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出门的时候,棋儿吩咐人把那副象棋带上。
清晨的后山小径安宁清静,石板湿漉漉的,树上鸟鸣啾啾。
但李轨却感受不到这份宁静,他的心焦躁的很,四面八方,府里府外,每天有多少事等着他去操心,不管身在闹事,还是地处深山,他的心依旧是滚烫、焦灼的。
但棋儿却唱起了歌谣,她的家乡口音很重,李轨完全听不懂歌词,但轻快的曲调他听进去了,而且她自然淳朴的舞姿也让人眼睛一亮。
那一刻,李轨物我两忘,进入了一种很清凉的境界。
这女子真是个小妙人儿,发出一阵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后就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她像一只花蝴蝶一般在宁静的小径上翩翩起舞。
“你别跑,我来了。”
李轨追了过去,他在逗她玩,当然不会全力以赴,所以追了两里地后才在半山腰的一个三岔路口将她擒住。
他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心脏通通跳的厉害。
她也香汗淋漓,红艳艳的脸蛋,明亮的眸子,正深情地望着他,眸中略显一丝慌乱。
“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话说的真莫名其妙,她疑惑地问:“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向后退了一步,霍然转身,朝岔路的尽头望去。
“丞相明察毫厘,洞若观火,佩服,佩服。”
湿漉漉的小径上出现了三个人,一个须发雪白的葛衣老翁,一个灰白头发的布衣老汉,还有一个面色深沉的清瘦剑士。
丞相在山上与侍妾追组玩耍,这种时候究竟要不要跟上去,卫士石水把握不好这个度,所以在李轨岔入下山小径的时候,他把随行的人都拦了下来。
丞相跑的气喘吁吁,棋儿面颊绯红,香汗淋漓,都已是强弩之末,他们马上就会停下,这荒山野岭的,万一要做些羞羞事,搞这么多人跟着算怎么回事?
所以现在这条偏僻的小径上,除了路尽头几个看热闹的樵夫,就只剩李轨、棋儿和这三个过路人了。
“樵夫?”
丞相避暑的山上怎么可能会有樵夫?
李轨苦笑了一声,回头望了眼棋儿。她低着头,咬着嘴唇,身手呈防御状态。
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弱女子,她绝对有一身好武功在身。
又一条岔路的尽头是一个亭子,
李轨走了过去,那三个人跟了过来,棋儿也跟了过来。
然后她和清瘦剑士留在亭子外,那两个白发老家伙则走了进来。
李轨没请他们,他们就自己在他对面坐下了。
“你们究竟想得到什么?”
二人对视了一眼,灰白头发老者问道:“丞相不问问我们的来历?”
他的眉毛很浓,眸子很亮,但脸部皮肤松弛的很厉害。
“江湖人物嘛,多问何益?”
须发雪白的葛衣老者淡淡一笑,道:“丞相似乎对我们这些江湖人物很有偏见?”
李轨道:“不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人都是江湖中人。我所厌恶的是你们藏头露尾,遮遮掩掩。既然想跟我合作,何不光明正大的来?”
二人听了并不恼,布衣老者道:“汉室气数已尽,群雄并起,天下大乱,我们不忍黎民受苦想早日见到江山一统,但我们不知谁有这个能力,所以不得不试试你的斤两。”
李轨道:“哦,那你们试出我有几斤几两了?”
葛衣老者道:“能一统天下者非丞相莫属。”
李轨却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凭栏处,目视远处的林海,聆听鸟鸣啾啾,许久才回过身来,目光扫过二人,问道:“你们究竟要什么?”
二人对了一眼。
葛衣老者道:“但愿江山一统,天下安宁。”
布衣老者道:“丞相疑我们欺心,那我就在此斗胆提一个要求,事成之后请将颍川郡的嵩山送我做清修之地如何?”
李轨笑道:“单只一座嵩山够你们吃喝吗?不如我把颍川郡都送给你们,如何?”
布衣老者道:“山野之人,每日一餐,粗茶淡饭,多取无益。”
李轨望了眼站在亭子外的棋儿,对二人说:“我已经见识了你们的手段,以后你们不必再试探我了。把她留下,有话你们传给她,我不希望你们惊吓我的家人。”
他又望了眼那个清瘦深沉的剑客,哼道:“如果今天谈不拢,你能杀多少人?”
剑客道:“两三百人吧。”
李轨哦了一声,说:“我山上卫士有八百,山下还有三千,你一把刀砍的过来吗?”
剑客道:“我只用剑。”
李轨就哼了一声,望了棋儿一眼:“你还愣着干什么,陪我下棋去。”
棋儿温顺地哦了一声,低眉顺眼地跟在身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本章完
第167章 谁搅了我休假()
休假的时候李轨是最恨别人来打搅的,但总有些不识相的人会跳出来捣乱。
吴旗,黄土高坡上的一个马匪。四十年前凉州闹兵灾,他祖父孤身一人离开家乡流浪到黄土高原,没别的手艺,就跟人做土匪,一开始混的并不如意,一直到四十岁才讨了一个寡妇做老婆,那寡妇一连克死了三任丈夫,被山寨的兄弟视作“丧门星”,没人敢碰,他祖父心想了不起是个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正是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感动了上苍,“丧门星”就此转运开始旺夫,此后十年他步步高升,一口气爬到了山寨二当家的位置,临死前一天还做了寨主。
因为有个做寨主的爷爷,他父亲在山寨里地位也不低,虽然一辈子没当上寨主,却在临死前帮自己的兄弟登上了寨主的宝座。
吴旗的叔,也就是山寨的寨主,前后讨了六个压寨夫人,生了十四个丫头,却没有儿子。所以就把他当做儿子来养,这小伙子从小就很有出息,七岁杀人,十四岁强暴了大他两岁的婶子,给自己添了一个堂弟和一个堂妹。
四年后发现真相的寨主叔叔准备干掉他,却被他反杀。
他当上了山寨之主,娶了自己的婶婶,把自己的堂弟变回儿子。
这时候的黄土高坡还不尽是黄土,树林子很多,吴旗在一个叫双林的地方安营扎寨,修筑了土堡,做起了土霸王,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这一晃就是十年。
十年后麻烦事来了。
丞相兼并州牧李轨进了长安,第二年就派兵北上剿匪,吴旗的双林堡因为名头太大自然成为打击对象。
先后有三个人——胡轸、文丑、张辽——攻占过双林堡,胡轸侮辱了他的妻,文丑点火烧了他的房,唯有张辽没怎么折腾,只是在他家院子的枣树上刻下了“到此一游”的字样。
官军来的快,去的也快,双林堡还是吴旗的天下,外人谁也夺不去。
但吴旗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张辽虽然退兵了,却在距离双林堡八十里外崛起了一股势力,领头的家伙叫母哈亚,是个杂种,他爹是匈奴人,他娘是汉人。
这厮虽然有一半的汉人血统,却从来没把自己当汉人,反而极度仇视汉人,每次攻占汉人村寨后都极力祸害,男的虐杀,女的无一例外的都要强暴。
吴旗生平最恨这种数典忘祖的败类,所以率部攻打,结果却吃了败仗,几天后就把双林堡给丢了,妻女被母哈亚掳去,两个儿子都被虐杀。
他恨透了这个杂种,为了报仇他忍下辱妻之耻投靠了李轨,成了李轨麾下的一条走狗。李轨居然很欣赏他,不仅承诺要帮他报仇,还说要捧他当黄土高坡的老大。
李轨也算信守承诺,给钱,给粮,给情报,甚至直接派军队换身衣裳参战,得此强援吴旗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打垮了母哈亚,他生擒了老对手,本想当众羞辱他,却反被匈奴杂种羞辱,那家伙一口一个“堂姐夫”叫的倍亲,吴旗简直要疯,这厮不仅玷污了自己十三岁的女儿,居然还翻他的老账。
他恼羞成怒,逼着自己的女儿投井自尽。
然后他将“自己的堂妹夫”绑在自家门前的枣树上,用一把宰羊刀活生生的肢解了。
吴旗的刀法很高明,母哈亚的两条大腿和半截胳膊被卸掉后,人还活着。
自那以后,吴旗的崛起就势不可挡,他成了黄土高坡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老大做久了,就忘了老大是怎么来的了,而且他也不仅仅只想做个老大,别人都太守、校尉、将军了,自己却要窝在黄土坡上做土匪,这太不平衡了。
吴旗把自己想“改邪归正”的想法跟苏掌柜说了,却挨了一顿臭骂。
这就没脸子了,你我同是李轨麾下的狗,凭啥你就能吼我,凭啥。
吴旗想给自己的同类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自己这个老大不是纸糊的,但苏掌柜这个行踪很诡秘,来去无踪,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吴旗寻了他几个月也没找到。后来在道上打听到最近衙县城里的官军调动很频繁,有一支他很熟悉的精锐马队被抽调去了夏阳和合阳交界处驻防。
联系到前段时间夏阳大兴土木建设避暑别墅的事,吴旗敏锐地意识到李轨在夏阳。
也好,既然你养的狗不鸟我,那我就直接找你这个主人翁说道说道。
吴旗一声令下,方圆五百里内大大小小的山寨兄弟都赶到双林堡集结,清点人数有七千人之众,吴旗对外号称十万,浩浩荡荡杀奔夏阳。
李轨在山上的警卫共分为三层,贴身的是内军营八百精锐,山下是三千拱辰军,再外围一点则是文丑的骑兵,担负仙庙山警卫的兵力不下万人。
夏阳隶属左冯翊,隔河与河东郡相望,唯一的威胁来自西北方向秦长城外戈壁草原上游牧民的轻骑兵,但这也只是理论上的威胁,那些游牧民一则势力弱小,二来跟李轨也无深仇大恨,让他们穿越重重险阻突袭仙庙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仙庙山没有现实的威胁,所以警卫仙庙山的一万兵马里除了内军营和三千拱辰军,文丑的骑兵实际上只是挂名,划了防区,但兵马并没有到位,这是李轨的意思,文丑有意见没意见都得执行。
李轨做梦也没想到吴旗会气势汹汹的杀过来,这是来向自己伸冤的吗,有伸冤的时候身边还带着十万大军的吗?
“吴旗居心叵测,请丞相即刻下山渡河避一避。”
周府和凌嵘都觉得吴旗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来这是带着任务要谋害李轨的。这个判断不能说没有道理,李轨现在的仇人很多很多,而吴旗又是个草莽,保不齐受了什么人的诱惑来反水。
但李轨不理解的是吴旗只有七千乌合之众,自己在山下却有三千精锐,而且文丑大军近在咫尺,更远一点关中还驻扎着他的几万大军,怎么就要渡河跑河东避难呢。
三千内军精锐,难道都是纸糊的吗?
郭嘉劝道:“万金之躯不可当瓦砾,还请丞相暂避锋锐,待周将军破敌之后再回不迟。”
李轨道:“奉孝,你也这样说。哼,我偏不走,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到仙庙山来威胁堂堂的大汉丞相。”
话虽如此,李轨还是下山避难去了。
他心里也明白,三千内军不是打不过吴旗,而是放心不小他,有他在,他们就放不开手脚,一支束手束脚的军队是打不好仗的。
但李轨并没有渡河去河东,他让石水扛着自己的旗子在河边走了一趟,然后回去跟周府说丞相和两位夫人已经渡河到达安全位置。
周府旋即部署迎战,他为主将,徐晃为副将,郭嘉做军师。
三千对七千,兵力上处于弱势,但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悬念。
三千虎狼扑杀一群绵羊,能有什么悬念。
只用了半天时间,周府就带着吴旗来见李轨了。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李轨没有渡河。
李轨瞅了眼跪在地上狗熊似的吴旗,一股邪火腾地就起来,上去照着脸就是两脚,踹的吴旗满脸是血,李轨仍然气不过,夺过一条马鞭就狠命地抽打起来。
口中骂道:“你特么的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狗一样的人,学人穿着衣裳狐假虎威,是谁给了你今天,没有老子关照你,你特么的早让你的好妹夫给灭了,这才喘过气来几天尾巴就翘上天,敢背叛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狗?!”
吴旗满脸是血,哀嚎翻滚,只是叫饶命。
李轨打累了,丢了皮鞭,问左右如何处置吴旗。
周府道:“此人出尔反尔,辜负了丞相的期望,理当沉河。”
许褚道:“这种狗东西,沉在河里污染了水,毒死鱼鳖断了渔民的生计,我看还是丢在野外让狼吃了,让鹰啄了了账。”
吴旗闻言大惊失色,磕头如捣蒜。
李轨正要发话,忽见郭嘉在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便令先将吴旗带下去。
众人退下,郭嘉这才进言道:“此人脑后长着反骨,乃是个无信之人,久后必反。”
李轨道:“奉孝以为我还会饶恕他?”
郭嘉笑道:“此等蛮汉虽冥顽不化,却无什么城府,大可以利用。”
李轨沉吟一下,点头道:“高见,那就暂且放他一马。这个人情还是给苏霜?这个家伙办事不利,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来日又提审吴旗,苏霜跪地为吴旗求情,请李轨放他一马,让其戴罪立功,几个与苏霜要好的将领也为吴旗求情,大将文丑也请李轨放他一马。
李轨这才气哼哼地说:“你恩将仇报,以下犯上,本该将你碎尸万段,赖众将为你求情,且放你一马,日后再敢生贰心,我绝不轻纵。滚吧。”
吴旗给李轨磕了个头,屁股尿流地跑了。
受了这一场风波,李轨也就没了继续带下去的兴致,加之已经立秋半个月,天气日渐凉爽,于是下令返回长安。
本章完
第168章 小鬼推背()
李轨回京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河东郡北屈县县令杨慎在县衙自己的公事房里被刺杀的消息,刺客在杨县令的额头、胸口和阴部各放了一朵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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