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邯郸。
三更二刻,陈到亲带人潜去抓捕黄髯派下山的哨探。
留下来的还有三个哨探,两个失手杀了,抓获了一个,送到荀贞这里。荀贞令邯郸荣审问之,这个哨探嘴甚硬,却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情报,索性也杀之了事。
三更三刻,程嘉、陈午两人率本屯兵卒当先出了山谷,沿山道潜行而上。
江禽、刘邓、陈到、李骧、何仪等部随后上山。
辛瑷率骑士在山脚散开警戒。
四更前后,程嘉、陈午两部摸到了山腰下,离黄髯部最前边的壁垒相距不远,再往前就是黄髯部堆积在山道上的乱石杂木了。
不意近处的山石上有一窝宿鸟,受惊腾飞,啼叫之声划破了夜山之静。
在江禽部中的荀贞当即传令击鼓,顿时鼓声大作。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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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搜山千骑入深幽(三十八)()
宿鸟惊飞,定会惊动山腰的守卒,既然掩藏不住行踪了,索性便就大举擂鼓,展开攻势。
陈午带的屯是由襄国县的吏卒、山民组成的,他们多对芦岭较为熟悉,因此行进在最前边。程嘉所屯则跟在其后。在这两个屯中间,是荀贞拨给他们的数十个蹶张士。
闻得命令立刻进战的鼓声响起,这数十蹶张士马上停下脚步,撑弩急射。
此数十蹶张士所用之弩均是强弩,可射近二百步远,足能越过前边的陈午屯,射到山腰的第一个守卒壁垒中去。数十个粗大的弩矢离弦如电,瞬息间即至垒上,如雨落下。
第一个壁垒后的守卒措不及防,很多守卒正在睡觉,压根就来不及躲避,只听得“刷刷刷”之声不绝於耳,却是不知有多少弩矢几乎不分先后地射中了他们,惨叫声随即而起。
雷鸣般的鼓声,尖锐的惨叫,混在一起,彻底击碎了山林之静默。
陈午抓住对面守卒暂时无力反击的这个机会,一叠声催令屯卒搬挪拦路的木、石。山道两边都是山壁,木石无处可丢,按照早先预定的计划,有的被屯卒搬到道边,有的则被向后传递。
后头的程嘉见陈午已开始清理拦路的木、石,忙令本屯的屯卒迎上去,接住继续往下传。再下是江禽部,江禽亦遣人上前,做好接力之准备。
在江禽部中的荀贞、荀攸、邯郸荣、宣康、岑竦等仰望山道上边陈午、程嘉屯在强弩的掩护下,有条不紊地向后传递木石,邯郸荣喜道:“黄贼不过如此……,中尉,没想到数十强弩聚合在一处后竟然这等厉害,矢如雨下、无坚不破也。瞧这架势,用不着步卒上,只凭强弩即可击破黄贼在山腰的设防了啊”
邯郸荣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打过仗,早先黄巾军围攻邯郸时,他虽然在城头观过战,可数十强弩齐发的场面他这却是头次见到,又惊又喜。
荀攸、宣康等久历征战,这等场面见得多了,事实上,比起敌我十余万主力野战或数万汉兵猛攻坚城时千弓万弩并发的场面,眼前的这个场景只能算是个小场面。荀攸说道:“我部夜攻,贼无备,这第一个贼之壁垒也许好破,但第二个、第三个怕就没这么轻易了啊。”
今夜攻山之战局开战确实顺利,然而也正如荀攸之所忧,在陈午、程嘉部借强弩之威,搬走了拦路的木、石,并再接再厉、势如破竹地击破了山腰的第一个守卒壁垒后,他们前进的步伐就停了下来。
山腰的这三个敌垒各有约百名守卒,第一个壁垒后的守卒泰半死在了弩矢下,因无防备,余下的二三十残兵也顶不住陈午屯的猛攻,可第二个壁垒后的守卒却不但齐员,而且也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撑起了盾牌,接连抵住了两拨强弩,之后推动滚石、檑木碾压下来。
陈午力大,披了双甲,带着一二十个屯卒刚翻过第一个壁垒,正要向上冲击,仰脸看到木、石落下,忙不迭急往后退。有两个腿脚慢的屯卒没能及时退回到第一个壁垒下边,被木、石击中,一个被砸中了胸腹,一个被砸中了头,立时横死当场。
虽有守卒的第一个壁垒为掩护,这些木、石没能继续向下滚落,可在前有木、石随时落下的情况下,陈午屯的攻势却也难以再继。
邯郸荣仰观接战处,虽然隔得远,看不到细节,却也能猜料出陈午、程嘉受阻於木、石之下的困境。他极目再往上望,遥见山顶火光大作,想来定是黄髯接到了军报,正在集合部卒。
他抽出腰间的宝剑,提在手里,对荀贞说道:“中尉,黄髯也许很快就会派兵来援,我等当在他的援兵到来前,先把这三个壁垒悉数攻破要不然,战事将艰。荣愿为中尉赴前督战”
荀贞现如今府中的诸吏,唯邯郸荣是赵郡冠族的子弟,以后用他的地方很多,荀贞怎肯放他上前线去?笑道:“区区小斗,怎能劳动主簿?况且主簿之责在拾遗补阙,却非临阵督战也。”
不得荀贞的允可,邯郸荣也只能还剑入鞘。
荀贞目注战局,下令道:“令蹶张士放矢,命陈午、程嘉再冲一阵。”
传令兵飞奔上去传令。
荀贞又叫来江禽,令道:“叫你的部众做好接战之备。”
江禽接令,自去布置。
传令兵奔到前线,把荀贞的命令转述给陈午、程嘉和蹶张士。
蹶张士俱是老卒,对荀贞的命令是坚决服从,接到命令,不顾第二个壁垒后的守卒也开始了射箭放矢,当即从地上坐起,再次拉动强弩,向上放射。
陈午是憋足了劲儿,想要在今次的攻山中立下大功,他知本屯的兵卒均是新卒,在上有滚石、檑木、箭矢的威胁下,恐怕没几个有胆气迎着往上冲的,索性也不带太多人,只选了十余跟随他已久的襄国少年,持矛说道:“中尉用我等先发,对我等寄厚望,而今却方才破一贼垒我等即受阻道上,实无颜面见中尉中尉结厚恩於我,我今当以死报之汝辈可愿从我前击?”
荀贞以恩义结陈午,陈午以恩义结这十余少年,这十余少年齐声应道:“愿从君前击”
陈午不是个话多的人,当即挺矛前奔,翻过第一个壁垒,带着这十余少年冲向第二个壁垒。
他带着的这十余个少年都是山地早就走惯了的,一个个身手敏捷,虽又有滚石、檑木从上落下,可在蹶张士们的掩护下,他们依然进速甚快,面对滚落下来的木石,或跳跃闪开,或抓住山壁上的灌木荡起躲避,在付出了三个伤亡的代价后冲过了这五十步的距离。
陈午抛出长矛,将一个掩身垒后正要往下射箭的弓手刺死,抓住壁垒外突出的木、石,猱猴也似地爬上一人半高的壁垒,抽刀在手,从垒上跃下,左劈右砍,沿狭窄的山道趋行,转眼放倒了四五个阻击之敌,其余八九个少年也跟着攀爬过壁垒,紧跟在他的后边,向前砍杀。
江禽部中,荀贞等看到了陈午带人翻越壁垒的这一幕,宣康咋舌说道:“今我方知中尉缘何定要以陈午、程嘉两屯为先发了”
别的不说,只陈午和他带的那些少年躲木石、攀壁垒的敏捷身手,在荀贞部中就找不到多少。毕竟荀贞本部的义从多是平原人,很少有攀山经验的,陈褒算身手灵活的一个了,可他的灵活只限在平地上,要让他像陈午他们这样在狭窄的山道上如猴子似的躲闪木石却也不成。
后边的程嘉见陈午带人突入了第二个壁垒后,急令屯卒前冲。
邯郸荣紧紧握住剑柄的手略微松开了点,半松了口气,说道:“这第二个贼垒将要破了。”
荀攸遥指山顶,说道:“黄髯的援兵下来了。”
诸人仰头望去,见一条火蛇从山顶沿着山道下来。
此时不到五更,夜正深沉,月下山巅,这条火蛇十分显眼。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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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搜山千骑入深幽(三十九)()
陈午方带人攻破守卒的第二个壁垒,黄髯的援兵已从山顶开下。
前几天连日风雨,山里都被浇透了,这几天雨虽停了,阳光却不炽热,山道上仍还比较泞滑,黄土化成了泥,泥下边有碎石等物,再加上被守卒人为挖出的坑洼,这狭窄的山路越发难走。
少数身手灵活的山民,比如陈午等,他们可以克服山道上的泥泞难走,然而对大部分的兵卒来说,尤其是荀贞本部的义从来说,这却是一个难以克服的困难。
因此之故,在看到黄髯的援兵下来,荀贞虽然一再传下军令,命前边各部加快进攻速度,以争取在黄髯援兵到达前先把这三个壁垒彻底攻破,可是前边的攻势却依旧缓慢而艰难。
陈午、程嘉合力,在付出了二三十伤亡之代价后,占据了守卒的第二个壁垒,欲待再往上攻时,黄髯的援兵已达第三个壁垒。
守卒的三个壁垒,每个壁垒后边原本是各有约百人,只这百人已是难攻,现如今黄髯的大队援兵又至,更增加了攻击的难度。
迎对守卒陡然增强变多的箭矢,陈午率亲从少年连攻了三次,都被阻滞於半途,不得不无功退返。
不知觉间,天已微亮。
借蒙蒙亮起的天色,守卒的敌情不再需要借助火把之光,直接暴露在了前线的陈午、程嘉,后边的荀贞、荀攸、邯郸荣、江禽等人眼中。
可以看到:在第三个壁垒后边,如同一支长蛇也似,也不知有多少黄巾兵卒持矛戈立在山路上。山路狭窄,不能容太多的人并立,较宽些的地方是两人并立,窄些的地方是一人持兵器立。一眼望去望不到尾,这条长蛇蜿蜒曲折,好像是直通到上了山巅。
长蛇阵中,间杂各色旗帜。
晨风一吹,旗帜飒飒,山壁上的灌木亦沙沙摇动,守卒的额上多抹有黄巾,垂在脑后的巾尾也随之招展。灌木、旗帜、黄巾尽皆随风而动,诸般诸样,一时之间恍如整个山都在动。
两个词浮上荀贞脑海:“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难怪后世之苻坚望山上草木均类人形,又难怪他闻风声鹤唳,皆以为敌兵追至。
这等景象要是在深夜里看去,因为看不清,倒也罢了,换是在白昼时,因为可以看得清,也还无所谓,最是在这天将要亮却还没有大亮时,能看的到却又分辨不清,最给人压力。
荀攸遥指山腰上,说道:“那是黄髯的军旗么?”
一支明显较别旗高大的旗帜竖立在山腰上边百步处,极目望之,隐约可见旗下有几个披甲带剑的人。这几人似正在对着山腰下的荀贞部兵卒指点议论。
……
前线的陈午、程嘉也看到了黄髯的军旗。
两人虽然看到,表现却不一。
陈午因为连攻第三个壁垒不能破,退到了部中,与程嘉商议作战。
程嘉此人确实有才能,也有胆气,可是在“坚毅”这方面却不如陈午。有胆气的人或许能逞一时之勇,在面对危险时可以从容赴死,引头成一快,可在陷入苦战时可能却就吃不了这苦。
程嘉就吃不了这苦。
第二个壁垒刚被夺下不久,方才经过激战,山道狭窄,战死的敌我兵卒的尸体无处搬移,被随便堆积在山壁边,断肢残体,箭簇折矛,入眼尽是,血迹混入泥中,点点斑斑,触目惊心。
程嘉抬头仰望,看着前边五十步外第三个守卒之壁垒,壁垒后黄髯的援兵好似无穷无尽,他望着黄髯的军旗,说道:“贼援已至。……,天亮了,苦攻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夺下两个壁垒,这最后一个壁垒怕是难攻了陈君,我等应向中尉建议,不如暂且撤退,等明日再攻。”
陈午和程嘉不熟,虽都是赵郡人,但要非荀贞他俩也不会相识。程嘉矮丑归矮丑,却也是个“士子”,陈午向来对士子都是很尊重的,加上他现是荀贞门下的“史”,程嘉是“掾”,位次上也较程嘉也低了一级,因此在与程嘉结识后,他对程嘉从来是执礼甚恭。
此时听了程嘉退兵的建议,他沉默了片刻,握着布满血迹、刀剑砍痕的长矛,说道:“天将大亮,贼援已至,这仅存之贼垒固是难攻,可山路狭窄难行,我等攻贼时还好说,一旦撤退,必会受贼追击,……,程君,你以为一旦被贼追击,我等还有活路么?”
程嘉、陈午是进攻的先头部队,山路狭窄,难以成建制、大规模地调换各部之顺次,那么如果改进攻为撤退的话,也只能由他们肩负断后之责。进攻时他们掌握着主动权,想攻就攻,想停一下就停一下,可一旦撤退,主动权就变成守军的了,守军若是乘高而下,紧追不放,可以预见,他两人所部这二百人必将死伤惨重。
以程嘉之谋,他是不会想不到这里的,只是因为震惊於眼前敌我兵卒死伤之惨状,所以他一时失言,提出撤退,这会儿得了陈午的婉拒,他醒悟过来,说道:“陈君所言甚是,只是……。”
陈午打断了他的话,转望了眼山腰上的黄髯军旗,沉声说道:“中尉付重任於我二人,便是你我二屯的兵卒尽数折在此处,也要把这第三个壁垒为中尉攻下程君请为我掠阵,我再带人攻上一攻”
程嘉壮其胆勇,颇是自惭,说道:“贼兵之前两个壁垒均是陈君攻下的,君屯伤亡甚众,这第三个壁垒就由我来吧”
“机谋奇节,我不如君,临贼陷阵,却也许君不如我。……,程君,不用争了,还是我来”
临敌陷阵,程嘉肯定不如陈午。程嘉手无缚鸡之力,让他亲自上阵是让他去送死;陈午却力大勇武,可以亲自上阵。在战场上,特别是在苦战中,主将亲自上阵是可以提高士气的。
陈午与程嘉商量毕了,又一次召来亲从少年,再度带十余甲士翻过第二个壁垒,向上冲阵。
……
江禽部中,荀贞等仰观之。
见陈午负重甲,左手顶盾,右手挥矛,出了第二个壁垒后,前冲不过十余步,甲、盾上就中了七八支箭矢。顶着箭雨,他再往上冲。冲不及十步,第三个壁垒后的守卒推下檑木、滚石。这个时候,他离第三个壁垒只有三十来步了,距离太短,无处闪避,只得丢下左手的盾牌,抓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