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梨多/汁水,为避免汁水沾到衣上,荀贞、荀攸、宣康都是小口吃,辛瑷却毫不在乎,坐将起来,拿着梨,大口咬嚼。他相貌秀美,吃梨的模样却和粗猛魁梧的典韦一般无二,引得严猛连连注目。赵云恪守礼节,虽也惊奇辛瑷的吃相,却不多看,待荀贞吃完了一个梨、洗过了手,他开口说道:“君如想招揽能人才士,云倒是有一人推荐。”
“噢?谁人也?”
“此人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兰字,与云是乡里人,家传律法,明於法律。”
“夏侯兰?”荀贞转目严猛。
严猛说道:“没错,就是乡里溪边射箭的那人。”
赵云问道:“君已见过夏侯兰了?”
荀贞心道:“我记得《演义》上说这夏侯兰是给曹操背剑的小将,却怎么在赵云的嘴里,他明於法律?”他不是怀疑赵云,而是怀疑自己记错了,又或者可能是《演义》里写得不对。他说道:“来的路上刚好见有数人在乡里外的溪边柳下射箭,有一人连珠三箭,於五十步外悉中靶的,箭术精良,叔业以为是你,小熊说他是夏侯兰。”
“君既已见过夏侯兰,那就应该已经略知其能了。”
荀贞笑道:“君言他家传律法,那么不知他的家学较之他的箭术,孰优孰劣?”
荀贞帐下各样的人才都缺,唯独懂律法的人不缺。宣康、李博、史诺等人的老师西乡三老宣博年轻时在阳翟郭氏门下学过律法,后来还做过颍阴县的决曹史,“主罪法事”,平了不少冤案,为县乡称颂,老师精通律法,学生自也不差,宣康等人皆通法律。
赵云答道:“夏侯兰的箭术不如他的家学。”
听赵云这么一说,荀贞重视起来,连珠箭已属难得,这样优秀的箭术却还不如他的家学,那这夏侯兰是个人才啊。他说道:“君能否为我引见?”两汉交友的正常程序是:两个从未见面的人如想结成朋友,必须得有一个同时认识他们两人的人给他们彼此介绍,这才不失礼节。严格来说,荀贞贸然登赵云之门已属失礼,不过他是“尊长”,这么做却又叫礼贤下士了。
赵云自无不允。
结识夏侯兰的过程很顺利,招揽夏侯兰的过程也很顺利。一听招揽自己的人是新任赵国中尉的荀贞,夏侯兰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来一趟常山,没有招揽到赵云,却得了“明於法律”的夏侯兰,却也总算是没有空跑一趟。
荀贞新拜赵国中尉,不可在常山久停,当晚在赵云家中住了一宿,次日便告辞离去。夏侯兰从行。赵云、严猛把荀贞等一直送出县界,目送他们策马远去,这才转回。
路上,严猛不解地问赵云:“阿兄,荀君前麾众击黄巾,威名赫赫,他帐下的辛瑷追斩张角,无人不晓,现为比二千石,青绶银印,年方二十余,已是一国中尉,他延请你,你为何拒绝?”
“庸人为君,贤士不应其召,明君在位,贤士不召而至。为什么?在明君门下为吏可以施展才干,在昏主门下为吏或招致自身之危,或抑郁受屈,即便挂印而去,也会被天下笑话。从前郅恽为欧阳歙的功曹,因为劝谏不听,遂称病自退,尽管自退,然而却胸怀难展,抑郁慨叹。臣吏择君就好像田野择天一样,天时若好则四野丰收,天时不好则谷粒无收,怎能不慎?荀君以高位临我柴门,固然礼贤下士,但我还不知道他的本性怎样,所以婉拒了他。”
……
迎面秋风疾,荀贞遍体生凉,收回了心神,不再去回忆来赵国前的那些事。
那天他离开真定后,路上不停,次日傍晚到了赵国境内,与戏志才、许仲等会合,打出旗号,径至邯郸。入了城,先拜见过赵王刘豫、赵傅黄宗和赵相刘衡,继而再又见过郎中令、仆、长史、治等国中的诸多官吏,然后便就算正式上任了。
上任至今十余日,除了与王国官吏的应酬外,他把大部分的时间放在了熟悉郡兵和地方上,在荀攸、戏志才、辛瑷等的帮助下,如今已经把郡兵和地方上吏民的情况大致摸清,忙了十几天没出过城,今天重阳,忙里偷闲,乃带着诸人出来游玩。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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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邯郸陌上九月秋(九)()
两汉郡国连称,地位相当,但王国的官吏和郡府的属吏不同。 w w wnbsp;。 。 c o m
王国官吏是仿照中央建制,最初设官和中央一样,有丞相、有太傅,由诸卿分管各事,除国相外,其余诸官由王国自置,从前汉文帝时起,中央逐渐收权,先是二千石的官吏,接着是四百石以上的官吏,最后是二百石的官吏,到本朝差不多所有的王国官吏都改由中央任命了。
王国的官吏不少,比二千石的以上有三个,傅、相、中尉。
傅本称太傅,前汉成帝时改称为“傅”。相初名相国,惠帝元年更名丞相,景帝中五年,复更名为相。傅与相皆秩二千石。中尉初由王国自置,景帝以后由中央代置,中间曾一度废除,成帝时复置,原本秩二千石,位比傅、相,后减秩为比二千石。
中尉的主职是“掌武职”、“备盗贼”,如郡之都尉,光武皇帝罢内郡都尉而不置,王国中尉遂亦见废。赵国本来是没有中尉的,黄巾起后,为“御贼保境”,匆匆重置了中尉一职,上任赵国的中尉是在今年三月被拜为中尉的,六月初死在战中。
前任赵国中尉阵亡,对其本人而言固然不幸,然对荀贞而言却是机会,要不然他也接任不了此职,参照傅燮的例子,很有可能会被遣去边郡做边郡都尉了。
荀贞在颍川当过郡兵曹掾,亦是掌武事。郡兵曹掾的职责虽与中尉相似,但在权势和地位上却是远不能相比的。郡兵曹掾只有百石,是由太守自行辟除的,受太守节制;中尉比二千石,青绶银印,却乃是帝国有数的高官大吏,虽也得听命於国相,但不像郡兵曹掾那样俯首帖耳,具有一定的独立性,这从此职可以与相别治,单独置府,可以自行辟除一些属吏就可以看出。
中尉府的属吏大体分为两等,一是丞,秩六百石,一如郡之郡丞和国之长史,一是主簿、功曹、诸般掾、史等,一如郡守国相府内的属吏。丞由中央任命,其余属吏则由中尉自行辟除。
荀贞的中尉丞已经有了,是戏志才;功曹也有了,留给刘备来做;诸般掾、史也有了一些了,由宣康、李博、夏侯兰、许仲、刘邓、辛瑷充任;只有主簿的位置还没有人。
也和太守府中的属吏一样,除去丞之外的所有的属吏之中,功曹、主簿两者的地位最高,权力最大。功曹主选署功劳,主簿是中尉的亲近吏,主中尉的文牍私事,类同后世的秘。
荀贞本想把主簿一职任给辛瑷,辛瑷不愿,愿为荀贞主骑,又欲将此职任给荀攸,荀攸亦不愿,他对荀贞说:“我等是外州人,君来千里外的赵国为吏,不可尽用私人,功曹既已委与刘备,那么主簿就当从本郡英才中选用,诸般门下掾、史、属、佐亦该选用一些本地人才。”
这个道理荀贞岂会不知?
只是辛瑷追斩张角,功高,又连辞朝廷任命,甘愿跟着他来赵国,辛瑷有情,他不可无义,故先欲任辛瑷为主簿;荀攸虽然是他的族侄,两人感情极好,可公是公、私是私,自跟着他征战以来,荀攸劳苦功高,也不能不给以高位,以酬其功,故欲继委荀攸为主簿。
现在得荀攸此言,见荀攸这样识大局,荀贞心道:“不愧荀公达。”也没多说,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卿虽我族侄,如我亲弟,今共劳苦,来日当共富贵。”
辛瑷不接受主簿之位,是懒得干,不想烦心,荀攸不接受主簿之位则是从大局出发。
虽然决定了辟用本地人来当主簿,但荀贞刚上任没多久,直到这两天才大概摸清了地方上吏民的情况,对国内的士族、大姓还不算熟悉,所以,至今尚未决定用谁家的子弟来充任此职。
……
邯郸渐行渐近。
按照常规,国中尉与国相“别治”,国相的治所在邯郸,那么中尉的治所就应该在别的县,不过眼下黄巾方平,冀州初定,地方不安,为了护卫国都,中尉府暂时安置在了邯郸城内。
渐近邯郸,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与常山国一样,大乱之后,赵国人口减少,百姓缺衣少食,道上的路人很多破衣烂衫,羸弱饥瘦。当然也有衣衫华贵,乘坐车马的人,这些都是邯郸的贵族、豪门子弟。路边的田野上,时见乡人、县人在坟茔前祭祖,并时见有男女老幼聚於乡里外的社树下,扣盆拊瓶,歌舞祭拜,这却是在祭社祈福,汉祭社神通常是在二月和八月,九月祭的乃是私社。
私社是非法的,按理该取缔,不过刚刚大乱之后,民间百姓祭社祈福却是可以理解的,因也无人来管。荀攸骑在马上,顾望远眺左右,见到乡里外时有祭私社者,说道:“黄巾祸乱,百姓受苦。今天重阳,野上处处可见祭祖祭社者,多不胜数,可见民心思定啊。”
邯郸是国都,县乡多贵戚豪强,放目远望,原野上有很多的田庄。
这些田庄有大有小,小的占地十余亩,大的占地几百亩。庄外悉筑高墙,墙上有碉、望之楼,从道上远望,可见庄中的屋宅楼阁,宾客、徒附们在庄门里出出进进。在几个较大的田庄门外,分别有或数十人或百余人各执兵器弓盾立在平地上,在领队的带领指挥下演习战射。
两汉风俗,九月本就是田庄主操练宗人、奴客,习练骑射,以备“寒冻穷厄之寇”的时候。荀贞在任繁阳亭长时操练里民就正是从九月开始的。而今黄巾虽平,地方上却仍有大大小小的贼寇,为了保命和保家产,有能力组织宗兵、家兵的豪族自然对操练演武之事更加重视了。
对田庄中的住户而言,这或许是件好事,各个豪族的宗兵、家兵越多,庄内的百姓就越安全,可对荀贞而言,这却不见得是件好事。他是赵国中尉,“掌武职”,职责是保卫赵国,地方上的豪族武装如果太多,必然就会形成一种“群雄割据”的局面,豪族是土著,手下又有兵,很可能就不会太把他这个中尉当回事儿。一旦如此,会有损他在国中的威权。
荀贞放慢马速,叫李博近前,问道:“我让你列的表你列好了么?”
荀贞一来赵国就注意到了豪强地主拥有过多私人武装的问题,因此命李博遣人分去各县,暗查各县豪强武装的具体情况,叫李博在查清楚后列一个表给他。
李博被荀贞委为了门下掾,这是来赵国后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很上心,答道:“邯郸、易阳、襄国三县的已经列好了,去柏人、中丘暗访的人尚未归来。”
邯郸在赵国的最南边,与魏郡接壤,向南行二三十里便是魏郡的梁期县。国内的易阳等县俱在邯郸之北,其中易阳离邯郸最近,三四十里地,其次襄国,柏人、中丘两县离邯郸最远,又以柏人最远。柏人在赵国的最东北边,与巨鹿郡接壤。赵国在整个冀州的位置是处在州之西南,南为魏郡,东为巨鹿,北为常山,西边是并州刺史部,与并州的太原、上党两郡相接。
荀贞颔首,说道:“等他们回来后,你抓紧时间把表列好,呈给我看。”
“诺。”
说起暗查诸县的豪强地主武装,荀贞不由又因此想起了另一件事,转顾戏志才,问道:“志才,藏身於郡西山泽间的黄巾余部、盗贼的情况可摸清了么?”
“郡西山多林茂,贼、寇据之,从我等来的义从兵卒多颍川、汝南人,口音与赵有异,兼之不熟地形,难以深入。前些日,我令人私募邯郸壮勇,择其中胆壮敏捷、能攀山越林、并熟悉郡西情形者,共得了十四人,已全部派去了郡西,这几天陆续归来了四五人。”
“情况怎么样?”
“还没有彻底摸清,只摸清了一个大概。现在所知者:郡西的山里至少有五六股贼、寇,有黄巾余部,亦有盗寇,最大的一股约三千余人,其余的或千余人,或五六百人,或三四百人。”
荀贞心道:“我记得黑山军起时号称百万,这虽是个虚数,定有夸大,但二三十万人总该是有的,现藏身赵国境内的黄巾余部、寇贼却怎么加在一块儿也才数千人?”
黑山军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太行山沿线的太原、上党、常山、中山、赵国、河内等地,赵国是较为重要的一处。现今藏身赵国郡西的之所以才数千人,一则是因为张角刚死,黄巾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逃跑的人很多,二则是因为赵国地狭人少,总人口才十八九万,除去死在乱中和沦为流民的,如今剩下的大约还有十三四万人,人口基数低,从贼的当然也就少,三则是时候还没有到,等到今年冬天,百姓无衣无粮,活不下去的时候造反之人自就会多起来。
荀贞略一忖思,就大致猜到了这几个原因。
他揽辔徐行,时望野上田庄,时望郡西远山。今天说是出城游玩,重阳登高,从表面上看他晏然从容,轻松自在,而实际上他重任在肩,却又怎能真正的放松?邯郸就在眼前,短暂的半日清闲就此将要结束,马上便要继续投入到头绪繁多的军务诸事之上。
到任才刚十余日,急需处理解决的军务就有好几样了:豪强地主的私人武装、郡西山里的黄巾余部和寇贼、郡兵的掌控等等。
说到郡兵,也是个麻烦事。
赵国国小,原本郡兵不多,黄巾起后,前中尉临时征兵,得两三千人,与黄巾历战,多败,郡兵或亡或逃,现今剩存步骑不足千人。这不足千人的步骑若全是普通的百姓还好说,问题是其中却还有不少本国豪强、士族的子弟。黄巾乱起,豪强、士族自危,谁都知道兵权的重要性,故此为保家保命,郡兵里的各级军官六成以上都是各个豪强、士族的子弟、奴客。
地方田庄里有私人武装,郡兵里有自家子弟,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内外勾连,很难处理。
在常山的时候,荀贞打算上任后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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