个头,随后几天,郡府的来客络绎不绝。
邺县的大姓、豪族的家长差不多有一半都来谒见荀贞了,甚至梁期等近县的士族、豪强之家长也特地跑来邺县拜谒荀贞,特别是在武安光复之后,一天之内接连有三个大姓的家长求见。
荀贞对他们均以礼待之,丝毫不摆架子,凡有为自家子弟求郡职的,他一概允之。
同时,随着魏、元城等县的接连光复,按照荀贞的檄令,就任此数县守令长的吏员们也分别各从本县选取人才,推荐给荀贞,荀贞亦来者不拒,视被举荐者之所长,分委以任。
短短的七八日中,本来空虚的郡朝为之一满,诸曹曹掾、史诸职均得以填补充实。
荀贞再升朝时也不是稀稀拉拉的只有十来个人了。
郡朝面貌,为之一变。
魏、元城、内黄等县共举荐了二十多个当地的人才,因为陈褒、宣康诸人均出身寒微之故,这些被举荐的人才不止有当地的名族大姓子弟,也有较为出众的寒家子弟。
在这么多人中,最为出色的是阴安县的一个士子,即阴安审家的审配。
审配今年二十多岁,作为名家士族的子弟,他和荀彧、荀攸们的经历相似,也是出名很早,年少时就得到了魏郡老一辈名士的推许,以“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节”而名闻郡县。
荀贞是知道此人的,他前世就知道此人,只是不知道此人的籍贯,不知其家在何处,来到魏郡,在听闻阴安有个姓审的士族后,他留上了心,经过巧妙地打听,问出了审配就是此审家之子弟,当时他就想召用审配,只是那时阴安尚在於毒贼兵的手中,召之不能。
终於等到了前些日收复失地,在江禽离邺进兵前,他亲手写了一道召用审配的檄令,命江禽、刘备等到阴安后务必要去审家拜访,并令他们要把这道檄文交给审配,务必要说服审配出仕。
也就是说,这么多新任的郡府吏员里,只有审配一人是荀贞亲自召用的。
荀贞到郡两月,一人未召,一人未用,第一个召用的就是审配,对审配来说,这是一份荣誉。
审配在魏郡虽有名气,但和他齐名的人还有好几个,比他出名的同龄人也有,而荀贞却谁都不召,头一个召他,何等光荣接到檄文的当日,他就答应了出仕,并於次日即上路赴邺。
在江禽出兵后的第九天,他到了邺县,荀贞闻他来到,亲迎至堂下,携着他的手登堂入室。
於堂上落座,荀贞细细观之,见他年二十七八,国字脸,相貌堂堂,胡须不长,留得短髭,很精神,一袭黑衣,腰中佩剑,跪坐席上,给人以刚严之感。
“我於赵地时便尝闻卿名,至魏,更屡闻郡吏说卿,想望风采,久怀慕蔺,早欲与卿一见,以解相思之渴,而因阴安为贼窃据,乃拖延至今日方得偿心愿。”
“久怀慕蔺”,蔺指蔺相如,前汉司马相如本不名相如,“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遂有此四字之出。荀贞这是在夸奖审配有蔺相如的才能,这是极高的赞誉。
审配答道:“配不良之材,乏善足陈,何德何能,贱名竟污明公之耳?惶恐惶恐。”
“不然,今日见卿,盛名之下无虚士也。古云:‘不厚其栋,不能任重’,卿厚栋之才,当任以重。我欲以上计掾相屈,卿意如何?”
上计掾是重要的郡职,昔年荀贞为颍川吏时,颍川郡中的上计掾是郭图,郭图乃颍川人才、冠族子弟,如细论之,郭图任上计掾时的名气要比审配今日在魏郡的名气大得多,荀贞这是初见审配,话不过两三句就要任命他为上计掾,饶是审配刚毅,却也不由得为之感动。
他不是一个故作谦让的人,并不推辞,怀着感动之情接受了委任,离席下拜,说道:“配才乏兼人,德薄能鲜,蒙明公不弃,委以郡朝右职,必竭忠尽智,效犬马之诚,以报君恩德。”
荀贞哈哈大笑,把他扶起。
是夜,荀贞邀他入后宅,同寝一床,夜问阴安风俗,畅谈冀州人物。
……
借魏、元城诸县光复之德威,邺县大姓纷纷拜谒荀贞,诸县士子多被纳入府中,眼看荀贞在魏郡的地位就要牢不可破了,荀贞固然春风得意,赵然却气得眼都红了。
赵然只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猴子,费尽心机地戴上冠、穿上衣,在大街上舞蹈了半天,却才发现观众的掌声是送给拿着鞭子的那个人的,也就是荀贞。
简而言之,他觉得自己被荀贞耍了。
就不说邺县的大姓如耿氏等纷纷拜谒荀贞,只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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