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荀贞处理郡事,见他虽然年轻,以前也没有出任过郡太守,但行事却均合乎法度,且雷厉风行,少不了暗中惊叹,便有那么几个对荀贞本存轻视之意的,此时也收起了轻视,不敢再小觑荀贞。
见诸吏无人答话,荀贞说道:“既无事奏报,便散了吧。”
他当先起身,荀攸、刘备分从左右,宣康、李博、许季、徐福紧随其后,一行人出室下堂,到得堂门,典韦、原中卿、左伯侯等甲士持戟按剑,跟上队伍,护卫他离开。
如大步来时一样,荀贞又大步出院。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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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兵者政之辅,政者兵之基(下)()
郡丞李鹄是个称职的鹰犬,荀贞这边刚退朝,他那边就跑去了赵宅。
“少君,太守今天升朝了。”
“升朝了?”
“是,刚刚退朝。”
“昨天晚上郡府里大摆筵席,热闹到半夜,我就知道他是在装病,果不其然他倒是能忍,半个多月不出后宅一步,这要换了是我,早闷得气短了。……,他今日上朝都说了些什么?”
“我命人打听了……。”
“你命人打听了?”
“是。”李鹄知道赵然是在为什么而奇怪,他解释说道,“太守没有召我上朝。”
“你堂堂郡丞,他升朝居然不召你?”
“是啊,着实可恨”李鹄咬牙切齿地说道。
“豫州儿却是个爱憎分明的,哈哈,他之所憎,正我之所爱也。李君,何必动怒。”
李鹄眉开眼笑,说道:“是,是,能得少君信爱,鹄三生之幸也。”
“他升朝都说什么了?”
“鹄命人细细打听,他总共说了三件事。”
“哪三件?”
“劝农其一,重建郡县学校其二,行县治吏其三。”
赵然默然片刻,嘿然说道:“豫州儿这是想收买我魏郡的民心啊。”
荀贞今日在朝上讲的那些话,如“农者,国之根本”、“吾荷国重任,而教化不行,咎在太守”、“吏者,理也,宣德明恩,以牧养民,仁之道也,抑强督奸,捕诛盗贼,义之节也”等等,其实就是他的就职演讲,他这是在向全郡宣布:我虽然没有当过太守,以前任的大多是军职,但我现在既然是魏郡的太守了,那么我就会遵从圣贤之言,尽心尽力地做一个贤明太守,治理本郡。换而言之,也就是说,他提到的农、学、吏治这三件事将会成为他今后执政的纲领。
赵然虽是阉宦家的子弟,却不代表他不学无术,他也是学过经,并有一定的政治斗争经验的,一听荀贞此三事就猜出了荀贞的用意。
李鹄说道:“可不是么?别的不说,只他这三政一出,至少儒生和黔首会偏向於他了。”
劝农、重学这都是儒家提倡的,整顿吏治是百姓所期望的,荀贞如能把这三条政事落实圆满,必能得儒生、百姓之拥戴。
赵然哼了声,冷笑说道:“那也不见得。”
“少君此话何意?”
“我郡连年兵乱,缺粮少牛,劝农是那么好劝的?况且,於毒或许覆败在即,但本郡之贼可不止於毒一个,於毒只是最大的一个贼罢了,其余还有很多的小股贼寇,遍布各县乡亭,这些小股的贼寇不除,他拿什么去‘劝农’?”
“是,是,少君明察远见。”
“还有,‘重建郡县学校’?建学校不用雇工么?雇工不用钱粮么?钱好说,粮他从哪儿来?他虽然从赵郡弄来了点粮食,可那点粮食连养兵都不够,他还能拿出来建学校?我看他是不会舍得的”
“是,是,豫州儿是以军功发家的,对他那三千义从他必是十分重视,想来肯定是不会把军粮拿出来建学校的。”
“不错。没有粮食就雇不来工,雇不来工?哼,我看他怎么重建学校……,等到他劝农、建学均不成的时候,哼哼,我看他怎么收场”
许下诺言而不能实现,不如不许诺言,许诺而不能实现更招人怨。
如果荀贞不能圆满地落实农、学、吏三事,那么希望落空的儒生、百姓对他不但会失望之极,而且必定会非议如潮,到了那时,才真的是怨声载道。
李鹄翘起大拇指,说道:“少君说得太对了”顿了一顿,话题一转,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农、学二事固然不好办,可‘行县治吏’这件事却不得不防。少君你也是知道的,豫州儿号‘乳虎’,虎而冠,暴虐恣睢,其视杀人如刈草菅然,却需得防他无故发挥,残害郡县啊”
赵然沉吟说道:“卿此言有理,是得防他一防。”斟酌片刻,做出了决定,说道,“这样吧,你今天就遣人去各县,叫各县提前预备,以防被豫州儿抓住马脚。”
“诺。”
赵然虽不怕荀贞,可对荀贞果断敢杀的作风却也无可奈何,如果县里边他的人被荀贞抓住马脚,可以预料,荀贞必会当场就大开杀戒,即便不杀,也会当初罢黜驱逐,他就算想救也来不及,所以为了避免“无谓”的损失,还是提前通知一下各县,叫他们做些准备为好。
“豫州儿在朝会上有没有说於毒被擒、李琼献三县地投降的事儿?”
“说了。”
“内黄诸县的令长、丞尉现均空缺,豫州儿有没有提及此事?”
“这倒没有。”
“豫州儿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李卿,你觉得他会怎么办理此事?”
“不外乎一边传捷报入州中和朝中,一边择人暂守此数县。”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魏郡十五城,被於毒盘踞的占半数之多,乃是我魏郡的半壁河山,绝不能拱手让与豫州儿。”
“少君的意思是?”
“你可与功曹王淙、主簿尚正、东部劝农掾康规等郡府吏联名上奏豫州儿,举荐守官人选。……至於具体的人选名单,待我拟好后,明天我会叫人给你送去。”
李鹄面现为难,挠头说道:“这……。”
“怎么?”
“少君的吩咐,下吏自然会尽心竭力地去办,可王淙、尚正、康规诸吏,下吏却没有把握能说服他们。前些天,下吏奉少君之令,分别召见王淙、尚正、康规诸吏,向他们吐露少君的示好之意,可这几个人都不知好歹,要么含糊其辞,顾而言他,要么干脆就不应召,不来见我,要想说服他们联名上奏恐怕不易。”
“可恨豫州儿一到郡府就把诸曹掾吏逐出泰半使我爪牙损失殆尽。要非如此,也不致今日无人可用。”
“是啊,是啊,真是可恨。”
“既然如此……,这样吧”
“怎样?”
“你先不用上豫州儿,我等会儿遣人分去内黄等县,谒见各县的冠族、右姓,由他们出面,联名举荐守官人选。”
“少君此计大妙由地方大姓出面,此民意也,豫州儿就算不愿,谅他也无法拒绝。”
赵然的此计确实不错,如能得以实施,那么既能卖好给各县的冠族、右姓,又能使因而得以上任的守官对他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赵然亦自觉此计大妙,自得地抚了抚胡须。
李鹄眼珠一转,说道:“少君,下吏有一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我听说豫州儿在朝会上夸口,说短则十天,长则半月,魏、元城、武安诸县也必能归郡,这几个县的令长、郡丞也都空缺,少君何不索性一并分别派个人去?”
“此数县尚在贼手,如何派人去?”
“可令彼等先在县外等候,待豫州儿将此数县收复后再入城。豫州儿肯定料不到少君早有谋备,如此,他前脚取城,少君后脚取守官,他却是辛辛苦苦一场,全都给少君做了嫁衣裳。”
赵然哈哈大笑,说道:“好”
说办就办,当天他就从府中的门客中选了十几个能干的,令之分去内黄、魏等县。
这十几个门客下午出的城,他们出城不久,从郡府里传出了一个消息。
於毒降了。
赵然啐了一口,说道:“毫无节操骨气,真贼也”
於毒这一投降,魏、元城、武安等县十之八九也会跟着投降,这对魏郡是件好事,对赵然“谋取魏等县守官”的计划也是件好事,但同时对荀贞更是件好事。
於毒整整肆虐魏郡了一年多,魏郡上下束手无策,节节败退,丢了半壁郡地,而荀贞到郡才一两个月却眼看就要将此乱平定,而且还是“兵不血刃”地平定,任谁也能看出,他在魏郡的威望必将会上升到一个很高的程度。
凡是对荀贞有利的,赵然就不高兴。
哪怕於毒能多撑几天,给荀贞添点堵也强过现在,要是於毒宁死不降,荀贞不得不发兵攻魏县等城,那更是最好不过,——既能消耗掉一部分他的实力,又能使他的威望不致升得太高。
可惜赵然不是於毒,於毒想投降他也没办法,只能骂一声“真贼也”而已。
李鹄又急匆匆地从府外跑来。
“少君,豫州儿发兵出营了。”
“是去魏县,还是去武安?”
荀贞此时发兵只能是去收复失地的,魏县在郡东,武安在郡西,不是去魏县就是去武安。
“魏县。”
“走,上楼看看去。”
李鹄跟着赵然出到屋外,行至赵宅里最高的一座楼下,拾急而上,登至顶楼,站到凸出楼外的凉台上向县外远望。
登楼远望的不止他们。赵宅所在之地是县中富贵人家的聚居之区,这些富贵人家的家中俱有楼,邻近的楼上大多可见人影,应都是在听说了荀贞发兵出营的消息后来观望情况的。
远望县外,遥见一队队的甲士从兵营里出来,在旗鼓号令的指挥下,列队营外。
离得远,只能看见个大概,看不见旗号。
赵然问道:“豫州儿发的都什么兵?是单只他的义从还是义从、郡兵俱有?”
“义从千人,郡兵千人。”
“既发的有郡兵,缘何不见郡兵来向我报讯?”
赵家在郡兵里的势力很大,先前被荀贞斩杀的那几个军候、屯长只是其中地位比较高的,其它的耳目、爪牙还有很多。
“听说豫州儿在传檄调兵之前先令兵营戒严,遣辛瑷率四百骑士严守各个营门,禁人出入,可能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未能及时来向少君禀报。”
赵然顿生狐疑,说道:“於毒已降,魏、元城、武安诸县取之应该不难,豫州儿缘何如此谨密?”急召府中得力的门客数人,令之速往营外打探。
这几个门客到得县外,却发现荀贞在兵营外的警备十分森严,负责警备的均是荀贞的义从,他们一个也不认识,半步不能入内。直等到出营的二千兵马列队完成,在数个军校的带领下离开了营地,向魏县方向进发了许久之后,他们才找到机会入到营内。
等他们打探清楚,回到赵宅,向赵然禀报的时候,夜色早已降临。
赵然听完他们的禀报,勃然大怒,霍然起身,拂袖把案上的东西挥到地上,怒道:“什么?豫州儿把我家在郡兵里的门客、大奴全都派出去了?”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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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屯田从来积粮策()
太守府。
负责此次调兵出营的荀攸、许仲来向荀贞回报。
“明公,各曲兵马均已顺利调出,现已赶赴魏县去了。”
“郡兵有无抗令?”
荀攸笑道:“那几个军候、屯长和上次作乱郡兵的脑袋还在营中挂着呢,明公之法,他们不敢再抗。”
治兵本来就是这样,“夫民无两畏也,畏我侮敌,畏敌侮我”,只有用严刑峻法使众畏我,才不会不畏敌。
荀贞问许仲:“君卿,剩余的那几百郡卒可安置好了?”
“已将之尽数打乱,重新编制。”
“很好。此次我将赵家在郡兵里的鹰犬悉数调出,需得防赵然狗急跳墙,军营里要严加戒备。”
许仲应道:“诺。”
荀攸说道:“趁於毒投降、收复魏等县的机会,把赵家在郡兵里的耳目、爪牙悉数派出,明公此计甚妙。不过,明公打算如何整治赵家的这些耳目、爪牙?”
荀贞一笑,不答反问,说道:“你说呢?”
荀攸劈手向下,作出斩杀的手势,说道:“攸出城去营中调兵前,明公给攸了一封密信,命攸交给伯禽,敢问明公,明公可是在信中令伯禽寻机将彼辈诛杀?”
荀攸、许仲均是最亲信的人,荀贞不瞒他们,点头应是,说道:“不错,我给伯禽了两个命令,一个是如能以军法杀之则以军法杀之,一个是如果他们无违军法之事,则可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魏等县虽然可能会不战而降,但毕竟为贼盘踞日久,治安必不会好,万一有贼兵啸聚生事也是有可能的。”
“万一无贼兵啸聚生事?”
“有伯禽在,怎可能无贼兵无事?”
荀贞的命令已经下给江禽了,就算无贼兵生事,江禽也会搞出一场贼兵生事的。
荀贞与荀攸相对一笑。
此次领兵的正将是江禽,偏裨是陈褒、高素、李骧、江鹄、陈午,刘备、宣康、李博、简雍和於毒从行在军。於毒之所以从行在军是为了让他招降诸县,而陈褒、刘备等跟在军中则是为了方便他们接管县城,荀贞已写好檄令,只等拿下魏等县,他们就可以就地上任。
“明公,此次出兵,有於毒在前招降,魏、元城等县取之不难,可等取下这些县后,县内的贼兵却是不好安顿啊。”
於毒部曲万余,除了死在内黄火拼中的那些,少说还有上万人,确实不好安顿。
“公达有何高见?”
“彼辈皆积年贼,不能放归乡;郡府缺粮,魏临京畿,也无法养之。攸再三思之,苦无良策。”
於毒手下的这些贼兵大多是积年贼寇,如果放之归乡,无异纵虎归山,迟早会再起乱事。魏郡临京畿,而且郡府也缺粮,亦无法将之改编,养为己用。
荀贞问许仲:“君卿,卿有何高见?”
许仲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